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珠急急变招,青冥剑划了一道圆弧,左一招“华枝春暖”,右一招“天心月圆”,这本来是双剑合壁的招数,张丹枫从两人分使的剑术妙悟出来的,如今于承珠一剑双分,左右并进,就像两人合使那套奇妙无比的百变玄机剑法,那人“噫”了一声,赞道:“天下第一剑客的高足,果然是名不虚传!”树枝一挑,似戮似刺,倏地跳出了剑光圈子,于承珠一看,只见来人乃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虽然远不及铁镜心的丰神俊秀,但却另有一股豪迈之气,于承珠心中一动,知道这个少年定是霍天都无疑了。

  那老头坐了起来,道:“月夜比剑,大是雅事,有剑术可看,我老头儿倒不想睡了。”于承珠本想住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动念:“且看这霍天都的剑术如何?”青冥剑挽了一个剑花,又是一招刺出。

  这少年也正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想看看于承珠的剑法,两人都不叫破,便在这石台之上比划起来,那少年虽然使的仅是一根树枝,挥动起来,却也呼呼带风,劲道十足!于承珠不敢怠慢,将师门剑法疾展开来,一剑紧似一剑,青冥剑是一把宝剑,施展开来,晶芒四射,不消片刻,就将那少年裹在剑光之中。

  于承珠立心想要削断他的树枝,剑剑紧迫,那少年溜滑之极,招数着着不同,被迫得紧了,剑法突然一变,树枝乱颤,有如银蛇疾窜,登时四面八方都是那少年的影子,忽而是武当连环夺命剑法,忽而是太极十三剑势,忽而是崆峒的追魂剑术,忽而是青阳的柔云剑术,忽而是天龙的旋风剑法,就像有数十名高手,同使本门绝学,和她动手过招!

  于承珠沉住了气,将青冥宝剑舞得霍霍生风,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守定心神,不为所动,那少年的剑法虽然奇诡百出,却是破不了她,但于承珠费尽心神,却也削不断他手中的树枝。

  战到分际,小虎子突然将两块石头掷上台来,分打老头和少年,老头儿哈哈一笑,伸指一弹,将石块弹飞,恰恰碰着了飞向少年的那块石头,两块石头一齐飞坠,于承珠和那少年正自斗得紧张,互相抢攻,那两块石头从他们的面前掠过,各自一闪,两人又都是抱着同一心思,觑准了对方所闪避的方位进剑,于承珠一剑刺到了少年的肩胛骨,少年的树枝也点到了于承珠的手腕!

  突然间听得两个声音同时叫道:“够了!够了!”那少年和于承珠都觉得手腕一麻,宝剑和树枝都给来人劈手夺去,定睛看时,只见张丹枫和那老头手携着手,一齐飞下石台,两人空着的那只手,张丹枫执的是于承珠的青冥剑,那老人执的则是少年所使的柳枝。

  只听得张丹枫笑道:“老前辈可是昔年威震武林的八臂哪吒周谷隐吗?”那老头儿道:“不敢,不敢。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而今隐迹荒山,已自甘做八达山人了。”云重和云蕾也跟着上了点将台,向那老人施礼。

  原来这老头儿乃是和玄机逸士一辈的人物,少年之时曾力败十八名蒙古武士,以勇敢矫捷著称,外号八臂哪吒,他和霍行仲乃是八拜之交,霍行仲后来隐居塞外,他也隐居深山,武林后辈,连他们的名字也很少知道的了。

  张丹枫叙过师门渊源,又施礼道:“老前辈今晚这份厚礼,丹枫感激不尽。”周谷隐哈哈笑道:“我老头儿素来不和人客气,我送你的礼物实是指望你报答的呀!”张丹枫怔了一怔,眼光一瞥,但见那少年正注视着他手中的宝剑,张丹枫何等聪明,一猜便着,微笑道:“这位是——”周谷隐道:“这位是我亡故的把弟霍行仲的儿子,他名字叫做霍天都!”

  果然是霍天都!于承珠虽然早已料到,但如今的确证实了是他,心中仍不禁感到极大的喜悦,想道:“凌姐姐得配此人,可以终身无憾了。”随即想到凌云凤和叶成林尚在危城,生死未卜,又想到他们相处日久,凌云凤既不知霍天都尚在人间,叶成林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有意,“呀,我会不会弄巧成拙?当时有意相让,反引起难解的纠纷?”意念及此,芳心撩乱。

  忽听得师父笑道:“好吧,只怕我的答礼太薄,难酬盛意。”倒持剑柄,将那把青冥宝剑递到了霍天都的手中,于承珠一愣,心道:“师父怎把师祖的传家宝剑送给别人?”霍天都也误会了张丹枫的意思,脸上一红,正想说话,张丹枫却从周谷隐手中接过了那枝柳枝,微微笑道:“承珠,你再留神看霍世兄的剑法吧。”

  霍天都这才喜上眉梢,要知以张丹枫的身份,断无与他比剑之理,所以如此,实是暗寓愿指点他剑法的意思。霍天都父子两代,苦心搜集天下剑谱,立志创立天山派的剑法,苦于未得高手指点,而要开创一派,往往费数百年的心血,父死子继,师死徒承,也未必能够做到。张丹枫若肯传他心法,这份厚礼自是比送一把宝剑更难得数千万倍!

  八达山人这次的苦心筹划,打听张丹枫的行踪,给他送礼,救他出宫,引他到点将台,目的也无非是想造就霍天都,如今见张丹枫慨然提出,要与霍天都比剑,心中喜悦不在霍天都之下,想道:“若是霍天都能成为一代名家,我义弟在泉下也可瞑目。”当即说道:“天都,张大侠肯指教你,你还不赶快亮招。”

  霍天都道声:“恕罪。”一招雷电交轰,剑势一发,便似奔雷骇电,向张丹枫杀到!

  这一招乃是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中最刚猛的一招,两人距离又近,这一剑劈下,剑光四展,把对手完全封闭在剑圈之内,于承珠正自思索该如何抵御,心念方动,只见张丹枫树枝一抖,一道青光,倏地腾空飞起,原来是霍天都所持的青冥宝剑竟然脱手飞出,小虎子拍掌叫道:“妙呵,妙呵!”于承珠笑道:“妙在什么地方,你说说看。”小虎子道:“妙就是妙,有什么可说的。要是不妙,为什么只一招就教他的兵器扔了。”于承珠羞他道:“你只懂得瞎嚷,不怕给人笑掉了大牙!”

  霍天都满面通红,拾回宝剑,只听得张丹枫笑道:“这一招不算,再来,再来。”小虎子道:“为什么不算?”张丹枫道:“我这一剑的确是毫无妙处可言,小虎子你不懂装懂,以后切切不可。”霍天都道:“张大侠,我这一剑的招式是不是用得老了?”张丹枫点点头道:“小虎子你听,这才是行家的说话,这一招我不是以剑术取胜,而是以内力震飞他的宝剑的。不过,虽然如此,他这一招雷电交轰,也用得不大适当。要知这招雷电交轰,威猛无涛,用之对付功力悉敌的对手尚可,若碰上了功力比自己高的对手,一个反击,力强则胜,这其间就毫无取巧的余地了。”小虎子道:“别人的功力比你高,还有可以取巧的么?”张丹枫道:“武学之道,功力与招数并重,剑术练到通玄之境,可以借敌之力以为己用,可以因故之势而破敌锋,这两句话,任何剑诀上都写有的,我只道黑白摩诃已教过你了。”小虎子道:“教是教过了,只我不懂。”

  张丹枫一笑,道:“好,霍世兄,你再来用这一招。小虎子,你瞧清楚了。”霍天都依言又是一招“雷电交轰”,只见张丹枫树枝一引,轻描淡写地将他的剑势一举卸开,反手就点他的手腕,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手法之巧,剑术之妙,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霍天都退后一步,反手一剑,剑锋滴溜溜地划了一道圆弧,手腕居然没给点中,张丹枫赞道:“好,举一反三,可以学得上乘剑法了。”原来霍天都这一招留了后劲,所以一击不中,便立刻可以变招,虽然被张丹枫抢了先手,却并未完全受制。

  张丹枫有心看他的剑法,所使的剑招点到即止,并不过份进迫。只见片刻之间,霍天都已连换了十几种剑法,战到酣处,霍天都的剑招越展越快,就像刚才对付于承珠一样,俨如有十数名剑术高手,同时使出本门绝学,向张丹枫围攻,把小虑子看得眼花撩乱,又舍不得不看,再过片刻,只听得有人尖叫一声,跌倒地上。原来是小虎子看得入迷,但觉身子也好似跟着他们旋转一样,他定力尚浅,如何禁受得住。

  于承珠噗嗤一笑,把小虎子扶了起来,掏出一条丝帕,缚住了他的眼睛。再看斗场,但见霍天都剑势有如狂风骤雨,催迫得更紧了。

  但见张丹枫手执树枝,顺着剑风,左右摇晃,骤眼望去,竟似轻飘飘的木片一样,贴在霍天都的青冥剑上,乍见霍大都的宝剑纵横挥舞,却总无法用力削断他的树枝。若是霍天都的攻势稍一缓慢,那根树枝又倏地穿过剑圈,刺了进来。端的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轻灵翔动,变化无方!于承珠看师父所使的剑法,每一招都是自己学过的,但应付霍天都那样复杂多变的剑法,却又是每一招都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斗了一百多招,张丹枫卖了一个破绽,故意让霍天都攻进,霍天都也极溜滑,青冥剑扬空一闪,划了半道圆弧,倏地向左一撇,向右一挑,一招四式,一气呵成,竟是在瞬息之间,接连使出了武当少林昆仑崆峒四种剑法,于承珠正自思索该用哪一招化解,心头上刚刚闪过两招复杂的招式,但见师父树枝一颤,唰的一声,已刺中了霍天都的手腕,用的竟是一招极简单的剑式“白虹贯日!”

 

  当的一声,霍天都的青冥宝剑再度脱手飞出,跌落石台。于承珠拾起宝剑,情不自禁连连声叫好,小虎子急急扯开蒙眼的丝中,但见张丹枫已和霍天都罢手止斗,正在那里用树枝比划,讲解剑法了。小虎子气得顿足,埋怨于承珠没有及时给他解开丝巾。

  只听得张丹枫说道:“你所学的十三家剑法,都已熟极如流,可以随意运用了。可惜还没有融会贯通,将十三家剑法的精华揉合起来,自成新派,不过,有了你这样的基础,若再领悟上乘剑诀,一理通,百理融,再苦心钻研三五十年,不难创一天下无故的剑法,为武学放一异彩!”霍天都大喜,便欲拜师,张丹枫阻止了他,微笑说道:“这倒不是为了客气,自创一派,艰巨之极。你对各家各派的剑法的钻研,已有心得,实是胜我多多。所欠缺的不过上乘武功的诀窍,与水磨的功夫而已。诀窍方面,我可以与你互相切磋,余下的功夫,还得你自己化数十年的光阴去潜心苦学。异日你自成一家,那是你自己的成就,我岂可掠人之美,分你之功,这师徒的名份,万万不可。”周谷隐一听,心中暗暗佩服:“到底是大侠风度!”要知霍天都若能将各家各派,融汇贯通,练成剑术,那就是一派的开山宗祖了。张丹枫不肯收他为徒,所说的理由固是实情,但也含有这样的心意!保全他开山宗祖的地位。后来霍天都得了张丹枫的指点,又得了百变玄机剑法的精华,果然将天下剑法冶于一炉,直到五六十年之后,方与他的高足岳鸣珂(即明朝未年的武学大师晦明禅师)创立了天山剑派。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于承珠急于打破心内的疑团,却见霍天都絮絮不休地与师父谈论剑术,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于承珠看霍天都与师父絮絮不休地谈论剑术,禁不住心中想道:“凌姐姐是那等的挂念他,他却只顾研讨武功,连问也不问她一问。”张丹枫见她面色有异,问道:“承珠,你想说什么?”于承珠道:“霍大哥听得这样入迷,我怎敢打断你们的话头?嗯,霍大哥,你的定力,真叫人佩服!”霍天都怔了一怔,问道:“我有什么定力?”于承珠道:“想来除了剑术之外,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你分心的了?”霍天都又是一怔,忽地霍然若惊,问道:“于姑娘,我正要向你请教,你刚才说的凌云凤,那是什么意思?”

  于承珠道:“你当真不知?”霍天都一派迷惘的神情,喃喃道:“凌云一凤,凌云一凤 ……呀,你说的是,是……”于承珠蓦然醒起凌云凤的本来名字叫做“凌慕华”,“云凤”二字是她做了女寨主之后才起的,微笑说道:“不错,我说的正是从漠外飞来,中途失侣的孤凤!”小虎子奇道:“漠外也有凤凰?”

  霍天都更是惊奇,叫道:“你认识慕华?她是我表妹,你是说她吧?”于承珠道:“不错,她现在已改名叫凌云凤了。”霍天都道:“她在哪儿?”于承珠道:“在江南的义军之中。凌姐姐常常和我说起你,你可知道她在梦里醒里都在想念着你吗?”霍天都面上一红,笑道:“是么?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难怪她想念我。我和她在沙漠失散的时候,她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十六岁的小姑娘呢。现在想必己长大成人了?”于承珠噗嗤一笑道:“凌姐姐现在是威震江南的女中豪杰,你还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么?她因打听不到你的音讯,已不知哭过多少场了!你就不为她挂心么?”小虎子又插口道:“既是豪杰,豪杰也哭的么?”云蕾听得忍俊不禁,将小虎子拉开道:“大人说话,不要打岔。”

  霍天都惊喜交集,以往他只是把凌云凤当做小妹妹看待,想不到这位“小妹妹”长成后却是对他另有一番情意。于是说道:“当然我也挂念她。”小虎子又插口问道:“你哭了没有?”霍天都笑道,“她大约以为我在沙漠之中死了,所以担心。我却知道她没有死,倒是未曾哭过。那天在沙漠之中遇险,我所处的方向正对着旋风的中心,她的方向则在侧边,我料想以她的武功,定然能够脱险。”

  于承珠道:“你是怎么脱险的?”霍天都道:“我险些被流沙活埋了,幸亏遇上了两个人,才保全了这条性命。”于承珠道:“可是大漠神狼哈木图和西山医隐叶元章?”霍天都诧道:“你都知道了?”于承珠将路遇哈木图和叶元章以及郝云台来骗凌云凤剑谱等事情说了。霍天都大笑道:“原来还有这许多事情!”于是给于承珠细说他脱险的经过。

  原来那日在大漠之中遇险,霍天都被刮倒地上,大风卷起了满天黄沙,风过了之,平地堆起了无数沙丘,霍天都就被压在一个沙丘下面,险些被活埋了。幸而大漠神狼来得及时,将他救出,可是亦已奄奄一息,霍天都也以为自己难活了,想起父亲生前曾与他说过,有一个结拜兄弟叫做周谷隐,住在八达岭点将台的附近,但已有数十年不通音讯,不知是否尚在人间?霍天都因为那本剑谱乃是他父子两人心血的结晶,想来想去,无人可以付托,只好请大漠神狼将剑谱交给周谷隐,他本就已奄奄一息,救出之后,又在大毒日头之下晒了半日,竭尽气力,刚说出地址,一口气透不过来,竟自晕倒。于承珠笑道:“对了,那大漠神狼以为你已死了。后来他将那本剑谱与郝云台参详,剑谱上有你的题记,郝云台却叫人冒你的字迹,去骗凌云凤。”

  霍天都道:“我被抛弃在大漠之中,本来是活不成了。无巧不巧,大风过后的第二天,沙漠上忽然落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雨,我给雨水滋润,居然复苏。但因雨淋日晒,埋在沙堆下面时,又被那炽热的沙子将热毒迫入五脏,因此得了一种怪病,经常发冷发热。我到了八达岭来寻世伯,幸遇西山医隐叶元章,在他家中住了数月,这才将病根彻底治好。”

  霍天都将自己的故事说完之后,于承珠也将凌云凤的情形说给他知道。霍天都听说凌云凤在屯溪陷入官军的包围,甚为着急。当下商议,第二日便与张丹枫夫妇等人结伴同行,到屯溪去见机行事。

  周谷隐在点将台的后面筑有三间石屋,这一天,大家便在石屋中欢聚。周谷隐见张丹枫肯指点霍天都的剑术,极为欢喜,投桃报李,自愿传授于承珠和小虎子“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他刚才在石台上忽隐忽现,戏弄于承珠,所用的便是这种功夫。小虎子本来恨他叫霍天都打自己的屁股,得他传授这种上乘轻功,气也消了。这一晚大家谈论武功,直闹到五更方睡。于承珠却还是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总是想着叶成林。叶成林怎么样了呢?凌云凤又怎么样了呢?

  叶成林和凌云凤在屯溪也是一样地思念于承珠,他们被围在石城之中,已经数月了,虽然打了许多胜仗,但官军越来越多,一无援兵,二无粮草,渐渐连马匹也几乎杀得干净,叶成林手下的一万精兵也只剩下了四千,形势越来越险。这一天他们在帐中议事,旗牌官进来传报,说是毕愿穷前来求见,叶成林大为诧异,立刻请他进来。但见毕愿穷满面风尘之色,一向惹人发笑的神情也没有了。

  叶成林满腹狐疑,心道:“毕愿穷乃是毕擎天的堂侄,亦是他最亲信的人,毕擎天与我的叔叔闹翻,何故他却单骑到此?”急忙将他接入中堂,问道:“你们那边的军情如何?大敌当前,备路义军理该联结一致,共同御侮。兄弟之争,暂且搁过一边。我这里早已想派出人去向毕大龙头请示了,可惜围城日紧,派不出去。毕大哥今日到此,何幸如之,请问可带有毕大龙头的书信来么?援军什么时候可到?”叶成林尽往好里想,还以为毕愿穷是毕擎天派来报信的人。

  话未话完,但见毕愿穷虎目蕴泪,惨笑说道:“毕大龙头的书信倒有一封,可不是给你的。他的军队也开来了,可不是援军。”凌云凤叫道:“怎么?”毕愿穷道:“毕大龙头已受朝廷招安,我偷过温州之时,城中已换了朝廷的旗帜,听说那里的义军与官军合编,还说毕大龙头也要亲自带兵来打你们。”叶成林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啷”一声,手上的茶杯跌得粉碎,叫道:“当真有这等事么?”毕愿穷道:“你看这封信。”那是毕擎大叫他送给阳宗海的密信,他仍然原封带回。信中所说的,就是与朝廷讨价还价接受招安的条件。叶成林看了,作声不得。凌云风问道:“你到了北京么?”毕愿穷道:“我就是从北京日夜不停地赶回来的!嗯,北京我是到了,可并没有踏进大内总管的门!”叶成林一把抱住了毕愿穷,说道:“毕兄弟,好汉子!疾风知劲草,世乱见人心!今日我方知道你的为人。请受小弟一拜。”毕愿穷拦住了他,道:“这些话不必说啦。我在北京碰到了张大侠。张大侠的意思请你从速退兵,能保全得多少就是多少!”

  叶成林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布置。云凤,你先陪毕大哥谈谈,商讨一下怎样临危应变。”匆匆而出,凌云凤叹道:“这些日子也够他累的了,可惜承珠妹妹不在这里,没人给他分劳。”毕愿穷道:“我在北京已见到于姑娘了。”凌云凤心中一动,道:“有一位铁公子,是不是和她一起?”毕愿穷道:“你是说铁镜心吗?没有见他!”凌云凤吁了一口气,道:“不知他们在北京的事何时可了?呀,我真是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