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咳嗽了一声,冷静道,“我来看看我的小相公。”

众人都了然而猥琐的笑了,奶娘忽然让人惊悚的道:“待会儿我们要伺候小少爷沐浴,宋小姐你可也要留下来?”

“不了。我先……”我刚抽回手,陆海空忽然“依依呀呀”的嚷了起来,我怔愣的看着他,没一会儿他便开始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簌簌而下,惨不忍睹到让我无法直视。

我吓得不清,在天界从没有生物在我跟前哭得如此惨绝人寰过,我下意识的便将手塞回了他的嘴里。含住我的手指头,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咂巴着嘴,一脸幸福。

我默然,奶娘笑道:“这下好啊,小公子可离不得宋小姐了。”

我翻着死鱼眼,静看这些愚蠢的人类。

接下来,我便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欣赏了陆海空被扒光了洗澡的场景,没有半分活色生香的感觉,倒像是大娘在洗猪皮,白白软软的一团捏来揉去好不欢乐。

可不管怎么说,我仍旧是因为自己的心软浪费掉了一次做掉陆海空的绝佳机会。

以后的日子,我日日都往将军府跑,日日都能见到陆海空,但将军府的奶娘与婢子们在那以后总是寸步不离的看着陆海空,半点空隙也没给我留。

我便琢磨着等着孩子大点了,能单独带出去玩的时候再将他做掉。

哪想这一等便生生等去了五年,等得我每次一看见陆海空时眼睛都绿了,将军夫人和将军老是调侃我:“这孩子,是中了海空的毒么?没事就来将海空望着,不用急,你们还有一辈子要相守呢。”

一辈子太长,我只争朝夕……做掉他,我就踏实了。

我十岁时野得正厉害。宋爹是彻底对我绝望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也不大管我,我自是占尽自身优势,在京城一代混出了混天魔王的称号。

陆海空满五岁生日当天,我总算找了个方法骗过奶娘和一众婢子,带着陆海空偷偷出了将军府。

我琢磨着,在将军府中没有下手的机会,出了府那机会可是大大的多,比如小河边上滑,大树枝上脆什么的,随便整个地方就能弄出意外来。

我兴奋得磨拳搽掌,陆海空却紧紧贴在我身边软软道:“云祥,我们还是回去吧,爹说外面人多,不安全。”这小孩自小便被管得规规矩矩的,出门便有一大串人跟着,从来没有“微服私访”过。是以看见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显得无措而紧张。

我正盘算着什么地方能出个毫无破绽的“意外”陆海空不安的拽了拽我的衣裳:“云祥,回去吧。”

“别吵。”

他乖乖的闭了嘴,又不安的四处张望了一番,“云祥。”他可怜巴巴的唤着,将肉呼呼的手伸到我面前,“要牵。”我下意识的牵住他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小子,想不想去檀柘寺?”靠近郊外的寺庙,人少路偏,上山的路又窄又小,小孩爬上去最容易脚滑了。

他转着眼想了一会儿:“那里好远,不安全。”

“有什么关系,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他仍旧倔脾气的摇头,我想了一会儿,失落的叹息道:“这样啊……我还想说你今日生日,我还想为你去求道护身符的,听说檀柘寺的符可灵了。”我松开了他的手,一脸失望,“你不想去就算了吧。”

“云祥……”他有些慌了,忙又拽住我,犹豫了好一会儿道,“我们去嘛。”

失落一扫而光,我拖了他便走:“好,上路。”

初空啊初空,你莫要怪我心狠,这个法子对你我来说可是最好的权衡了。

别问我怎么不去死,因为自杀实在是个太心狠的活儿,奈何我如此心软……

去檀柘寺须得经过京城的闹市区,陆海空从未来过此地,对什么都觉得稀奇。“云祥!那是什么?”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撇嘴道:“糖葫芦啊,又硬又甜,一点也不好吃。”

陆海空眼睛亮了:“吃的啊……”

我觉着这应当是陆海空生命当中的最后一顿饭,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吝啬买糖葫芦的这一文钱,于是我很大方的摸出了自己藏私房钱的钱袋,在一堆碎银两中找出了一文钱,得意洋洋的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想当年在天界,我身上要有这么多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我也是一个想买糖葫芦就能买糖葫芦的富人了,人生际遇实在是不可言说……我正想着,突然,一个人迎面猛的撞上了我,他将我撞得一个踉跄,我摔坐在地,身边的陆海空大惊,忙扶住我的背,慌张的唤我:“云祥!痛不痛痛不痛?”

我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手中的钱袋却不知所踪!

我想到自己在天界没有半分富裕闲钱的苦逼日子,脑子霎时“嗡”的一热,那里面可是我好不容易屯来的积蓄啊!说抢就抢,简直比当初绞碎我团扇的初空更加可恶!

“你大爷的!”我撸了袖子,蹭起身来,喝道:“偷钱便秘一生!小贼给我站住!”吼完我拔腿便追,也没管比我腿短不少的陆海空跟不跟得上我。

方小偷约莫是没料到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敢追他,他心虚,迈步狂跑起来。闹市人多,抢钱的犯人在前方闯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而我靠着现在身子小,东钻西窜的倒是很快的追上了他。

我现在经过六道轮回的洗刷之后,身上的仙法全没了,但一些拳脚套路却还是记着的,对付武功高深的人是不行但应付这种小贼却是足足够了。对方是个中年男子,体型比我大不少,我想要速战速决,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我在追贼的时候顺了一个摆摊小贩的擀面杖来,离他两步远时,我由下往上挥杖,只听“当”的一下,正中小贼裤裆中的要害,他“嘤”的一声变调呻吟,随后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裤裆,像毛毛虫一样乱七八糟的蠕动。

我再接再厉跳到他身上狠狠在他裤裆上跺了几脚,小贼口吐白沫,当场晕了过去。

我扔了擀面杖,从小偷的衣兜里找回了我的钱袋:“哼,敢抢姑娘的钱,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仔细将钱袋中的银子数了一下,发现一个没少,我心满意足的笑了:“陆海空,咱们去买糖葫芦吧。”

周边一片静默。

我眨巴着眼,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周围皆是神色骇然的陌生人们。

“咦?”我傻眼了,陆海空……在哪儿?

第四章

其实,比起搞丢陆海空,我原本的目的应该更可怕才是。但是,在搞丢陆海空之后,我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惶恐之中。

惶恐来源于我对各种悲观现实的想象,若是陆海空就此身死也便罢了,但他若被什么不法分子绑了去,卖去做苦力,做奴才,甚至……卖到妓院……脑中迸出的某种画面让我有些崩溃。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着,初空即便到了地狱,即便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得让我消失在三界中吧。做人还是不能做得太绝才是。

我沿路一直呼喊着陆海空的名字,从未如此期待他平安无事的出现在我面前。奈何寻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结果。

天色渐完,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开始落锁,若是有人将陆海空掳了走此时只怕是已经躲到城外去了吧,以我之力是断然找不到人的了,我想陆海空好歹是大将军之子,大将军为了寻儿子动用一下特权应该也是可以的,思及至此,我立马赶回了家。

将军府门口两个大红灯笼已被点亮,守门的侍卫端正的站着,我正要奔过去,却见宋爹一脸歉然的从将军府中走出,他身边陪着大将军,宋爹摇头道:“都怪我素日未将那孽女管教好,叫她胆大得闯下今日祸事,陆兄,待我找到那丫头,定将她提来赔罪。”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陆海空真出什么事了。当下也顾不得宋爹要怎么罚我,直愣愣的冲了过去:“爹,将军,陆海空他……他怎么了?”

陆将军还没说话,便被我气歪了胡子的爹打断道:“怎么了!混丫头还有胆问怎么了!我素日里是太惯着你了,让你没天没地的不知道个分寸,今日,我非好好给你补上一课!”宋爹逮了我的手,拖着便往对门的相府走,还没进门便大吼道:“老赵!把家法请出来!”

这是宋爹第一次说要对我用家法,我一面害怕挨打,一面又执着的问:“陆海空当真被人捉去卖了么?这么一会儿时间就给卖了?怎么卖的……卖了多少?”

宋爹气得直颤:“我倒想将你拖去卖了!”

“宋兄。”陆将军插话道,“云祥还小,不懂事是自然的,左右现在我家小子也没出什么大事,这事便算了罢。”

我没等宋爹回答,便插话道:“陆海空没出大事?出了什么小事?”

陆将军颇为无奈的望着我叹息:“被一些……坏人捉住了,幸亏府上的暗卫去得及时,那小子不过是磕掉瓣牙,受了点轻伤。不过云祥今日私自将海空带出将军府,确实不应该。”

听到陆海空没事,我登时松了口气,也没管将军后面说了什么,转头便对宋爹道:“爹,你瞅,没事,他贞操还在,命也还在。”

宋爹一张脸青白互转了好一阵,身后的陆将军好似正在劝我爹一些什么,听到我这话,他话语一顿,盯着宋爹道:“十岁也不小了,没几年便要及笄,宋兄加强管教也是可以理解的。陆某先回去了。”

我陡然察觉到方才说了一句惹祸的话,正要弥补,宋爹将我的手一拽,拖得我一个踉跄,他声色俱厉道:“给我过来!”

想到宗祠上供着的藤编,我的臀部已经开始隐隐的疼了起来,没有仙法护体,挨打可是件特别糟心的事情。我嘴角一撇,眼中开始聚集起晶莹的泪水来:“爹,女儿错了。”

宋爹不为所动:“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将你纵成现在这副德性,今日这顿打,你就是哭出血来也得挨着!”

“爹!”我的鼻涕眼泪齐齐落下,与陆海空婴儿时期的惨样有得一拼,我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带陆海空私自出府了!以后我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每天都会乖乖的在家里读书,刺绣!”

“哼。”宋爹冷笑:“这套路上月已用过。”他肃了脸,沉沉道:“莫要再这大街上哭,让人看了我们相府的笑话。”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今天这顿打是说什么都逃不过了,刚抹了泪要站起来,忽听身后将军府的大门猛的被推开,小小的人儿连外衣都没穿,红着一双眼站在将军府门口。他额头上缠了几圈绷带,想来就是今天受的伤。

陆海空见我抱着宋爹的腿一脸凄清的坐在地上,他很是震撼了一会儿,毕竟在这小家伙的面前,我一直都是一个高大威武的存在。

我撒开了抱住宋爹大腿的手,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地,心里还在琢磨他出来干嘛,只见陆海空嘴一撇,眼泪鼻涕也跟着流下。我不解,他身后急急追来的奶娘和婢子们忙张嘴哄他,陆海空却犯了犟脾气一样,狠狠推开众人,蹒跚着脚步,抹着眼泪便向我冲了过来。

“云祥……呜哇、呜呜……”他一只手抹泪,一只手拽住了我的头发,“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怎么追都跟不上!”

我嘴角抽了抽,胡乱扯了个理由过来搪塞:“我不是为了给你买糖葫芦么……”

陆海空的哭声微微一顿,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了一会儿,然后泪珠又大颗大颗的往外滚了出来:“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要吃糖葫芦,云祥现在还要挨打……是海空不好,让云祥受欺负了,是海空不好,护不了云祥,海空笨,又给云祥找麻烦了。”

他蹭到我跟前来,抱住我的脖子,鼻涕糊得我满脖子的粘腻,哭得像要挨打的是他自己一样。

我有些发怔,任他的眼泪浸湿了我肩头衣裳,有的还钻进了衣领里,贴着我的皮肤滑下,有些凉又有点温热,我不能理解在明知他弄脏了我衣服后,我却为何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别哭了。”我顺毛摸了摸他的脑袋,心头恍然,原来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竟是这样的意义。不管前世的他是人是神,不管两人之间有怎样的爱恨情仇,投胎之后一切都被推翻重来,我不识得你,你不识得我,于凡人而言,缘分跨不过一世……

陆海空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宋爹先受不了了:“罢了罢了!我不打了,今晚,你自跪到宗祠去,好好反省!”

当晚陆海空陪着我在宗祠里呼呼睡了一觉,我倚着香案,他睡在我腿上。隔天醒来的时候陆海空在我怀里眨巴着眼望我,他伸出湿湿的手掌道:“云祥,你看,你睡觉流了好多口水,我都帮你擦得衣袖都湿透了。”

我挑了挑眉,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门:“不许说让我难堪的话。”

他老实点了点头,随即坐起身来:“我不嫌弃云祥的。”

我撇了撇嘴,你不嫌弃只是你太年轻,等你找回以前的记忆了不知道会把我嫌弃成什么样呢。我正腹诽着,陆海空却抱住了我的脖子,笑眯眯的蹭我:“等我长大了,云祥就不会受罚了,做什么都不会受罚,我护着你。”

我嫌弃他道:“你多大点本事啊。别学花花公子说这些骗姑娘的话。”

陆海空没应声只是一直搂着我的脖子,在阳光静好中,竟有那么一瞬让我想将他抱住狠狠亲上两口。

那日之后,将军府上的人一致觉得小少爷玩得少了,起得早了,对待功课也比以前认真多了,学武更带劲儿了。我琢磨着,难不成这小家伙发现了我对他的“图谋不轨”所以开始防范了?还是……他真的下决心要护着我?

笑话!我费尽心思要杀的一个小屁孩,居然想护着我?

初空听到这话该笑秃毛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日清晨醒来后看见的人一定是出了一身大汗的小鬼头。他趴在我的床边,兴致冲冲的告诉我,这个早上他是多久醒来的,练了多久武,背了几首诗。

每日听他陈诉一遍他干过的事,我悔得扼腕,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我还要怎么和你斗啊小王八蛋!

如此晃晃悠悠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陆海空十岁,我十五岁的那年。我,相府小姐,宋云祥,及笄了。

可就在这年的流火七月,宋爹突然一脸严肃的告诉我,日后不许再与陆海空私会。我只道是宋爹的腐儒思想在作怪,摆了摆手没理会他,可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当真再没看见过陆海空。

中秋那日,天上明月正圆,一股奇怪的味道蓦地飘散在相府上空,我扭过头,恍然看见将军府那方升腾起了一股浓烟,没一会儿,冲天火光烧起,刺目的抢夺了天边明月的色彩。

我眨巴着眼,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宋爹严肃的神色与不知所踪的陆海空,登时明白过来了,啊,原来朝堂出事了。

我拍了拍沾满月饼碎屑的嘴,刚站起身,忽闻宋爹一声喝:“你去哪儿!”

“回房啊,吃饱了。”

宋爹皱紧了眉,吩咐身边的侍卫:“看住小姐。今晚她哪儿都不许去。”

我扭身回房,心道这么隔壁大的火,宋爹却连看也不敢出去看一眼,若不是上位者的意思,谁敢对天朝大将军府动手。

陆海空这次约莫是在劫难逃了吧。

十年,他终于早早的去投了胎,错开了与我纠缠的七世情缘。

回房时路过宗祠,我突然想到了那日陆海空在我怀中亮着眼充满希冀望我的模样,他说我流的口水染湿了他的衣袖,哼,混小子,谁会流那么多口水……

我撇了撇嘴,脚下却再也跨不出一步。

不然……我还是去帮他收个尸好了,好歹也斗智斗勇斗了这么多年了不是……

第五章

以前的陆海空因为太小所以懵懂,而现在他开始慢慢长醒了,变得聪明,变得冷静,经历如此变故之后,他只怕会越发深沉吧……

驾轻就熟的骗过蠢侍卫们的眼,我从相府后院翻墙出去,绕了好大一圈,终是绕到了将军府的后门,将军府中烈焰冲天,但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只余一片死寂。

我盯了紧闭的后门许久,心道,我这样走进去若是与办完事出来的杀手面对面撞见了那该多难堪,到时收不了陆海空的尸,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不划算。我心思一转,想起在将军府东面墙根有个狗洞,那地方隐蔽,就算里面还有杀手也寻不到那块儿去。

只是接受人界的思想教育多年来,我觉着爬狗洞确实是个不大光彩的活,是以多年未曾爬过,今日再去,不知这身材还能过不能过。

可当我走到东墙根下,却惊讶的发现此时狗洞里正卡着一个人,正是我要为其收尸的陆海空。他半个身在在墙外,半个身子在墙内,卡得好不尴尬,我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此看来,我确实是过不去的。”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发表这番感想的时候。

陆海空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来,素来干净的脸被血污了一半,从来澄澈透亮的眼像被蒙上了尘埃一般,灰茫茫的一片。他失神的盯着我,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如同木偶。

我蹲□来,在墙内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下才看见他的右眼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灼过一般,眼白与眼珠的颜色都分不清了,浑浊一片。

他卡在狗洞中,境遇如此尴尬可笑,但我却半点笑容也露不出来。

我伸出指尖却破天荒的犹豫着不敢触碰他:“陆海空。”他没有反应仍旧呆呆的望着我,我眨了眨眼,不懂心底一抽一抽的压抑感觉是什么,我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还活着?”

“云祥。”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尽是茫然,“我还活着……”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在反问我。

心底莫名的异样感愈发强烈,我终是忍不住摸上了他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揉了几下,感觉到他头发中的粘腻,我猜想,他大概是从血泊里面爬出来的吧,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你还活着。”我盯着他,看着他的左边的黑眼珠里慢慢映进了我的身影,而他右边那只眼,只怕是以后都不能再用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本是来替你收尸的。”他眸光一暗,点了点头,我又道,“不过,我现在却是来救你的。”我拽住他的胳膊,问,“卡得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