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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老油条不同,初入官场的萌新们,多少都怀有报国为民的理想,唾弃庸官、懒官、贪官,这时候对自己的要求都是严格的。

  再者,诚亲王的话也不能完全算是威胁,评语有好有坏,倘若表现良好,能够得到诚亲王较高的评价,还能被吏部尚书看在眼里。

  这是威胁吗,这分明是机会。

  进士们看到了实现理想和在仕途上进步的机会,在诚亲王府住了半个月的靳辅,也打算抓住最后一次在河工上发力的机会。

  因此在课程结束后找到诚亲王:“半个月能讲的内容有限,这段时间您应该也感觉到了,浑河改道并不简单,水流方向、水流速度、河宽、土质、泥沙堆积情况……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我还是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看比较好,不然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胤祉也想带着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治水专家,奈何这位年纪实在不小了,而且他亲眼见过靳辅病倒在床榻上的样子,比皇阿玛在热河病重时的情况糟糕多了,人能救回来多亏了两位太医。

  老爷子治了大半辈子的水,可以说是国宝了,这把年纪就不要去一线了。

  “您老还是留在城内吧,若是遇到拿不准的问题,我再来请您,或是写信请教,不会瞎拿主意的,您就放心吧。”

  工部那么多人,又有工部尚书萨穆哈亲自坐镇,这么多专业人士,不会稀里糊涂施工的。

  靳辅扶了扶眼镜,这副老花镜还是诚亲王送他的,戴上去之后,看东西清楚多了,不输他年轻那会儿。

  “王爷可千万别是嫌弃我年纪大,我今年才六十五岁,比萨穆哈还小六岁,他都能去,我自然也能去。”

  为了证明自个儿身子骨硬朗,靳辅特意将诚亲王留下来一起用膳,为了这一顿晚膳,他中午都没怎么吃。

  满满当当三碗米饭摆在靳辅面前,胤祉都被老先生执着的劲儿给逗乐了。

  战国时期,廉颇老将军为了表明自己还能上战场打仗,在赵国使者面前吃了一斗米、十斤肉。

  老先生这明显就是在效仿廉颇,以此来表明自个儿还能用。

  赵国的使者被人贿赂,回去禀告赵王,说廉颇将军虽然老了,但是饭量尚佳,只不过了坐了没一会儿便跑了三次厕所。

  最终廉颇老将军也未能被再次启用,胤祉不是被收买的使者,靳辅老先生也不是廉颇。

  “晚上不好消化,您还是悠着点吧。”别到时候再消化不良,胤祉不得不答应把老先生带上,不过,“您可以去,但咱们需要约法三章,第一,每天工作不能超过三个时辰,第二,三餐要按时吃,第三,得有太医跟着您。”

  “不止是您,萨穆哈大人那里,我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七十一岁,一个六十五岁,在这年头,妥妥的高龄老人,而且腿脚都不好。

  拜这些繁琐的规矩所赐,做过官的中老年人,没有几个膝盖不受伤的。

  河边阴湿,对伤过的膝盖很是不友好,让太医陪护是必要的。

  胤祉将皇阿玛给的太医名额都用了,不止如此,还在京城的各大医馆预定了郎中,轮流到河堤上值守,他们按天给钱,他连常用的药材都预定了一部分。

  除了药材,还有食材,尤其是粮食,这方面胤祉人头熟,内务府的日常职责之一就是采办这些东西。

第111章 一更

  征调而来的民夫,皆由当地的兵丁和衙役护送而来,等到施工时,也是由这些兵丁和衙役负责组织。

  不过这次情况略有不同,四万民夫根据地区划分到四十名新科进士,每一名新科进士负责固定地方的人,既包括民夫,也包括兵丁和衙役。

  年羹尧、富尔敦以及此届的榜眼,负责巡视监督。

  张廷玉和状元汪绎,则是负责每日的钱粮分配。

  不管从前征调民夫修建水利是什么规矩,既然是胤祉来负责此次的浑河改道,那就照他的规矩来,照着四百万两银子花,把工程做完就是了。

  兵丁衙役也好,民夫也罢,伙食都是一样的,管够,但工资和工作量挂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浑水摸鱼的趁早离开。

  打架罚款,兵丁衙役若有打人之举,也要按照程度予以惩罚,或罚款,或打板子,皆有明文规定。

  那四十名新科进士就是负责监管这些事儿的,保证合理分配,杜绝打架斗殴。

  年羹尧等三人则是负责监督这四十人,谨防有人摸鱼。

  只要是在河岸两侧,新科进士和工部官员,也包括胤祉这个亲王,伙食都是一样的,吃的都是和民夫们一样的大锅饭。

  厨房只额外单开两个小灶,一个是给靳辅老先生的,另一个则是给工部尚书萨穆哈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俩人一个六十五,一个七十一,又坚守在一线,吃什么自个说了不算,太医说了才算。

  每到用膳时,胤祉都会随意挑一个放饭的地方,和众人一样排队领饭,米里有没有掺沙子,菜里有没有油水,一尝便知。

  一开始还会引得众人纷纷避让,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大伙也就习惯了,不过还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胤祉身上的衣服,他在这里穿的又不是朝服,而是身着常服,固然是比民夫们穿的体面,但跟新科进士们差不多,并不打眼。

  打眼的是他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拿着武器,不是□□,就是刀剑,而且每一次身后都至少跟着十几个这样的护卫。

  如果不是仇家多,谁能上这样的配置,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死在哪个仇人刀下。

  这副惜命的架势,倒有几分万岁爷的模样,不过万岁爷虽然推崇节俭,但也没到与民夫同食的地步。

  萨穆哈虽然承认这里伙食不错,有饭有菜有汤,隔三差五还能吃到肉,他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哪次征调民夫伙食这样好,可米是劣米、陈米,菜也不过是寻常青菜,做法简单,与富贵人家的精细烹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至于肉,全都是肥腻腻的猪肉块。

  对于民夫来说是好东西,对富贵人家就是糙食了,好多进士一开始都吃不惯,倒是诚亲王,不知道是不是在山西也这么与民同甘共苦过,竟看不出有什么不适来。

  萨穆哈去年年底之所以提出致仕,不止是因为年纪大,也因为工部的账目实在是……一言难尽,难以收拾。

  他年纪大了,从前还有精力震慑底下人,如今既没这份精力了,也没这份能力了,太子党的人惹不起,七阿哥他也惹不起,万岁爷既要兴修水利,又要给皇阿哥们建府邸,银子一层层拨下去,只能让账目变得更难看。

  他做了十七年的工部尚书,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已经不想着升官了,能干干净净退下来就成。

  可这两年工部成了香饽饽,比户部还像是个热灶,他担心自个儿晚节不保,也怕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给子孙招祸,自然就动了致仕的心思,哪成想万岁爷不同意,如今又把他派来诚亲王这边。

  他倒喜欢诚亲王这样刚正不阿的性子,就是看不惯诚亲王对待靳辅那个老小子的态度。

  不就是修了半辈子的水利嘛,比旁人多了那么点儿经验,当年和明珠串通把持河务,不就是靠了那点儿治水的经验,才免于一难,万岁爷罢了三个大学士的官,都不曾动靳辅。

  如今都已经致仕几年了,又靠着那点治水经验攀上了诚亲王,又不是走不动路,比他还小六岁呢,在河堤上巡视都要诚亲王搀着,装模作样!

  萨穆哈愤愤不平,可回头给万岁爷写折子的时候,还是将这些事无巨细地写在了里头。

  诚亲王是如何安排人手的,如何与民同食的,待他、待靳辅又是如何的体贴细致……

  萨穆哈知道万岁爷要抬举诚亲王,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折子末尾还会写上首称赞诚亲王尊老爱贤的诗作。

  只盼着万岁爷不要将诚亲王拘泥于内务府这么点儿地方,也来他们工部折腾折腾。

  和能单独吃小灶的萨穆哈比起来,同样作为尚书,还是六部之首吏部的尚书,马武就享受不到特别的优待了。

  诚亲王用人,不喜拖沓,安排差事从来都是简洁明了,绝不会让人费劲去猜,也不喜欢拖延时长,到点就下工,效率极高。

  马武一开始并不适应诚亲王这样的处事风格,不过有这样一位不需要费劲去猜测的上司,倒省了不少精力,也少了很多的压力和担心。

  诚亲王在山西时,送来京城的处决名单长的吓人,也怨不得那么多人抱团想把诚亲王踩下去,实在是被吓破胆了。

  连他被万岁爷派过来的时候都有几分忐忑,不过来了这儿才发现,这位还挺好相处的,没架子,规矩少,也不会刻意找茬。

  虽然这段时间也处理了两个管事和三个衙役,不过这都是那些人自找的,若不是把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诚亲王也不会处置这些人。

  眼睛里不揉沙子是真的,暴戾嗜杀绝对是谣传。

  这位写给万岁爷的折子很中肯,大赞了诚亲王的办事能力,也夸了太子处理国事游刃有余。

  康熙去哪儿,朝廷的中心就在哪儿,虽然安排了太子监国,诚亲王和八贝勒辅佐,但能送到他们手头的差事有限,而这些有限的差事也不是件件都能他们来拿主意。

  太子虽担了监国的名声,可行使的不是帝王的权利,更像是内阁的大臣,内阁的首席大臣吧。

  八贝勒偃旗息鼓之后,也给皇阿玛上了折子,一封告罪的折子。

  他年纪小,经验不足,辜负了皇阿玛的看重和信任,皇阿玛命他辅佐太子监国,可他能力不足,帮不上太子的忙,为了避免自个儿拖太子的后腿,只能主动退出。

  胤祉这头也没落下,他的折子就厚实多了,要汇报浑河改道的进程,要关心额娘是否适应塞上的环境,还把这一次表现突出的几个人夸了又夸。

  经验丰富的靳辅老先生,老而弥坚的工部尚书,劳动模范年羹尧。

  四十五名新科进士中,年羹尧是最积极、最干劲儿的,也是最能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可能是年纪小,也可能是性格原因,十九岁的年羹尧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在进士们当中以人缘极好,和其他官员也处得来,跟兵丁衙役能说几句话,胤祉还碰到过几次年羹尧和民夫们坐在一起吃饭。

  老四未来的大舅哥,如今瞧着,的确不错。

  远在草原的康熙,每天要看的折子太多了,跟在京城比起来,只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量。

  因此他虽然远在草原,但京城的一举一动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老三缩了,老八退了,监国处理政务的只有太子一人。

  这段时间他几次试探老大,老大要么不接话茬,要么就是隐晦的表明不争之意。

  老四如今和太子离心,可又未曾完全脱离。

  老五,不提也罢。

  老七,进取心是有的,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

  小九和小十,这两个混小子送四公主出嫁送了好几个月,大婚都过去两个月了,还逗留在归化城不肯走,就是两个贪玩的孩子,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尤其是小九,那脾性像极了宜妃,还没有宜妃识大体。

  枉他生了这么多儿子,想挑一个出来跟太子相争的都难,也就只有老三能勉强一用。

  不多时,诚亲王尊老爱贤的名声便在御驾传了出去,康熙还特意跟几位大臣分享了萨穆哈的诗作。

  转头又在蒙古王爷面前夸起了自己的三儿子,允文允武,爱惜百姓,体恤民力,节俭朴素,像极了他这个皇阿玛。

  这一回,诚亲王在蒙古各部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诚亲王之母荣贵妃,作为此行身份最高的妃嫔,负责接待蒙古各部的女眷。

  皇太后不管事儿,宜妃呢,在人前处处以荣贵妃为主,姐姐长姐姐短,做足了脸面。

  荣贵妃则是投桃报李,将宜妃视为亲女的四公主夸了又夸,既夸了四公主,自然也不会落下同样嫁来草原的三公主。

第112章 二更

  弘晴的抓周礼在六月,正值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因此小娃娃穿的尤为单薄,红色短裤,以及大红肚兜。

  索性来参加抓周礼的也没有外人,弘晴刚开始学走路,非得要扶着东西才能走,但已经能够爬得很利索了。

  长榻上放了一圈儿的东西,四书五经,文房四宝,印章,玉佩,小弓,小剑,围棋,除了这些,还有金算盘、小锄头不过这些都放得更为靠后。

  胤祉当初抓周的时候,求稳拿了本书,不过宫里抓周一般都会提前练习,他那会儿也是如此,既不能过分出挑,也不能不体面。

  只是小孩子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小九抓周的时候便抓了一把金算盘,这事儿在当时算是个意外,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弘晴抓周并没有提前练习过,只是那些寓意好的物件都摆在最前头,算盘锄头这一类的,就只能放在最靠边且最不起眼的位置了。

  胤祉把小家伙抱上长塌:“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拿到就是你的。”

  弘晴往前爬了几下,伸手将正红色的印章扒拉过来,紧跟着是围棋、九连环、鲁班锁,最后还把金算盘也搂在了怀里。

  得,还是个贪心的。

  太子手拿折扇,笑道:“弘晴侄儿倒是同小九有缘。”

  “何止,与太子爷也颇有缘分,臣弟之前听人说太子爷抓周的时候抓的便是印章。”胤祉伸手把小家伙抱下来,捏了捏头顶上的小啾啾。

  好好珍惜头顶上有头发的时光吧,等到了三岁就要被剃光了。

  太子看着弘晴胖乎乎的小脸儿,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老三已经在朝堂上退让了,只是皇阿玛不肯让老□□。

  索额图说的对,他的敌人不是老三,而是皇阿玛,皇阿玛对他有忌惮之心,因此总是在不断的平衡,不让他在朝堂上独大。

  老三便是皇阿玛扶植起来对付他的棋子,所以什么宠爱都是虚假的,皇阿玛没那么看重他,也没那么喜欢老三,他和老三都不过是皇阿玛稳定朝堂的棋子。

  老三不愿意做棋子,他也不愿意。

  九月份的时候,御驾才启程回京,彼时胤祉已经在山西了。

  是的,山西。浑河流经山西,有一部分工程是要在山西境内完成的。

  到了此方地界,身边没有二十个护卫,胤祉是不敢在外行走的,但在这里,每天都有百姓自发前来帮忙,自带农具,自备粮食。

  张廷玉是头一次来山西,这里的百姓同京城百姓比起来,要寒酸许多,衣服打着补丁,脚上踩着单薄的草鞋,却比京城百姓多了那么一股……精气神儿,抬着头,扬着笑脸,跑到河堤上帮忙干活都洋溢着欢快。

  诚亲王在山西杀了那么多官员,惹得不少豪强大族抛弃故土搬到别处,换来了百姓的这股精气神儿,倒也不亏。

  张廷玉对这里很是好奇,尤其是跟前来帮忙的山西百姓聊过后,就更是好奇了,索性请了一日的假,去临近的县城逛了一天。

  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县城都要贫瘠,城池破旧,百姓也并不富裕,跟其他地方也没多大不同。

  只是这里的百姓好像都活得更为轻快,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愁苦之色。

  走在大街上,甚至能看到官府的衙役耐心对百姓讲解告示上的内容。

  若是问及诚亲王,这些百姓们每个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甚至有人说不了几句就要忍不住落泪。

  “如果没有诚亲王,我儿子今年都娶不上媳妇儿,诚亲王将贪官贪了我们的钱都还回来了,我们今年不光没饿肚子,家里还添了丁。”

  “要不是诚亲王,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要给王员外做妾了,那王老头都六十多了,还想着糟蹋别人家的好姑娘,想得美,他们家还糟践好几个姑娘的人命。诚亲王查出来后,判了王老头死罪,还抄了他的家,把东西都分出去了,分给了佃户和没了姑娘的人家,把自己女儿卖了的就分不着了。”

  “从前那个县太爷坏的很,谁给钱他就给谁办事儿,诚亲王来了,就把原来那个县太爷抓起来了,新来的这个县太爷是个好人,有诚亲王呢,不敢不对咱们老百姓好。”

  ……

  这一天逛下来,张廷玉不得不承认那三十一把万民伞是没有水分的,诚亲王倒真真是海瑞在世。

  前朝的海瑞,有海青天之名,打击豪强,严惩贪官,破解了许多冤假错案,禁止徇私受贿,深得民心,也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官者,自是应该以海瑞为榜样。

  只是诚亲王可并非普通官员,而是皇阿哥,如今虽然储位已定,可不到最后一刻,大位的归属就仍有不确定性。

  他倒是很好奇,一个有着海瑞一般品性的皇阿哥,若是有朝一日成为这个国家的执掌者,这天下又该是何等模样,海晏河清吗,还是官员们避之如虎,反倒造成了一副乱象。

  和张廷玉不同,萨穆哈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山西了,康熙二十二年的时候,山西地震,他曾奉命来此赈灾。

  因为来过,所以他更清楚诚亲王给这个地方带来的变化,就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一样。

  可惜他生得太早了,若是能晚生几十年,或许能参与到一个盛世的来临,不过如今他这把老骨头倒还能用上一用。

  皇上离京这几个月,纳兰明珠可是一点都没闲着,他既要为诚亲王守好户部,还要防着八贝勒出头。

  一边忙京城,一边胆大包天把手伸到了盛京。万岁爷在京城的时候,他没安排戴梓一家死遁,万岁爷去了草原,离盛京那么近,他反倒让戴梓一家死遁了。

  把戴梓藏在京郊,剩下的那些人都安排南下,藏到南边去,总得让诚亲王见一见戴梓,戴梓有什么安排,那也得是诚亲王来。

  戴梓被关在明珠京郊的庄子上,好吃好喝的养着,除了要扮作道士,日子可比在盛京流放的时候好过多了,心里还多了盼头。

  万岁爷把他全家流放,盛京的日子苦,看不见希望的日子更苦,他自己仕途无望,还连累了儿孙。

  如今甭管是谁将他掳来了,好歹有了份希望,万一这位谋划能成,他一家老小便又能重新出现在人前了。

  从秋天等到冬天,又从冬天等到春天,戴梓迟迟等不到人来见他,这庄子上什么都有,不缺书籍,也不缺笔墨纸砚,可一直等不到人,他既怕对方用不到他,又怕对方可能已经失败了。

  又是过年不能回家的一年,胤祉早早的给皇阿玛上了折子,冬日天冷,他又不在京城,福晋和弘晴就不去宫里头过年了。

  那磕来跪去的礼节,能躲便躲吧,额娘要见儿媳和孙子也不差过年那几天。

  如果父子之间的感情有蜜月期,那康熙和老三现在就处在蜜月期里,有求必应,书信写的频繁,还时不时的当着外人的面提及老三。

  甚至大年初一这一日,都留宿在钟粹宫,和荣贵妃回忆了许久老三幼时的趣事。

  荣贵妃母凭子贵,无疑让前朝后宫许多人看了都眼红,尤其是佟佳氏一族,作为皇上的母族,佟家这些年享受了太多的优待,所以想要延续这些优待。

  佟国维两个女儿都在宫里,一个皇贵妃,一个佟妃。

  前者死活封不了后,这要是能封后,日后还能当个母后皇太后,皇贵妃算什么,再是副后,也就是个皇太妃,跟太后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后者肚子不争气,这都入宫几年了,连点动静都没有,这可不是万岁爷不行,庶妃陈氏生下的十七阿哥还不到两岁呢。

  眼瞅着大选又要到了,等宫里头又进了新人,佟妃能见万岁爷的机会就更少了。

  佟家做皇阿哥母族的希望如此渺茫,佟国维不得不把目光放到已有的皇阿哥身上。

  把筹码押在太子身上是最稳妥的,但回报也是最小的。

  剩下的只能矮个子里拔将军,最得万岁爷宠爱的诚亲王,以及和他们佟家关系最亲近的四贝勒。

  二者要选其一,佟国维实在是愁,不是愁选哪一个好,而是他哪一个都不想选。

  这两位皇阿哥性子都太轴了,不好说话,不近人情,不像万岁爷和太子,都是讲情理的人。

  他此生最羡慕的人就是索额图了,这命生的实在是好,他若投靠太子,必是要被索额图压一头的。

  索额图若有真本事也就算了,单凭命好就压他一头,他实在不服气。

  佟国维在诚亲王和四贝勒之间举棋不定,也担心这俩人谁都不能将太子拉下马。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头终归是不安全的,不如分头下注,他不止女儿多,儿子也多,虽然不及万岁爷,可有夺嫡资格的皇阿哥,也就那么几个,他有八个儿子,想分开下注并不难。

  就是担心压上去的筹码太少,将来收益不够多,所以儿子还是得省着点儿用,不能一口气把八个都押上去。

  目前有夺嫡之势的只有两个——太子和诚亲王,四贝勒跟他们佟家的关系不一般,排行靠前,出身和能力也不差,也得压一注,万一压中了呢。

  佟国维虽然有八个儿子,可每个儿子资质不同,最有出息的儿子当属三子隆科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二品的銮仪使,还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深得万岁爷信任。

  这个儿子要压给谁,就得慎重了。

第113章 一更

  万岁爷待四贝勒平平,佟国维到底是不想把最重要的宝压在四贝勒身上,而比起太子,压诚亲王的回报显然要更大。

  纳兰明珠之于诚亲王,索额图之于太子,这两者可并非一个概念。

  纳兰明珠中途才投奔诚亲王,诚亲王对纳兰明珠的信任是有限的,不像索额图和太子,那已经不仅仅是君臣之间的感情了,还包含了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感情,就像当初纳兰明珠和直郡王一样,纳兰明珠生病,瞧瞧都把直郡王急成什么样了。

  佟国维把三儿子喊过来,没说自己准备分头下注,只是跟隆科多分析诚亲王的优势。

  “除了太子,诚亲王是最得万岁爷喜爱的,出身也是最高的,尽管之前因为山西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在官场上名声不太好听。可这半年你也看见了,万岁爷亲自帮着诚亲王找补,诚亲王尊老爱贤的名声就是从万岁爷那里传出来的。”

  “你再瞧瞧如今跟着诚亲王的这些人,张廷玉背后有张英,年羹尧背后有年遐龄,工部尚书萨穆哈也算是被万岁爷绑到了诚亲王这一派,还有户部尚书纳兰明珠,此人的心智和眼光都是一等一的。”

  “为父知道你不愿屈居人下,诚亲王那里远比太子更适合你。”

  隆科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吃掉半盘子糕点了,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又猛灌了半杯茶水才道:“阿玛就别劝我了,如今这才哪到哪儿,万岁爷不放心太子,可诚亲王瞧着也不像是个能支楞起来的,等等再看吧,我不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他又不是不得万岁爷重用,需要在官场上找靠山。

  阿玛怕是还没有发现,万岁爷可不喜欢那些站了队的,也包括索额图。

  他在万岁爷身边做了好几年的一等侍卫,多少看出了点东西,眼下绝不是着急站队的时候。

  万岁爷待诚亲王或许有那么几分特殊,可尚不及太子,眼下这局面,与其说是兄弟相争,倒不如说是父子相争。

  他若是急咧咧的站队,就怕将来站在了万岁爷的对立面。

  所以谁爱站队谁站去,最好是通通都去,留他一人做万岁爷的保皇党。

  “阿玛若是真的看好诚亲王,儿子支持您投奔,不过儿子自己就算了,我还是喜欢过稳妥日子。”

  呸,佟国维最看不惯的就是隆科多的无赖样,家里最不老实的就是三儿子,最过不了稳妥日子的也是三儿子。

  奈何万岁爷喜欢,佟家小一辈的子侄里,还就属这无赖东西得万岁爷看重。

  如今局势不明朗,他作为一家之主如何能急着下注,这不是想着先把几个儿子撒出去吗。

  佟国维出师不利,只能转而把别的儿子叫来,只不过他不下注,隆科多不下注,除了隔房故去长兄的长子鄂伦岱,剩下的撒出去都是小打小闹。

  原本依着他的设想,让隆科多追随诚亲王,鄂伦岱去投奔太子,一个是最得万岁爷看重的佟家子侄,一个是佟家的长房长子,佟家两边下注的筹码一样多,两不得罪,再找两个儿子暗中帮衬四贝勒。

  如此三方下注,无论万岁爷将来选择谁,佟家都是稳赢的,届时他这个一家之主也可以顺势投奔。

  可隆科多头一个给他撂了挑子,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和鄂伦岱份量差不多的子侄安排过去,总不能让他这把老骨头亲自压上去吧,诚亲王现在可还没有能让他亲自押宝的势力。

  说到底,诚亲王那里目前也就只有一个纳兰明珠而已,而且纳兰明珠还不像从前跟着直郡王那样卖力气,在朝堂上根本拉不起人来。

  直郡王先是在兵部听了左侍郎一肚子牢骚,去马球场,又听到几个读书人在场下议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这个直郡王被老三拿钱收买了,连纳兰明珠改弦易辙都能忍得下来。

  刚刚拿了三万两比赛奖金的直郡王: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若是把舅公卖了能换来这么多银子,卖就卖了,不过,他这钱可是靠本事和……脸赚来的,跟舅公可没关系,舅公在老三那里可不如他。

  “爷,你可别听他们瞎说,那些人就是嫉妒,嫉妒咱们又拿了冠军,说不定是哪个球队故意派过来的。”

  “对对,三号说的对,爷可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这些人就是眼红咱们的奖金。”

  “我看说不准就是猛虎队安排的人,除了简亲王世子,哪个人有胆子这么算计咱们爷。”

  “对对对,肯定是他们,他们都已经连着好几次败给咱们了,明的不行,开始使阴招了。”

  “也不一定就是猛虎队,万一有人想着一箭双雕呢。”

  球队队员兼直郡王府侍卫,你一言我一语的当着直郡王的面讨论起来,无论是哪支球队所为,这事儿都被盖棺定论为竞争对手的‘挑拨离间’。

  必须是挑拨离间,万万不能让他们爷中了对手的奸计,纳兰大人追随谁,和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和他们有关的是这白花花的银两。

  爷若是跟诚亲王闹翻了,他们还上哪儿赚外快去,更不会有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能被认出来的风光。

  所以,这事儿只能是竞争对手挑拨离间。

  直郡王也没将刚才的事当做单纯的偶遇,尤其是兵部左侍郎刚跟他念叨了。

  他原以为是太子的人在故意挑唆,不过如今听侍卫们这么一说,倒也有可能是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所为。

  雅尔江阿这小子前年开始打马球,还组建了自己的球队,因为亲王世子的身份,招揽的球员个个都是打球的好手。

  今年的马球杯,他们差点就输给了雅尔江阿的猛虎队。

  太子能指挥得动兵部左侍郎,雅尔江阿也不是不能。

  这要是太子动的手,他也就是一笑而过,谁让太子不了解内情呢,动手也是白耽误功夫,哪里是舅公舍弃他去投奔了老三,分明是他带着舅公一起投奔了老三。

  太子不知内情,动手挑唆也只能博他一笑。

  但如果是雅尔江阿动的手,他就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了,私底下耍阴招没用,他非得在球场上打的这小子心服口服才行。

  “行了,都别议论了,爷自会查清楚,这次差点就输了冠军,日后每天都加训一个时辰。”

  老三不在京城,让余国柱帮他查查就行了,马球场的票都是标明座次的,买的时候还要登记姓名,查几个面生的读书人还不容易吗。

  直郡王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不过若真的是太子所为,那兵部左侍郎大概已经暗投了太子,倒真要给明珠和老三提个醒了。

  这头胤祉还在勤勤恳恳地治水,不过倒是比刚开始的时候轻松多了,新科进士们都慢慢积累了经验,而且还都……卷起来了。

  之前他在给皇阿玛的折子里盛赞年羹尧,这位虽然年纪最小,可是劲头最足,干活最下力气,还能和群众打成一片。

  他那封折子上的内容,转头就被皇阿玛给‘卖了’,以至于人人都知道他赞了靳辅老先生和萨穆哈大人,除了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还夸了年羹尧。

  打那时起,新科进士们就有了内卷之姿,而且还分成了三股,以年羹尧为首的八旗子弟,以张廷玉为首的非八旗官家子弟,还有以状元汪绎为首的平民子弟。

  胤祉倒无所谓这些人的身份,反正他只看态度和成果,也不拘泥于人数,只要合乎他对于优秀的标准,就必会在折子上提一笔。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新科进士之间的内卷,那么在他从折子里夸赞过几名工部的官员和地方衙役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内卷起来。

  至于民夫们,早就已经在内卷之列了,毕竟能领到的酬劳是跟劳动成果挂钩的,多劳多得。

  所有人都内卷,连吏部尚书马武也肉眼可见的积极起来,主持河工的胤祉反倒比从前轻松多了。

  他现在的工作重点反而变成了发现劳模、表彰劳模,不止是官吏,民夫们也是一样的,征调而来的民夫姓名上达天听,用处不大,皇阿玛又不可能给这些人授官,还不如给些实惠的东西——银子。

  奖赏十两银子,回到家乡就能多买两亩地,这可比夸几句实惠多了。

  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但四百万两银子只花了一半,胤祉寻思着何必剩下太多呢,还不如当成奖励分下去。

  把银子花完,把工程建好,他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省的银子退回去到时候都化皇阿玛出巡的路费了。

  去年十月份刚从草原回到京城,今年正月,皇阿玛就又打算南巡,而且比头两次声势浩大,头两次南巡可不曾带着皇太后同行,这第三次南巡,名单上头一个敲定的人便是皇太后。

  胤祉倒也想去,江南谁不想去,可如今这边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他若是走了,谁给表现优秀的官吏们上折子吹彩虹屁。

第114章 二更

  胤祉自觉南巡之事与他无关,可这件事情却搅动了前朝后宫许多人的心,不只是因为南巡的伴驾名单,还因为大选在即。

  去年万岁爷在草原上与蒙古诸部的王爷们会盟时,将十阿哥的婚事定了下来,指婚□□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为十阿哥的福晋。

  老十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可前头这几个哥哥,从老七到老九,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单着呢。

  尤其是七贝勒,没有正经的嫡福晋也就罢了,连侧福晋和格格也没有,可怜的很,他的七贝勒府都已经建成了,可是府里没有女主子,只能让奶嬷嬷管事。

  按理来说,此届选秀,皇阿玛也该给他指婚了,可这猛不丁的又要南巡,时间刚好撞上,保不齐皇阿玛就把这茬忘了。

  毕竟连太子的婚事都能耽搁五六年,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贝勒。

  从知道南巡的消息起,七贝勒就开始犯愁,奈何这事儿他不敢去乾清宫问,额娘失宠多年,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皇阿玛,更别说问及此事了。

  和七贝勒不同,五贝勒高兴着呢,去年伴驾去草原,他这边就是一家三口一块去的,若此次南巡皇阿玛也能将他捎带上,既可以暂时扔下内务府的差事,又可以带着侧福晋和儿子巡游江南,多美的事儿。

  若皇阿玛不带他,那也无妨,皇阿玛离京,就意味着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没了,不必半夜爬起来上朝了。

  太子怎么折腾是太子的事儿,反正内务府的规章制度已成体系,太子就算是把手伸进来,也难成气候,而且内务府不缺庄子,多的是地方安排犯事儿的人,贩卖鸡蛋都已经成为内务府的一项产业了,不在乎再扩大些规模。

  直郡王虽然和老五一样无欲则刚,但面对雅尔江阿在马球场上的强势崛起,他如今还真没什么心情陪皇阿玛南巡,更想留在京城加训加赛,巩固他大清第一球星的地位。

  太子倒是想去江南,江南文风昌盛,士子众多,而江南士子大都是心向正统的。

  去年弹劾诚亲王,江南士子便联名出了一把力气。

  太子不光想亲自去见一见江南士子们,更想去见掌控江南钱袋子的曹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