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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省心?”徐医生气愤地说,“这小丫头是最省心了,从小你们什么时候管过她?”徐医生也知道现在李家的情况,确实走不开,叹气道:“先等她醒来再说!要是醒不来赶紧送到大医院去!”停了一下,看到叶尔脸上的伤,又气愤地说:“李四姐(李奶奶的名字)一辈子都是这个火爆脾气,说了多少遍都改不了,从小就喜欢打孩子,要不是还有那个老毛虫疼着她啊,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活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剑锋老医生声音也哽咽了,也不知是想到堂屋里去世的叶老头心有所感还是可怜叶尔,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现在连唯一疼她的老毛虫都走了,丢下她一个,这丫头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在那,又是从小受了委屈都闷不吭声的,有什么苦就她自己知道,你们这些当大人的一个个都没对她尽到责任不说,就知道怪她打她,老毛虫走了最伤心最难过的是哪个你们个晓得?”他指着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叶尔大声说:“就是她!”

房间里除了高烧昏迷的叶尔,就只有李妈妈和剑锋老医生两个人,其他人都在堂屋里给叶老头封棺,根本没心思照顾到叶尔。

过了一会儿,李妈妈也被叫到堂屋帮忙,剑锋老医生对李家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天亮了她烧还不退,一定要送到市里大医院去,一刻也别耽搁。

天快亮的时候,响鼓喇叭乐队都吹吹打打地响了起来,各方的亲戚都到了,李家人更加忙碌起来,李妈妈要接待客人,还要安排种种事宜,哪里能顾得了躺在床上的叶尔,就交代闲着的李明珠来照顾叶尔,看着她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赶紧告诉李妈妈。

李明珠点点头答应,看了床上的叶尔一眼,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电脑前上网,看盐水还有大半瓶在,滴啊滴的估计不要一个小时都滴不完,也就玩起电脑来,想起来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盐水挂完了没,况且剑锋老医生已经给她打了针,也挂了两瓶盐水,还开了退烧药什么的,她根本就想不到叶尔会严重到怎么样什么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其实看到李奶奶在打叶尔的时候,李明珠在一旁看着心里甚至是叫着痛快的,心里希望打的越狠越好,她在家里受够了爸爸妈妈动不动就说,你不学你妹妹多懂事,考上b大,你再看看你,大专出来后整天呆在家里混,叫你考个老师都考不上。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这样每天被老爸老妈念叨着什么都不如妹妹,李明珠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心中的憋屈使得她对叶尔的怨念简直深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当然,只是看她不顺眼,一辈子都不会顺眼的程度,虽然打的挺解气挺过瘾,可从没想过要妹妹怎么样,她们毕竟是亲姐妹,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到恨不得她死了的地步。

叶尔被送进医院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期间高烧一直没退过,还是李言担心她的情况,一大早过来看她,才发现她已经烧的人事不知,阴沉着脸焦急地将她送往医院。

医生告诉他,病人送来的晚,烧的太严重,醒来后,会有一些其它后遗症,可能大脑会受影响。

第61章 六零一.叶尔醒来

叶尔醒来时,已经是四天后。

按照当地习俗,老人过世后要在三天后上坟的,她是在众人上坟回来之后才醒来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笑,很乖巧地喊了声照顾她的:“李言哥哥。”

笑容明澈的没有一丝阴霾,只是那脸上仍然没有消下去的青紫的痕迹还有抓破的血印,映着那张灿烂的笑脸,看着是那么的碍眼,他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抚上她脸上的那些伤痕。

不光她脸上,颈脖上、背上、肩上都有,在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上看的有些触目惊心。

李言非常不解,明明是亲手养大的亲孙女,为什么那个老人能下得去这样的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眼前这个小丫头身上,一点都没有考虑到,那样的悲痛之下,又施加那样可以压垮她灵魂的压力,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会崩溃的吧,这个小丫头。

见到她醒了,李言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奇妙地跟着露出了一点笑容,接着露出有几分惊异,担忧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额,已经不烧了,只是她的表情实在有几分怪异,她的笑容实在太清澈了,就像……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眼睛乌黑的像夏日的夜色,纯净透明,不染一丝尘埃,更没有应该有的……悲伤。

“李言哥哥,怎么了?”叶尔神情天真而疑惑地望着他,双眸清澈干净,“这是哪里?我爷爷呢?”她问,“这里是徐医生家吗?”

她乖巧地盘着腿坐在床上,不时地张望一下四周,似乎对周围都充满好奇,又或是在找爷爷奶奶,没有找到也不着急,回过头安静认真地望着李言,单纯无邪,满是信任。

李言心头猛然一跳,慌张感海啸一般扑向他的心头,他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控制住手的颤抖,抚上她消瘦的面颊,轻声问:“叶尔,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很安静地摇了摇头,抿嘴一笑,接着问:“李言哥哥,爷爷呢?”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用手对着李言比划了一下,认真地说:“李言哥哥,你变了好多!”她指着他脸上青色的胡渣子,表情有点嫌弃:“都快成大胡子了。”

“叶尔,你乖乖在这待着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李言温声说。

叶尔点点头,“那你快点,我一个人害怕!”

“好,乖,我保证,马上就回来。”李言倾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吻,叶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开心而又害羞的笑。

从小到大,只有爷爷亲过她。

爷爷总是很不正经地说:“二子,来来来,把小脸伸过来让爷爷香一下!”

叶尔闻言总是很乐颠乐颠地跑过去,把小脸凑到爷爷嘴巴,爷爷啪嗒,狠狠亲了个响啵儿,然后开怀大笑地逗她:“哎呀,好香啊,把我鼻子都要香掉了!”

这个时候叶尔就会咯咯咯地很开心地笑,然后又凑过去给爷爷香一口,爷爷又大笑着说:“哎呀,鼻子又香掉了,不香了不香了,没鼻子香不了了!”

叶尔就会咯咯咯地一直笑个不停,知道李老太来打断他们俩,凶着叫叶尔做作业去,然后骂叶老头总是老不正经的逗孙女,耽误学习。

现在被李言香了,她很开心,她觉得,只有真正喜欢她的人才会愿意跟她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才会愿意香她。

李言一出去,就十分焦急地冲到主治医生那里,向来不温不火的他第一次打乱了节奏:“医生!医生!医生你快去看看!我朋友她怎么了?”

这几天以来,李言一直在这里照顾叶尔,他情绪内敛温文尔雅,鲜少见他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医生连忙赶到她病床前,叶尔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医生,发现不是徐医生,她也不紧张,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像小和尚一样盘腿而坐。

医生摸摸她的头,“已经不烧了。”又用助听器放进她衣服里,在胸前各个地方听了听,温和地问她:“有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头还痛么?”

她笑着摇摇头,本来想说不痛,可一摇就发现头真的痛,不由疑惑地摸摸头,手一触碰,发现那里包了个大纱布,轻轻一碰就疼的厉害,头还有些晕晕的。她乖巧地对医生说:“头有点晕乎乎的。”她指着头上的伤口处有些委屈:“这里好疼~”

医生摸摸她,“不疼了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你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医院吗?”

“不是李言哥哥背来的吗?”她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天真地笑,“医生,我要回家了,我作业还没做完呢!再不回家爷爷该等急了。”

说到爷爷,她不知怎么,心猛然就痛了一下,痛的她一抽,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痛苦地捂着心口的位置蜷缩了身子。

医生和李言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眼泪汪汪的,有些无助:“这里好痛!”

“不应该啊,这里怎么会痛呢?”医生连忙给她做检查,以为还有哪些后遗症,可检查了一番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一直指着心脏的地方喊着痛,痛的她眼泪淌了一脸,却没有感觉一样。

她睁着泪汪汪的眼难过地问医生:“医生,我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了?怎么这么疼?”

“小孩子没事别瞎说,什么治不好的病!”医生温和地笑着训斥,招呼着护士,推她进去又做了一次检查。

检查得出来的结果是,病人因受到外界刺激过大,加上之前发烧没有及时来医院处理,加上大脑又经过外力的猛烈撞击,使得产生逃避心理,心智与记忆……现在还不确定到底停留在几岁。

“医生,还能医治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病人也许一辈子就这样,好好养着,也许有一天突然就好了,只是有些心结,唉!”

叶尔在医院期间,李爸李妈因要忙碌爷爷的后事,也就没来医院看她,直到听说她醒来,才打电话拜托李言好好照顾,带回家来。

家中亲戚已经走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邻里朋友和爷爷的直系亲属。

叶尔跟在李言后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一直看不到她最熟悉的那个人,眼眶开始泛红。

李老太看她回来,起身向她走来,吓得她本能地往李言后面缩,李老太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叶尔被吓了一跳,记忆中电火石光地闪过一个片段,手紧紧揪着李言的衣服,脸色顿时发白,吓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奶奶别打我,别打我,我…我去做作业。”

众人一惊,李老太向来爱面子,叶尔在这么多邻里朋友面前说这样的话,本来没什么的事,这下李老太就算不打她也不可能了。

叶老头刚刚去世,李老太哭过之后眼眶还肿着,这几天她苍老了不少,头发也斑白了许多,神情疲惫。

听到她的话,她阴沉着脸色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不打你,我打你干什么?我打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干什么?走,走的越远越好,给我滚的远远的。”

叶尔从李言身后出来,拼命的摇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目光哀求,却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怕奶奶一生气就不要她了。

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不听话,不听话把你送到谁谁谁家不要了,给别人养去。”

李妈看到自己女儿被骂,不高兴地说:“好好的凶小孩子做什么?她刚刚才从医院回来!”扭头对叶尔也不耐烦地说:“你也是的,好好的哭什么?哪个欺负了还是怎么着你了?还不把眼泪擦擦!”

李老太和媳妇向来不怎么对头,见媳妇当众顶撞她,气的骂道:“我凶什么?她爷爷死了你知不知道,收棺她不在,她爷爷上坟她也不在!这样的丫头我还养她做什么?当初怎么就养了她,还不如一把按在脸盆里摁死算了!”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拿起门后的扫帚就对着叶尔挥过去,哭着说:“你给我走,别在我们家待着,你不是说我打你吗?我今天就打死你!”

扫帚头对着叶尔身上一下一下的就打了过去,被李言连忙拦下,都打在了他身上。

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觉得疼,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李老太这只是习惯性动作,她是个暴躁脾气,生气时,总是拿到什么东西就挥,有时候是筷子,有时候是扫帚梗,有时候是竹丝,只是小时候拦在叶尔身前的叶老头,现在是李言。

叶尔吓得动也不敢动,任李老太的扫帚一下一下的打在她身上,跪在那里只知道惶恐地哭着喊:“别不要我……奶奶别不要我……爷爷……爷爷……”

在她印象里,罚跪是很平常的事,作业做不出来要罚跪,不听话也要罚跪,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就吓得跪下了。

李老太一听她还喊爷爷,气的用扫帚梗打的跟用力,劈头盖脸地就乱打一气:“你个没良心的,你还喊你爷爷,你爷爷死了!都是你!都是你个扫把星害的!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学校里老师也是这样,对调皮的学生老师总是用罚跪来惩罚,只是在学校里,她从未被罚跪过。

李妈一直心安的告诉自己,女儿在给公公婆婆带着是享福,连个碗都不会洗,也不知道多享福,心里也就没有什么愧疚,现在看到李老太这样打自己女儿,毕竟是亲生的,自己骂是一回事,别人打又是另一回事,一时间心痛的不行,连忙走过去将李老太手中的笤帚接下,“妈,爸年纪这么大了,又有过那样厉害的病,这哪里是小二子害的,你冷静冷静!”其他邻里朋友都拉着劝着说:“别打了别打了,二子还小不懂事,大坏了可怎么好?别气了别气了,她也不想的。”

李奇前几天看到叶尔被李老太打晕过去,心中本就气愤,只是碍着自己是晚辈不好说,此刻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大声囔道:“奶奶,你能不能别打了?姐姐都这么大了你还动不动就打她!”

李妈也对叶尔凶道:“还不快起来!”

叶尔看了李老太一眼,被李言拉起来放到身后。

她这样的表情,在她小时候经常看到,长大后基本就没有了,可能是叶老头的爱给了她安全感,知道她不会再被人送走,有了爱她的家人,她性子也变得活泼,在叶老头和李老太面前爱娇起来。

气急了的李老太没发现孙女的不对,一直关注她的李爸却发现了,赶忙走到她面前替她擦干眼泪,担心地问:“二子,你怎么了?没事没事啊,别怕,爸爸在这,没人不要你,啊!”

将她拥进怀里之后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抖,害怕的全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