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少帮主和裴肃桢互不相让地对峙,三个帮主大感头疼。这当儿,外面忽然报说魔教来了使者,众人不由为之一寒——他们自负控制了魔教青州所有人马,难道消息这么快就外泄?

  白苧进入大堂,众人瞪大了眼,横看竖看,她不像魔教弟子。焦少帮主冷哼一声,“是你,又自不量力来了?”

  裴肃桢有如英勇就义般的坚强,在看到她后立即打了折扣,不仅眉头深锁,手也微微发抖,后悔没多点白苧几个穴道。

  白苧气定神闲,做出其实我身怀绝技暗藏不露的神情,“啪”地甩出王左使写的那封信。作为信使,即使别的功夫平平,这丢信的手法必须一流,要扔去桌角,绝不能丢到椅下。只见薄薄一封信越过裴肃桢苦恼的脸,径直飞到焦少帮主面前。

  焦少帮主赶在鼻子被敲中前,狠狠抢下了信封。打开一看,不能置信,恶声恶气地对白苧冷笑:“你蒙谁呢?若不放人,魔教天明就大举进攻?”

  另外三个帮主听了一哆嗦,宁可信其有啊。天明就打,不能在血龙帮耽搁,得赶快回去准备。白苧郑重地点头,无视裴肃桢频频暗示让她少说话,笑道:“这有什么稀奇,魔教王左使刚到青州,你看,信上有他的花押。他在魔教排名第几来着?”

  “第七。”焦少帮主恨恨吐出两字,他记得那个家伙,曾打过自己一拳。

  “你们血龙帮的能耐,无非就是下下毒,用用药,明的打不过来暗的。”白苧说话肆无忌惮,裴肃桢深怕她惹恼了众人,一个劲递眼色,她却熟视无睹,“不然,魔教那么多人,你能一口气吃了?”

  “用药又如何?”焦少帮主按耐不住,指了她骂道:“我的确买通了厨子下了手,你能拿我怎么样?他们关在我帮中大牢,你有本事,就让魔教大军来救!哼,他们来一个人,我就杀一个人,看是他们来的人多,还是我杀的手快。”

  裴肃桢忽然插嘴,“你不会给他们下了和我一样的毒?”他开口,焦少帮主就不会纠缠白苧。他不知她为何有恃无恐,就怕她一着不慎,被人所伤。

  “他们中的是普通蒙汗药,你这么矜贵,要用最好的药。”焦少帮主狞笑,“没我的独门解药,你休想解开!”

  裴肃桢微笑,“很好,很好。”他听见属下平安,略略放心。

  白苧也微笑,“很好,很好。”她知道计谋奏效,心花怒放。

  焦少帮主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不耐烦地对白苧道:“说来说去,你是什么人?敢替他出头?”

  裴肃桢盯紧白苧,他也想问她,明明一个人来是以卵击石,为什么要冒险?她对他的情意,竟到了生死相托的地步?他不能肯定可以回报她的深情,但,真的很感激。

  他经历太多锦上添花的缠绵。逆境中的情意,在他,尤为宝贵。

  “我叫夜红萼,是青鸟坛主唯一的宝贝女儿。”白苧说完,认真地补充一句,“我是个信使。”

  那三个帮主一听青鸟坛,对白苧的话信了七八分,连忙起身告辞。青鸟坛虽然只以送信立足天下,却与各大帮派交好,甚至掌握诸多江湖隐秘。尤其是总坛主夜逍遥,武功不逊裴长卿,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万一招惹了他的女儿,平白树个仇敌就不好了。

  焦少帮主抓头,不信她的话,“你爹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你那么差?”

  白苧朝他翻白眼,“既然我爹功夫那么好,有他保护我,横着走都行,我要练太好干吗?”

  焦少帮主为之一堵,他不想再结下青鸟坛这个仇家,只能挥挥手,“好,你的信送到了,我放过你。我和魔教的恩怨与你无关,如果再不走,休怪我不留情面。”

  白苧直到这时才深深看向裴肃桢,那一眼,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透彻。

  我愿与你共患难,也请你,好好地坚持下去。

  她一直没去看他身上的伤,一旦多看两眼,就无法再用那样骄横的口吻说话。每一道伤口都牵动她的心,让白苧洞悉内心已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她忽然甜美一笑,若无其事地对焦少帮主道:“好,我不管你们的恩怨,不过,热闹是一定要看的。喏,你的帮手全走了,就剩自个的兄弟,日后说起怎么对付魔教,自吹自擂哪行?得有人帮你吹嘘。”她拍拍胸脯,“这个人就是我了。我青鸟坛下,几千张嘴,都会为少帮主宣传。”

  裴肃桢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丫头,以为焦少帮主也像青楼老鸨那么好对付?

  白苧见焦少帮主犹豫,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少帮主说过,我武功差嘛,反正也折腾不出大事。难不成,少帮主怕我留下,会把人劫走?”她说着说着,人走到裴肃桢身边,作势要端详他的伤势,却暗中往他手里塞了一粒药丸。

  裴肃桢心中一动,白苧快速且无声地动唇说了两个字,惜玉。他顿时明白,白苧在来血龙帮前寻过惜玉,既然她和他同时喝下毒酒,就必然服过解药。

  惜玉肯拿出解药,算是有所歉意吗?裴肃桢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种种就此放下罢。倒是白苧,今夜不断地让他有惊喜。

  白苧做完小动作立即回头,好整以暇地盯着焦少帮主。焦少帮主拉下脸,想了想,没必要和自大的丫头一般见识,轻蔑地笑道:“谅你玩不出什么花样!看在你爹的份上,就让你一边呆着。”

  白苧呵呵一笑,转过头,悄然向裴肃桢眨了眨眼,大大咧咧地走到旁边挑了一张椅子,预备看热闹。

  她这一场蹦跶,焦少帮主颇有些头昏脑涨,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大堂外此时突然众声喧哗,白苧笑逐颜开,乐滋滋地望了裴肃桢。一个帮众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哭丧脸对了焦少帮主喊:“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他身后,王左使带领魔教青州分舵被困的六大头目走进大堂。白苧松了口气,老爹他们终于成功了!

  当时她所说的计谋,就是由她吸引四大派注意力,白骧等青鸟坛好手相助王左使去大牢救人。在王左使答应付重金酬谢青鸟坛后,白骧勉为其难答应蒙面出手。

  不敢说这计策万无一失,但当她从惜玉那里苦苦相求要来解药后,白苧起码有把握让裴肃桢自保。

  王左使见到裴肃桢,恭敬说道:“参见少主,弟兄们都已救出,所幸无恙。”他语声刚毕,外面魔教众弟子高声呼喝,气势动天。裴肃桢傲然一笑,整了整被焦少帮主弄折的衣服,“好,不玩了,我们走吧。”

  焦少帮主讶然看了他们,白苧冲他抱拳,一副我就是最后大反派的气势,很是得意。裴肃桢朝她招了招手,白苧走过去,与他并立而笑,旁若无人。

  两人正待相携而去,焦少帮主气极,大喝一声,“谁也别想走!给我上!”

  他不出声还好,一下令后,憋屈坏了的魔教弟子先动起手来,他们人数虽少,拼命起来却斗志昂扬,血龙帮众人为了搜捕裴肃桢劳累了一夜,根本不是对手。剩下王左使带了六大头目和裴肃桢八人,对付焦少帮主一个人。

  白苧瞧瞧他们,又看看焦少帮主,惋惜地道:“你没胜算,投降吧。”

  焦少帮主白皙的脸由白转红,再转青,内心斗争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声,丢下手中的锯刀。白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如今受了伤中了毒,你们就和解吧。”

  裴肃桢一怔,皱起眉头,依他的性子,这少帮主该和老帮主一样,也断一条腿才好。可看着白苧的笑容,他知道她是在为他的将来扫除麻烦,沉吟中不觉点了点头。

  于是,当次日清晨,青鸟坛主夜逍遥到达青州城时,不仅发觉魔教众人在和本坛弟子称兄道弟,也和青州第一大帮血龙帮达成休战联盟,而这一切,据说都有白苧的功劳。

  夜逍遥亲自嘉奖白苧,白骧大大长了脸。按说这等好事,白苧应该欢喜不迭,可她一点高兴不起来。因为很快传来消息,魔教教主裴长卿觉得裴肃桢太过游手好闲,给他派了一堆繁重的帮务。

  两人就在感情初初萌芽之际,劳燕分飞两地。

  临别那天,裴肃桢解下腰间悬挂的佩玉,系在白苧身上。他不确定是否就此真的收了心,却知道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很多事想和她分享,很多地方想和她一起去。

  “你等我回来。很快。”他承诺。

  

  太阳初升之时,巡查使曹叙捧了一堆信件,到了白苧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