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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道:“让她自己说。”

甄爱不解,人家又不是傻子。

言溯瞟了一眼手机,又看向前方:“等我拜托法证人员的事有了结果,应该就会有办法让她开口的。”

甄爱还要问什么,却一下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看看手表,都是新的一天了。

言溯瞥她一眼:“困了?”

甄爱摇摇头,微笑着眼睛里雾气蒙蒙的:“没有,我精神好得很哪。对了,你今天晚上会熬夜研究安娜后背上的留言吧?反正我不想睡,陪你一起吧!”

她说话还带着打哈欠之后的口齿不清,咕哝咕哝的,言溯会心一笑,弯弯唇,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她:

“请你解密吧,小侦探!”

他清淡的语气说出“小侦探”这个词,在狭□仄的车厢里,透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与暧昧。甄爱的心跳停了一拍,低眉从他手中接过手机。

乌黑的手机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暖,一直暖到心里。划开屏幕,壁纸也是全黑的,黑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杂质。

纯粹又疏远,神秘又高贵,就像他。

甄爱不自觉地心情好,弯起唇角,找到了图片夹打开,只有一张照片,正是安娜背后的留言。可图片放大的一瞬间,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尚未完全上扬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怎么会是这句话?

她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她才回过神来,心中的情绪早已平复,逐渐发凉。

“怎么了,小侦探?”言溯问她。

甄爱没兴趣地嘟嘟嘴:“这一句话能看出什么啊?you are my medicine,你是我的药。”她眸光暗了暗,语气却故作轻松,“哼,听上去真像是劣质又疯狂的情书。”

言溯一愣,情书?劣质又疯狂?

他转眸看她,甄爱却已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她探身过来,把手机放进他的口袋里。男式的风衣口袋好深,她纤细的手腕探下去,淹没了半截小手臂才触到底。

口袋里很安全的质感,暖心的温度,她的心里有些许留恋,却终究是乖乖放好了手机,依依不舍地缩回手。

“啊,好困。”她嘟哝着,往椅子背上一靠,歪头朝向窗外,闭上了眼睛,“我先睡了,到了叫我。”

言溯:……

刚才是谁兴致勃勃说要陪他解密,还夸下海口说熬夜的?半分钟不到就要睡觉了?女人真是一种善变又不理性的动物。

小骗子!

言溯沉默地骂她,可忿忿瞟她一眼,心底又悄然无声了。她歪着头朝向外面,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却可以看到她莹白的小耳朵和细腻如玉的脖颈。纤纤的锁骨因为侧着头而显得愈发的分明而清秀。

言溯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缓缓回过神来,心想,睡就睡吧,到了再叫她。

这样安静无人的夜里,他专注而沉默地开车,她悄无声息地安睡;其实,也不错的。

半晌,甄爱缓缓睁开眼睛,眸子漆黑又平静,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语气是一种和她冷漠的表情格外不符合的慵懒:“原计划出来玩,等婚礼结束就回去的。唔,还有好多工作,我明天就先回了。”

言溯微微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

她并不是普通的学生,她还有很多自己工作,所以他并不挽留:“嗯,好。等我忙完这个案子,回N.Y.T.了再和你联系。”

甄爱静静地盯着黑夜,又缓缓闭上眼睛。

回到家发现欧文也在,也还没睡。

甄爱一副很困的样子,说明天要早起离开纽约,便匆匆上楼了。

欧文一直看着甄爱上了楼,才有些无力地坐到高脚凳上:

“跑了一大圈,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天,我真没想到,甄爱档案的密级有那么高。费了好多功夫,居然什么也没查到。”

言溯立在橱柜旁煮咖啡,听言,他清淡地抬起眼眸,想起上次叫CIA的朋友查“恶魔之子”的事。

须臾间,他又垂下眼眸,继续悉心地调配咖啡豆和水的比例,语气寡淡:“欧文,上面要是反侦察到了你的行为……你想过后果吗?”

欧文沉默,他当然想到了后果。

可江心宿舍镜子上的红字一直在他心里磨,他总担心是不是有人已经找到了甄爱的行踪。短短几年换了那么多的特工,纵使对方再怎么神通广大,这找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就好像甄爱身上装了什么追踪仪似的。

但这只是欧文的担心,他不想说出来让言溯或是甄爱不安,所以岔开了话题:“甄爱的档案是空的。可我还是通过前几任特工的信息找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事。”

言溯的手顿了一下,屏气听着。

欧文扶着额头:“我竟然不知道她有一个哥哥。”

言溯漠漠开始煮咖啡……我早都知道了,喂,你们平时没有交流的么……

不过……言溯漫不经心地问:“她哥哥在哪儿?”他想起她说的密码和糖果屋,“让我猜猜,她哥哥被关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受尽虐待?”

“我不确定。”欧文揉揉眼睛,“只知道她哥哥的事给了她巨大的刺激,她就从原来的组织里逃出来了。”

言溯靠在大理石台子旁,捧了一杯水,慢吞吞喝着。

咖啡壶里发出轻微的汩汩声。

欧文烦闷地揉揉头发:“我查到甄爱曾经管那个组织叫SPA--Socialpath Association(反社会组织),可我找遍了网络和文字资料,根本就没有一个这样庞大的组织,倒是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联盟。”

言溯握着玻璃杯的手顿住,SPA?他曾经也以为这是个不存在的组织。

咖啡已经沸腾,散出幽幽的醇香。

“去睡吧,你明天还要送甄爱回去呢。”言溯转身倒咖啡。

欧文垮着肩膀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你要加班?”

“嗯。”咖啡的雾气袅袅,遮住了他莫测的眉眼。

甄爱一袭白衣坐在实验室里观测显微镜。她昨晚睡得不好,白天起得太早,但她早就习惯也不至于精神不好。回程的路上,她还收到了言溯的短信,说多亏她的提示,他发现还有第一个死者Sindy Lin.当时握着短信,她有些恍惚,提示?那句话真的是情书么?

Anti-HNT-DL防毒血清的研究取得了进展,上一批小白鼠活过了24小时,只是死状依旧很惨。

甄爱隐隐觉得,这一批病毒的研究很快就会看到曙光了。她兴奋又失落,激动过后是挥之不去的迷茫。

好像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种又一种的病毒,一段又一段的研究,没有尽头和终点,直到她死。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研究,这也是她唯一存在的价值。

呵,这么一想,现在保护她的机构其实和以前她成长的组织一样,都是利用她而已。

甄爱的手一震,她居然在工作中走神了。

她愣了愣,慢慢起身走出去喝水。

赖安也穿着白大褂忙碌,见了甄爱就咧嘴笑了:“Ai,我感觉你的实验快要成功了。等这个研究告一段落,你可以申请休假,和亲人朋友出去玩一场。”

甄爱回不过神,休假?

她记得妈妈说过,休息会让人懒惰,让人意志不坚定;只有弱者才需要休息。

这么多年,真正的休息好像只有最近几天,和言溯在纽约听音乐会参加婚礼,只有这短暂的几天,她的脑袋里没有充斥着各种病毒数据血清抗体。

结果回来第一天工作就走神,心不在焉。

看来,妈妈的话是对的。休息会让她意志不坚定。

再说,她也没有亲人朋友跟她玩。

“随意啦,我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甄爱微笑着转身离开,目光扫过赖安的水杯,看见上面刻着赖安名字的首字母缩写RA。

甄爱起初没在意,往前走了几步,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光,她蓦然怔住。

这个案子里死过的人,Sindy Lin (林星), Lola Roberts(罗拉), Harry Parker(帕克), Anna Hope(安娜).

他们的首字母缩写,不会那么巧吧?

那究竟是……

戴西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天亮才有些许睡意,做了一段噩梦后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望着一室的阳光,想起原本活着的5个人约好了去看篮球赛的。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或许,早在很多年前,就变了吧?

她望着镜子发呆,忽然门铃响。她吓了一跳,惊愕半天才过去门镜旁往外看。来人让她出乎意料。

她理了理头发,拉开门,仰头看着对面高高瘦瘦的人影:“怎么……你,”她不自在地搓搓手,“你来干什么?”

言溯依旧一袭风衣,黑色的衣领挺拔地竖着,把他白皙的脸衬得清幽又冷淡。

他垂眸看她,很不客气:“明知故问,戴西小姐。我说过,不管你伪装得多好,我都看得出你有没有撒谎。”

戴西脸色微白,却反而平静了:“哦?可我真不明白你来做什么。你来问话?你有这个权力吗?我要找律……”

“我不是警察,”言溯古板地打断她,“而且你很清楚,我过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杀害安娜的凶……第一嫌疑人。”

戴西身子一震,惊愕地盯着言溯,她的手抓在门框,掐的发白,内心斗争半天,说出的话却是:“言溯先生,你不知道你说话很伤人,很过分吗?”

言溯一愣,清秀的脸庞渐渐静默下来,心想,如果甄爱在的话,现在一定会瞪他。

他斟酌半晌,觉得应该试图表示一下友好。

所以,他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戴西小姐,我来找你,是因为根据各方面的判断,我的理智推理认定出,你有很大的可能,是促使空气无法到达安娜的肺部,造成气道阻塞,二氧化碳滞留体内,全身各器官缺氧,细胞代谢障碍,最终心脏停止跳动,的原因。”

他呼了一口气:“为了做到不伤人,我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这语气还沾沾自得,好像他说的话真的起到了委婉和安抚人心的作用。

戴西已经呆了,看着外星人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溯。

言溯微微蹙眉,她的表情明显没有舒缓的迹象,难道自己刚才一番善意的尝试失败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挫败,继而不满,女人真是难以想象,还是甄爱最好,只有她聪明的脑袋才能理解他。

咦,她很聪明,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发现?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他收回思绪,淡漠地看着戴西,解释:“哦,众所周知,我不善交际。”

末了,补充:“即使如此,我是来劝你自首的,用言语。”

44药,谎言,恶作剧

戴西的脑袋转了好几个回路,才把他的一番话理解透彻。她很愤怒,更加惊慌,条件反射地狠狠关门。

可言溯反应很快,身形一闪,就进了屋。

戴西气得发抖,扑去抓电话:“我会报警的!”

言溯双手插兜,幽幽看着她:“哦,那让凯利去坐牢吧!”

戴西一下子僵住。

言溯道:“你不想拖累齐墨,不想冤枉他,所以打电话给他曝光尸体,后来说证词的时候,也极力站在他那一边。你连他都不想伤害,更可况帮你处理尸体的凯利?”

戴西浑身一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僵着脖子不肯回头。为什么他都知道,就像整个过程他在旁观一样?

她还是不吭声,死死扛着。

言溯走到她跟前,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这是法证人员从吊扇的叶片上发现的。”

厚厚的灰尘上赫然一个手掌印。

“衣服和绳子不易承载指纹,其他地方你们清理的时候也会注意。唯独往吊扇上面绑绳子时,叶片的顶端看不到,容易忽视。而这是一只男人的手印,他是男人,自然不会让你爬那么高去绑绳子。对吧,戴西,他很照顾你。”

戴西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言溯收回手机:“凯利现在被请去警局了。有这个证据,即使不是死罪,他也要坐十几年的牢。”

听了这句话,戴西终于挨不住,痛苦地闭眼。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往下掉:“安娜是我杀的,不关凯利的事。他不是帮凶,他甚至不在现场。他只是把我当朋友,他很讲义气。是我害了他,是我不好。”

言溯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他此行过来,正是因为他十分清楚,以戴西的善良,不会让凯利替她受罪。

戴西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哽咽:“安娜约我5点见面,我刚好在附近的街区就去得早了点。结果在学校花园里意外看见安娜往可乐里放药。我真不知道那瓶可乐是给我的。

我们说起死去的罗拉,说起很久以前的朋友,也许是我们心理压力太大,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绳子,我们打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清醒的时候她就倒在地上没气了。

我好害怕,赶紧跑了。可警察一定会抓到我的,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给凯利打电话。凯利他说就算自首也一定会坐牢。

他说我个性太弱,到了牢里肯定会被人欺负。他就要来帮我清理现场,伪装成吊死。因为我没有杀人动机,警察不会怀疑我。这样就可以和两年前一样,成为解不开的悬案。”

言溯安静地听完,没有表情地接话:“接下来,你们就回到现场,把她搬去了第二间教室。”

“是。第一间教室没有窗帘,凯利怕被人看到。结果去到第二间教室,却发现很多的干冰,还有水。凯利说太好了,这个可以冷却尸体,混淆死亡时间。他还说,”

戴西扶着额头,嘴唇一个劲儿地发颤,“说安娜一定是准备杀我的。”

说到这儿,她声音颤抖得不成形,“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跟她说过,我可能会自……”

她捂住嘴,不做声了。

言溯无言看她,没有追问。

戴西自知失言,赶紧岔开话题,望向言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看出来是我杀了她?”

“戴西小姐,”言溯静静看她,眼眸深得像夜,语调平平,却透着极淡的惋惜,“虽然我不想说这句话。但是,是你的善良背叛了你。”

戴西茫然不解。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在言溯黑色的风衣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安娜死后,你给她梳了头发,给她叠好了衣服。我质疑齐墨时,你为他辩解,情急之下说了句自己都没料到的话‘不是齐墨,我肯定不是他,一定不是’。你当时的眼神非常确定。可他的精神都出问题了,你哪里来的肯定?”

戴西怔了怔,低下头,苍白地笑了:“安娜爱美,我不想让她乱糟糟的;齐墨胆子小,我怕你吓到他。”

言溯默默道:“所以,戴西小姐,你是一个糟糕的凶手。在你没有留下证据的情况下,还让我抓到了你。”

“是啊,”她苦笑着摇摇头,“我不适合做杀人犯,不适合。”

言溯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独自过来劝你自首。而且我非常乐意帮你向警方证明,安娜有杀害你的意图,绳索干冰是她准备的。”

“谢谢。”戴西羞愧至极地捂住脸,“不要说我善良,我已经不是了。我变成了魔鬼。天啊,离开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见了我的脸,好陌生,好可怕。我看到自己像鬼一样可怕。”

言溯敛眉:“你说的镜子,是第几间教室?”

“第二间。”

言溯不语,第二间教室的镜子碎成了渣渣。戴西赶到现场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所以她不知道。

而他此刻也不想解释,默了半晌,问:“安娜的包里少了一瓶指甲油,是不是你和凯利拿走的?”

戴西全然迷茫:“什么指甲油?或许是她没带呢,你怎么知道她带在身上?”

言溯依旧不解释,继续问:“你跑出去后,是什么时候和凯利一起回来的?”

戴西努力回想:“我心情很乱,一直快到六点。想起凯利要去见安娜,一定会发现的,所以那时候才告诉他真相。就是那时回去的,离事发应该有一个小时。回去后清理现场用了一段时间,后来天快黑了。我怕安娜冷,就关了吊扇的开关,立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