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快快请起,”晋鞅上前扶起顾长龄,“先生于朕,非利剑,而是明灯。有先生相助,乃是朕之幸。”

顾长龄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一字一顿道:“此乃臣之幸。”

两日后,天光才露鱼肚白,顾如玖就已经开始起身梳洗,换上了昨日太后特意让人送来的宫装。

“姑娘,时辰快到了。”秋罗弯腰替顾如玖整理了一下裙摆,躬身退后几步,“车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顾如玖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确定没有不妥当后,才点头道:“走吧。”

晋鞅的冠礼在昭阳殿举行,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去祭拜先祖,然后才能开始加冠仪式。她作为女眷,是不用跟着去的,她需要做的就是在昭阳殿里站着做一名旁观者。

她没有想到晋鞅竟然加封她为三品县主,她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昭阳殿上,也算是光明正大了。

从康泉宫到昭阳殿还有一段距离,顾如玖听着车轱辘压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感慨,原来眨眼便是三四年时间过去了,当初不被人认真对待的小皇帝,终于要踏上真正的帝王之路。

昭阳殿上有乐师们在奏乐,她走下马车时,见到的便是殿外两旁站着的守卫,以及分立两边站着的男女。

“长颜县主,请往这边来。”一位礼部的小官员走过来,朝她行礼后,便给她指了方向。

“有劳。”顾如玖朝此人道谢后,朝身后的丫鬟们看了一眼,单独踏上了白玉阶梯。

长长的宫装裙摆在阶梯上拂过,就像是水流划过,顾如玖的心也犹如被微风吹过的水面,有点小小的激荡。

爬上最后一级阶梯时,她回首看了眼身后,阶梯下的人渺小得看不清面貌,宛若两个世界的人。

收回目光,顾如玖朝女眷堆里看去,然后提起裙摆朝杨氏站着的方向走去。

杨氏的身份乃是郡夫人,位居国夫人之下,但是在场女眷除了皇室中人,杨氏已经算是位居高位。

站在杨氏左边的是李家太太吴氏,顾如玖上前给杨氏行礼后,又朝周围的夫人们福了福,才去自己应该站的位置站定。

杨氏见女儿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顾太太家的女公子瞧着好福气。”站在杨氏右边的是张右相的太太,她丈夫虽然是寒门出门,但是品级在这,所以站位比较靠前。

不过周围的夫人们待她并不热络,只是世家人行事太过委婉,张太太并没有切实感受到自己其实被排外了。

“谢谢,她小孩家家的,哪来什么福气。”杨氏淡笑,对于张太太这种当着众人的面谈论她女儿的行为有些不满。

“话可不能这么说,连出云真人都这么称赞,那还能有假。”这位张太太还是忠实的信徒,对于出云真人的话深信不疑。她原本对顾家的姑娘没什么印象,这会见顾如玖面色白皙,走路的样子也比自家闺女好看,就忍不住动了些心思。

自家虽然算不上世家,可是夫君是朝中右相,她的幼子又上进,若是能把这位有福气的县主求娶到他们家……

“皇上驾到!”

张太太心中正想着,突然听到太监尖利的传报声,才猛的回神。她盼头看去,只见玉阶之下,一个身着玄底红纹锦袍的少年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他脚下踩的不是玉阶,而是整个天下。

张太太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前几年太后过继而来的皇帝。

皇帝进入内殿后,先是念了一篇长长的文章,张太太没读什么书,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只觉得这个皇帝念文章的样子格外的好看,自家那几小子是半点也比不上的。

在后面便是加冠,取字之类的流程,反正各种繁复,看得张太太有些头晕,只觉得宸君这个字还是挺好听,这么一想,又认为有些可惜。一个皇帝的字再好听,也没人能叫啊。

再看看做赞宾的顾长龄,张太太心里有些不太高兴,明明都是帝师,为什么顾长龄能做帝师,她家夫君却只能站在一边观礼?

不管张太太心里是不是有些不愉快,至少其他人面上都挺愉快的。顾如玖站在人群中,看着头戴帝王冠冕,身着玄色九龙服的帝王,心里也跟着有些小激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就在晋鞅转身面向众人时,好像朝她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帝王的冠礼实在折腾人,等典礼结束的时候,顾如玖的腿已经有些发僵,她送走杨氏后,才坐上回康泉宫的马车。

回到西配殿,换了一套宫装后,顾如玖来到主殿,周太后与晋鞅都在。见到她过来,晋鞅未语先笑,“师妹。”

顾如玖对他笑了笑,见他脸色有些白,朝周太后屈了屈膝后便道:“师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累着了?”

“我没事,”晋鞅咳了一声,端在手里的茶杯跟着一抖,“师妹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孝顺,只是你今日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周太后见状,忙道,“白贤,扶陛下回宫。”

顾如玖跟着点头道:“陛下,姑母说得对,你先回去休息。”她也顾不得礼仪,伸手拿过晋鞅手里的茶杯,“这里还有我呢。”

“那就有劳师妹了,”晋鞅低咳一声,朝顾如玖微微一笑,便由白贤扶着站了起来。

周太后忍了忍,开口道:“久久,你去送送你表哥。”

表哥?顾如玖愣了一下,然后跟了出去。

见顾如玖跟了出来,晋鞅的脚步放缓,待顾如玖跟上后,才道:“师妹今日站了大半日,也累了吧。”

顾如玖摇了摇头,“我还好,陛下别担心我。”她见晋鞅脸上疲态尽露,担忧道,“陛下,我听说睡前半个时辰喝些杏仁奶茶有益睡眠,你不如试一试?”

白贤闻言在心底叹息,陛下整日要学那么多东西,哪能好好休息。

“好。”晋鞅笑着点头。

顾如玖目送着他踏上御辇,忍不住再度开口道:“陛下,政事每天都有,您却只有一个,唯望你为了自己,为了太后,好好保重身体。”

晋鞅掀帘子的手微顿,回头看着御辇前站着的少女,再度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顾如玖上前一步,摊开掌心道:“臣女贺陛下加冠之喜。”

她的掌心放着的是一个福与寿字的荷包。

大丰每年的三月初三是女儿礼,每到这日,家中未出阁的姑娘便会为家中父兄母嫂送上绣着福字与寿字的绣品,祝愿家中长辈福寿安康。

现在早已经过了三月初三,可是这个福字荷包,意义却是一样的。

晋鞅看着荷包下面的络子在夜风中飞舞,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到对方温软的掌心,那点温度几乎烫到了他的心底。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福寿荷包,所以茫然之下,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荷包绣得不怎么好看,边角处还有线头,晋鞅把这个荷包紧紧握在了掌心。

站在马车上的他弯下腰,看着这个娇俏客人的少女,轻轻道:“谢谢。”

第34章

“陛下,杏仁奶茶送来了。”白贤端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着碗杏仁奶还在冒着缕缕热气。

晋鞅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淡淡的杏仁味压住了奶腥气,还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

一口气喝完奶茶,晋鞅接过宫女递来的杯子,漱干净嘴巴,然后用手帕擦着嘴道:“长颜县主那的奶茶,也是这种味道?”

“是的,陛下,这奶茶正是照康泉宫的方法做的。”白贤把空碗递给身后的太监,然后小声道,“时辰不早,您看……”

晋鞅心中虽挂念着几分奏折,但是想到方才母后与师妹关切的眼神,他想了想,然后道:“把前几日朕看过的游记拿来,朕看一会儿就睡。”

白贤放下心来,找来书呈给晋鞅后,便安静站在一旁。

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晋鞅放下书,对白贤道:“唤人进来伺候。”

白贤轻轻鼓掌,就有宫女太监走了进来,伺候着晋鞅洗漱以及整理床铺。

小心取下晋鞅发间的玉冠,轻轻放进盒中,白贤隐隐觉得,只怕从今日开始,这个天下就要大变样了。

“白贤,你说谁家贵女可堪为后?”晋鞅张开双臂,看到给他解腰带宫女手抖了一抖。

白贤捧着盒子的手顿住,背后甚至冒出了冷汗:“陛下,奴婢乃位卑低贱之人,哪有机会得见各家贵女芳颜。”

“是吗?”晋鞅走到椅子上坐下,抬起脚任由宫女替他脱去鞋袜,然后把脚放进冒着热气的木盆中,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脚,他神情略缓和了几分:“听闻前两日司马家的人找过你?”

“陛下!”白贤面色惨白,咚的一声跪在晋鞅面前,“奴婢有罪,但是奴婢绝未向司马家透露半点消息。”

晋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脚背。

春季的夜晚尚带寒气,可是白贤的额际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他额头触地,听着水声却不敢开口,更不敢抬头,只瑟瑟的抖着肩膀,以期皇上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能饶了他这一次。

洗完脚,宫女用上好的棉布擦干晋鞅脚上的水渍,跪在地上替他穿上一双柔软的棉鞋。

晋鞅站起身,走到白贤面前,沉默的看着白贤没有说话。

白贤全身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他等了半天,结果陛下一言不发,转身朝内室走去。

“陛下,陛下。”他向前跪行几步,却被面前放下的纱帐拦了下来,他只好隔着纱帐朝内砰砰磕起头来。

“陛下,奴婢忠心为您,绝不敢有二心,请陛下明鉴。”仅仅几下,他的额头已经见了血,可是他却不敢擦,更不敢放轻力道。

“你退下吧,”纱帐内陛下显得有些平淡的声音传出,“今夜由何明伺候。”

白贤心头一苦,却不敢多说,只是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奴婢……告退。”

走出紫宸时,他正好看到何明朝里走,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白贤面无表情的站着没有动。

“白公公辛苦了。”何明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拱了拱手,然后才继续往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白贤低骂一句:“小人得志!”且看他能狂到几时!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太累,还是因为那碗杏仁奶茶起了作用,晋鞅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差点误了大朝会的时辰。

在九龙御座上坐下,晋鞅看着文武百官齐齐朝自己行礼,抬了抬手。

站在他身后的贺明高声唱道:“起!”

坐在金凤座上的太后起身道:“今日文武百官皆在,哀家便宣布一件事。”

文武百官齐齐朝太后看去,心中皆有了底。

果然不出大家预料,太后要还政于陛下,当着全朝重臣的面,言明朝中大小之事,皆由皇帝做主,她不再操心朝政。

不少忠臣良将原本还担心太后与幼帝之间会因为权利起争端,甚至有不少人还在私底下做了许多准备,就是为了避免两人的争端连累百姓。哪知道他们设想了无数可能,却没有料到太后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放手了。

这可不是口头说放权,内里却还紧紧把持着朝政,而是真真正正的还政了。因为太后就连能调动中央大军的虎符也交给了皇帝,那姿态说不出的潇洒,仿佛那不是虎符,而是一块丑陋的石头。

但不管怎么说,太后愿意这么轻轻松松的交权,大多臣子心中是松了口气。恭送太后时,三拜九叩得十分服气,这事轮到他们头上,没准还做不到太后这般洒脱。

李光吉看着御座上的年轻帝王,面上的笑意十分勉强。

待朝会结束后,他叫住准备往外走的顾长龄:“顾大人,请留步。”

“李相。”顾长龄停下脚步,笑得一团和气的朝李光吉作揖。

李光吉回礼,然后笑道:“今日春色正好,若能与顾大人这般文雅之人同路,也算是雅事,不知顾大人是否介意在下同行?”

“李相请。”顾长龄笑着摆手道,“只是我等庸俗之人,不堪雅字,李相谬赞了。”

“顾大人太过谦虚了。”李光吉笑着与顾长龄并肩走着,话题拐来拐去,终于还是说到了后位之事上。

“李相,君主君主,便是众君之主,在下虽有幸教授陛下课业,只是这等大事,岂是在下能去参言的?”

“我等忠心为君,立后乃国之大事,即便进言一二,陛下仁德宽厚也不会对我等不满,”李光吉朝紫宸殿方向抱拳,“顾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相信此事太后必有定夺,”顾长龄不疾不徐开口,见李光吉脸上的笑意有些疏离,又开口道,“不过李相所言也甚是有理,不若我等面见太后,一抒心中所想。”

“顾大人所言极是。”李光吉知道顾长龄此人是个滑不溜秋的笑面虎,所以也不坚持,转头又把张仲瀚带上,三人一起去求见太后。

三人在外求见时,太后刚换下一身厚重的凤袍,听到三位重臣求见,当下也不犹豫,让宫里的太监总管去请三人进来。

顾如玖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朝太后道:“姑母,我见宫中有处杏花开得正好,我去摘些回来给您看看。”

“你小心些,多带几个伺候的人。”太后点了点头,又让她穿上披肩,才放她离开。

走出正殿,顾如玖见父亲与两个中年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停下脚步往旁边站了站,待三人走近时,屈了屈膝盖。

张仲瀚知道这是顾家二姑娘,现在还有个县主爵位在身,所以笑得十分温和的点了点头,做足了温和好相处的长辈姿态。

与张仲瀚相比,李光吉脸上的笑容就显得矜持许多,略向顾如玖颔首后,便朝殿内走去。

顾长龄把两人的动作放在眼底,朝女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父亲,”顾如玖瞪大眼睛,“这是我刚梳好的发髻。”

顾长龄笑呵呵的收回手,把手背在身后道:“你放心,好好的没乱,乱不了。”

顾如玖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在前面的李光吉以及站在原地等父亲的张仲瀚,小声道:“太后正在正殿等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张仲瀚笑眯眯的看着顾如玖的背影,然后道:“顾兄家的女公子当真是可爱烂漫,让人见着便心生愉悦。”

“都被内子给宠坏了,”顾长龄笑着摆手,“你看看像个什么样子。”

张仲瀚闻言仍旧只是夸奖,言语中对顾如玖甚是欣赏。顾长龄偏爱自家幼女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别看他这会儿说自家闺女怎么怎么不好,张仲瀚敢肯定,若要真有人说他家姑娘不好,他铁定马上翻脸。

周太后已经猜到三人为何而来,所以等三人坐下后,就提及了下个月千秋节时邀请各家贵女去泰和别宫的事情。

这下连李光吉也没话说,再不好提立后一事。他抬头见顾长龄神情如常,仿佛对此事半点没有意外,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难道此人早知道这事了?

这么一想,他心头有些发紧,顾家能知道的事他却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等出了康泉宫,李光吉朝顾长龄拱手道:“顾大人好耳目。”

顾长龄笑道:“李相此话何来?”

李光吉笑了笑没答,反而跟顾长龄说起了春种之事。顾长龄也仿佛没把他之前那句话放在心上,两人再度愉快交谈起来。

张仲瀚时不时插几句嘴,笑呵呵的犹如个老好人。

顾如玖带着贴身丫鬟以及几个太监慢悠悠的走着,她对所谓的杏花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找个离开的借口而已。

“县主,御辇过来了。”身后一个太监小声提醒。

她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帝王仪仗远远的朝这边行来,于是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哪知御辇在经过这边时停了下来。

“师妹,”晋鞅掀起御辇前的帘子,露出俊美的容颜,他面带微笑看着顾如玖,“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如玖想起刚才自己离开康泉宫时的借口,只好道:“杏花阁的杏花开得正好,我想去看看。”

“正好我也无事,师妹可介意多一个人同行?”晋鞅掀起帘子的手没有放下,反而问出这么一句。

“多一个人同行正好。”顾如玖笑望着晋鞅,觉得晋鞅确实需要多走走锻炼身体。

晋鞅走下御辇,走到顾如玖身边,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师妹请。”

“陛下请,”顾如玖没有动。

晋鞅知道她虽行事天真,但是在规矩礼仪上却从不忽略,所以只好先走了一步,然后侧身与她说话,“师妹喜欢杏花?”

“好看的东西都喜欢,”顾如玖注意到他这个姿势,面上的笑意更加柔和,“陛下喜欢什么?”

“小时候我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桃树,刚开始我总盼着它开花结果,后来发现它结的果子不仅小,毛还特别多,吃起来又涩口,我就不盼着它结果了,”晋鞅说到这,摇头笑了笑,“所以我大概比较喜欢能结好果实的花。”

这想法挺务实的,顾如玖心想。转念又想,堂堂王府嫡长子,却要盼着桃树开花吃个桃子,这日子过得肯定不算特别舒适安逸。一时间她对晋鞅又有些同情,于是道:“我住的院子里没桃树,可是有颗橘子树,去年就已经开始结果,等今年果实熟了,我送陛下一半。”

“种橘子树挺好。”晋鞅心里清楚,桃花略显轻浮,像顾家这般疼爱孩子又讲究的世家,怎么会在他们院子里种这种树?

“那今年秋天橘子成熟时,你可不能把今日说的话忘记了,”晋鞅笑着道,“若是没记住,可别嫌我到时候厚颜向你讨要了。”

“陛下放心,我们顾家人有一条家训就是,不可轻易承诺于人,但若是许诺便要重诺。”顾如玖点头表示郑重,脸上的表情却带着笑意,“今年橘子熟了,一定给您送进宫来。”

“不轻易承诺,许诺便重诺,”晋鞅笑道,“顾氏先祖不愧是胸有沟壑的高人。”

是啊,如果不是胸有沟壑,又怎么把已经没落的家族挽救回来,顺便还坑一把其他竞争对手呢?

从这一点来说,顾如玖确实十分佩服自家的先祖。

两人走得不快,走到杏花阁的时候,竟花了两三刻的时间。此时杏花开得正好,顾如玖站在门口,看到地上一大片杏花瓣,而枝头的花朵更是开得正艳,忍不住道:“如云如雾,当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