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边揭示了什么秘密?抑或是世所无匹的功法内力?

这究竟蕴含了什么莫大法力,就连修过佛、密、道的黑光上人,一时也无法体悟理解。

可是其结果却立罕见影,马上见到。

因为啸声、吼声、萧声,不管再大、再锐、再利的声音,都给这好听的乐声压下去了。

一时,天地间只剩这奇异的乐音。

以及这狂人的那一句:

“我命由天不由人——啊——不由人,”

2.我命由我不由人

“听天由命,那还罢了——”只听那披发狂人对着中天青月喃喃自语:“由人?不!任人鱼肉,那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了……我命在我,岂可由人!”

他的狂态渐成,眼神愈渐明晰,语音也渐清晰。

——原来他的语音并不尖锐跋扈,其实还是温柔动听,他说每一个字都像在朗诵,每一个字组成的句子就成了歌诵了。

只是他不以为意。

也不为己甚。

只自以为是。

只不过他这样一自说自话时,脚踝、臂腋间的锁链交击之声便低落了下去,只见惊涛书生吴其荣,腹部突然鼓胀了起来,还起伏不已,犹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萧声,夹如裂吊、银瓶乍裂,割耳而至!

同一时间,那修长个子似忽然长高了,像面条一样,全身形更长更窄更狭更瘦。

也更伶仔。

同时,另一短小精悍个子,却似更扁平了,甚至蓦然肥了起来,胖了开来,迅速发胀,更加扭曲古怪。做了一件事:

他这回不再抖动铁链。他一旦察觉这三人再次联“手”以“声”来钳制他,他就他苍白的手。

他只有一只手。

他的手很小,很秀气。

——尽管他的身体、须发乃至衣袂有点肮脏、相当邋遢,还沾有许多灰尘、泥垢,但他的手依然白净、相当干净。

他的指骨很有力。

指头很尖,像女子的纤指。

他的腕骨很瘦,像孩子的手。

——就这样的一只手,仲向中天,但是跟苍穹求救,要与皓月拉手。

月只有光。

没有手。

只不过,当他的手一伸、就弹出了手指:

三只手指。

——中、食和无名指。

他的手指一旦弹出,局面就变了:

月亮的光华,仿佛全都吸取漫经在他的指尖上,而且迅速蔓延贯注到他的手臂上。

他三指朝天。

弹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只惜,天往往是无情的:

甚至也是无知无党的。

——苍天无情,大地无义,连大道也是无名的。

人呢?

他的手指才一弹了出去,就听到两种很特殊的声音:

一,遥远的天际,忽尔传来一种声音。

一种相当“古怪”的声音。

一一所谓“古怪”,是因为满城的人,包括各行各业各色的人等,连睿智如诸葛先生在内,都肯定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所以,也无法联想或推断,那到底是什么事物?

那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隆”的声响,像磨坊飞到了半空,就像水车、风车在星际旋转,又或是九百九十九万只人还大的蜜蜂,快要从夭而降。又或是一点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针刺进了人的耳膜,且潜入了脑门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

只有声音。

没有形状。

一一甚至连痕迹也没有。

只知“它”由远而近,又似只在中天徘徊翱翔,不远不近,若即若离,不生不灭,如色如空。

二,那是一个人的大叫。

叫的人是在长街口。

瓦子巷的巷口。

那人叫的是四个字。

那是一记招式的名称。

——可是当这招式给唤起的时候,人们(至少武林中人)。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白愁飞。

——这人大叫的四个字正是:“三指弹天!”

不只叫了一声。

也不止是叫了一次。

那人一连叫了三声,喊了三次:“三指弹天!天!三指弹天!天哪!三指弹天!天啊!”

三次“三指弹天”里,还加插了“天”、“天哪”和“天啊”,可见叫的人惊愕程度之甚:

叫的人本来一向都很镇定。

他是在“金风细雨楼”里镇定出了名的人,同时也是当日在白愁飞麾下“定”得让这曾手握大权的“白楼主”也对他十分注重赏识的人物。

他就是孙鱼。

孙鱼而今之震愕,就是因为他曾在白愁飞手里任过事之故。

他一看便知,那狂人使的正是白愁飞的绝门也是独门的指法。

——那是白愁飞的指法,这人却怎么会使!?

可是感到震愕的不只是他一个。

另一个人没有叫,不过心中却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震惊还带着惊悟,羞愧与喜怒。

尽管他心中十分震动,但他绝对不会叫出声来。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叫这人失态、失惊或失声的了。

甚至连那宝石般的眼色都没有过任何一丝惊悚的闪影。

他的神情依然孤寞。

咀角依然冷峻的下抿着。

“他的秀眉依然如刀,眉骨依然如斜倚着的远山似的高。

还带者雪峰般的做。

——只不过,如果极为熟悉他的人,十分留心注意的话,也许就会发觉,当他看见那狂人在使出“三指弹夭”的一刹间,他苍白的脸孔突然充了血,然后又迅速尽退如潮,他的脸色又还他个苍白依旧。

他依然连头都不抬——就连他的脖子也早已扭断了似的。

他从不抬头。

他也不要抬头。

他真的不能抬头。

——他就是京城里黑道上最大势力的“六分半堂”三代大堂主:“低首神龙,断颈争雄”:

狄飞惊。

狄飞惊依然匕袒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