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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绛握紧手里的药,在屋子里怔了片刻,也顾不得夜露深寒,赤脚循着那声音走去。

  夜风寒凉,带着沧澜江水的湿气吹在脸上,让他浑浊的思绪清醒了片刻。

  他赤足下了楼,像鬼魅一样跟着那声音走,最后停在了后花园的角落。

  恰好看到独孤镇主由他的小妾扶着,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看到独孤镇主,莲绛不由得一愣。

  “咦——”骂骂咧咧过来的独孤镇主看到莲绛也是呆了呆。

  眼前美人长发裹身,面容寸寸如冰雪般剔透,盯着自己的眉目清冷中带着几分审视,微抿着的唇,又带着一份桀骜。

  这…这是一个男人啊!

  看着莲绛的脸,独孤镇主痛心疾首,就差点上前拉着莲绛号啕大哭。

  可他满腔热情都被方才周身的疼痛浇灭,心痛难耐的时候,更多的是愤怒和质疑。

  “你们搞什么?”他看着莲绛,“玩老子很好玩啊?老子是贪图美色,是男人都喜欢美色!但是老子不会像猴子一样被你们玩!好歹老子救了你…”

  “不是做梦?”

  虚弱清冷的声音传来,他原本如覆寒冰的双瞳此时溢着一丝流光。

  “废话!”独孤镇主抬起自己几乎被扭得变形的手,“你看这伤,是做梦来着的?”

  “她在哪里?”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着让人无法忤逆的威压和霸气。原本靠近他的独孤镇主下意识地后退,有些怔怔地看着莲绛。

  “你说那死人脸?”

  莲绛眯眼,唇危险地抿起。

  独孤镇主见他抿唇的动作,先是一怕,后又马上想起十五也是这个德行,顿时又火冒三丈,冷嘲道:“那死人脸,和一个美人在后院呢。你们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这一晚,独孤镇主头都大了,说罢拉着自己的小妾离开。

  小妾微微顿足,看了一眼莲绛,又回望了一眼方才十五和沐色所在的地方。

  莲绛握着五石散的手,不由紧了紧。不知道是他紧张,还是害怕,竟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朝独孤镇主所指的方向走去。

  烟花彻夜未停,星光如同银河积年的银沙,从苍穹泻落,绚丽绽放,华丽到极致。可绽放后的烟花,却落寞和孤寂。

  深冬,脚下的木质地板如覆冰般寒冷,刺骨寒意钻入他雪白足底,凉气走过全身,让他呼吸微微一顿,才恍然知道:原来,这真不是梦。

  身穿黑色袍子的女子,扑在身着白衣、面容如兰的少年怀中,双手抓着少年的衣襟。因为她戴着黑色的风帽看不见她面容,但是,那紧握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所有情感:那是一种极致的依赖!

  少年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低头。

  烟花旖旎,月光如银似水,沧澜江的风带着冰凉潮湿的风吹来,她风帽滑落,落下满头银丝,和少年栗色卷发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张精美的织布。

  少年的唇,从她眉心移开,轻柔而试探地、眷恋地、虔诚地落在她唇上。

  而女子,微合着眼眸,没有一丝抗拒。

  殷红的血再次从额头溢出,滑过莲绛的眉眼,犹如一条被人用刀将头劈开所留下的伤疤,狰狞而触目惊心。

  他如鬼魅立在暗处,不动声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将女子拦腰抱起,背离莲绛而去。

  莲绛亦快步跟随,直到上了楼,看到两人进了同一房间,他依然立在阴影处。

  对面的楼梯上,艳妃裹着披风,周身都在发抖。

  她方才突然放心不下莲绛,欲悄然去看,却发现莲绛所在房间的门开着,而人竟然不在了。

  她正欲出去寻找,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慢慢上楼。虽然只是一眼,却让她如跌冰池。栗色如海藻般美丽的卷发,如兰的倾世容颜,闪身入了对面的房间。再往其后,她果然看到了莲绛。

  “这…”火舞震惊地站在艳妃身后,“他们怎么在这儿?”

  “我哪里知道!”

  为了不让莲绛发现两人的窥视,艳妃带着火舞迅速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艳妃坐在雕花榻上,双手因为内心的恐慌而发抖,咬牙切齿,“她怎么像鬼一样阴魂不散?”

  “她走那日,是冷去探风。”火舞沉声道,“他们的人,的确是往龙门方向去了。按理…”

  “不管!”艳妃站起来,在屋子里焦急地走着。头上的帽子落了下来,一头黑发竟然全白了,在昏暗的光下看起来枯燥如稻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接近莲绛!莲绛突然变成这样…一定和十五有关!这个贱人竟然跟踪到这里,一定有阴谋。”

  火舞震惊地看着艳妃突然变成这样,又见她语无伦次,不由担心道:“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艳妃一下凑过来,双眼充血,“那贱人在这里,我们才有事情!”说着,她激动地抓着火舞的衣服,“你看到今晚陛下那样子了吗?他的头颅在渗血,还在问我谁是十五!啊!”她大叫一声,揪着火舞衣服的手更加用力,“我知道了,是那贱人搞的鬼!”

  “她…”火舞很少见艳妃这般失态,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贱人跟踪我们到这里,然后趁我们不备,接近、勾引陛下,企图唤醒陛下的记忆…”艳妃喘了一口气,神色又是惊恐又是害怕,“就是这样!那贱人什么都不管了,她豁出去了,她就是要报复我。”

  “你冷静一下好吗?”火舞一把将她推开。

  艳妃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也许这一推真的用了力,艳妃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火舞忧心,上前将艳妃扶了起来。

  哪知道艳妃脸色突然恢复了平静,眼底寒光阵阵,唇边扬起深长的冷笑,“好…这是她自寻死路。”

  火舞微微蹙眉。

  见火舞迟疑,艳妃冷笑,“这是为了整个月重宫!那女人什么来历,难道你不知道?否则怎么解释她出现在这里?”

  火舞沉思了片刻,出了房间,看到莲绛还如石雕般立在暗处。

  待她走近,她发现莲绛脸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犹如一条刀疤。

  “陛下,外面风凉,请回去休息吧。”

  莲绛未动。

  火舞想到艳妃的话,道:“西岐那边来信,催促殿下早些回到月重宫,明儿一大早我们需要赶路。”

  “月重宫。”莲绛如梦初醒,抬头盯着沐色的房间,眼底掠过一抹寒光。

  三镜异动,月重宫有人闯入。这是父亲信中的原话。

  “你回去吧。做好准备,明天早上出发。”

  火舞不敢忤逆,但是又不放心莲绛站在此处,只得后退几步,远远地站着。

  莲绛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两粒五石散,全数吞下,转身上了楼。

  等行了几步,火舞发现,莲绛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又走出来,最后停在了艳妃的房门前。

  艳妃在屋子里依然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心中担忧莲绛是否能听明白火舞话中的提示。

  正思忖间,她突然看到门前一个身影。那熟悉的影子让她浑身一凛,转身进了内室,和衣躺在床上。

  果然,门开了,莲绛走了进来。

  艳妃闭目装睡,不明白莲绛怎么晚上会过来。不等想透彻,她已经感到莲绛立在了身前,正盯着自己。

  屋子里漆黑,但艳妃却被莲绛的眼神盯得全身发毛。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醒来,朝莲绛行礼?可她心中却又期待和好奇莲绛来这里做什么。

  无形的压迫气息传来,艳妃只感觉到莲绛蹲在了床边,又将她干枯的白发捧在了手心里。

  “怎么头发乱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虚弱而低沉,还带着几分空洞。

  感觉到莲绛正用梳子替自己梳头时,艳妃浑身颤抖,一下想起昨晚马车里,莲绛那诡异的举动。

  “咦,你的头发怎么沾着烟花末?你是不是乱走了?”

  低沉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怒意,艳妃只感到头发被用力一扯,“本宫允许你乱走了?你怎么能背着本宫去见别人?”

  艳妃一下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莲绛。

  莲绛见她醒来,也是一愣,坐过去,一下拉住她的手,声音无比温柔,“蓝禾曾说过,最完美的描色人偶,是只听从主人命令的。”他冰凉的手指捧着她的脸,低低地笑道:“放心,本宫会尽自己所能将你做得完美!只要你听话,不乱走,不乱跑,不离开,静静地站在本宫身边,本宫会满足你需要的一切。否则…”他勾唇,笑得阴森,“本宫将你一截截地斩断,丢入傀儡池,再重新做一个。来,躺下!”他声音又带了一丝诱哄。

  艳妃周身寒凉,不知道莲绛是不是梦游,又不敢叫醒他,只得躺下。

  莲绛也和着衣服躺在她身侧,手摸着她的白发,道:“别像今晚那样,让本宫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否则,砍了你的手脚!”

  和别人一起?艳妃瞬间想起了方才沐色和十五的情景。

  艳妃仰躺在床榻上,侧身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双眼盯着房顶,内心的不甘和恨意交织成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在这一瞬,她终于明白了那日莲绛蹲在雪中,那凝视着她的眼神。

  他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也终于明白了,当时火舞那句:但愿,他真的是对你说的!

  她明白了为何他突然这么温柔,为何明知道她从来不穿白色,却送来两套白色的衣服,明白了他为何要将她头发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