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好里程数,回来之后去财务把油钱给我交了。”

宁檬差点忍不住把去你大爷的原音发出来,而不再是浓缩后的一声鼻音。

开着陆既明的迈巴赫去往机场的路上,宁檬接到曾宇航的一通电话。

曾宇航冲着她黏黏糊糊地喊老铁,说:“我到傻逼明明这来了,刚套了点他的话。听说你下午有个小型投资推介会?让我也去听听呗,行不?明明那个傻逼不投,我有钱,我不傻逼,项目好的话,我投!”

宁檬忍不住笑了:“多你一个也不多,那你就来吧。下午两点,我们公司大会议室。”

宁檬刚按了蓝牙挂断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石英打过来的。

石英对宁檬说:“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学长吗?干脆下午也把他一起叫过来吧!”

宁檬委婉表示自己之前跟这个很厉害的学长说过这个项目,“但他的兴趣不大,所以我还要叫他来吗?”

石英在电话那头想了一秒钟后,说:“叫吧。他对这一个项目兴趣不大没关系,可以叫过来一起聊聊其他项目也是好的。”

宁檬于是明白,石英的真正意图是想结识苏维然这个人脉。

她对石英说了声好的,按掉通话后,用蓝牙拨了苏维然的号。

苏维然接通电话后那声“喂?”里带着一点难掩的意外。

宁檬问他下午是否有空,对他发出会议邀请。

苏维然立刻说好的有空,下午一定准时到会。

挂断电话后的苏维然把他的助理叫进了办公室,言简意赅地吩咐:“把我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都改到明天或者后天,改不掉的就推了。”

助理一脸欲言又止:“苏总,您下午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是一早就和保险机构负责人约好的……”

苏维然表情平板,眼神凛冽,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冷厉:“我的话,你听了第一遍,照着做就可以了,不用质疑。我说改掉所有行程,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这才是他贯常有的样子。

助理嗫嚅:“那苏总……我该以怎样的理由和那边说呢?”

苏维然:“就说我病了。”

下午一点五十分,鹰石投资,大会议室。

所有参会人都已经到齐了。

石英,四家公司的老板或代表,梁总,苏维然,曾宇航。

石英在正式开会前和各位大佬们互换着名片;宁檬没在会议室里,她去了卫生间。

下午一点五十二分,她上完厕所,洗了把脸。

一点五十七分,她拍了点粉底,重新梳理了头发,打理好自己。然后她冲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一点五十九分,她站在会议室门口。

她对自己说:加油,宁檬,接下来是你的主场!

两点钟整,她推开会议室的门,昂首阔步走进去,像走进一片充满光芒的新天地。

第52章 赢了这一战

宁檬从从容容地打开投影仪, 一边播放做好的ppt一边给在座大佬们讲解比ppt上的文字丰富十倍不止的内容。

她的讲述大气笃定,手势起落间自信得像铁甲铮铮的沙场上一位指挥若定的女将军。

坐在会议桌前的苏维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宁檬。

她好像哪里变了。

不是外貌,是气质。

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不自信了, 她用努力和专业充实了自己, 她站在投影仪前, 娓娓道来地讲述企业情况时,从骨子里往外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感受到这种吸引力了, 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越听嘴角越波荡出笑意。

那是对讲述人的认可与欣赏。

邻座的曾姓先生更是把这种认可与欣赏表达得毫不掩饰不遗余力。他全程都在举着手机对着主讲人录现场视频。

他把眼神从曾姓先生的手机调转回讲述人的身上。

从她周身的无形空间里,他仿佛能看到她在一点点蜕变、升华,在一点点幻化着更好的她自己。

宁檬刚开始对企业情况做陈述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但讲到ppt第二页时, 她瞄了眼坐在下面的苏维然。他正冲她微微笑着。

那笑容和当年他监考时,发现她把他给暗中指出的错题改对的时候, 一模一样。

清淡,干净,叫人暖洋洋。就是这个笑容,让她动了一下情窦初开的心。

宁檬一瞬间不再紧张。

ppt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她渐入佳境, 讲述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讲完最后一页, 她从每个与会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满意和兴趣。

她在心里松口气,暗暗想她这应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宁檬阐述完互联网公司的基本情况后,是接受各位大佬各种问题考验的时间。

这是一个最容易一战成名的环节,也是一个最容易露怯丢脸的环节。最后能达成哪种结果,全看接受问题锤炼的人的专业能力和反应速度。

四家公司的老板之一周姓总裁最先提问。

“宁总, 你刚才说,网络直播未来三年会进入一轮新的发展期,对于这个说法,您是有什么依据吗?毕竟很多网络游戏,火了一阵,半年三个月的,就都销声匿迹了,所以网络直播这个东西前景到底怎么样,热度能维持多久,我希望能听你具体说一下。“

宁檬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很好,这问题在她的射程范围内,她可以一击即中的打掉它。

“周总,是这样的,网络直播和网络游戏的生命周期是没有可类比性的,因为两者内容上是不一样的。网络游戏,从第一关到第十关的内容都是固定的,打第一遍时是这样,打第二十遍时还是这样,区别只是打第一遍时新鲜,打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就腻歪了。

可是网络直播不一样,它内容太丰富了,每个人每次直播的内容都完全不一样,永远有新鲜感。新鲜感常在,生命力就常在。”

“另外网络直播的生命力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网络直播是没有门槛的,我有兴趣我就去做直播,您有兴趣您也可以去做直播,人人都可以成为直播主播,人人都有机会成为网络红人。这样人人都可以有参与度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消亡掉呢?普罗大众都可以做的事,只会越来越红火。”

宁檬回答完第一个问题。

周总含笑连连点头,点到最后一下时还很愉悦地从鼻腔内送出一声踏踏实实的“嗯”,毫不吝啬地展示他对这番回答很满意。

挨着他坐的另一家公司代表吴总也问了个问题。

“宁总,就我目前的了解,其实网络直播是个很烧钱的东西,那假如我们往里投了钱,怎么能保证可以把钱赚回来呢?“

宁檬抬手推推眼镜,手放下来后,她心里是一片自信和豁达。

依然是在她射程范围内的问题。

“吴总,我能不能转化一下您的这个问题?您这个问题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直播平台的盈利模式是什么?它可以靠怎样的途径盈利?

“说起盈利模式,就得说一下直播平台的主要支出有哪些。一般网络直播的支出主要由三部分构成:30%左右的带宽成本、30%左右的主播分成及直播签约费、40%左右的其他运营成本。

我们都知道,直播行业的带宽费是很昂贵的,如果按100万人的流量来计算,带宽费一个月大概需要3000万元,一年就是3亿以上。这个费用不是每个直播公司都扛得起的,而能扛下来的,首先就证明公司的资质非常过硬。

在这里我想请各位老板先不要被这个高昂的费用吓到,其实针对带宽费问题,未来是有非常有效的对抗方式的。比如今后我们可以借鉴视频网站的一些做法——视频网站允许付费会员观看更高清的画面;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弥补宽带费用:把画面品质分成几等,从标清到高清到超清,对应15、25、35元每月的费用,网友想观看哪个画面等级的直播就交相应等级的费用。”

宁檬说完,吴总点头称赞:“这个想法不错!”

宁檬继续。

“再从费用说回到盈利模式。从目前来看,网络直播的盈利模式主要是依靠广告和打赏抽成。但未来网络直播的盈利模式一定会发生一些改变,一些好的、更容易赚钱的改变。

比如运用网红经济实现盈利。其实直播平台最重要的是流量,而带来流量的是人气主播,这些人气主播就是所谓的网红。未来平台可以利用网红效应带来新的盈利模式。比如让网络红人主播代言产品,从中抽取广告提成。

有个民间统计很有意思,是说微博上明星的粉丝特点是光心中有爱就是不掏钱真买,而主播的粉丝们不管爱不爱,看别人买他就买。

这说明两个问题,直播平台的受众群更有购买力,网红主播比明星更有购买号召力。未来网红经济给直播平台带来的收益将很可观。”

“除此之外,未来网络直播平台还可以实行会员制、靠会员费赚取收益。就像视频网站那样,直播平台的付费会员也可以享受到增值服务,比如可以观看某个特别定制的综艺节目直播、能以更高清的画面观看直播、能去掉广告等服务。”

“还有,未来直播平台可以通过和电商合作来盈利。也就是直播电商的模式——通过直播来买东西。传统的电商购物,信息是扁平化的,衣服大小到底合适不合适,鞋子穿在脚上到底磨脚不磨脚,对于传统电商来说,呈现的都是图片信息,而直播电商,有人亲临现场试穿、讲解、比较利弊,这样的购物体验就立体化多了,而且很有购买号召力。未来的直播购物一定会成为一种新的流行趋势。”

吴总听着这些新鲜玩意,听得连连点头。

宁檬最后给这个盈利模式问题做了个小结。

“其实除了这些,一定还有很多更好更有趣的盈利模式,随着直播行业的发展,这些模式会更新更炫酷地被挖掘被展现,这个行业只要有流量在,未来就有各种变现盈利的可能和空间!“

宁檬说完这个小结,吴总情不自禁地应了声:“对!说得有道理!”

宁檬推推眼镜,心里隐隐有种被赞许后的满足感。

挨着吴总的第三家公司的代表郑总也对宁檬提了问。

“宁总,商业计划书里写了几种可能的投资退出方式。我现在想知道你更倾向于以哪种方式退出?”

宁檬说:“其实和被并购比起来,我原本更倾向于让企业自己上市或者挂牌新三板,但上市的话,去年年底IPO才重新开闸,几百家企业排队等着上会,这些企业都审完怎么也要一两年;所以现在看,应该会走让企业挂牌新三板的路线。听说新三板不久会推出做市商制度,这个制度推出之后,到时就更方便我们的投资退出了。另外企业在新三板挂之后牌,也会加大被大公司并购的可能性,我们等到那时退出的话,收益会更加可观。“

郑总点点头:“我没其他问题了。”

会议室陷入极短暂的静默。一直没吭声的资力最雄厚的投资大佬梁总打破了这极短暂的静默。

他也提了个问题。

“宁檬,现在做直播的企业很多,你觉得这个企业和其他公司相比,有什么更突出的竞争力吗?”

宁檬从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梁总,直播企业,流量就是核心竞争力。这个公司目前流量非常好,并且用户量在稳步的增加中。另外企业在那些主播还没红的时候就和他们签了长约,现在这些主播都红了,各个都是流量担当。还有就是,相比其他直播平台,之之网络口碑好,内容积极阳光,从来没有被处罚事项等。最后就是企业的设备非常先进、技术支持非常给力,而老板的发展理念也和我们这些投资人很契合。我觉得投资说到底其实就是投人,投对一个会干事的人、一个能把事干出名堂的人,想不赚钱都难呢!”

梁总被她说笑了:“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个观点,投资其实就是投人,没毛病!好了宁檬,我这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再看看其他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吧。”

宁檬含笑,把目光落在曾宇航脸上:“曾总有没有什么想要进一步了解的?”

曾宇航连忙摇头。摇头的时候手臂稳稳的,一点没把录着相的手机带晃。

“没有没有,不需要再了解什么,我已经觉得特别棒了!”

宁檬把视线滑向苏维然,对他微微一笑:“那苏总呢,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维然思索着,点点头。

他问:“我想知道,VR作为一个新兴技术,和这个网络直播,有没有合作发展的可能?”

宁檬又是一个微笑,一个自信而笃定的微笑。

怎么办,连这么偏门的问题都在她的射程范围内。

“有,”宁檬很确定地说,“随着VR技术的发展和网络直播技术的加强,接下来两者一定会形成结合的契机。比如用直播看演唱会的时候,结合VR技术,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人虽然在屏幕外,却好像在演唱会现场一样那么嗨。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两者的结合一定能达成这种效果!“

宁檬的话说完,会议室里足足静了两秒钟。人们都在设想她刚刚所描述的那到底会是一种怎样震撼的效果。

然后苏维然掷地有声地,说了声:“好!”

曾宇航要不是一直握着手机,差点鼓起掌。

梁总难掩兴奋地说:“宁檬啊,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新玩意越来越感兴趣了,有时间我们俩一定得好好聊一聊这些东西!”

宁檬觉得是自己装一装大尾巴狼的时候了。

“各位老板,”宁檬出声镇场,“项目情况和行业情况都已经介绍完讨论完了,下面我想斗胆地不谦虚地说一句,因为平台资质是非常好的,所以今天不仅是在座各位老板在考察项目,同时也是我们项目方在挑选投资人,比如有广告资源的投资人,比如有电商资源的投资人,我们可能会出于可以做资源整合的角度更优先考虑!”

没有问问题一直在默默听大家问答默默从中吸取信息的第四家老板立刻发声:“我手里有电商资源!”他以展现资源优势的方式率先表明自己想要投资的意向。

剩下的周总、吴总、郑总也都纷纷说:

“巧了,我们公司有广告资源,正好可以和这个直播平台做资源整合!”

“我们可是有演唱会资源的!可以和直播平台好好融合一下,变成线上线下同步直播演唱会!”

“我们有游戏资源,可以由直播平台做游戏分发和广告!”

连梁总都不淡定了:“我可是什么资源都有的哦!”

宁檬听着他们口中的各种资源,从心底里生发出笑意来。

这哄抢盛况,如她所愿。

这一战,她成功了。

第53章 她在变自信

会议最后, 宁檬对各位与会大佬说:“各位老板要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有很明确的投资意向,还烦请把拟投资份额及报价用邮件发送到我邮箱, 回头对比过后我会把最后结果告知大家的, 谢谢各位老板!”

梁总诙谐地举手申请发言:“宁檬啊, 就那位一直举着手机的小兄弟,他好像和你很熟啊, 你不会私下照顾他吧?”

宁檬笑起来,赶紧说:“一定不会,一定响应证监会号召,保证公开公正公平!”

大家都笑起来, 只有被点名举报的曾宇航因为私下拉关系的路子被堵死了不肯笑。

一切事项都交代完毕,会议正式结束。石英从椅子上站起来, 提议邀请各位老板吃顿晚饭。

各位老板纷纷表示已经提前订好回程的票,晚饭就先不吃了,以后一定还有机会。

“以后一定还有机会”,这句话给了宁檬极大的职场幸福感。这说明对方和自己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们还将与她保持良好的后续交往。

这是对她为人和能力的一种认可。

大家都一门心思地赶着去机场或者高铁站, 石英于是不再挽留, 她问宁檬:“送各位老板去机场和车站的车都安排好了吗?”

宁檬连忙说:“您放心,都安排好了,还和接人的时候一样,四位老板由公司司机师傅送,而梁总您是我接来的, 我再负责把您送到机场!”

梁总连忙说:“不用送我,我今天不回上海,我朋友在南城大兴那有片地,让我明天去看看呢,要是看中了就和他一起开发开发。他已经派人来接我了,现在人和车就在地下车库等着呢!”

石英顺口问了下地多大以及开发规模。梁总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几十万平米百多个亿吧。

宁檬立刻再次受宠若惊地觉得自己这小会能把梁总这尊大佛给请来,她真的是撞了大运。

她想梁总是到了一定高度的投资人——到了他这个高度,挣多少钱已经不再是衡量项目的主要标准,爱好、兴趣、情怀才是。

宁檬想做梁总那样有高度的投资人。但要到达那个高度,首先得经过世故、心术、算计的洗炼才行。

想要努力奋斗的决心在宁檬心里又膨出一股巨大力量。每次和精英人士接触后,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努力想要奋斗想要变得更好。榜样的力量什么时候都是巨大的。

石英领着宁檬把各位老板送往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两方人马热闹地彼此握手告别。

告别到梁总时,宁檬同他握手。梁总握着宁檬的手眼睛亮亮地说:“宁檬啊,我之前一直主要做房地产投资的,现在房地产投资走低,我一直想着投点其他新玩意儿呢,但身边都是投实业的,全是我这样的大叔,理念也不新,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好玩,很没趣的!现在好了,我认识你了,我跟你讲,能认识你是我这几个月最开心的事了!”

宁檬听了这番话,剔除掉其中的社交水分后,依然觉得很开心。

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一个大佬这样夸的。宁檬开心得放任自己的情绪藏在身体里仰头大笑。

但她面色上是宠辱不惊的淡定:“梁总您太过奖了,我真不敢当!能遇见您才是我的运气,您真的是我见过最诙谐幽默的投资人了!只有心中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像您这样把诙谐幽默调动得这么游刃有余!”

她这句话算是夸正地方了。有一种人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帅、有钱或者人好,他就喜欢听人夸他幽默。梁总恰恰就是这种人。

他被宁檬赞得一下开心到眉飞色舞,当着石英的面就开始挖人:“宁檬啊,有没有想过换个城市生活?比如上海!你什么时候想换了,给我打电话,梁大哥家的公司大门向你常打开哟!”

宁檬的老成稳重终于装不下去了,她噗地轻笑出来。

梁大哥了都。

石英也在一旁笑,说:“梁总,您这样我可就不答应了,宁檬可是我的镇司之宝,我可看得紧呢!”

梁总哈哈笑起来。

电梯到了,梁总和四位老板进了电梯离开。石英也回了办公室,等自己的车送完老板之一开回来后再回家。

宁檬也打算回公司再整理一下资料。一回头间她看到曾宇航还在拎着手机录她。

宁檬又无奈又好笑,透过手机镜头招呼着曾宇航:“哎,哥们,别录了,可以收手了!”

曾宇航嘿嘿奸笑一声终于收起手机。

宁檬忽然发问:“你录像干嘛?今天会议内容内部保密,不可以外传的。”

曾宇航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外传!我录是因为我觉得你今天这个会主持得可圈可点,值得以案例的形式好好留存一下。”

宁檬知道他录像的动机绝对没他说得这么单纯高尚,但她懒得管了,而且——

“正好,我只用录音笔录音了,没图像资料,回头你把视频也给我发一下,我做个会议存档。”

曾宇航连忙说:“没问题!”

宁檬像想到什么事,抬手一摸衣兜,然后把手伸进去,掏出一个车钥匙,递给曾宇航,说:“你等下上楼去是吧?喏,正好帮我还下车钥匙。哦对了,替我们石总跟这位车主大人说声谢谢,千万别忘了啊,不然他该挑刺儿了。”既然是石英以她自己名义借的车,那就以石英的名义致谢回去好了。

曾宇航接过钥匙卡巴卡巴眼:“你不请我吃晚饭?这就让我上去了?”

宁檬一副恍然的样子:“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还真没打算请你吃晚饭。”

曾宇航讪讪地:“行吧,无所谓了,你没想请我那我请你吧!”

宁檬还是拒绝:“要不今晚这顿饭就先算了,改天我补给你。我得趁记忆还新鲜赶回去整理出个会议备忘录存档呢。”刚才大佬们问了那么多问题,她得趁着还能记住,把那些问题和她的回答都整理出来存档才行。

曾宇航只好说:“那行吧,反正你记得啊,欠我一顿饭呢。”他用眼神和苏维然打了个陌生的招呼以表示再见,拎着车钥匙上楼去了。

电梯区一下只剩下宁檬和苏维然两个人。

宁檬一回头,对上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苏维然的眼睛。

他嘴角噙笑,眼底晶亮,含着赞赏,正盯着她瞧着。电梯区的灯光泛黄,微黄的光罩着他,滤掉了白天他身上隐约可见的凌厉,眼下的他儒雅得一塌糊涂。

宁檬在思绪飘向校园时代前及时收回心智。

她对苏维然问:“学长,临时拉你过来开会,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苏维然立刻说:“没耽误,正好今天下午是空的,没安排。”顿了顿,他对宁檬打趣,“这不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的你朋友的那个项目吗,原来这还是个‘我朋友等于我’的故事。”

宁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想靠同门情谊对你做情感绑架,只有这么说我才知道你对这项目的真实想法。”

苏维然沉吟了一下,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像在叹息:“我原来对这个项目真的没什么兴趣,可是今天听完你对这个项目对互联网行业的分析,我觉得我的判断是片面和武断的。”停了一拍,他看住宁檬的眼睛,说,“你今天的能力展现,有十分。你没开始做路演时,大家对你的能力持有保留态度,但从你一张口介绍项目,所有人都在对你刮目相看。”

宁檬在被夸得晕乎乎之前抓住了理智。她难得的把自己认得很清:“学长你把我夸得太过了,我自己知道,光凭能力我还没到达十分,是我的好运气给我的能力锦上添花了。”

苏维然继续专注地看着宁檬,这一刻他又换了另一种眼神。

是一种重新认识、重新打量一个人的眼神。

从前如果宁檬说这样的话,那代表她是不自信的,她心里是隐隐有点自卑的。

可是现在,她在说这样的话时,却是自信的,并且是一种很有自我认识的自信。

不盲目因为一点成绩沾沾自喜,也不再因为意识到自己有不足而垂头丧气。

她在职场中正做着破茧成蝶的蜕变,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自信。

苏维然笑着问宁檬:“我现在确实想投这个项目了,这跟我和你的私人关系无关,是我出于一个职业投资人的判断。但你的项目现在很抢手,所以,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宁檬推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学长,你现在想投的话,可能要和其他人公平竞争一下了。”

苏维然依然笑,笑意里映出了点私人关系的镜像:“其实报价都是汇总在你这里,最后还是你说由谁投就由谁来投。”

宁檬怔了一下,明白过来苏维然的意思后,措了措辞,说:“学长,这是我第一次做项目,我想公平义气一点,今天来的所有老板都是我近乎陷入绝地时给我发来一份反馈的,对每个人的反馈我都有一份被待见了的感恩,所以对哪个人我都不应该厚此薄彼,而不能厚此薄彼的时候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去交给公平了。”

后面的日子还长,她知道总有一天资本市场的浑水也会搅到她身边来,让她不得不在良心与人心之间做抉择。但现在,趁着只是刚刚浪起,她想离能够沾湿鞋子的河边尽量站得远一点,能尽量不那么早地纠结于良心与人心。

有人说社会就是这样功利,商人重利本该如此,这是天经地义的,大家都逐利就你不逐,显你清高吗?真不会做人。

有人又说资本市场吃点回扣理所应当。大家都吃回扣你不吃,就你高尚吗?做个明白人不好吗,瞎矫情什么劲儿。

宁檬有时候觉得这个社会很奇怪,像是生了某种怪病。

商人的功利,真的天经地义吗?资本市场的回扣,真的理所当然吗?

这其实都是错的。可这错的现象普遍存在着,人们暂时无力扭转和对抗这样的大势,于是不得不接受这仿佛“天经地义”仿佛“理所应当”的规则。接受是无奈,接受不代表这是对的。

而迟疑地、犹豫地、不想妥协接受它们的,居然要被骂作端着清高不放、假高尚真矫情了。可是想守住一份自我底线又有什么错呢?这个社会或许真的是生病了。

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不是什么赚钱的方式都能用的。不是为了赚钱就可以把心里的底线一降再降先踩在自己脚底再被踩在别人脚底。

人赚钱的时候,首先该问一下自己的良心:以这样的方式赚了这些钱,你会痛吗?如果良心还会痛,那就是初心还没被当成垃圾丢掉。

端着清高不放也好,矫情也罢,起码心安理得活得长久,不用担心未来某天要去公家大院里吃窝头。

听了宁檬的话,苏维然笑了,在泛黄的灯光下,他如往日少年般感慨。他轻轻地说:“你还有一份初心。可我的已经没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它找回来?”

宁檬陷入到一种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无措情绪里。

多亏了石英的一通电话给她及时解了围。

石英问她:“苏总走了没有?”

宁檬连忙从无措的情绪里拔出自己,回答:“还没有。”

石英于是让宁檬请苏总到她的办公室坐一坐。

宁檬就问苏维然是否方便去老板那坐一坐。苏维然点头说好,宁檬给他带路。看他进了石英办公室,宁檬终于松口气,也终于能冷静地坐回工位上想一想,苏维然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变相的请她做他女朋友吗???

宁檬晃晃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苏维然也可能想多了。

陆既明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曾宇航录下的视频。

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简直如临大敌。

曾宇航觉得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陆既明沉重地说:“她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呢?这不可能的!她一下子变成这样,我今后还怎么降住她!”

曾宇航仰天狂笑:“你可拉倒吧!你什么时候降得住宁檬了?一直是她在降你好吧!”

陆既明骂了声滚,继续看视频。

看到视频尾声时他忽然拍案而起:“这大叔谁啊?都多大年纪了一说话握着年轻小姑娘的手就不知道放啊!”

曾宇航蹿过来看他说的谁。

原来是梁总和宁檬在电梯门口握手说话那段。

曾宇航笑了:“那是人家有本事,你有本事你也这么握着宁檬的手说话去啊!”

陆既明抬手把手机摔向曾宇航的脸。

曾宇航稳稳接住后,话锋一转:“我说明明,你也别拿我当幌子了,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这会一开完,我就被小柠檬征服了,我决定不做你的傀儡,我要自己投这项目!”

陆既明抬手把杯子砸了过来:“你敢!我弄不死你!曾宇航你给我拎拎清好吗?宁檬她是我的人!”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回击:“你不是有梦要做吗?你他妈才拎不清呢!”

陆既明二话不说冲过来,和曾宇航撕逼骂架缠打在一起。

第54章 升投资总监

苏维然在石英办公室里聊了一会。

只这一会, 两人已经在彼此的轻描淡写中探到了对方虚实。

苏维然发现石英虽然颇擅人情世故,但其实野心有点大胆子却有点小,身边能用到的人脉她必然会用透, 但太有风险的事情又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石英也看懂了苏维然的投资偏好。看似是无杀伤力的谦谦君子, 谈到项目时眼中却经常流露出一闪而过刀刃般锋利的光芒。项目风险不足以使他畏惧, 回报收益才是他的第一考量。

他和陆既明完全不一样。

陆既明看似是好忽悠的二世祖,但其实一点都不好忽悠, 他很有判断力,也很有自我底线。目前能成功忽悠他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和他曾经的小秘书扯上关系。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看不出有爱情的迹象, 也看不出有友情的发展,甚至大多时候都是互相较劲的。可他们偏偏就千丝万缕地缠在一起解不开。

而往往这样拆解不明的关系, 更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现在他们之中有人在把这种爆发力隐忍着,忍在爆与不爆的边界线前,克制着往边界线以下努力地压。有人却无心甚至是有点迷茫的,顶着爆破的边界线, 一直本能地搞事情。

石英眼中未必看好这两人的对抗, 不同的出身, 不同的家庭环境,未必走得出未来的同一片天空。但有一件事她是看得很明白的,他们前景未卜的现时对抗,能让自己从中收获便利。

而眼前的这位苏先生,身份地位能力无一不强, 无一比陆既明差,可她已经看清,他不是适合自己合作的人。他对那女孩未必没有心,但他这份有心,还不到可以无条件付出的程度。

现下现实的社会,喜欢是一回事,什么都肯为你做是另一回事,走心和走肾,是可以很完美地分裂开各自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