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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怀疑两条腿倒腾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再想到接到妹妹,还得再骑上三个多小时,田宓就觉得眼前一黑。

  这要不是身体被改造的好了不少,信不信她当场表演一个躺平啊。

  “嫂子,你怎么样?不冷了吧?”小张将自行车架在站台下面,笑着走过来。

  田宓很想吐槽说,你嫂子这会儿已经神魂离体了。

  但她实在太累了,多说几个字都嫌累的那种,所以最后只有气无力的回了声:“...不冷。”

  冷倒是真不冷,踩了三个多小时的二八杠,路况还不大好,她都出汗了,哪里会冷。

  这会儿小张也看出嫂子是累了,他伸手接过自行车架好后,才道:“嫂子,如果火车不晚点的话,最多再等四十分钟,咱们就能接到人了,你要不先歇一会儿?”

  田宓点了点头,这会儿她脚下的确飘的慌。

  不过天寒地冻的,她也没敢直接坐下,而是慢吞吞的从旁边拾了些枯草铺在地上,才一屁股坐下来捶腿。

  心里则唏嘘,这要是连自行车都没有的,完全靠腿,不得走上大半天?那腿...还能是好腿吗?

  还别说,这么一想,田宓顿时觉得骑车也挺幸福的,人果然都是比较出来的。

  零下二十几度,对比H省本地的气温来说,并不算最冷。

  但对于田宓来说已经足够刺骨了,所以她只敢在地上赖几分钟,便起身绕着站台溜达,时不时跟小张聊聊部队的八卦。

  滴水成冰的环境里,冻僵的不止人体的温度与思维,田宓甚至觉得时间也被冻的放慢了脚步,不然怎么会这么难熬?

  就在田宓第N次看向手表,算计着时间时,耳边突然听到了“突突突”的声音。

  是拖拉机!

  田宓跟小张都顺着声音寻去。

  果然有一辆拖拉机往这边开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看清楚拖拉机模样的田宓渐渐睁大了眼镜,甚至怀疑起眼前的是不是拖拉机了。

  这未免...也太大个了。

  更夸张的是,拖拉机上面居然还有封闭的车厢。

  “是尤特兹。”

  “什么?”田宓看向小张。

  小张眼神亮晶晶解释:“这是罗马尼亚进口过来的中型拖拉机。”

  田宓似懂非懂,当然,此刻她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火辣辣的,相较于小张单纯的欣赏,她则想着搭上顺风车的可能性。

  田宓是个感想敢做的姑娘,等拖拉机真的在车站不远处的公路上停下来后,她心中欢呼。

  不用怀疑了,这一定也是来接人的。

  果然,又过了一两分钟,从高大的拖拉机上面跳下来一个男人。

  等人走进后,田宓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身形精瘦,腰背却很是笔直,面相有些严肃。

  他也看到了田宓两人,视线在两人身上的军大衣上停留了一瞬后,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主动开口:“小家伙们是岛上部队的?”

  这一声小家伙叫的田宓面上都囧了囧:“我们是部队的,大叔是哪个农场的吗?”

  “六五二农场的。”大叔说着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避着风点火。

  等他抽了一口,田宓才继续问:“大叔,您贵姓啊?

  “小丫头想搭车?”

  被人家一眼看透企图,田宓也不怵,她笑道:“是啊,我们过来接人的,要是能搭上车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主要还是天快黑了,如果自己骑车回去,就得打着手电筒摸黑了。

  到时候风吹的树林沙沙作响,时不时的再来几声狼嚎,哪怕没有危险,多少也叫人毛骨悚然。

  大叔又抽了口烟,轻咳两声才眯眼道:“我姓胡,等下将你们的车放到拖拉机车斗里就行。”

  这是答应了,田宓眼神晶亮:“谢谢胡大叔!”

  胡大叔摆摆手:“顺路罢了。”

  这时候的人大多热情,别说顺路了,有时候就算是相反的方向,但被人求助时,也是能帮尽量帮。

  因为回程的腿保住了,蔫哒哒的田宓再次满血复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叔聊着天。

  胡大叔瞧着不大好接近,但真的聊起来,是个很朴实的人。

  尤其在她有意透露出自己丈夫,跟六二一农场的场长程朗是好朋友后,胡大叔的态度就更亲近了几分。

  三个人站在一起聊天,时不时的再围着站台溜达几圈暖暖身子,还没走上几圈,就听到了蒸汽火车呼哧带喘的熟悉鸣叫声。

  “来了!”田宓立马探头张望。

  火车的速度很快,方才还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只十几秒的功夫,就慢慢的停在了几人的跟前。

  刹车的声音很刺耳,但田宓已经顾不上了,她让小张看着自行车,又跟胡大叔打了声招呼,便快速的往三妹车厢的位置跑过去。

  在沪市上车之前,田宓有跟三妹通过电话,让她到达终点站的时候乖乖坐到车窗旁等着自己。

  田宓无视不断从车窗里翻出来的行李与旅客,只顾往后面跑,很快就看到了往外面探头探脑的田芯。

  “三妹!”

  田芯正有些惶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立马将脑袋往窗外又探了探,然后就看到了快跑过来的二姐。

  见到人,小姑娘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安了一路的心,也总算安定了下来,她赶忙挥手:“二姐,二姐!我在这里!”

  “我看见你了!”话音落下没几秒田宓就来到了车窗口,她欢喜的冲着快要哭鼻子的妹妹招手:“快出来,姐接住你。”

  “哎!”在熟悉的二姐跟前,田芯又找回了胆子,她先将行李从窗户口递了出去,然后整个身子也跟着钻了出来。

  等她被姐姐半抱着放到地上,对上旁边从车门口出来的乘客的视线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坐的是卧铺,根本不用翻窗出来的。

  不过...谁管她呢。

  姐妹俩相视而笑,然后合力拎起包袱往站台跑去。

  因为搭到了顺风车,一行人比预计的要早一个多小时到达市招待所。

  田宓本来是想请胡大叔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饭,以示感谢的,却不想人家怎么也不愿意,最后还嫌烦的直接开着拖拉机走了,委实叫人哭笑不得。

  没有机会请胡大叔吃饭,田宓却在国营饭店请小张跟三妹搓了一顿。

  其实她更加怀念查干大叔的烤全羊,无奈查干大叔只接熟客,再一个,他们都不是本地口音,大晚上的,她多少有些不放心,连澡堂子都没带三妹去。

  当然,田宓觉得,以三妹害羞的程度,让她进澡堂子,可能还要做心理建设。

  所以,吃完饭,姐妹俩简单梳洗后,就回了房间。

  “路上怎么样?有遇到欺负你的家伙吗?”

  田芯躺在三姐的身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没有,每天都有乘务员过来,大家都挺好的。”

  “那就好,在外面的时候,咱们就算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容易被人欺负。”才一个月左右没见,三妹不知道是不是重返校园的原因,还是到了发育的年纪了,不仅比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白了不少,就连个子好像也窜了一点,瞧着应该有163164厘米左右了,渐渐有了大姑娘的风采。

  尤其她满心信赖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真真叫人心头发软。

  再大一些,不知道要招了多少人的眼。

  田芯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呢,来的时候,爸还有四妹都跟我交代了很多。”

  闻言,田宓莞尔,这丫头...完全不觉得被妹妹管着有什么不对:“困了就睡吧,明天早上就能坐车去见大姐了。”

  “大姐好不好?”田芯的确困了,虽然一直被乘务员照顾着,但她从来没出过远门,这一个星期都不敢熟睡。

  但提到大姐,她还是强撑着精神担心问。

  大姐结婚的时候,她才三岁多,哪怕后来去随军那会儿,她也才八九岁,根本不记得大姐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特别好,像妈妈。”田宓一口咬定。

  却不想,这话一出,田芯整个人都僵住了。

  田宓赶紧解释:“不是咱们的妈,就是那种对孩子特别好的妈妈。大姐像那种妈妈。”

  虽然被好几个‘妈妈’绕的有些晕,但田芯听出来了,大姐人很好。

  后面为了安三妹的心,田宓又跟妹妹具体列举了大姐的各种好。

  温暖的被窝是安抚疲惫的摇篮,两人说着说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成功接到三妹,田宓一夜好眠。

  早上起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还有功夫帮妹妹收拾了一下。

  这几年外面的大环境紧张,部队倒还好,尤其他们这边偏僻,所以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讲究。

  田宓给三妹编了两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叫本就乖巧的姑娘瞧着更加乖巧几分。

  她往后退了几步,细细打量,然后满意的点头。

  嗯,有个漂亮乖巧的妹妹,装扮时就像是打扮洋娃娃一般,满满的成就感。

  姐妹俩穿戴梳洗好,又收拾好包裹出了门。

  与小张碰头后,三人又出发去了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才往汽车站而去。

  田芯将脑袋缩进大围巾里,紧紧跟在二姐身边。

  她这会儿的心情比田宓刚来的时候还懵逼,因为她完全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冷的地方。

  要不是爸爸跟姐姐们都给准备了衣服,田芯觉得她真的扛不住...

  田宓这一次起的早,赶上了最早一班往镇上去的班车.

  再加上今日天空作美,汽车一路畅通,四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镇上。

  一算时间,说不得还能赶上早上的采购车,于是三人便又一刻不停的往采购点狂奔,好在虽跑的呼哧带喘的,到底在发车前几分钟爬上了车。

  车上已经坐着一名军属,是方营长家的王春花,见到她们三人,她立马往里面让了让,嘴上还不忘笑说:“瞧瞧,这也太赶巧了,我还以为你们来不及了呢。”

  “是挺巧的,我这一路跑的。”田宓让妹妹挨着王春花坐,自己则挨着小张。

  部队里都知道,田家又有姑娘要登岛,只是这一次是过来当兵的。

  王春花最是喜欢八卦,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消息,她一双眼睛盯着身边的小姑娘来回打量:“这就是你妹妹吧?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啊?”

  田宓拍了拍妹妹:“叫田芯,过年就17了,是我三妹。”

  说着又看着田芯:“三妹,你喊春花嫂子就行。”

  田芯扒拉下围巾,抿了抿唇,努力扬起一个腼腆的笑:“春花嫂子好。”

  王春花...

  怎么说呢,王春花的心情很复杂。

  她仔细打量了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与乖巧的笑容。

  漂亮是漂亮,就是没咋张开。

  然后她咂摸了下嘴...

  原来...雨嫂子没说反话,还...真不像。

  炊事班。

  田雨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名军属等在这里了,她笑着走到几人身边:“今天车是不是又晚了些。”

  “是晚了些,不过今个儿天气好,应该也快到了...对了,小雨,我记得你妹妹就是今天过来吧?”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田雨刚要点头说是时,就听到了汽车的声音,顿时也顾不上回答她们,转身就往外迎。

  其余几个等菜的军属也立马跟了上去。

  这厢田宓已经带着三妹跳下了车,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大姐,正开心的说着什么。

  记得前两年,田雨没发胖那会儿,长得也是秀秀气气的,这...人家父母是咋养的孩子?

  三姐妹站在一起,一个丰满白净,一个精致甜美,一个清纯乖巧。

  “...咋长这样?不是说一模一样吗?”几人盯着陌生的小姑娘打量了好一会儿,有人突然咕哝了一句。

  王春花男人是陈刚手底下的兵,她跟雨嫂子关系向来好,听得这话,她一翻白眼:“咋不长这样?雨嫂子一开始就说了啊,跟她长的不像啊。”

  众人...

第46章

  “快进来...快进屋暖暖, 冻坏了吧?你那屋姐给你烧了炕,这会儿正暖和着呢。”见到亲人,田雨再一次红了眼眶, 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注意到其余军属们奇怪的表情,最后还乐呵呵的跟人招呼了一声,才拽着三妹往家去了。

  等进了屋,又给介绍了家里的三个娃, 让孩子们喊了人, 才领着人去了卧室:“这就是你的房间了,你二姐刚来的时候,也住的这屋,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你大姐夫回来就开饭。”

  田雨已经看出来了,三妹真如二妹说的那般, 是个乖巧害羞的, 所以将人带到房间后, 怕她不自在,陪着聊了几句, 她就准备出去做中饭。

  “大姐,我跟三妹来做,你歇着。”田宓将怀里的小胖丫塞给陈寻,起身冲三妹招手。

  闻言, 田芯立马从拥有独立房间的惊喜中回神,撩起袖子就利索跟了上来。

  田雨拍了二妹一记, 笑骂:“三妹刚来, 哪有这会儿就让人干活的?”

  “大...大姐, 没事,我很勤快的,我能干很多活。”让她这么坐等吃现成的,反而心慌慌。

  “噗...傻丫头。”这也太老实了,哪有张嘴就说自己能干活的,也不怕被人给欺负了去。

  这般想着,爱操心的大姐觉得好好给三妹正正性子,这人啊,还是不能太老实了。

  不过来日方长,见她实在局促不安,便没有再反对她去厨房帮忙。

  中午陈刚回来的时候,几眼就看清了三妹兔子般胆小的本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妻子跟二姨子这么着急将人接过来。

  于是,饭桌上,他尽量温和的表示了自己这个做大姐夫的欢迎,又说了妻子怀孕,她来真是帮上大忙了云云...

  果然这么一套下来,本来拘谨的田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看的田宓可乐的不行,大姐夫不愧是做政委的,做思想工作一流,他这么一说,能让三妹心里升起责任感,起码那种寄人篱下的心态降低了很多。

  当然,也因为大姐夫饭桌上的那几句话,本来答应这几天去自己家里住的田芯说什么都不去了,一门心思要照顾好大姐,认真的不行。

  看的田雨跟田宓好笑又心酸,却也没有过分阻止她。

  晚上,担心小丫头初到陌生的环境会不安。

  田宓也留宿在了大姐家,跟三妹窝在一张床上说话。

  分开个把月,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题,大多都是田芯在说,其中包括这些日子父亲的改变,还有王红艳嫁进田家后,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等:“对了二姐,二姐夫...长什么模样啊?”

  听出小姑娘话中的迟疑,田宓不解看向她:“怎么问这个?”

  田芯为难了几秒,还是老实交代:“就是那个王红艳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到处跟人说姐夫是个又老又丑的,说不定还是个带娃的二婚头,不然一个团长,还是北京人,怎么可能娶乡下姑娘什么的,哎...反正我特别烦她,就知道嚼舌根子。”

  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心中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能抗住‘男菩萨’这个最高殊荣的丈夫,居然被人脑补成了丑八怪?

  田宓好笑之余,又有些莫名,不懂王红艳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这难道就是极品的思维?

  当然,王红艳跟旁人怎么想,她一点也不在意,就是担心父亲那边可能会多想:“唔...过些天我拉着你二姐夫去拍一张合影,就当做结婚照片了,到时候给咱爸寄一张。”

  作为老丈人,总不能连二女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那...二姐夫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俊?”

  田宓戳了戳小丫头凑过来的脑袋:“你就知道俊了?”

  田芯退回自己的枕头上,一脸笃定:“姐你就喜欢好看的,不好看的才不可能嫁呢。”

  “......”颜狗的属性这么明显的吗?

  不过提到丈夫,田宓脑中不禁又浮现出火车站那次,他踩着晚霞的余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

  唔...想他了。

  她得意笑道:“你二姐夫超级无敌俊。”

  “.....”这下轮到田芯一言难尽了,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超级无敌俊,到底得有多俊。

  在小姑娘的生命中,见过最好看的异性就是父亲,田红星是他们那一带出了名的美男子,哪怕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依旧是个帅老头,不然也不能生出这么些个好看的孩子。

  于是小姑娘下意识比较:“比咱爸还好看?”

  田宓一噎,这...叫她怎么形容呢?

  父亲田红星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浓眉大眼高鼻梁,长相很是正派。

  而丈夫回回吧...气质冷硬,面部轮廓很立体,尤其狭长的眼睛,是她最喜欢的内双丹凤眼,所以...“反正在我心里,你姐夫最俊。”

  虽然怀疑姐姐这话有失偏颇,但起码可以肯定,姐夫并不丑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田芯又拉着人东拉西扯的聊别的话题,渐渐的,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二姐,你说...明天人家卫生站会不会不要我啊?”

  昏昏欲睡间,听到三妹的话,田宓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抬手拍了拍她:“别担心,你二姐夫安排好了的,咱们直接去报道就可以,不过你做的是医护兵,知道医护兵做什么吗?”

  “救人...的?”

  这么说也没毛病,田宓轻笑:“对,救人的...这是很重要的工作,过去得好好学。”

  田芯语气坚定:“我肯定会好好学的,多干活,少说话。”

  “对,工作上面多做一点没关系,就当是学习了,你要好好学,等过两年说不定还能被推荐去读大学,到时候做个医生也挺好的。”

  “医生?!”田芯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就她?可以做医生?

  “对,护士只是起步,二姐希望你能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沉下心来好好学,能不能成为医生,就得看你自己了,治病救人是很神圣很严肃的一件事,如果确定喜欢这个行业,那么后面可能要很辛苦...”

  田宓接妹妹们过来,并不是给她们找个工作,或者找个男人作为倚靠就算了的。

  她始终认为,女孩子还是得多学点东西,充实自身,将来才会有更多的选择与底气。

  哪怕她自己,有了那么强大的金手指,但对于将来考大学的计划,却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

  田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医生。

  准确些说,应该是对于未来,她从来都是茫然的。

  曾经在她有限的眼界里,以为到二十岁左右的时候,自己也会跟村里的女孩们一样,寻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生儿育女,农耕种地一辈子。

  可是姐姐却给了她另一种,她想也不敢想的人生。

  当医生?怎么可能呢?

  她...一个农村的,小学毕业的姑娘?

  那可是医生啊...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好,她是家里姐妹们进医院最多的一个,那些个从容不破的白大褂,她是又害怕又崇拜的存在。

  但,当二姐跟她说,她也有机会成为那样厉害的医生时,曾经扎针吃药的痛苦画面,突然就变的不那么恐怖了。

  半晌,她声音里带着不真切的梦幻:“所以...只要我能吃苦,就能成为医生吗?”

  这有什么难的?农村孩子哪个不能吃苦?她还不信能比农忙的时候更苦。

  “也不能这么说,文化成绩也很重要,你想做医生,起码得成绩优异,先把高中毕业证书考回来,不过这个不急,等你在卫生站稳定下来后,姐就每天抽空给你上课。”

  田芯虽然年纪小,性子也软绵,但并不代表她笨,立马就明白姐姐为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要是不争气,岂不是浪费了姐姐们的一片苦心?

  再说了,她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家人们骄傲的存在。

  她更希望,过几年,当四妹还有小弟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已经有能力作为姐姐去帮助他们。

  这么想着,田芯眼眶又红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哭。

  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不能辜负姐姐们的苦心,要努力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

  翌日一早,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吃完早饭,陈刚没有立马去部队,而是亲自领着三妹去了卫生站。

  田雨是个爱操心的,自然也想跟着。

  到最后,田宓抱着果果跟三妹走在前面,陈刚则扶着妻子跟在后面,阵容很是庞大。

  路上,陈刚还斗胆念叨了妻子几句,雪天地滑,这万一摔倒了多吓人?

  田雨嫌他烦,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忍耐着脾气解释:“...哪里都有看人下菜的,虽然三妹的名额是小妹应得的奖励,但外人又不知道,真以为是妹夫走了后门,万一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三妹怎么办?就她那软和的性子,给人欺负了估计也只敢在背后偷哭...我跟二妹都过来就不一样了,起码大面儿上,没人敢欺负三妹不是?”

  自家丈夫跟妹夫好歹都是正团级,她也没想过靠这点子身份欺负人,但起码能让旁人在生起欺负田芯的心思时,忌惮上几分。

  他们表现出对三妹的重视,可以省掉很多麻烦,那她跑一趟不是应该的嘛。

  当然,田雨没说的是,她不止要今天过来,后面跟二妹还会时不时的过来瞧瞧。

  到时候给卫生站的同事们带点小零嘴什么的,也没指望人家特殊照顾三妹,只要不欺负人就行。

  可以说,作为大姐,也真真是操碎了心。

  虽然阵仗有些夸张,但的确是起到了作用。

  起码陈刚与卫生站的负责人一通客气寒暄后,手续很快就给办好了。

  等领了衣服与生活用品,还特地将田芯安排给了护士长,让她亲自带着。

  这厢亲眼见三妹换好衣服,跟在护士长身后干活。

  两个像是送幼儿园小朋友上学的姐姐才松了口气,离开前又跟护士长热情的寒暄了几句,约定好请人过几天上门吃饭,又放下给其他人准备的一些小点心,才相偕离开。

  走出卫生站,姐妹俩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几眼。

  接下来就靠三妹自己了,毕竟她自己争气才是最重要的。

  田芯的确很争气,她脾气好,性格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再加上特别勤快,凡事抢着做,才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在卫生站站住了脚。

  虽然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别人对于她这个‘关系户’的抵触已经消除了大半。

  田宓跟大姐见小姑娘上班没几天,整个人活泼了不少不说,还交到了朋友,心里的担忧才彻底放了下来。

  而此时,离娄路回出任务已经有12天了。

  田宓一边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一边计算着丈夫回来的时间。

  就在她以为会先等到男人回来,不想却意外先等到了四妹田雪的电话。

  大姐夫的勤务员小张过来喊人的时候,外头还吓着雪,田宓没让她姐出门,自己套上大衣跟着去了部队。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田雪直入重点:“二姐,已经分家了,我跟爸还有小弟一起去夭港镇了。”

  记忆中夭港镇好像离朝阳村是挺远的,还没有直达的车,要是骑自行车,得骑上八九个小时。

  田宓惊讶:“这么快?田长卿他们没闹吗?”

  “闹了,肯定闹啊,不过爸答应他们,将来工作给他,家里的屋子也给他,后面的工资每个月给妈一半,他们立马就同意了...哦,对了,爸没当所长,他拒绝了,说要是当了所长分了房子,大哥他们还是会闹腾,所以现在还是民警,不过这边派出所有安排房子给咱们住,每个月给1块钱意思意思就行...”

  “房子怎么样?要是环境不好,别省钱,我再给你汇一些。”

  “不用,你上次给我的钱,三姐没要,都在我这里呢...爸已经给你写信了,他说打电话浪费钱,我想着你肯定记挂着家里,就自己跑到邮局给你打的电话,当时具体怎么谈判闹腾的,太复杂了,一时讲不清楚,我也写信给你了,刚才已经寄出去了...对了,二姐,三姐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是军人了?你让她有空给家里写信,新的地址我寄去的信封上面就有...”

  整个通话都是四妹在说,田宓几乎没能说上几句话。

  等挂了电话后,她的心情还是复杂的。

  田宓很清楚,父亲放弃升职,不要房子,甚至五十出头,还去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从底层做起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田宓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才冲着姐夫笑道:“咱们最近电话有些多,是不是不大好?”

  陈刚该听到的也听到了,明白二妹此刻的心情,他没多问什么,只是配合的笑道:“放心吧,你姐夫我都记着时间呢,等发工资的时候扣。”

  田宓也笑:“那我就回去了。”

  “去吧,话挑着跟你姐说。”

  “哎!我知道!”

  回到家属区,田宓刚进屋,就见大姐黑着脸,拿着鸡毛掸子在沙发上掸灰尘。

  她有些莫名:“怎么了这是?”

  果果小人精,奶声奶气道:“妈妈去晦气。”

  本来黑着脸的田雨一个没绷住,直接给逗笑了:“噗呲...你个小人家家的,还知道晦气?”

  小果果抬了抬圆润的小下巴:“妈妈刚才说晦气了呀!”

  田宓也被小丫头逗的发笑,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抛了抛。

  小丫头就喜欢这个,顿时人来疯,又笑又叫的。

  田宓也乐意宠她,反正她有力气,于是陪着小胖丫玩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下,笑着问一旁笑看着她们的大姐:“谁惹你生气了?”

  提到这个,田雨脸上的笑容一收,将鸡毛掸子搁在条桌上,抓起花生继续剥花生仁,嘴上嫌弃道:“能有谁?周大军那妈...就是你姐夫他们团三营副营长的妈。”

  “她咋啦?”田宓坐到姐姐身边,也抓起花生剥皮。

  这些都是要准备过年的零嘴儿,田宓之前提过,给孩子们换换口味,做个怪味花生啥的,所以这两天,姐妹俩有空就剥一些。

  “咋了?做春秋大梦呢!不知道咋看上三妹了,想让三妹给她做儿媳妇,嘿...关键人还一副看上咱们三妹,是三妹天大的福气的模样,还嫌三妹身子瘦弱,怕是不能生儿子,所以不能要彩礼,得多给嫁妆...我X%$x...”越说越气,田雨恨恨拍了几下桌子,好一顿脏话输出。

  田宓也皱眉:“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周副营长不是结婚了吗?”

  说到这个,田雨白眼几乎翻出了天际:“要不我能这么生气?给介绍的是周副营长的弟弟,去年来部队里探过亲,那就是个二流子...简直...不要脸!”

  这下田宓也生气了,但还记得大姐怀孕的事情,先是安抚了几句,才挑拣着把父亲成功分家的事情说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田雨的面色果然好了不少:“分了好,那点子东西给他们也好,就当花钱消灾了,再过几年,四妹跟向阳大一些,咱们再使使劲儿,给他俩也谋个好去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姐,我手上还有一个当兵的名额,要不要给大姐夫那边?”

  田雨正在喝水,闻言不解问:“给你姐夫家干啥?”

  跟亲姐姐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田宓便直接开口了:“还人情啊!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大姐跟大姐夫帮忙,我也不可能会嫁给老娄,我对他很满意,而且大姐大姐夫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见大姐已经一脸不赞同的皱眉了,田宓立马笑道:“你是我亲姐姐,我可以厚着脸皮,但姐夫是姐夫嘛,就算他没想要我的报答,我也不能装傻充愣不是?现在当兵名额不好弄,我想着,大姐夫家里面,或者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亲戚朋友想要当兵的,好歹是一份人情嘛。”

  这一次,田雨倒是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好笑道:“你不知道?妹夫已经给了谢媒礼了。”

  田宓一脸懵:“什么时候的事?”

  “还真没跟你说啊?”田雨好笑的将手里的花生仁放到簸箩里,又抓了一把带壳的才道:“去接你过来的第二天吧,就给你姐夫送了一块羊脂玉。”

  “羊脂玉?”

  “对,是妹夫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弄到的,你姐夫喜欢下围棋,一眼就瞧上那块玉了,想要用来做一副白子来着,哈哈...要了好几回,妹夫都没给他,为了这,你姐夫有一回还坏心眼的请人吃饭,灌人酒,想乘机将那玉骗过来,没想到妹夫喝醉直接睡了过去,白忙一场不说,还倒贴了一顿好酒,可给我笑的...”想起丈夫为了那一块羊脂白玉抓心挠肝的模样,田雨这会儿还觉得发笑。

  “老娄都没跟我提过这事。”田宓也笑,更多的还是甜滋滋的,毕竟自家男人不是个小气的,却一直不肯割爱,定然是真喜欢那块羊脂白玉,最后却当成谢媒礼给送了出去。

  嗯?不对啊...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姐,羊脂白玉很值钱吗?”

  “咋不值钱?你姐夫说他得到的那一块得有四五斤重,值一百多咧。”

  田宓表情扭曲了一瞬。

  “咋啦?”

  “没...”就是找到了发财之路。

  后世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顶尖的羊脂玉论克卖,一克小两万那种,她这要是找几块好料子,晚年是不是就可以翘脚享受了?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呐?

  完了,完了,这是要发了呀!

  “你想什么呢?怎么脸又红了?”田雨抬手探了探妹妹的脸颊,发现还真有些烫,不会是伤风了吧?

  “想我家老娄呢。”得赶紧问问,家里还有多少玉石,没有也要想办法买,还有她的海底宝藏、帝王蟹。

  嘶...这么一脑补,就更想回回了。

  “噗...个死丫头,也不害臊。”

  “......”

  人大约都是不经念叨的。

  这天夜里,田宓在炕上睡的香甜,正美滋滋的做了个怀抱着玉石,徜徉在金钱海洋中的美梦,就被外面的细微动静给惊醒了。

  她其实还没彻底清醒,但人已经条件反射的一咕噜坐了起来。

  刚好这时候,卧室的房门也被人轻轻推开。

  黑暗中,隐隐绰绰的高大身影,叫田宓迷迷糊糊张口:“回回?”

  男人低笑:“是我,吵醒你了?”

  话音落下,娄路回已经拽了门边的电灯线。

  亮光乍起,刺的田宓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等再次睁开时,娄路回已经大步的来到了床边,他弯下腰,长臂一伸,就连人带被的将小妻子抱住,满足的深吸一口气,才低喃:“甜甜,我想你了,时时刻刻都想,做梦也想。”

  田宓还有些不真实感,跪坐在床上,下意识伸手回抱着爱撒娇的男人,怔怔嘀咕:“我做梦也梦到玉石了...?”

  听得这话,娄路回身体一僵,然后轻轻松开怀抱,用几乎哀怨的眼神盯着一脸心虚的妻子,总觉得自己错付了。

  田宓被盯的整个人都僵硬了,也彻底清醒了,不是...别用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她呀,她真的是睡迷糊了,谁让一晚上脑袋里全都被玉石跟暴富填满了呢?

  还有,她为啥会把梦境中的话给秃噜出来?

  明明她想说的是,她也想回回了啊!!

  这可咋整?

  “那什么...”听我狡辩~

第47章

  “你刚刚说...想谁?”娄路回虽然将人松开了少许, 但大手依旧搭在了妻子的腰上,眯起狭长的眼睛,凉飕飕的打量人。

  看着明显不爽的男人, 田宓有些想笑,却又担心真笑出来,给人气狠了。

  于是她没急着解释,而是挣扎了几下,将整个人从被窝里挣扎出来, 才主动扑到男人怀里, 对准他的俊脸就一阵乱亲,那双被她偏爱的凤眸,还格外多关照了几下, 嘴里还不忘讨好哄道:“回回,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撒娇嘛,她是最拿手的。

  果然被她这么一通闹腾, 娄路回绷紧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气息都乱了几分。

  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 伸手拿起炕尾暖着的小袄子给妻子穿上,嘴里还酸溜溜冷哼:“我怎么有玉石重要?你做梦都梦着呢...”

  说着脸又黑了, 一边给妻子纽扣子,一边凶巴巴问:“这个玉石是谁?”

  田宓...“噗呲...”

  这个真不怪她,她也不想笑的,但这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吃醋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之前田宓就发现了, 丈夫在外面跟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在外面永远是可靠沉稳话不多,甚至有些冷淡的, 但在自己面前, 这人会生气, 会撒娇,会害羞,也会问一些幼稚的问题...很是鲜活,也很...可爱。

  就像现在,他似乎以为玉石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