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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用浑身舒泰,不觉吟了一联:“一室清风待春茧,两棵柳树思夏蝉。”

“什么?”那女子在身后问。

张用吃力转过头,见那女子倚在门边,二十岁左右,身穿绿绢衫、青罗裙,外头罩了一件翠绿缎面、厚衬里的半旧长褙子。一双水亮大眼,俯瞅着张用,眼波不住闪动。

张用活动活动嘴巴,才勉强能问话:“你是阿翠?”

女子嘴角微启,却未答言。

“银器章在哪里?”

“员外出去了。”

“天工十六巧都死了?”

“只剩了两个。”女子轻叹了一声。

“李度和朱克柔?”

“哦?你如何晓得?”女子微惊。

张用心头大喜,白替你们两个伤心一场。他来了精神,费力挪动身子,靠墙坐了起来,咧嘴笑了笑,自知那笑容极僵丑:“李度那楼痴,忙着画艮岳楼阁图,外头便是山崩了,恐怕也不知晓,故而不会卷进去。朱克柔身为清冷女子,又住在楼上,关紧门,或能躲过一劫。对了,宁妆花也在楼上,她可活着?”

“嗯。”

“十六人中,哪个是内奸?”

“内奸?并没有内奸。”

“若没有内奸,银器章如何得知十六巧密谋一起逃走,将他们锁了起来?”

张用刚问罢,便即明白:此事何须内奸透露?十六巧从未经过这等事,密谋逃走,神色自然有些异样。银器章那等人,一眼便能瞧出。若再随口一探,便会越加确证。十六巧中,他会探谁?张用迅即想到一人:纸巧。

纸巧面皮最薄,人如其艺,纸一般,一戳即破,藏不住心事。有回京中纸墨行名匠聚会,请了念奴十二娇中的馔奴吴盐儿操办肴馔,张用也去凑趣。纸巧何仕康一向是个非礼勿视的端谨人,那天见了吴盐儿俏媚风姿,竟失了持守,不由自主时时偷瞅。张用瞧见,笑唤道:“吴盐儿,今天这菜肴里盐怕是淡了些,纸巧不住望你,你给他抓两把。”纸巧当即涨红了脸,席间再没抬过头,从此一见张用便躲。银器章与十六巧相处多日,自然也知纸巧这性情。

他忙问:“银器章是从纸巧那里探的内情?”

女子不答反问:“那仇隙是从这里生起的?”

张用也学她,笑而不答。看来十六巧在那院中处决内奸、彼此互杀时,尽力不发出声响,银器章诸人也并不清楚院中情形。砚巧率同其他巧逐个追查内奸,接连误杀无辜之人。纸巧自然越来越慌怕,他虽无心之失,却无从解释,那些人也绝不会容情。胆小之人被逼到绝境,反击之力,狠过勇夫。纸巧常年随身携带一把裁纸小刀,名匠精铁所制,刀刃虽不锋利,刀尖却极坚锐。他恐怕正是用那把小刀戳破窗户插销,半夜翻窗杀死砚巧和车巧。

他又问:“楼梯上有一场争斗,那里死的应是最后一个,那人是谁?医巧赵金镞?”

“嗯。他的尸体倒在楼梯下。你去了那后院?”

“李度杀了他?”

“嗯。”

“李度能杀赵金镞?他如何杀的?”张用大奇。

“我们进去时,他手里抓着根椅腿。”

“他现在哪里?”

“我也不知。”

“那紫衣人呢?”

“紫衣人?我不知什么紫衣人。我只是婢女,等员外回来,你自家问他。”女子说着从外关起门,上了锁。

“你是阿翠!”

女子并不答言,转身走了。

五、六指

陆青用袖口掩住鼻孔,凑近那盒中头颅。

那头颅已经腐化,面部青黑溃烂,爬满蛆虫,只勉强能看出五官轮廓。颔下一团浓须,蜷曲虬乱,瞧着是个四十来岁男子。头上戴的那顶黑绸帽倒丝毫未损,绸质细滑,边沿用细密银线绣了圈团花纹,看来并非穷寒之人。

那知客这时才爬起身,却不敢看那盒子,避开目光,忙叫坑里那道人赶紧上来,去禀告监院。陆青请他将陈团的两个徒弟也顺道叫来。那道人慌忙爬出来,快步跑向前边。

陆青扣上那盒盖,心中毫无头绪,便转头问:“道长,这盒子里的头颅,你可认得?”

“不认得,从没见过。”知客面色发白,余悸仍在。

“这盒子呢?”

“没??这盒子极寻常,我也不知是否见过。这头颅难道和陈师兄之死有关?”

“目前尚难定论——”陆青望着那匣子,心头升起阴云,又问,“陈道长与林灵素可有瓜葛?”

“元妙先生?有。前两年,先生声望隆极,无数道士争相投拜。陈师兄也得幸拜了先生为师,颇得先生眷顾,答应传他五雷法。可惜先生旋即贬回永嘉??”

陆青听了,心中一动,至少寻见了王小槐与陈团之间关联:杜公才曾见王豪与陈团在清风楼吃酒。王豪那时已有求死救子之念,他来京中四处寻人,替王小槐寻求庇佑。他找见陈团,自然也是为王小槐,而陈团又是林灵素徒弟??

他正在寻思,两个葛袍小道快步奔了过来,一高一矮,都尚未成年,瞧着只有十三四岁。

知客指着两人:“这两个便是陈师兄的徒弟。你们过来——你们两个看地上这盒子,可曾见过?”

高的那个瞧了瞧,茫然说:“不曾见过。”

矮的那个也跟着摇了摇头,陆青却发觉他略有些犹豫,便盯着他问:“你见过,是不是?”

矮的那个顿时一慌,见知客瞪着自己,才红了脸,低声说:“那天师父回来时,提了个包袱,进到里间卧房。师兄出去给师父打洗脸水,我心里好奇,便偷偷扒在门边,透过缝子朝里偷望。见师父打开了包袱,从里头拿出一只铜铃,搁到枕头边。又抱出一个木盒,小心放到了柜子里。就是这个盒子,角上磕破了一块。”

陆青看那盒子,左上角果然有一处漆面磕破,露出原木色,甚是显眼。他便俯身又揭开了盖子。知客在一旁吩咐:“你们两个都去瞧瞧,可认得里头那——”

两个小道一起凑望过来,随即一起惊叫起来,矮的那个竟吓得哭起来。

知客大声喝道:“莫哭嚷,你们可曾见过?”

高的那个胆子大些,忍着怕,又细瞅了几眼:“面目有些瞧不清,不过这顶帽儿徒弟记得。”

“哦?快说!”

“寒食前,有个信士来寻过师父,戴的便是这顶帽儿。这脸庞模样,似乎也像。只是烂成这样,徒弟认不太准。”

“那是什么人?”

“那人进到房里坐下后,师父命我端了茶,便叫我们两个出去了。只听见师父唤那人为‘朱虞候’。”

“是那个人——”矮的那个抹掉眼泪,忽然说,“这下巴上的胡须我认得,是那天来的那人,他的胡须蜷作一团,我和师兄还偷偷笑说,似个麻团儿胡。他进门时,抬手施礼,我还见他左手多了根指头,生在小指边上,短短一根。我忙偷偷唤师兄看,那人施过礼,把手笼在长袖子里,师兄没瞧见——”

陆青暗想,陈团寒食前离开建隆观,大半个月后,才回来。他出行恐怕与这六指人有关,这六指人又恐怕与林灵素相关。王小槐难道是由这六指人引去见的林灵素?

他又问两个小道:“正月前后,你们师父可曾见过一个七岁孩童?”

“孩童?没有。”两人一起茫然摇头,高的那个说,“正月底,师父也出去了几天,回来没说去了哪里。瞧着却有些欢喜,教我们两个,让我们好生服侍他,往后跟着他一同享天福。”

矮的那个忙接过去:“师父仙逝那晚,我给他打洗脚水,他也笑着夸了我两句,说我这般孝敬,成了仙,必会带携我。这几日,我夜夜都盼着师父能来托梦显灵,师父却始终没来??”小道士眼里泪花转动。

这时,一个绯袍道官快步走来,应是监院,身后跟了许多青袍弟子。那监院走近后,望了一眼陆青,却无暇理会,径直来到那木盒边。一眼看到那头颅,惊了一下,却旋即自持。他身后那些徒弟却都低声惊呼。

“静!”监院喝了一声,随即吩咐一个徒弟,“你快去寻见巡照,叫他立即去开封府报案!”之后又转头询问知客,知客忙讲起前因后果。

陆青见此处已无可问,陈团一死,线头便断在这里,便趁着众道都在听知客讲述,悄步离开了那里。

他想到一个人,那人应该知情??

第十五章 异象

治人利物,即是修行。

——宋太宗?赵光义

一、心念

赵不尤和甘晦一起骑马回城。

他发觉甘晦极关切耿唯,甚而多过自家胞弟甘亮,再看他神色之间,始终有几许孤寂之意。猜测甘晦恐怕在家中常年受冷落,而耿唯也是孤寂之人,便自然生出同命相怜之心。听到耿唯并非行凶者,而是受人胁迫,甘晦浑身一松。

行到观桥,甘晦下马拜别,要回家时,眼中竟又露出犹疑畏难之色。赵不尤心中暗想:如今你家中只剩你一个儿,正是父子之间缓转之机。即便没有转机,也是你自立自新之时。

于是他温声告诉甘晦:“你与耿唯之间,他虽为主,却不知自救,至死都做不得主;你虽为仆,却一心救他,于心胸上,你方为主。放心去,只须记住——喜憎由人,进退在己。”

甘晦一愣,低头寻思片刻,若有所悟,却说不出话,眼含感激点了点头,躬身深深一拜,这才转身走了,脚步似乎略坚定了些。

赵不尤不由得喟叹一声:人生于世,全凭一点心念。可这心念,又时常并非全由自家做主。立定脚跟,谈何容易?但若不拼力站稳,便如耿唯一般,受制于人,害人害己,终至丧命。唯愿甘晦能以此为戒,从此站定行稳。

再一想这一连串命案,他心中更是郁郁。多年来,他都坚执只凭己心,一力行去。这时才发觉,一己之力,实在微弱,如同细草迎狂风。立定脚跟,已属不易,更何谈与这狂风相搏?

但转念一想:我立得定,它便奈何不得我,我便已是胜了。至于能否驱散这狂风,只在尽力,驱一分,便胜一分。至于能胜几分,且随天意。

他心下释然,不再多虑,驱马向家中行去。到了巷口,先去鞍马店还了马,出来后,便见墨儿快步走了过来。

“哥哥,简庄先生也被铜铃毒死了。他得的箱子里,是一些程颐书稿,市面上并未见过。他妻子、小妾昨天早上见到他死,都以为他服的那药害了他,因而没有报官。唯有他妹妹简贞有些疑心,却也没能猜出实情。”

“哦?简庄在服什么药?”

“简贞说,宋齐愈那桩事之后,他哥哥性情大变,先是将自己关在房里,一连两天滴水未进,更未吃一口饭。她们死劝哭求,他才开了门。出来却说,人成不得圣贤,全因一个‘欲’字。功名利禄,他早已放下。唯有食色二字,与生俱来,最是害人。色欲他能割舍,饮食却一日都断不得。他为了断食欲,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秘方,自己寻买些硫黄、砒霜、水银之类的药,合成剂,已经服食了几天,每日饭量倒真是减了不少,人却已被毒得没了形状。无论如何都劝不止,还说再过几个月,自己便能断绝饭食,成贤成圣??若不是我瞧见他房里也有个箱子,里头也有只铜铃,他家人只以为是他自己服毒送的命。”

赵不尤听了,既怜又恨。简庄犯了错,不但不知自省悔改,反倒越发往险僻邪径偏执孤行。这哪里是在修圣贤?孔子何曾这样教过弟子?何曾绝欲断念?他只是要人分辨欲之是非可否,曾明言:“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便是最讲绝欲断念的佛家,也不曾这般自残自毁,佛祖释迦牟尼当年也一样去化缘求食。

他是生生被其师程颐那句“存天理,灭人欲”所毒害。其实,程颐也并非要人断绝人欲,他曾解释分明:“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远,则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未者,人欲也。”他只是劝人节制,莫要过度,更莫泛滥不止。简庄这般服毒绝食,何尝不是另一种不知节制、过度泛滥?

赵不尤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气闷闷回到家中,却见万福候在院里。

“赵将军,昨晚卑职收到信,立即去拘捕了那冰库小吏邹小凉,将他押至开封府。他胆子极小,未等推官审讯,便招认了。果然是他下的手,先将铜铃偷偷藏在书箱底下,又穿了条细线到窗外,夜里在外头扯动铜铃,引诱老吏开箱查看。他哭着说,是受人指使,并不知那铜铃有毒,以为只是耍弄那老吏。见到老吏昏死,才怕起来——”

“指使者是何人?”

“他说认不得,那人是在街上拦住他,许了他去膳部宴享案的差事。今早我我去礼部打问,他果然被分派去了宴享案,那里一个簿吏年老辞任,空出一个缺来,邹小凉又正好算写得来。面上的确是公事例行,并无不妥。但那是个肥差,掌管柴米酒果出入,多少人盯觑着?越无不妥,便越不妥。只是这底下沟沟汊汊,比汴京城的阴沟暗渠更繁密,实在无从去查。不过,他倒是留意到一处,说那人左手生了六根指头——”

“六根指头?”赵不尤顿时想起彭影儿暗室墙上所画那个六指手掌。

看来,那是彭影儿临死指证。他将自己被困暗室、渴饿而死之恨,妻子与人通奸私奔之怨,都归之于清明寻他去游船上演影戏之人,而那人一只手生了六根指头。

这两个六指人,应是同一人。

此人铺排梅船神仙降世,干涉朝廷吏职差选,这一连串铜铃毒杀命案,自然也是他谋划。连耿唯这等朝廷命官,升降与生死,竟也被他操控,不知此人是何来路?

“说到这六根指头,怕是和瑶华宫那桩怪事有关?”

“什么怪事?”

“几天前,瑶华宫一只狗子不知从哪里叼了块肉在吃,有个女道仔细一瞧,竟是人的手臂。唬得忙去唤了其他女道,从狗子嘴里夺下吃剩的半只手臂。众人又沿着狗子一路拖洒的血迹,寻到后园一丛芍药后面,见土中一大张咬烂的油纸里竟还有另一只手臂,是左臂,那只手是六根指头。”

“哦?你们可去查过?”

“您也知道,那瑶华宫虽为道观,却是贬放后宫嫔妃的所在。当年哲宗皇帝的孟皇后被废后,便幽禁在瑶华宫,至今仍在里头做女道士。那里门禁极严,男子不许踏入。开封府接到这案子,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请宫中内侍省代为查问,内侍省差了一名殿头官去了瑶华宫,却未问出个一二,只得带了那一只半手臂出来,交给了开封府。开封府也只查验出,骨节粗大,臂肉粗壮健实,应是男子手臂。男子手臂为何会埋在瑶华宫后园?身体其他部位又在哪里?这些都无从查起,也没有苦主来诉,加之这一个月来,四处怪案蜂起、凶事不断,开封府忙个不迭,便将这桩事情搁下了。可眼下看来,这六指手臂得再查一查。只是,内侍省再靠不得??”

赵不尤想到一人,抬眼朝堂屋内门望去,见瓣儿从帘子后露出半张脸,也正望向他,满眼急切,不住点头。

二、兄弟

冯赛随着周长清来到后院角落一间僻静空房。

主管扈山打开了门锁,冯赛走进去一看,里头三人手脚都被捆着,分别拴在两根房柱和一条床腿边,谭力不在其中。三人年纪相当,都不到三十。面目寻常,行走街头,恐怕都难以认出。其中一个矮壮、一个高大魁梧,接近之前听到的于富和朱广二人。另一个中等身材,恐怕是樊泰。

三人一齐扭头瞪向冯赛,眼里都没有惧意,反倒有些嘲愤。冯赛原本是来问罪,看三人这神情,都是市井间热血汉子,并非贪谄怯懦之辈,胸中积的恼恨顿时散去许多。

“你们是于富、朱广和樊泰?”

三人仍瞪着他,都不答言。

“谭力藏在何处,你们自然也绝不肯说?”

三人眼中嘲意更增。

冯赛一时间竟不知还能问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三个人。

“我是樊泰——”那个中等身材汉子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们几个做了对不住你的事,虽说是吃了那白脸奸人的骗,却也是自家失了眼、昏了头。落到这地步,也是合该。如今做已做了,该打该杀,由你,只是,心里吞不下这恨。汪兄弟不顾性命,救我们逃出那铜矿,又带我们来京城,这三个月里,享尽了人间富乐。那柳奸人先哄汪兄弟,说谋到官府那些钱,全都拿来救济困穷,汪兄弟信了他,我们也跟着一起信了。等得着那百万官贷,柳奸人却变了脸,将那些钱全都私卷走了。汪兄弟寻他算账,却被他害了性命??”

樊泰眼圈顿时一红,其他两人也一起垂下头,朱广拴在柱子后的双手更是捏紧拳,骨节咯吱吱响。

冯赛应了句:“我也要捉他。”

樊泰忙抬起眼:“那奸人已取走了那些钱,冯相公若想捉他,恐怕不易。我们手里却有一样要紧物事,他一定想拿回去。我们能帮冯相公捉他。”

“哦?什么物事?”

“是个人。”

“什么人?”

“冯相公可听说清明那天那只梅船?那船上有个紫衣人——”

“紫衣人?”冯赛大惊。

“清明那天,我们帮那奸人捉到了紫衣人。那奸人反复叮嘱,让我们看紧。听他那语气,那紫衣人无比紧要,他自然正在四处找寻。”

冯赛越发吃惊。周长清却似有些不信,满眼疑虑盯着樊泰。

冯赛忙问:“谭力看着那紫衣人?”

“嗯。这一向,我们三个在一处,谭力藏在另一处,守着那紫衣人。”

“谭力一直藏身在一只船上?”冯赛猛然想到,清明那天,谭力便是躲在一只船中等候李弃东。这些天,与其去陆上寻找隐蔽之所,不若一直躲在那船里,只要不到下关锁头,他可让船来回游动。汴河之上,每天来往船只不断,谁会留意到他?

樊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帮冯相公捉到那奸人。”

冯赛心头迅即升起一丝隐忧:“你们每天在虹桥一带会面?”

“嗯,只照面,不说话。”

“昨天也没有说话?”

“昨天说了,我得到那钱袋的消息,便靠近他船边偷偷告诉了他。”

冯赛忙说:“我能猜到,他也能猜到!你得赶紧带我去寻见谭力!谭力听你们说了那钱袋之事,一定会在附近探看。柳二郎若是猜到,昨夜恐怕已经带人去寻谭力了!”

樊泰听了,又惊又疑。

朱广在一旁忽然开口:“冯相公说得在理,你赶紧带冯相公去寻谭力!”

樊泰犹豫着点点头,冯赛忙过去帮他解开了绳索。

周长清忙吩咐扈山:“让两个护院一起去,再叫几个壮实些的伙计!”

冯赛忙说:“不必,只我和樊泰两人去便可。眼下还不知谭力安危。若已出了事,去再多人也无用;若还安全,他见这么多人,必定会逃走。再想找他,就难了。”

“你单独去,我有些不放心——”

朱广在一旁高声说:“冯相公放心,我们两个抵在这里。而且,我们也不是随意杀人的强梁。”

周长清虽点了点头,眼中却仍含疑虑。冯赛却顾不得多言,忙拽起樊泰,一起快步出门,先上到虹桥顶。樊泰扒着桥栏,望两边寻看。河两岸泊了数十只船,河面上往来的也有数十只。樊泰望了一阵,忽然指着上游北岸河湾处露出的半截船尾:“在那里!”

说着便疾步飞奔,冯赛忙紧跟下桥。樊泰跑得极快,片刻间便将冯赛甩开。等冯赛拼力赶到那河湾,见岸边泊着一只小客船,船舱里传来一阵沙哑哭声,是樊泰。他忙跑到岸边,费力跳上船,喘着气走进船舱,却见樊泰跪在船板上,一个人躺在他身前,身上几处伤口,血水流了几摊,已经凝固,开始发乌,显然已死了几个时辰。冯赛缓了缓气,才轻轻走近,望向那尸体面部,正是谭力。

三、火妖

梁兴垂首坐在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