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白摩诃重回印度,再护送段澄苍与公主来华。公主同意来华,却另有一番心事,原来蒙古自也先兴起之后,又再强盛起来,也先佐脱脱不花建国瓦剌,在土木堡之后,几乎再灭中国,其后也先虽被蒙古另一个大部落的酋长阿刺击灭,但脱脱不花的儿子乌珂克图又再继起,明朝称之为“小王子”,国势更盛,兵力直到中亚细亚,几与波斯帝国接壤。波斯当年曾受蒙古铁蹄蹂躏,提起“黄祸”,人人色变。波斯公主虽然弃国逃亡,但对祖国的忧患,那却是无时不挂在心头。因此她想以波斯公主的身份,到北京谒见中国皇帝,求他与波斯联盟,共防鞑靼(“小王子”统领瓦剌旧部,称号鞑靼可汗)。波斯公主一片天真热情,哪知明朝的现势,段澄苍数代以来,羁留异国,也不知中国国情,还真想回国之后,创立一番事业,为中国为波斯效劳。

  黑白摩诃十余年前,曾在北京成亲王王府盗过珠宝,又因与张丹枫来往,得罪了当时的皇帝祈镇,通缉在案,而今祈镇复登皇位,黑白摩诃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却不能不怕牵累了波斯公主,故此一路上不敢同行,只是暗中保护,他们本想先到云南大理,一者是想找张丹枫商量,二者是段澄苍亦得偿还乡之愿,哪知在云贵高原的丛山峻岭中,忽然走散,黑白摩诃几经探听,才探出段澄苍是被盘天罗设下陷阱,引来此地。

  盘天罗是乌蒙山赤霞道人的大弟子,赤霞道人三个弟子,盘天罗居首,武功亦是最强,但因足迹不出贵州,长年侍奉师父,名字反而不为外人所知。阳宗海排行第三,最得师父喜爱,传了一手赤城剑法,在西南一带,扬名闯万,因此得与张丹枫等人并称天下四大剑客,那个蒙元子排行第二,武功却是最弱。

  阿萨玛兄弟受了箭伤之后,就去拜访了盘天罗,请他拔刀相助,截击黑白摩诃,订下协定,阿萨玛兄弟只要截回波斯公主,至于他们随身携带的珠宝,则尽归盘天罗所有,盘天罗自是怦然心动,但他们亦久闻黑白摩诃的威名,不敢造次,商量再三,才想出一个办法。

  赤城派的弟子在云贵高原有极大的潜势力,由盘天罗密令徒众,中途截劫段澄苍和波斯公主,而他却趁黑白摩诃未赶到之前,先率人来解救,又假冒是明室的藩王,将公主迎回他的古堡,殷勤招待。黑白摩诃第一次赶来,因为当时还查不到实据,大闹一场之后,非但无结果而退,反而又失落了小虎子。

  阿萨玛兄弟与盘天罗等人最忌惮的是黑白摩诃从瑜伽术所修炼来的奇妙内功,擒获了小虎子后,如获至宝,想从小虎子口中,套取黑白摩诃的内功心法,哪知小虎子虽然年小,却是机灵之极,绝不受骗,因此盘天罗和蒙元子遂定下毒计,令小虎子吃上迷药,当地土司的女儿是蒙元子的徒弟,蒙元子又叫土司招赘小虎子为婿,这就是于承珠在洞房内所窥见的秘密了。

  且说黑白摩诃见阿萨玛兄弟唠叨不止,白摩诃首先忍耐不住,冷笑说道:“公主不愿回去,你还在这里啰唆什么?就此回转波斯,还可以保得住你国师的荣华,哼,哼,要是再不知趣,咱们兄弟可不像上次的客气了。上次你们只损了一年功力,设若多损几年,试问你们的国师地位如何还站得住脚?”

  阿萨玛兄弟上次受了箭伤,引为奇耻大辱,听白摩诃的说法,竟然因他们损了一年的功力,而小觑他们,都禁不住勃然大怒,只听得“唰”的一声,两兄弟同时拔出了一柄月牙弯刀,阿拉伯刀极是有名,不在缅刀倭刀之下,这两柄刀更是千锤百炼的宝刀,一出刀鞘,便觉冷气森森,刀光耀眼。

  黑白摩诃双杖一伸,但听得叮当之声,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只在那一瞬之间,两方已硬拼了十余招,黑摩诃大叫道:“好一把宝刀”,绿玉杖霍地一扫,阿萨玛已在宝杖上连劈了三刀,于承珠曾见过日本八段武士的“神风刀法”,但觉阿萨玛出手之快,更在“神风刀法”之上。于承珠还未瞧得清楚,阿萨玛已是怒吼一声,闪身疾退,阿合玛跟着一刀,却被白摩诃的白玉杖荡开,两兄弟一退复进,出手越来越快,但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只见刀光飞舞,俨若电光疾闪,却不闻兵器碰击之声。

  原来阿萨玛适才连劈三刀,双方内力撞击,黑摩诃的绿玉杖毫无伤损,阿萨玛刀上的月牙却都已折断了。阿萨玛兄弟与黑白摩诃相斗过何止百次,以前双方功力悉敌,每次交手,都是不分胜负,双方的兵器都没有伤损,而今阿萨玛兄弟的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功力稍逊,便立见吃亏。因此两兄弟再不敢以兵器硬拼,只能仗着迅疾的刀法和黑白摩诃游斗。

  黑白摩诃胜券在操,却是好整以暇,并不和敌人抢攻,两兄弟的宝杖左右相连,敌人的刀法越快,他们的杖法却越慢。好像筑起了一道长堤,任它波涛冲击,兀然不为所动。

  众人哪曾见过如此激战?屏神息气,但见两道白光,俨若玉龙夭娇,与黑白摩诃宝杖的绿色光华互相纠结,渐渐绿光大涨,那两柄月牙弯刀所发出的白光渐渐减弱,终于压到了阿萨玛兄弟的头顶,小虎子大喜叫道:“我的师父打赢啦!”话犹未了,忽听得阿萨玛兄弟同声暴喝,连于承珠也看不清他们用的是什么身法,倏然之间已脱出绿光的包围,倒纵出一丈开外。阿萨玛叫道:“今日誓必要报这一箭之仇!”手掌一扬,众人眼睛一亮,但见三个圆球,金光闪闪,带着呜呜的怪啸声,向着黑摩诃疾袭,黑摩诃笑道:“好阔气的暗器,喂,你有多少,我都收购,你要多少价钱?”黑白摩诃是珠宝商人身份,说话不离本色。阿萨玛冷冷说道:“只怕你收买不起”,一扬手又是三颗金球,那一边阿合玛也是用这种金球暗器去对付白摩诃。于承珠心道:“这有什么稀奇,不过与我的金花一样,能够打穴而已,怎伤得了黑白摩诃?”

  但见前头那一组三颗金球,被黑白摩诃的宝杖一荡,向着阿萨玛兄弟激射飞回,却被他们续发的金球一撞,又飞过去,如是数次,阿萨玛兄弟连发三十六个金球,互相碰撞,大厅上金光闪闪,满是金球飞舞,每个金球都是镂空了的,迎风发声,好像什么野兽的怪啸,惨厉之极,众人都觉心魄动荡,纷纷撕裂衣襟堵塞耳朵,于承珠心道:“原来这种暗器还有勾魂摄魄的功用,但内功有火候的人,也不至于就被扰乱心神。”再一看时,只见那三十六颗金珠,飞去飞回,竟无一颗跌落地上,有时是互相碰击,有时是阿萨玛兄弟用弯刀去拨那金球,看不多久,已看出每颗金球都是认定对方一个穴道袭击,三十六颗金球,竟是分打人身的三十六道大穴,于承珠十分奇怪,再看些时,才看出其中道理,原来有些金球被黑白摩诃的杖力震歪,阿萨玛兄弟就立刻用弯刀将它拨正,所以每一颗金球飞向黑白摩诃之时,都是对准他们的穴道。于承珠这才大惊失色,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斯神妙的手法。

  小虎子说道:“姐姐,你看!”只见于承珠看得如醉如痴,好似连他的叫声都听不见,小虎子连叫三声,于承珠才答应道:“别吵,别吵,我看着呢!”原来在“玄功要诀”之中也载有讲发暗器的上乘功夫,将心、意、眼、手、步五法讲得十分详细,但于承珠未曾见人用过,虽明其理,却还谈不上真正领悟,而今一见,心窍大开,正在默想如何将这种手法运用到自己的金花暗器上,金花花瓣锋利,若然他日能练到阿萨玛兄弟这种功夫,除了打穴,还可伤人,那定然是比阿萨玛兄弟的金球更厉害了。于承珠正在用神,被小虎子打断甚不高兴,忽见小虎子小嘴一扁,道:“这有什么稀奇,我师父的手法才奇妙呢,你看,你看!”

  于承珠忙定神注视,只见黑白摩诃杖法一变,黑摩诃右手执绿玉杖,白摩诃左手执白玉杖,两柄宝杖都在头顶抡圆,绿光白光,首尾相衔,形成了一道两色的光轮,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阿萨玛兄弟所发的金球,一进入光轮之中,便似泥牛入海,再也飞不出来,不多一会,黑白摩诃的两柄宝杖上,都挂满了一长串的金球,光轮中金星闪闪,奇丽无俦!原来刚才阿萨玛兄弟所发的金球,能够飞去飞回,固然是由于他们奇巧独特的暗器手法,同时也是由于黑白摩诃宝杖的反震之力,而今黑白摩诃双杖合围,就如张起了一张巨网,本来可以将金球都拦在“网”外,但黑白摩诃却故意放它进来,黑白摩诃的内力较阿萨玛兄弟稍胜一筹,那些金球又都是镂空了的,被黑白摩诃宝杖所发的力量一挤,都一一飞到了杖上,让黑白摩诃自然而然地将金球贯串起来!

  于承珠看得心神如醉,阿萨玛兄弟所发的暗器,已是奇妙惊人,而黑白摩诃破暗器的手法,更是难以思议。于承珠想道:“纵是渔翁撒网,也有漏网之鱼,这手法是怎么练的?何况他们又要让一些金球进来?能令敌人的暗器有去无回,一无漏网,这真是难上加难了。”忽而联想到自己师父师母双剑合璧的威力,想道:“我师父常说双剑合璧的奇妙威力,天下无双。那定然是比黑白摩诃的双杖合围更为厉害了。可惜这种剑法必须两人同使,若是一人可以同时使出师父师母的两种剑法,再将黑白摩诃双杖合围的妙法掺入其中,那么天下任何厉害的暗器都能破了。”于承珠在张丹枫门下十年,早已将那本“玄功要诀”读得烂熟,看了黑白摩诃这一场激战,但觉书上许多精微奥妙之处,尤其是对暗器的运用与破解这一章,平时难以领悟的,现在都一一迎刃而解。

  忽听得黑白摩诃纵声大笑,黑摩诃叫道:“这场买卖咱们是赚定啦!哈哈!天下竟然有不花一文本钱,就赚到了这么多黄金,这样的买卖一生之中也难遇见一次!你们还有多少金球?有多少我就要收多少!”阿萨玛兄弟的三十六颗金球,只剩下六颗,这时都收回手中,不敢再发,提着月牙弯刀愣在当场。

  盘天罗瞧见势风不对,忽地一声怪啸,身形疾向小虎子扑来,阿萨玛兄弟也同时出手,双刀盘旋,再扑黑白摩诃,盘天罗来得快极,锯齿鞭扬空一挥,立刻卷到小虎子身上,于承珠就在小虎子身边,饶是她拔剑得快,立刻挡开,但那鞭梢的锯齿,已把小虎子的衣襟撕去了一大片!

  盘天罗长鞭一振,一招“毒龙出海”,鞭梢颤悠悠地指到于承珠胸前,于承珠用了一招“玉女投梭”,鞭剑一交,火星飞起,那条锯齿鞭霍地卷到,变为“老树盘根”,这条锯齿鞭放尽,长达一丈有余,将于承珠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着,鞭上的锯齿,看看就要勾上于承珠的衣裳,就在这刹那之间,只见一条人影凌空飞起,倏地青光四泻,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管,悦耳非常,盘天罗大叫一声:“好俊的剑法,再接一鞭!”原来就在这三招之内,于承珠的宝剑已把盘天罗鞭上的锯齿,全都削断。

  这三招迅如电光石火,于承珠虽然一一破解,已是使尽吃奶之力,要知盘天罗的武功实力,比之阳宗海最少要高出一倍,于承珠更是远非其敌,她之所以能够削断盘天罗鞭上的锯齿,固然是仗着精妙绝伦的“百变玄机剑法”,另一半却是占了青冥宝剑的便宜。

  呼的一声,盘天罗的第四鞭又到,这一鞭势沉力猛,长鞭在空中舞成一个圆圈,于承珠挡了三招,虎口疼痛,更兼人未着地,气力更难使用,若然硬接,只恐青冥宝剑也要给震得脱手飞去!

  小虎子一个“鲤鱼打挺”,刚刚从地上跃起,见了于承珠险状,叫道:“姐姐,不要着慌,我来帮你!”于承珠道:“呀,你怎么成?”心念方动,小虎子已是一拳才出,只听得“蓬”的一击,小虎子身形弹起,盘天罗的鞭梢却也稍稍歪过一边,于承珠趁势一招“乘风蹑虚”,挽个剑花护着前胸,飘然着地。盘天罗反手一鞭,鞭头指着于承珠的“璇玑穴”,鞭梢却扫向小虎子的方向,小虎子的轻功远不如于承珠,悬在半空,更难应敌,若然落下,那岂不是送上去挨这一鞭。

  于承珠大为着急,忽见绿光一闪,盘天罗的锯齿鞭荡过一边,黑摩诃哈哈大笑道:“小虎子,成呀!你这一招龙拳可以出师了。”小虎子被敌人反力震飞,心中正自惭愧,还以为师父取笑自己,岂知他那一拳打得盘天罗鞭梢稍歪,已是大不容易,黑摩诃乃是诚心夸奖他的徒弟。

  黑白摩诃双杖一合,将盘天罗与阿萨玛兄弟都圈在当中,阿萨玛兄弟多了一个帮手,堪堪与黑白摩诃打成平手。盘天罗一声胡啸,两廊弟子都拔出兵器,就想来个以多为胜,黑摩诃道:“承珠,你保护公主先闯出去!”段澄苍道:“咱们同走了吧!”黑摩诃叫道:“不成,我非把这厮痛打三拳不可!”

  堡中诸人纷纷涌上,于承珠提剑立在波斯公主身边,只见她神色自若,那股雍容华贵的气度丝毫不改。

 

  这位波斯公主曾跟段澄苍学过几年剑术,在刀光剑影之中并无惧色,微微一笑,用波斯话对段澄苍说道:“不必顾我,你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子独自给你闯道吗?”小虎子早已拔出缅刀,左手用家传的五虎断门刀法,右手施展黑白摩诃所授的罗汉神拳,居然勇不可当,杀得古堡诸人不敢近身,但他到底年小力弱,不能持久,盘天罗有几个弟子换了长枪大戟之类的长兵器来,将他截着,小虎子大汗淋漓,兀是勇战不退。于承珠高兴之极,心道:“呀,真不愧是张风府的儿子!”

  段澄苍应了一声,拔剑出手,只听得一片“哎哟”之声,立刻便有几人倒地,盘天罗怒喝道:“我好心招待你,你怎么反伤我的随从?”段澄苍道:“多谢藩王,既是好心,为何不将随从遣散?阻我何为?招待之情,待我到了北京,奏明你们皇上便是。”他的汉语本来有些生硬,似嘲似讽,听来更觉刺耳,盘天罗怒不可遏,但被黑白摩诃两柄宝杖围住,哪脱得出身去照应弟子?

  段澄苍在波斯国中有第一剑师之号,学兼中西之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片刻之间又有几人倒地,于承珠细看他的剑法,只见他出手便刺,很少用横削、斜劈的剑式,与中土剑法甚是不同,剑式只是一味刺戳,看似单纯,却是极为厉害,因他不用横削斜劈的大圈剑式,所以出手极快,剑点密集如雨,而所刺之处,又都是关节穴道要害,这却又与中国用剑刺穴之法相似了。于承珠看得出神,心道:“此人剑法虽然不及我师父百变玄机剑法的神妙,但也有其独特的地方。可见武学之道,确是无穷无尽。”

  忽听得暗器的呜呜怪啸之声,原来是盘天罗的师弟蒙元子发出套在臂上的银环,他刚才被黑摩诃一拳打倒,断了肋骨,直到现在才挣扎着爬起来,他虽然不能走动,发暗器的功夫还在,这一下双臂一抖,六环齐打,即算是善避暗器的人亦不容易招架。

  段澄苍剑尖疾点,却不料一碰银环,立刻斜飞,听那怪啸之声竟是从头顶飞过,直取波斯公主,段澄苍大吃一惊,回身救时,另外三个银环已向他咽喉前心后心三处要害飞到。段澄苍方自叫得一声:“苦也!”骤见金光连闪,六枚银环尽行落地,原来是于承珠学了阿萨玛兄弟的暗器手法,飞出金花,一举便将银环打落了。于承珠打得兴起,索性把金花都发出来,她囊中有七十二朵金花,堡中围攻的不过四五十人,除了被小虎子、段澄苍击倒之外,不到三十人,她的金花未发到一半,已是将诸人尽数击倒!

  于承珠绕场疾走,将金花一一收回。场中黑白摩诃正与阿萨玛兄弟高呼酣斗,绿光、白光、金光纠结成一片光幕。

  看这情形,不知还要打到几时。于承珠道:“黑白两位前辈,走吧!”黑白摩诃哈哈笑道:“棋逢对手,一生中也难遇一次,这场架你可得让我痛痛快快大打一场。”说话声中,双杖一合,“当”的一声,把阿萨玛的月牙弯刀震上半空,阿萨玛手法快极,白摩诃第二招未到,他又已将刀接在手中,与兄弟并肩一站,双刀左旋右转,游斗之中,也不时反击,盘天罗功力虽然稍弱,但在阿萨玛兄弟双刀掩护之下,那条锯齿鞭也是疾进疾退,矫若游龙,但见各色光华,互相纠结,忽聚忽散,连于承珠也几乎分辨不出其中招数。于承珠真舍不得不看,但转念一想,这五大高手拼斗,自己便是要插手也插不进去。天色已将拂晓,若然土司派人追来,自己虽然不怕,伴着波斯公主,终于麻烦,便道:“好,那么我们在南面的山谷等你。”

  于承珠拖着波斯公主走出古堡,只见段澄苍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背上,另外还有一匹同样色泽的马,段澄苍道:“我和小虎子乘这匹马,你保护公主坐那匹吧。”这两匹马都是波斯名马,在山路奔驰,如履平地,不一刻便到了南面山谷,段澄苍跳下马背,笑着对小虎子道:“这两匹马如何?你若欢喜,将来我送给你们。”于承珠微微一笑,小虎子道:“这两匹马确是不错,但若要比起我姐姐的那匹宝马,还相差太远。”段澄苍意殊不信,说道:“是么?”忽听得于承珠撮唇一啸,清越之极,声震林谷,段澄苍怔了一怔,心道:“我家前辈,历代相传,说是中国武功如何如何神妙,果然不是言过其实,连这位小姑娘也有这样好的内功。”

  忽听得马声长嘶,但见曙光中,一匹白马飞奔而来,疾如掣电,倏地跳过一道两丈来宽的山涧,来到面前,原来是那匹照夜狮子马,听得主人呼唤,立即赶到。段澄苍叹道:“欧洲人都说波斯多宝,我说咱们中国,才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连马儿也这样神骏。”

  于承珠盈盈一笑,将波斯公主扶下马背。波斯公主握着于承珠的手道:“谢谢!”她跟段澄苍学会几句汉语,这两个字说得很生硬,但却非常动听。她和于承珠一见投缘,就用她所晓得的几句汉语,一面比着手势,和于承珠谈话,于承珠问她为何到中国来,她也说不清楚,不时叫段澄苍插进来解释。波斯女子的习气,以有情郎挚爱为骄傲,津津乐道,毫无畏惧。于承珠好不容易听懂了他们的话,见他们相偎相依,作出各种手势来比喻解说,初时还觉得好笑,渐觉心醉神驰,陡然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忽生出无限感慨。

  小虎子毫无兴趣,跳来跳去,跑到山谷遥望,叫道:“哈哈,我的两位师父都来啦!你瞧,他们乐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打架打赢了。”

  只见黑白摩诃策马奔来,远远地就扬鞭大笑,于承珠与小虎子抢上迎接,黑白摩诃跳下马背,哈哈大笑道:“这一场打得真痛快!没打这样对手的架,已有十多年啦!”小虎子眉飞色舞,道:“说来听听。”黑摩诃面向于承珠说道:“十多年前,我两兄弟曾与你师父师母大打一场,当时是我们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今日这一场大打,可是我们赢了,阿萨玛兄弟也输得心服口服!”白摩诃道:“这两兄弟倒是值得交一交的朋友,可惜他们没有你师父的度量,一输之后,立刻发誓回转波斯,再也不理闲事啦!”黑摩诃道:“最痛快的是盘天罗那厮吃了我一杖,把他的胫骨也打断了,小虎子,也可以出口恶气啦。”于承珠道:“听说盘天罗和阳宗海都是赤霞道人的门下。”黑白摩诃哈哈大笑道:“赤霞道人又怎么样?难道我和你的师父还能害怕他们!哈,小虎子,你怎么不说话!”

  小虎子道:“我有点头晕。”黑摩诃一手抓着他的脉门,听他脉息,说道:“不对!”于承珠道:“他吃了别人的迷魂药,后来又给土司的女儿放了蛊。”黑摩诃道:“迷魂药已经解啦,放蛊是怎么回事?”于承珠道:“听说这是苗人将各种毒蛊饲养在一个盆子里,让它们互相吞食,最后只剩下了一种毒蛊,就将这毒蛊研为粉末,炼成毒药,放在茶水或菜饭中,给人吃下,到了一定的期限,或是百日,或是一年,便要发作。非得放蛊之人的解药不可。”白摩诃大怒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回去将那土司的家捣个稀烂,迫那妖女拿出解药来。”小虎子道:“不,她不是妖女,我那天晚上给盘天罗和蒙元子打伤,病了半个月,还全是靠她照料呢。”于承珠刮脸羞他道:“小虎子挺有良心,疼着他的媳妇儿呢。”小虎子叫道:“谁说她是我媳妇儿?咱们不是早就说开了吗?”黑摩诃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承珠将小虎子被骗作新郎的事情说了,说到他洞房之夜的尴尬情状,黑白摩诃听了,不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