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怨泱未然,从来都不怨,心里还是对他充满了感激和亏欠。

泱未然长叹一声,眼底有一丝绝望,垂下眸子也不敢看向路乐乐。

就如路乐乐所说,她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他泱未然却将特意安排了她以后的路,这对她来说公平吗?

然而,关乎社稷,关乎的不是一个人的痛苦和快乐,而是整个南疆的存亡。这一点,他该如何告诉她,这就是她生来的职责,也或许是救赎。

路乐乐的手异常的冰凉,在拉住泱未然时,他手下意识的颤了一下,似乎依然明了刚才路乐乐为何会有这个反映。

心若死灰吗?他刚才之所要要阻止发生这一切,就是怕路乐乐看到这一幕,看到这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现实。

如今看到了,她对鬼姬殿下必然心存芥蒂,那他之前安排的一切,都等于付之东流了。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也是天意?!

扶着她冰冷的手,泱未然站了起来,湛蓝色的眼眸看向远处的地上的身影,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化成一声长叹。

看着路乐乐再次站到泱未然旁边并将他扶到小榻之上,回过神来的小鸡少爷也只是冷冷的笑着,眼瞳深如幽潭,看不清它眼底的情绪。

窗外雨声大作,房顶发出坍塌声音,很快的,珈蓝和幻影的身影掠过窗户落在了屋子里。

看到屋子里的情况,珈蓝那张妖媚的脸当即发白,冷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恐慌,忙见鬼姬殿下用衣服裹好,抱在怀里,警惕的看了看路乐乐手里的剑,道,“娃娃,你还真下得起手啊。”

听到这个话,路乐乐抬头看了鬼姬殿下一眼,刚好对上了它略带冷嘲的目光,持着剑的手顿时一凉,紧抿着唇,别开了头,而对方也似乎不愿意看到她,也闭上了眼睛。

“珈蓝,早就说过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看,她竟然出手这么重,将殿下伤成了这个样子。”幻影走上前来,看着路乐乐的眼神分外的敌意。

珈蓝倒没有理会幻影的话中之意,反而抱着鬼姬殿下上前一步,凑着脸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说,“娃娃,你将殿下伤的这么重,难道你就不心疼?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回去,别留在那病秧子身边,反正他是不要你的人。”

路乐乐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原本以为这珈蓝会同幻影一样上前来责骂她,却根本没有料到它竟然说出这番话。

看到路乐乐脸色有了反映,珈蓝不依不饶,继续嬉皮笑脸的道,“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那病秧子你就是喜欢我们殿下多一点,更何况,你们还有了夫妻……”

“珈蓝!”路乐乐手里的突然一抬,锋利的剑刃放在了珈蓝的脖子上,几乎是用愤怒的发抖的声音吼道,“你要敢再说下去,我一定杀了你。”

珈蓝瞟了一眼眉间有疑惑的泱未然,又看了看怀里似沉睡的鬼姬殿下,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娃娃,你最近脾气可有点不好。殿下伤得很重,我也要带他回去,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殿下,只要吹响了这哨子,我就回来接你。”说罢,它才扭着身子,然后纵身展翅离开了厢房。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手上的剑此时显得格外的承重,看着空荡荡的窗台她心里有一阵莫名的失落,垂下手臂,突然听得又是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精神处于高度紧张,她手里的剑本能的斩过去,然而举在空中却突然僵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死死牵扯住。

路乐乐惊愕的看去,只见一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银丝正锁在了剑柄上,而银丝的另一头……则是突然恢复了真身,坐在蓝色骨翼鸟,气质华贵如初的鬼姬殿下。

雨丝从天而降,然而到了他头顶却被一张无形的结界挡住,然后犹如一张沿着看不见的弧线泄开。远远看去,鬼姬殿下似乎正坐在一张水镜中,银发如歌飞扬,邪魅而冷然的妖瞳俯瞰着她,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睥睨天下之气魄,让人望之生畏。

“路乐乐,你用这把剑伤过本宫两次,你知道么?”他的声音很淡,淡得让路乐乐心口发紧,“而两次,都是因为泱未然。”

“在你的心目中,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是你的一切?”说着,他的唇突然讥讽的勾起,眼底却有一抹不易擦觉的痛楚,“所以,你不敢承认小鸡少爷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甚至不敢面对着本宫!”

修长漂亮的手指缠着十条近乎透明的银丝,路乐乐身子突然一轻,手腕和足上都被银丝绞着,然后落在了他身前,被他单手搂住。

而另外几条银丝已经察觉到了泱未然有所行动,竟然刺啦一声飞出,瞬间穿透了他的四肢将他固定在远处动弹不得,而微微一动,殷红的血就沿着银丝滴落。

“你放开我。”她声音夹着着担忧和害怕,然而更多的愤怒,睨了他一眼,她忙回头焦虑的看向泱未然。

其实她想说,小鸡少爷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然而,那只是她心目中的小鸡少爷,在刚才,小鸡少爷在心里已经离去了。就像他突然折回来,是以姬魅夜的身份,而不是小鸡少爷的身份。

“为什么不看我?”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些悲哀,语气像极了小鸡少爷哭泣的时候,“路乐乐,你应该看看你的心?本宫应该将你的心挖出来,让你看看谁才是谁重要的?到底本宫在你心目中占什么位置。,”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狼狈过。

明明被她拒绝了,她的剑毫不犹豫的斩了下来,让他深受重伤被打回原形,而看到它成了婴儿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往昔对它的疼爱。

而是退回一边,依旧选择了泱未然。

他大可以离去,然后等到她自动送上门来,因为只有他才能帮得了她,也只有他懂得她需要什么。

可是,他竟然不争气的自己回来,还问了她如此愚蠢的问题。

“殿下,等汮兮的灵魂从我身上离开的时候,您再挖我的心也无妨。不然,我一死,就等于汮兮的寄生体是了,自然她的魂魄也会跟着烟消云散吧。”她回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第一次毫不畏惧的,也没有闪躲的,甚至,这么久以来,她发现自己第一次头脑如此的清晰和理智。

或许是被欺骗太久了,也或许的被伤得太深了,也或许自己做傻子太久了……

她需要时刻都保持百分百的理智,比如……姬魅夜,对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建立在汮兮的基础之上。

而此时,他惊讶悲恸的眼神再次给了他答案。

手指突然卷曲,掐住了他的脖子。犹如最紧绷的线被人挑断,他金色的妖瞳泛起一丝血管,紧紧的绞着她,随即冷笑,“本宫会让你如愿的。而且,本宫不仅仅的要挖出你的心脏,甚至还要取尽你的血,只有这样汮兮才能完全的被救出来。”

“你……”喉咙虽然被掐住,快要喘不过起来,然而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她仍旧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怕了?”泛红的金色妖瞳浮起一丝笑意,他猛的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上的血管,煞那间,全身凝固的血液被人残忍的抽了出来,脱离自己的身体,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密长的睫毛下滑落一滴他不曾发现的泪水。

手指下意识的握成拳头,指甲深入手心,锐痛掠不去心痛,掠不去生命被一点点抽去的痛苦,也掩盖不住胸腔某种东西一点点的化成灰烬。

明明知道他欺骗她,哄他,救她都是因为汮兮。然而当他亲口说出这句要放干她鲜血去拯救汮兮的时候,她有一种前所谓又的绝望和心痛——

鲜血仍旧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体里被吸出,她猛的睁开眼,一道寒光掠过她幽深的瞳孔,让她精致苍白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恐怖。

“凭什么?”她开头说道,那寒光逐渐凝注,溢满了她的双眼,然而后蔓延在她心口,慢慢驻扎,生根,“姬魅夜,凭什么就要用我的鲜血救汮兮?我可没有这么伟大。”

她声音突然变化,他才恍然从少女那诱人的芬芳中清醒过来,等他仔细看去时,她因为失血过多全身依然冰凉,气息微弱。然而她看着他的目光却寒冷如锯,更如一把带毒的剑***他的心头,永远都无法拔出来。

那一刻,他竟然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种叫做深恶痛绝的恨!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知晓当时是什么让她突然对他产生了恨意,也不知道她明明奄奄一息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冒着四肢被银丝绞断的危险,冷笑而残忍的看着他,然后拔剑斩断了将两人连在一起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