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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竟将那块精铁炼成了一把形式怪异的四不像。”应无物道,“既不像刀,也不像剑,前锋虽然弯曲如钩,却又不是钩。”

  “后来呢?”

  “蓝一尘大怒之下,就逼着那位剑师用他自己炼成的这样怪东西自尽了!”应无物说,“蓝一尘又愤怒、又痛心,也含恨而去,这柄怪钩就落在附近一个常来为剑师烹茶煮酒的贫苦少年手里。谁也想不到他竟用这柄怪钩练成了一种空前未有的怪异武功,而且用它杀了几十位名满天下的剑客。”

  “这个贫苦少年就是杨恨?”

  “是的!”应无物淡淡的说,“如果蓝一尘早知道有这种事,恐怕早已把他和那位剑师一起投入炼剑的洪炉里去了。”

  夜色已临,三十六个白衣童子,手里捧着七十二架点着蜡烛的青铜烛台,静悄悄地走进来,将烛台分别摆在四壁,又垂手退了出去。

  狄青麟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应无物伏身一拜,恭恭敬敬地说:

  “弟子狄青麟第十一次试剑,求师傅赐招。”

  火折一打着,铁箱里就有件形状怪异的兵刃,闪起了一道寒光,直逼吕素文的眉睫。

  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

  “这是种武器,是我父亲生前用的武器。”杨铮神情黯然,“这也是我父亲惟一留下来给我的遗物,可是他老人家又再三告诫我,不到生死关头,非但决不能动用它,而且连说都不能说出来。”

  “我也见到过不少江湖人,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我都见过,”吕素文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这样子的。”

  “你当然没有见到过。”杨铮说,“这本来就是件空前未有,独一无二的武器。”

  “这是剑,还是钩?”

  “本来应该是剑的,可是我父亲却替它取了个特别的名字,叫作离别钩。”

  “既然是钩,就应该钩住才对,”吕素文问,“为什么要叫作离别?”

  “因为这柄钩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杨铮说,“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

  “如果它钩住我的咽喉,我就要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离别,”杨铮凝视着吕素文,“不愿跟你离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几乎已接近痛苦的柔情,“我要用这柄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生生世世都永远相聚在一起,永远不再离别。”

  吕素文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对她的感情,而且非常明白。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火折子已经灭了,杨铮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泪。

  那柄寒光闪闪的离别钩,仿佛也已消失在黑夜里。

  ——如果它真的消失了多好!

  吕素文真的希望它已经消失了,永远消失了,永远不再有离别钩,永远不再离别。

  永远没有杀戮和仇恨,两个人永远这么样平和安静地在一起,就算是在黑暗里,也是甜蜜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铮才轻轻地问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要走了,已经知道我要带着这柄离别钩和你别离。我这么做虽然是为了要跟你永远相聚,可是这一别也可能永无相聚之日,”杨铮说,“因为你也知道我的对手都是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声音仿佛非常遥远,非常非常遥远,“所以你可以说你不愿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要我也留下来。既然没有别人能找到这里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相聚在一起?”

  密林里一片沉寂,连风吹木叶的声音都没有,连风都吹不到这里。

  木屋里也一片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吕素文才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我比现在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这样说的,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留下你,要你抛下一切,跟我在这种鬼地方过一辈子。”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杨铮心里也许反而会觉得好受些。

  但是她的冷静,这种令人心碎的冷静,甚至会逼得自己发疯。

  一个人要付出多痛苦的代价才能保持这种冷静?

  杨铮的心在绞痛!

  她宁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鬼地方,绝望地等待着他回来,也不愿勉强留下他。

  因为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如果她一定不愿他去做,一定会使他痛苦悔恨终身。

  她宁可自己忍受这种痛苦,也不愿阻止她的男人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夜凉如水。杨铮忽然觉得有一个光滑柔软温暖的身子慢慢地靠近他,将他紧紧拥抱。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们已互相沉浸在对方的欢愉和满足中,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冷风吹入窗户,窗外有了微光。

  吕素文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里仍可感觉到昨夜激情后的甜蜜,心里却充满酸楚和绝望。

  杨铮已经悄悄地走了。

  她知道他走,可是她假装睡得很沉。他也没有惊动她。

  因为他们都已不能再忍受道别时的痛苦。

  桌上有个蓝布包袱,他把剩下的粮食都留下给她,已经足够让她维持到他回来接她的时候。

  期限已经只剩下七天,七天内他一定要回来。

  如果七天后他还没有回来呢?

  她连想都不敢去想。她一定要努力集中思想,不断地告诉自己:

  “既然我们已经享受过相聚的欢愉,为什么不能忍受别离的痛苦?未曾经历过别离的痛苦,又怎么会知道相聚的欢愉?”

  第七回 黎明前后

  黎明。

  树林里充满了清冷而潮湿的木叶芬芳,泥土里还留着去年残秋时的落叶。

  可是现在新叶已经又生出了。古老的树木又一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枯叶,又怎么会有新叶再生?

  杨铮用一块破布卷住了离别钩,用力握在手里,挺起胸膛大步前行。

  ——他一定要回来,七天之内他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如果他不能回来了呢?

  这问题他连想都不敢想,也没法子去想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种逼人的杀气。

  然后他看见了蓝大先生。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蓝一尘忽然间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色看着他。

  杨铮当然会觉得有一点意外,他问蓝一尘:

  “你怎么会来的?”

  “我是一路跟着你来的。”蓝一尘说,“想不到你真是杨恨的儿子。”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很奇怪的感情,也不知是讥诮,是痛惜,还是安慰。

  “我跟你来,本来还想再见他一面。”蓝一尘叹息,“想不到他竟已先我而去。”

  杨铮保持着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大先生目光已移向他的手,盯着他手里用破布卷住的武器。

  “这是不是他留给你的离别钩?”

  “是的。”杨铮不能不承认,而且不愿否认,因为他一直以此为荣。不管江湖中人怎么说,都没有改变他对他父亲的看法。

  他相信他的父亲决不是卑鄙的小人。

  “我知道他一定会将这柄钩留给你。”蓝一尘说,“你为什么一直不用它?是不是因为你不愿让别人知道你是杨恨的儿子?”

  “你错了。”

  “哦?”

  “我一直没有用过它,只因为我一直不愿使人别离。”

  “现在你为什么又要用了?”

  杨铮拒绝回答。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必告诉任何人。

  蓝一尘忽然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既然已经准备用它,就不妨先用来对付我。”

  杨铮臂上的肌肉骤然抽紧。

  “对付你?”他问蓝一尘,“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蓝一尘冷冷地说:“现在我已经不妨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杨恨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躲到这里来,含恨而死。”

  杨铮额角手背上都已有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