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说:“你知道影院收入里毛利率最高的是什么吗?”

陆既明职业的触角张开来:“你如果不这么问,我会认为是票房收入,但你既然这么问了,我想答案一定不是这个。”

宁檬给他打个指响,然后说:“就是爆米花可乐薯条这些卖品!拿万达院线举例来说,放映电影的毛利率是21%,但这些卖品的毛利率高达61%。”

陆既明惊了一小下:“相差三倍?我真是小看你们女人好吃的能力了,居然高出这么多。”

宁檬笑一笑,不反驳。爱吃的女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

两人入了场,场内熄了灯。银幕亮起来,广告纷呈登场。

陆既明挨着宁檬的那只手在膝盖上紧张地蹭,掌心沁出的毛毛汗快把他西裤笔挺的裤线都抹平了。

他运着气,刚要破釜沉舟去抓宁檬的手,宁檬却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你看,这些广告收入,也是影院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陆既明一下泄了劲,手老老实实地趴在了自己腿上。

电影开演了。

他心不在焉地看,注意力全在自己的那只手上。他很想再次奋力一搏,去抓住宁檬那个让他心痒无比的白白的手。

宁檬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她没征兆地一转头,小声对陆既明说了句:“你怎么这么怂?”趁着陆既明发愣,她手一伸,抓过陆既明的爪子,交指一握,举起来,另一只手还伸过来在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上拍了拍。

宁檬看着陆既明,小声地戏谑他:“这回可以安心看电影了吗?”

陆既明像傻了一样,好几秒后才给出反应,他用力一点头。

宁檬转回头看屏幕,陆既明垂眼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美得想尖叫,两个嘴丫子简直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

电影放映完毕,场内亮起了灯。

宁檬扭头问陆既明:“好看吗?”

陆既明无法控制自己收起嘴角的弧度,那是表露着他心里无限美滋滋的弧度。

“特别好看!”他直勾勾地看着宁檬说。

宁檬抽出手,隔在他眼前晃了晃:“魔怔了?我问的是电影好看吗。”

陆既明回回神:“哦,好看。”

——但,没你好看。

他在心里骚气地补这后半句。

宁檬冲他笑,笑得意气风发地,她有点兴奋地问:“陆既明,你说我们搞影院怎么样?现在电影票房这块蛋糕太大了!”

陆既明回回有点荡漾的心神,总算明白过来,宁檬为什么给他科普了一晚上的影院行业情况。

他和宁檬边往场外走,他边听着宁檬讲着票房大蛋糕的可口以及令人垂涎。

“你看现在有多少人来看电影?场内基本都是满的,而场外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队!去年全国票房440亿,今年在这个基础上还会涨,明年预估全国票房将达到550亿。而这个数字,离市场饱和还有很大的距离,票房增长还存在一段很大的空间,因为目前全国的观影人次和其他发达国家比,并不高,还远远落后于美国韩国日本和澳大利亚。所以这个行业,未来的盈利空间还很大!“

陆既明听得来了兴致。两个充满职业干劲的工作狂热烈讨论起来,陆既明顿时把该不该继续去牵宁檬手的心头悸动都给忘了。

陆既明:“但是开影院需要和商业地产合作吧?”

宁檬眼睛发亮:“就是因为有商业地产的资源,我才有这个想法的!”她问陆既明还记得她为之之科技召开的那次小型投资推介会吗,还记得来参会的有个中年大哥梁总吗。“他手里可握着全国各地的商业地产及综合体资源。”

陆既明回想了一下,随后咬了咬后槽牙:“就是那个站在电梯口握着你的手不肯放的老头?”

宁檬笑了:“嘴真损,老大哥可以了,老头不至于的吧!”

她接着对陆既明预估了一下事业的未来前景:“假如我们真的把影院产业做起来,三年内至少能估值到二十个亿没有问题,越往后估值会越高,六年可以达到几百亿。到时卖给上市公司也行,自己上市也行。这将比我们现在做的任何一笔投资,回报都高都丰厚!

“至于影院发展呢,是需要依托院线的。现在全国有四十几条院线,由它们负责影片发行、影片排片等等,新建影院一定要加盟院线才行,而加盟需要费用。假如我们自己能拥有一条院线,那这笔费用就可以省了。但是关于院线的申请,目前是非特殊情况基本不会被审批。但不要紧,我正好认识了一位神奇的女士,她旗下公司就有一条院线,而且更神奇的是,她的院线下只有寥寥几家影院,我们完全可以把她拥有院线的公司收购过来,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院线了,我们建了影院后就不用去加盟别人的院线了,我们的泛娱乐事业以后会越来越宏大!“

陆既明被宁檬说得有点热血沸腾。

“你是怎么产生这个想法的?”

宁檬笑:“很久之前,在我心情不好一个人想买票看场电影却因为人太多没买到电影票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这么个大计划了。”她顿了顿,问陆既明,“我是不是胆子很大,很敢乱想?"

陆既明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幽深多情:“你如果胆子不大不敢乱想,就会一直是我的秘书,就会因为我的倒下而失业。那现在,也就没有一个厉害的你,和一个被你鼓励得重新站起来的我了!”

陆既明伸手过来,牵住宁檬的手,两眼热烈地望着她。他炽热的眼神看得宁檬的心咚咚直跳。她感觉陆既明一张口,他饱涨得满腹都是的与男女之情有关的东西就要喷薄而出了。

陆既明张口了。宁檬有点紧张地屏住呼吸。

陆既明:“那么,这个院线和影院的事情,我们过完元旦就开始着手干吧!”

宁檬:“……”

好吧,这可能是她一晚上都在用工作打岔他情绪的报应。

他们手牵手从大厦里走出来。

街上灯光闪烁,到处都是洋溢着笑容的人,大家都在等着倒数跨年。

宁檬看看表,离2017年还有两分钟。

陆既明忽然拉着她站定。

宁檬问他怎么了。

陆既明郑重地看着她,眼角流动着一缕缕的柔情蜜意。火山喷子化身多情种,这变化足可以融化一颗少女心。

他带着满眼的多情,看着宁檬,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宁檬笑吟吟地也看着他,等着听他想说的话。

陆既明憋得整个脑袋都红了。

他看着宁檬,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笑容在等待中漾着若隐若现的甜。

他一下紧张起来,紧张后,他忽然改了主意。

“今天你突然就拉着我出来看电影,突然就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了,我都没时间做准备!我要说这话很重要,我必须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明天我带着礼物去你家找你说去,行吗?”

宁檬笑容里的甜不再若隐若现,它变得清晰可见。

“好啊!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大街上有人开始倒数。

从十到一。

宁檬在这宏大的倒数声背景音里,轻声地说:陆既明,希望你明年可以成为我的第二种人!

陆既明把头凑过来,表示他没听清。

宁檬的话音刚落,倒数正好结束。她踮起脚抱着陆既明的头,对着他的耳朵吼:陆既明,新年快乐!

陆既明几乎要落下泪来了。

前年,去年,到今年。他终于拥有一个和她度过的、只和她度过的,完完整整的跨年夜。

倒数完毕,陆既明送宁檬回家。

到达家门口时,宁檬开了锁。然后她说,陆既明,晚安。

陆既明说晚安。说完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恋恋不舍溢于言表。他的样子看得宁檬直乐。三十多岁的人了,纯情起来还和毛头小子一样,真是着实对不起他帅气风骚的长相。

她冲陆既明勾勾手指:“你过来。”

陆既明微俯了身,幅度很小,跟没动过一样。

宁檬不耐烦,扯住他领带往下一拉。

陆既明一下大幅度俯身下去,脸正好和宁檬齐平。

宁檬扯着他的领带,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陆既明愣住了。

宁檬松了手,笑着说:“晚安!明天我在家等你。”

她转身开门进了屋,一派淡然从容的样子。

只是大门在她身后刚一关合,她刚刚的冷静模样立刻全都没了踪影。她背靠在门上喘着大口的气一下一下抚着胸口,那里面有颗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疯。

原来这才是爱情的滋味。让人一点都无法冷静,让人癫狂得想大喊大叫大声地笑。

她转身趴在猫眼上向外看。

陆既明像个傻子一样手舞足蹈,握拳收臂抬腿跺脚,无声中不知道用肢体做了多少个“yes”。

宁檬情不自禁地一直笑着看着,一直到他乘上电梯离开。

这一晚她睡得无比地沉无比地好。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睡眠是可以有味道的,香甜快乐的味道。

第111章 尤琪的遗书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 宁檬从香甜可口的美好一觉中醒来。

她捞起手机看,微信里已经储存了无数条未读信息,一部分是各种人在发来新年快乐, 另一部分是陆既明在做准点报时。

半夜两点, 陆既明:我到家了。我要准备睡觉了。晚安!

三点。

“有点兴奋, 我睡不着!”

四点。

“天怎么还不亮?”

……

从八点开始,他发过来的信息变成:

“醒了吗?”

“醒没醒?”

“还没醒?!对我想说的话你就这么没有期待?!”

十点的时候, 陆既明说,完了,我困劲儿上来了,那我先睡一小时。

现在是十点半。宁檬看着这一大堆神经病一般的信息, 捧着手机傻乐。

他哪里还像个三十多岁的人,简直幼稚得要命。不过她有点开心, 他把他这番情动的幼稚给了她。

宁檬决定先不吵醒陆既明,让他尽量多睡一会,没有回给他信息。

她退出陆既明的对话框,随手翻看其他人发来的信息。都是圈内人客气的新年祝福, 宁檬一边随手翻着一边随手礼貌地回“同祝新年快乐”。

回到苏维然的信息时, 宁檬手指停顿了一瞬。苏维然发的是:宁檬, 新年快乐。没有你陪的这个跨年夜,我的幸福感缺失了很多。

宁檬想着该怎么回苏维然才周到又不刺激他。

想了想,她回复:学长,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能够阳光普照, 开心快乐。

退出对话框,她继续回信息。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三四年来也很是积攒了一些圈内人脉的。她内心充满成就感。

回着回着,学姐的对话框浮到了上面来,学姐头像右上角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

宁檬点进去。

第一条是祝福信息:宁檬,新年快乐!

宁檬心里计算着时差,为学姐隔洋跨海的祝福颇受感动。

第二条有一点关心也有一点八卦:维然发信息给我,祝我新年快乐,我们顺便聊了两句,听说你们分手了?感觉跨年夜他一个人很孤独。

宁檬先礼貌地回复了新年快乐,然后针对学姐的第二条信息,她轻描淡写回复了一个“嗯”。

没等退出,宁檬就看到和学姐聊天的对话框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隔洋跨海间隔十二个小时的学姐居然还实时在线。

学姐的回复马上跳进对话框:是因为……他对你动手了吗?

宁檬回她:没有。

她是给苏维然留面子,也是在给自己留面子。

学姐的信息又到达眼前:你真是个厚道姑娘,苏维然自己都说他动手打了你,他还问我应该怎么办。你瞧他,这么问也不怕我伤心。宁檬,能原谅他吗?他说他以后真的再也不会这样了,他还说他听你的话去看了心理医生了。

宁檬端着手机酝酿了一下应该怎么回复学姐。

宁檬:学姐,其实跟暴力倾向比起来,我和他更大的问题是彼此价值观不同、做事理念不同,而且看样子这些不同在未来似乎也没办法达成相同。

学姐发消息过来:好吧,我明白了。他那边我也不给他回复消息了,本来我也没什么立场参与你们的事,就让他自行去品味接受你们的结局吧。还有宁檬,不要因此对男人、对爱情有了心里阴影,你要快点熬过这一点不快乐,快点幸福起来哦!

宁檬握着手机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她把阴影熬过去了,她现在觉得很快乐。

谢过学姐、结束聊天后,宁檬顺手点了学姐头像,去看了看她的朋友圈。

最近一条朋友圈满满地流露着学姐苦尽甘来的好心情。

学姐晒了三张照片,第一张是她的女儿,小小的粉面团儿宝宝,娇憨可爱。第二张是学姐给自己肚子拍的特写。圆溜溜的肚子里正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第三张,是学姐和二代的合照,看样子是二代带着学姐出席了一个很正式的宴会场合。

三张照片的图配文是:女儿,儿子,我和他。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宁檬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学姐得到的这个家说到底与责任和爱无关,她得到这个家靠的是母凭子贵。宁檬心里有一点悲哀的感觉。学姐是个高知女性,当初她是比苏维然更积极想要出国拼搏出一番未来的人。可如今她却变成了需要依靠生儿子来打败其他女人的人。她的事业心进取心似乎在时光流逝中被扭曲为争宠心和算计心了。

宁檬觉得有点不寒而栗。依靠男人过日子的女人,最终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吧。

宁檬看着学姐的朋友圈,看着感慨着,眼皮忽然跳起来。

手机屏幕一变,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柳敏荟”。

宁檬揉了揉狂跳不止的眼皮,稳定住咯噔一跳的心,接通电话。

柳敏荟用一种格外深沉的声音首先祝福她新年快乐。

然后他说:“安中醒了,他说想见你。”

宁檬听见自己的心重重一跳。她放下手机直奔医院。

安中还是满身管子地躺在病床上。从他被转移回北京的医院,宁檬三五不时就会去看看他。他是尤琪最后接触过的人,除却对他本身的关怀,宁檬在探望他的时候,仿佛总能透过安中寄托一些对尤琪的哀思。

宁檬赶到医院时,安中正疲惫地等着她。

宁檬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握住安中的手,轻声问他:“怎么那么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熬一熬呢?”

安中冲她咧嘴吃力地笑、吃力地说:“如果现在,我想对你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会不会特别失望?”

宁檬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摇头:“不会的!”

安中又吃力地笑一笑,说:“我们怎么没有熬?我们每天都在互相鼓励,再熬一熬吧,再熬一天,这一天过去,明天也许就没什么大不了了,也许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却原来比前一天更难熬。我们是真的,熬不住了。”

宁檬听得闹心悲怆。她也曾两度抑郁过,她现在不会再怨他们自私,只求自己结束一切的痛快,不理活着的人的感受,因为她知道当抑郁症的病痛向人袭来时,那是件多么绝望多么身不由己的事。

宁檬知道安中还很虚弱,应该让他多休息。但她实在太想知道尤琪自杀前的情况了。

“决定跳崖前,她哭了吗?”

安中说:没有,她笑得很美,很解脱。

——她有没有提到我?

安中说:我们决定解脱之前,她提到的最多的就是你,比提到她父母还多。

宁檬哭了。

——原来她还是记挂我的。

安中说:她当然记挂你,连在跳崖前一刻都在记挂,不然也不会临时又单独写了份遗书给你。

宁檬一下愣住了。

“单独写遗书给我?”她告诉安中,她并没有看到这样一份遗书,她只看到安中身上有一份他们同写的遗书。

“那份遗书,在她身上吗?”宁檬问。

安中告诉宁檬:“没有,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我把我们的遗书带在身上,是我根本没指望有人看它。它只是我们自己想留给这个世界的诀别而已。”

安中刚醒来,说了很多话,有些累了。他休息了一下,把气调匀了,接着说:“我们是到了崖边时,尤琪临时决定要写点什么给你的,她对你不放心。当时她是用手机写的,写完给你私人邮箱发了邮件,自动发信时间定在了我们跳崖的一周后。山里信号不太好,她费了半天功夫才发邮件发出去。”

宁檬愣住了。

私人邮箱?!

她手抖起来,胳膊抖起来,浑身都抖起来。她掏出手机,使劲回想着私人邮箱的用户名和登录密码。

工作以后她一直在用办公邮箱,私人邮箱已经荒废了很久。那邮箱,是从前她和待在国外的尤琪互动发邮件专用的,尤琪回国后,那邮箱她就没再登录过。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地丢掉很多旧东西,以为它不再重要。于是也丢掉了旧东西所能焕发出来的重要信息。

终于把邮箱登录上了。

尤琪发给她的邮件,正以加粗未读的痕迹,显示在收件箱里。

宁檬眼前的视线模糊了。

檬檬:

当你看到这封邮件时,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极乐世界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的不辞而别,我怕和你说再见时,你会哭,我也会哭,于是索性就不说了吧。女孩子要笑着才好看啊,所以答应我,看这封邮件的时候,你不要哭。

对不起檬檬,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去,但我真的没力气回去了。

女孩子真的不能指望一世不变的爱情,我被养废了,丧失了独立的人格,没有事业,没有自立的能力。可惜我懂得这个道理懂的太晚了。檬檬你很好,你自立自强,从不放弃梦想,并愿意为之努力。我如果能像你一样坚强自立就好了。谢谢你檬檬,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短暂生命里,始终不变的温暖。

我原以为哀莫大于心死,我伤透了心之后,就不会再惦记他。可是不是这样的,我的心伤得再透,我也还是没办法把他彻底放下。好抱歉,我做女人做得这样没出息。但我就是做不到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看着他和别人生儿育女。他的宝宝很可爱,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孩子,连他的存在我都觉得窒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孩子,檬檬你知道为什么吗?没毕业时,我为他怀过孩子的,那会他说我们还是学生没办法养孩子,于是我听他的,去不见光的诊所悄悄流掉了。从此我就再也怀不上了。这件事不光彩,所以我从来也没告诉过你。我的孩子没了,我因而厌恶憎恨他的孩子。我没办法结束他孩子的生命,但我可以选择结束我自己的,从此落得个解脱。

檬檬,在人世活了这一遭,除了愧对父母之外,我只觉得愧对你。我让你的所有担心和牵挂都白费了。但檬檬,我太累了,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允许我解脱吧。

最后,檬檬我要对你说……

不要哭,要笑。

——爱你的,琪

宁檬看着尤琪的邮件的最后,用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继续哭。她克制得浑身都在打颤。

原来尤琪还受过那样的罪,她现在很想手刃了何岳峦那个畜生!

她眼前浮现着送尤琪去贵州采风时,尤琪走进安检通道后的那回头一笑。她转身冲自己笑着挥手,说,快回去吧我要出去工作赚钱了。

没想到那一笑,竟是她与她之间的诀别一面。

宁檬把脸埋在双手间。她没哭,她要让尤琪放心。她不能让她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要为自己担心抑郁。她该怎么让尤琪知道,她担心自己的事不会再发生。

手机嗡地震动一声。

宁檬放下捂脸的手,拿起手机看。

是陈晓依发了一条“新年快乐”过来。

看着陈晓依的头像,宁檬眼睛都要充血地恨。脸皮要有多厚,才能做到这样逢年过节就来膈应人?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陈晓依回过来。她又发过去,陈晓依又回过来。

她摔了手机。

混蛋!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蛋!

宁檬几乎要崩溃在安中的病床边。

-

宁檬缓了好一会。当她再次平静下来,她对安中说:“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再努力熬一熬,别着急又自杀。我和老柳拍了部关于抑郁症的片子,年底就能上映了,你看完它,好吗?”

那是她的心血,是对尤琪的怀念与祭奠。

宁檬走出医院的时候,收到陆既明的信息。透过布满细纹裂痕的屏幕,她看到他问自己醒了吗,他说他准备好礼物要出发了。

宁檬打车回到家。

真巧,她和陆既明几乎脚前脚后同时到达她家楼下。

陆既明捧着花站在她面前,火红火红的一大捧,那是代表爱情的红玫瑰。他身体站得笔直,几乎僵硬。他在用僵硬掩饰他的害羞与局促。

宁檬一路上那么哀伤,眼下都要被他这与年龄极度不符的纯情逗得想笑了。她弯一弯嘴角,又抹平。短暂的想笑之后,是更加让人难过的哀伤。

陆既明捧着火红的花束走近她。

他说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天亮之后睡了两个小时,赶紧爬起来去买花买礼物。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对情侣对戒。

他清清嗓子,对宁檬说:我准备好了!现在,我有话想对你说!

宁檬压下心里的沉重,看着陆既明,轻声地、抱歉地、劝哄地、哀求地,说: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我也有话想说,先让我说,好吗?

宁檬说完想说的话,陆既明怀里鲜红的花束集体垂下了头。

他默了一小会,又费了一小阵力,终于成功让自己发出笑容。

“好吧,听你的。”他把情侣对戒揣回到口袋里。“但是现在,你能先给我抱一下吗?”

宁檬默默张开手臂。陆既明抱上去,久久都不松开。

他们像两个本是一体却失散了的半圆,现在终于找到了对方,终于与彼此完整地镶嵌。

宁檬回抱着陆既明,头埋在他胸口。她听着他的心跳,默默在心里对他说——

陆既明,我来替你报仇吧。

第112章 请开始表演

元旦放假结束后, 2017年第一个工作日,路盟投资内部爆发了一场争吵。一场两个老板之间的争吵。

两个老板陆既明和宁檬是在陆既明的办公室里展开这场争吵的,但陆既明办公室的玻璃围墙没能滴水不漏地圈住这轮争吵的声音, 很快它就传到了老板办公室外的中高层办公区。几位中高层汇在一起, 窃窃私语。

——陆总和宁总吵架了?

——看样子是, 可是为什么啊?

——我离得近,我听得比你们完整一些。应该是元旦之前陆总和宁总悄悄好上了, 结果跨年夜陆总给他国外女神打电话,宁总不乐意了。

——哎哟,这要搁我身上我也不乐意。

——但是陆总说了,他小时候女神姐姐陪他长大, 现在换他陪陪姐姐没毛病。

——姐姐?嗯……这年头确实不流行哥哥妹妹了,流行姐姐弟弟倒是真的, 姐姐越温婉,弟弟越小狼狗,这就越是个顶级标配。

——别打岔,后来呢?

——后来宁总生气了, 质问陆总, 你低谷时候是谁陪着你?是我不是她, 她拍拍屁股去国外了!是我陪着你东山再起,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宁总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陆总听了这话估计得炸,男人要面子啊!

陆既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拍桌子声和陡然提高的愤怒男音,验证了屋外窃窃私语的几个人的推断。

“宁檬,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我会对你感恩,但你别拿这个做道德绑架!”

宁檬愤怒又伤心的声音传出来:“所以你最痛苦最难熬的时间我陪你熬过来之后,你最后选择韩伊梦?”

陆既明的声音里有了几丝挣扎和痛苦:“她有重度抑郁症,她每天都有自杀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