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异放两人下来,道:“看来那张大人就是给关在这洞子里了,我们进去看看,只怕谜底就在他身上。”

“大人。”宋祖根却一把扯住他。

于异讶道:“怎么了?”

“大人三思啊!这事即牵涉到南湖老怪,又还扯上了城隍大人,而且年月这么久了,中间只怕非常的麻烦。”宋祖根说着扭头看何克己:“何主薄,你说是不是?”

何克己两眼直直地看着洞口,神情紧凝,听了他的话,并不转头,道:“也说得是,不过大人即然来了,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洞口只怕有禁制,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什么鸟禁制,我到要看看了。”他不说禁制还好,一说禁制,于异反而来了兴头,举步便往洞口走去。

“这个,大人,何主薄你。”宋祖根顿足,却也不好强来扯于异。

洞口高有三丈多,宽也有将近三丈的样子,只不过水不大,只靠着左侧岩壁流出来,右边一多半是干地,可以走人,就在右边洞壁上头,贴着一道符,普通人看不见,于异却是一眼就看到了,知道这便是禁制了,运灵力往符上一探,那符上陡然射一道红光出来,现出一个恶鬼,这恶鬼青面獠牙,高有一丈,手中执一把雪亮的三角钢叉,恶狠狠瞪着于异,厉声喝道:“何方野人,敢闯洞子,还不给某滚开。”

“大人小心。”宋祖根看到这么高大凶恶一个恶鬼,吓一大跳,失声惊呼。

“就这么个玩意儿?”于异哈哈大笑,手一长,大撕裂手发出,劈胸抓向那恶鬼。

“找死。”那恶鬼大怒,迎着于异手掌一叉便叉过来,却给于异随手一拨,拨到一边,那恶鬼想不到于异这只手不但能变长变大,而且有如斯神力,大惊之下急要闪时,哪里还来得及,给于异伸手过去,一下掐住脖子,提将起来,顺手就向岩壁上掼去,恰如掼一只蛤蟆,那恶鬼的啊一声惨叫,化一道红光,散于无形。

那神符失了灵气,也现出形来,不过就是一张黄纸而已,上面画着符,符上没了灵力,这符便就只是鬼画符而已,任扯个小孩子随手就能画出来。

“大人神威。”宋祖根两个目瞪口呆,直到于异迈步往洞子里去,才齐齐赞叹着跟上。

进洞四五十步,洞子分岔,变成两个洞口,一个洞口略小,阴河便从这洞里流出来,另一个洞口较大,约有丈许来高五六尺宽,却是干干的没有水。

148章 死士

那张大人张品生肯定是关在没水的洞子里,于异拐步进去,十余步后,拐一个弯,眼前黑下来,不过以于异的修为,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什么妨碍,别说只是光线略暗,当先进去,约走了百余步,又拐了个弯,眼前却陡然亮了起来。

但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大洞子,高有十余丈,宽约四五丈,最奇异的是,洞中居然有太阳光,原来洞顶有半尺宽一条岩缝,时当正午,太阳光恰照在洞顶上,阳光便从岩缝里直射下来,如一道金色的瀑布。

金色的瀑布下面,盘膝坐着一个人,乍然亮起的太阳光有些晃眼,恍恍惚惚中,那人似乎淋浴在金色的河流里,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让人看不清楚。

不过只是一眨眼,那道太阳光便消失了,原来便在这一刻,太阳移过了岩缝,虽然没有直射的阳光,不过洞中还算明亮,于异看清了那盘坐的人,是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一身青衫,头发半灰半白,却梳得整整齐齐,以一根木钗束在头顶,脸上身上也干干净净,不明白的,只以为这是一个私塾,眼前的这个人,乃是一个私塾先生,虽贫贱,却自有一份淡泊的书卷气。

看清了这人的样子,于异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最初进洞时,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身脏臭嘿嘿傻笑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结果眼前出现的人,老虽老,却即不傻,也不脏,没有胡子拉碴,头发梳得甚至比他还齐整,这样的人,会是疯子?

那人似乎在专心亨受他的阳光浴,阳光移开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

他的眼光清亮淡定,看到于异三个,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些讶异,又有些疑惑,却没有半点惊慌的意味,也没有吱声,只是在于异三个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当眼光落到何克己脸上时,忽然就停住了,而且一下子亮了起来。

“克己?”可能是多年没说话,他的嗓音有一些干涩的不自然。

“大人。”何克己猛地跨上一步,扑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拜倒。

不用说,面前这人,便是给当成疯子关了十几年的原九皋县土地张品生了,但何克己突然而来的举动,却让于异宋祖根目瞪口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克己,你真的是克己?”张品生也激动起来,手一撑,站起身来,却因坐得太久,腿脚麻木,身子一软,又坐倒在地。

“大人。”何克己惊叫一声,飞步膝行过去,双手扶住了他,叫:“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张品生摇头,一脸激动的细看何克己:“克己,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春娘她还好吧!对了,你们应该有儿子了吧!儿子有多大了,带来了没有。”他说着就把眼光往于异脸上看,看一眼于异又看一眼何克己,眉头有些皱:“这孩子长得到有四五分象你,不过看起来有些野啊!”

他到是说得直,于异却哭笑不得了,心下讶异:“何主薄原来认识这张土地,这么亲热,莫非是他儿子,不对啊!一个姓张一个姓何,哦!是了,必是他女婿,那什么春娘该是张土地的女儿。”

何克己听张品生把于异当他儿子,连忙摇头:“不是的大人,这位是于异于大人,乃是庆阳府新任荡魔都尉,于大人知道了你的冤情,特地来看你来了。”

“新任荡魔都尉?”张品生再次转眼看向于异,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最初睁眼时,他的眼光清亮淡泊,认出了何克己,眼光变得激动热情,而这会儿看向于异,他的眼光却猛然一凝,恰如寒秋的风,带着一层刺人的冷意。

“张老大人。”于异拱了拱手,他拿何克己当酒友,即是何克己的岳父大人,自然要客气一点儿,至于那眼光中莫名其妙的冷意,不理他就好了。

张品生却即不应声也不起身,猛然转过眼光看着何克己:“你把荡魔都尉带来了,那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荡魔都尉府?”

“是。”何克己点头,似乎有些惊慌:“大人,你先请于大人坐下吧!”

张品生却不理他,道:“你在荡魔都尉府做什么?府兵?书掾?”

“我是主薄。”

“果然当了点儿指尖大的官。”张品生点点头:“春娘呢?”

“我——我——大人——我。”

“春娘在哪里?”见他吞吞吐吐,张品生忽然间声色俱厉,莫看他年纪大,这一发火,须发尽张,竟是极为吓人,于异暗吐舌头:“这老儿好大的火气。”

何克己给他一喝,不得已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张品生猛地抓住何克己胳膊:“春娘是你娘子,她在哪里,你不知道?”

“是。”何克己看一眼张品生,一脸羞愧,结结巴巴道:“我——我把她休了?”

“为什么?”

“我——我。”

“啪。”却是张品生狠狠地抽了何克己一个耳光,何克己给打得身子一弯,随即又跪直了。

“说,为什么休了她。”张品生胸口急剧起伏:“春娘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品性淑贞,绝不会可能做出什么有失妇德的事,你说,为什么休了她,今天若说不出个理由,我绝不与你甘休。”

“大人,你先不要急,当心身子。”看张品生气得全身颤抖,何克己吓着了,忙伸手要扶他。

“休要碰我。”张品生啪一下打开他手,狠狠的指着他:“说。”

“大人你先别急,我说,我说。”何克己连连点头:“当年大人被抓走,我听得消息,急带春娘躲去了老家,安置春娘后,我回来打听大人消息,单简那狗官居然污称大人是疯子,把大人关了起来,我,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但与张品生老虎般的眼光一对,他猛地拜倒在地,哭叫道:“是我对不起春娘,我本来只是一个路边即将冻饿而死的乞儿,是大人救了我,然后养大了我,大人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大人被单简那狗官污为疯子,我发下血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大人出来,替大人洗清冤屈,但春娘肚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而单狗官上下打点,人妖勾结,势力实在太大,只要能救出大人,我死一万次都不打紧,却不能连累了春娘,所以我休了春娘,让她自去嫁人,而我化名改姓,改张为何,投身荡魔都尉府,一面收集单狗官的罪证,一面等待机会。”

“你,你。”张品生没想到他是这样,指着他的手不绝的颤抖着,一脸痛怒。

“我已无父母,再休了妻儿,卖了田产,我便是一个光人。”何克己牙关咬了咬,脸上现出坚毅之色:“只有这一条命,我就什么都不怕,这十多年来,我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准备着,只要有一丁点儿机会,我豁出性命也要把单狗官拉下马,救出大人,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于大人上任,我见他法力通神,为人刚正,这才匿名留书引了他来。”

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向于异,拜倒叩头:“于大人,对不起,那封信是我写地,只是为了引大人来,替张大人洗雪冤屈,无论大人有什么责罚,我都绝无怨言。”

于异却一时有些愣怔。

他一直觉得何克己有些胆小,甚至胆子还不如宋祖根,或许是读书人的缘故,人书读多了,想得多了,胆子自然就小了,所以虽然何克己有能力也很卖力,他待何克己却还不如待宋祖根亲厚。

想不到,他竟然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

何克己单薄的身子、懦弱的外表下,竟有着一颗极度勇猛地心。

休妻弃儿,改名易姓,奴颜敌侧,十年潜伏,只为搏一刃之利,这是什么?

这是死士。

以一刃之利而搏一国之重,血溅五步而目不旋瞳,死士之志,气夺日月。

“你了不起。”于异忍不住一翘大拇指。“大人。”何克己抬头看他:“你不怪我。”

“不敢,不敢。”于异连连摇头:“说实话我有些怕了你,你们这种狠人,明里手无缚鸡之力,暗里却有亡国灭种之志,我还是喝我的酒,不招惹你好了。”

他说得有趣,何克己本来有些忐忑的脸上现出一缕不好意思地笑:“大人说笑了。”忽又敛颜拜倒,沉声道:“张大人不是疯子,一切都是单简单狗官弄的鬼,还望大人做主。”

张品生也向于异看过来,于异与他眼光一对,笑道:“张大人,能喝酒不?”

“酒?”张品生眼光倏地就亮了,嘴角更下意识地抿了一下,这是口中生津,老酒鬼的标准动作。

于异立刻就对他生出了好感,神意一动,一桌酒席闪现在张品生面前,移身过去,先帮张品生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张大人,请。”

149章 玩把大的

“请。”于异如此法力,甚至酒菜都是热的,也让张品生情不自禁的心生惊骇,他伸手端杯:“请。”一饮而尽,久不喝酒,喝得急了,一时咳嗽起来,却连连点头道:“好酒,好酒,好久没喝过这样地好酒了啊!”竟是急不可待的自己伸手倒酒,于异大笑:“好,再干一杯。”

何克己还跪在那里等他回复呢,结果这两人自顾自喝上了,一时有些犯傻,张品生又干了一杯,道:“克己,你也过来喝吧!还有这位老哥,你也来喝。”

“不敢。”宋祖根受宠若惊,张品生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急一抱拳:“小人宋祖根,只是荡魔都尉府一个残兵而己,不敢与老大人同桌。”

“哎!什么老大人。”张品生摇头:“一个老疯子而已。”

他跟宋祖根说话,眼光却看向于异,他这话有试探之意,于异自然也知道,哈哈一笑,举杯道:“能喝酒的都是疯子,不疯的我不跟他喝酒,来,张大人,干。”

“干。”张品生大喜,于异这话说得不甚明白,但眼光中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他不认为张品生是疯子,要疯也就是喝多了发酒疯而已,酒鬼会害怕发酒疯吗?最喜欢的是一起发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