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精神洁癖,意思就很简单了。他已经有过一个女人,所以此生都只会对她一人忠贞。不管别的女人好或是坏,他余生只会和她一人发生性关系。

席拉和安珀愣住,莫名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尊重。到了这一刻,即使是敌对,他也习惯性地不讽刺和蔑视女人,不践踏她的颜面。

看着这个绅士教养渗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席拉已震撼得无话可说。

安珀却更觉不甘,恨得剜心掏肺,甚至想把这个身心都属于甄爱的男人彻底毁灭。

但不知何时,伯特出现在身后:“这个主意是谁想的?”

席拉心思混乱如麻,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是我。”

伯特研判地看着她,可其实安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伯特冷冷笑道:“无聊。弱智。蠢货的脑袋只知道低级。”

席拉低着头,安珀羞耻得脸上起火。

“全滚出去。”他冷斥。

两人立刻出门。

言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只觉前所未有的虚弱,听见伯特的话,艰难抬头看了他一眼。

伯特盯着他,淡笑:“我不想拉低little C的身段。”既然他是和C睡过的男人,那其他的女人就不配。

言溯不予回应。

他来了,他的酷刑又开始了。

冰冷的针管第九次扎进他的手臂。

身体很快被唤醒,冷热交替,颤抖发自心底的深处,体内的奇痒密密麻麻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而来。视线渐渐模糊了,像是掉进了万花筒。面前的影像虚化,重叠,交错。他看见地板上的彩绘圣母图变成了恶魔,狰狞的脸扭曲着旋转着。

身体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却止不住的抽搐痉挛,不出一会儿,全身上下都给汗水湿透,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冷水。

“S.A.YAN,忏悔吧!”

“我没有任何需要忏悔的。”言溯垂着头,喉咙里烟熏火燎,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淌下来。

势如破竹的一鞭子抽过去,空气打得噼啪作响,在他前胸划下长长一条崭新的口子,撕裂了他的衬衫和肌肤,与昨天的伤痕交叉在一起,血肉模糊。

他的耳朵轰地一下炸开,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好似放在火上生烤的鱼肉。

一鞭又一鞭下来,无休无止。

伯特坐在椅子里,俊脸罩霜:“S.A.,不要固执了,为你此生做过的错事,忏悔吧。”

他嘴唇发白,缓缓地一张一翕:“没有。”

“给你提示。比如,Chace死的时候,你其实知道他想自杀,可你装作不知,把他炸死了。因为你是他偷窃10亿美元的同谋,你想独吞钱财。

又比如,你心理阴暗,杀了性幻想案的受害者,又杀了苏琪。因为你是Holy Gold的幕后老板,事情败露,你还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灭口。”

十字架上,言溯无力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唇角却微微嘲弄地扬起:“说了这些,你就会杀了我。”

伯特抛着手中的监听器和微型摄像仪,淡笑,“这不是FBI给你的设备吗?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就让他们看看。顺便放在youtube上让所有人看看。”

他摸着下巴沉吟,“hot点击top1。嗯,S.A.,你要火了。全世界会有很多变态视你为人生偶像。”

言溯虚脱得没有力气,摇了一下头,对他的调侃表示拒绝。

“S.A.,你痛苦吗?”伯特放缓了声音,像在催眠。

言溯不回答,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体验着最惨烈的苦痛折磨。

“S.A.,按我说的去做,我给你解脱,让你从痛苦的酷刑中解救出来。”

“不是。”言溯缓缓吸一口气,摇头,“你让我忏悔的两件事,第一件让甄爱恨我,第二件让世人恨我。不论如何,你都不会痛快杀了我。”

伯特被他看穿心思,笑了一下:“到现在还这么清醒,看来,还不够。”

伯特还没问出甄爱的下落,纵使知道,他也不会轻易杀他。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几万次。而且言溯说对了,比起杀死他,伯特更希望打垮他,让他成为万人唾弃的恶魔。

随从面色冰冷地上去,在言溯的手腕上固定了铁环,长长的线连接着装置。

伯特道:“知道你不会说出她在哪儿,这么喜欢她,让你感同身受一下。”

随从推动了装置上的电闸,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他全身。

言溯脑子里骤然白光一闪,好似被一柄剑从胸口狠狠刺进心脏,灵魂都出了窍,陡然失去知觉。可他是清醒的,空置了一两秒,很快电击后遗的压力像重锤一样猛击他的胸口,片刻前骤停的心跳忽然紊乱狂搏。

他全身发麻,忽冷忽热,胃里恶心翻涌,本能地呕吐,吐的却是一汪清水。

他挂在十字架上,脸颊嘴唇白成了灰色,细细的汗直往外冒,肌肉紧绷着不停地抽搐,痉挛。

一波一波的电击让他脸色惨白成了纸,整个人剧烈颤抖,不断呕吐反胃。脑子里似乎全是电流在窜,白光闪闪,空白一片,恶心无力又焦灼的感觉让他发狂。

分明什么都不能思考,却偏偏想到了甄爱,莫名想到她右手腕上的伤。只是一想,胸腔便涌上一种比电击还要沉闷,还要凝滞的窒息感。

那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想起她握着刀叉切牛排时笨拙又困窘的样子,他的心脏骤然像被谁狠狠一揪扯,低垂着头,眼泪就砸了下来。

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落过泪,即使小时候受欺负,也没哭过。可好像认识她后,就不同了……

他也以为,自己对死亡视之泰然,从容不迫,可好像现在,突然之间,很舍不得,很不想死了。

突然之间,还想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天。

突然之间,还想多见她几面……

身上的疼痛,远不及思念带来的蚀心入骨的痛苦与惶恐。

想起那天匆匆的分别,她歪头靠在他手背上轻蹭着落泪,他说“

记得坚强,

记得勇敢,

记得微笑,

记得自由,

记得……我。”

可她只是流泪,轻轻呜咽:“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这正是他害怕担心的。每每想起这句话,他的心就像被戳了千疮百孔。

他很不想死,怕甄爱从此失去了笑容,怕她变回去之前的甄爱。沉默又冷清,那么冷的冬天,不戴手套,不穿保暖靴子,脚腕上绑着冰冷的枪,一个人从寒冷的山林里走过。

怕她再也不多说话,不哭也不闹,穿着空荡荡的白大褂,静静站在试验台前,日复一日地寂静做实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会撒娇,不会任性。

怕她从此不憧憬未来,也再不提过去。

怕她从此孤独一人,就像对待她哥哥的事一样,把他尘封在心里,再也不对任何人提起。

怕,如果他死了,她会害怕活下去。

言溯深深低着头,忽然微微笑了。

所以,Ai,我一定会回来,回来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6000字。) 

甄爱醒来了。

睁开眼睛,言小溯乖乖躺在她身旁,和她盖同一个被子。他胖嘟嘟又毛茸茸,不会闭眼睛,纽扣眼珠很黑,表情憨憨地看着她。

秋天来了,被子里全是她一个人的热气,粘在大熊身上,暖呼呼的。

她突然不想起床,忽的贴过去紧紧搂住熊宝宝粗粗的脖子。他几乎和言溯等身高,毛毛的又胖,她一扑,像整个儿陷进大熊沙发里。

抱着依偎了一会儿,她钻进被子,反复在言溯床上蹭了又蹭,陡然停下来,便目含轻愁。

过了这么些天,床上言溯的味道已经淡了。

家里的网络和信号不知为何断掉,无法和外界沟通。

空落落的大城堡,她一个人给Isaac喂小米。言溯不在,鸟也变笨了,除了扑着翅膀嚷“S.A. Is a genius.”S.A.是个天才。其余的再也不说。

她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抱着大大的言小溯在城堡里走来走去,吃饭时给它一把椅子。

一天,又一天,他还不回来。

今天,她要离开了。

外边有人敲门:“甄爱小姐,该出发了。”

她不做声,埋头在言小溯的胸脯上,情绪低落到谷底。

可不出五分钟,她下楼,说准备好了。

随行的特工略微诧异。甄爱束着马尾,绿色外套和细细牛仔裤,干净又利落,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你行李呢?”

她略微侧身,让人看见她背着一个极小的包。

特工再确认一遍:“私人物品带齐了?”

甄爱不觉困窘,反而习以为常,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要带的。

“我们不是去旅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虽然知道,但被他这么一说,甄爱的心还是轻轻咯噔了一下。

“我可以把言小溯和Isaac带走吗?”她微嘲地反问,眼里却闪过一丝期待。

“那是什么?”

“我的熊,还有小鹦鹉。”

“不可以。”

“那你还一直说。”她目光飘到外边去了。

特工愣了一秒,但不以为意。

甄爱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以后不想换名字了,一直叫甄爱,可以吗?”

我怕他找不到我。

“应该是可以的。”特工说完,又敦促道:“要赶飞机,我们出发吧。”

甄爱蓦然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怎么都走不动了。身体不想走,心更不想走。

特工见她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愿意,也不催促,提醒说:“只有你先安全了,S.A.先生才会安全。”

甄爱低着头,寂静了下来,半晌,服从又静默地往外走。

快到门口,忽听见钥匙缓缓开锁的声音。

甄爱一喜,要飞奔过去,却被特工捂住嘴巴拦到桌子后边,其余五六个特工全部就位,握着枪警惕又专注地瞄准门缝。

下一秒,Rheid出现在门口。

甄爱挣脱特工,跑去问:“S.A.回来没?行动结束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你怎么还没走?”Rheid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又被她一连串问题弄得头大,“还没,但是快了。”

他不动声色把手中一摞纸塞进口袋里。

甄爱警觉地发现了,却没问。

“都过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他的消息?你们之前不是计划好了吗?”

Rheid目光躲闪,摸着鼻子:“这就是他的计划。”

“什么意思?”

“他知道神秘人警惕性高,会搜走随身设备,我们会无法得知Holy Gold内部的情况。但神秘人冲着他来想毁掉他,一定会折磨他逼他开口,把他的认罪视频昭告天下。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给外界透露信息。”

听到“折磨”一词,甄爱的心凉了半截,颤声:“既然已经受折磨了,那他为什么还不开口?”

“如果他老早就供罪,神秘人会相信吗?”Rheid沉沉道,“只有让人看到他身体精神遭受重创,看到他濒临崩溃,这时候,他的话才会被相信。”

甄爱浑身冰凉:“那,如果他忏悔供罪了,他会被杀掉吗?”

Rheid明显愣了半秒,才说:“不会的,甄爱小姐。神秘人还想知道你的所在地,而且他更希望看到S.A.屈辱地活着。”

这种话算不上半点安慰。

甄爱没动静。

Rheid也敦促她:“别让S.A.为你担心,先走吧。”

不要让他担心。

甄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却点点头跟着特工们离开了。

Rheid看她离去,心里笼着阴霾,不甚明朗。

其实他们已经收到言溯的视频。Rheid带着密码纸过来,用言溯留给他的暗号,估计很快就能破获俱乐部的所在地和内部结构图。

时隔近两个星期,

言溯带的摄像头和监听器突然打开,FBI特工看到言溯供罪了,视频被人发到youtube上疯传。

如果此行不出意外,今晚就可以行动。

但有一个意外,CIA收到一份极度血腥的视频。颀长挺拔的男人缚在十字架上,黑衣人用刀切开他的胸膛,挑了一根血肉模糊的肋骨出来。

整个过程他似乎是清醒的,狠攥的拳头森白森白,却以惊人的意志力死死忍着,只沉闷地痛哼了一声,只有一声,最终活活痛晕过去。

很快有类似医生的人给他止血缝合伤口,镜头里忙忙碌碌,有声音清淡地响起:

“Cheryl Lancelot,我只要她。要是不把她交出来,我会把这个男人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CIA的态度是,他们不会交出甄爱,若是救不出这个男人,那是FBI无能。

另外,作为绝密内容,他们也不会把提供这段视频作为言溯洗刷罪名的证据,若是让他受冤枉,那也是FBI无能。

FBI焦头烂额,这下算是见识到了神秘人的变态和聪明。

Rheid今早看到那段视频,眼泪都涌了出来,他甚至想过告诉甄爱,可刚才下车掏出言溯留给他的钥匙。小信封里溜出一张卡片,上边是言溯提前预知的字迹:“no matter what happens, DO NOT say a word!”

不论发生什么,不要告诉她。

所以言溯提前切断屏蔽了城堡附近的一切通讯信号。

所以,Rheid住口了。

山里的叶子全黄了,金灿灿的。Rheid望着车辆远去的影子,忽然想起言溯的话:“如果我出意外死了,她问起,就说,我接受证人保护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