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绝奇道,“明白甚么?”

方邪真道:“我明白了为甚么以回百应的精明强干、不世武功,居然没啥可用之人,而且近年来的声势,已远落于‘小碧湖游家’之后,且渐为‘兰亭池家’赶上,就算比诸于‘千叶山庄葛家’,也好不了多少……原来,回百应膝下有这样的儿子!”

回绝目光赤红,厉声道:“你说甚么?!”

方邪真冷笑道:“你是聋子?!才说了七八句话,你问了两次这种无聊话!”

回绝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掉你,我一定要杀掉你,我要你尝尝我的手段!”

方邪真似想起一事,道,“我知道你们‘妙手堂回家’有两门绝艺,叫做‘回天乏术’和‘妙手回春’,一个是医人的绝活儿,一个是杀人的绝招。

回绝脸上的青筋都似在跃动:“你待会儿就可以试试。我杀了你再医好你,医好你再杀你,让你一个人能尝到死十次八次的滋味。”

方邪真道:“我听说‘回天乏术’一共只有六式,但已揉合了十一大门派的三十九种最犀利的绝招,另外还蕴含了十九种正邪夹杂刚柔并重的内力,如果六式俱成,一旦发动,就算是当年叱咤京城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亲至,也未必抵挡得住。”

回绝冷笑道:“不错,你打探得很清楚。”

方邪真道:“不过我却有一点不清楚。”

回绝做然道:“趁你还能说得出话来的时候,可以请教我。”

方邪真道:“像这样深奥的武功,像你这你种人,能学成几招?”

回绝狂怒,咆哮道:“姓方的,我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方邪真不慌不忙地道:“说到你的厉害,我正想知道:听说你很喜欢捏碎人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捏碎,直至他痛死为止?”

回绝脸上的青筋又一突一突的跳跃着,眼睛闪着一漠邪光:“错了,不是痛死,而是吓死。有一个得罪过我的人,被我吓得撒了八次粪,才吓破胆而死。我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高兴才杀,而且喜欢从他的最不重要的部分捏起,譬如从小指头。耳骨、睾丸捏起,一分分、一寸寸的捏碎,那表情真是好看极了。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杀,留他在那儿,等我高兴的时候,又过去捏他一两根骨头。有一个不听话的小妾,我捏碎她七八根骨头,就把她给忘了,锁了两三个月,忽又记起了她,过去看时,她的碎骨居然又痊合了,我再过去重新捏碎,这样碎了又合、合了又碎,足足把她‘捏’了一年又三个月,才把她‘捏’死。”

方邪真脸上渐渐煞白。

他一字一字地道:“听说你很喜欢奸污女人?”

回绝脸上竟充满了得意之色:“你怎么知道?”

方邪真目光的悒色,已化作寒意:“听说你更喜欢杀女人?”

回绝居然嬉笑道:“你不知道,我在杀人的时候,听她们婉转哀啼,看她们痛不欲生的表情,是件绝妙的享受!”他那张扭曲的脸一旦嘻笑之际,看去就似疯子一般。一个月下的疯子。

方邪真微叹一声,摇手道:“听你这般说法,我真的不能留下你一条胳臂,或两只手掌。不能。”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吐出来:“像你这种人,我只要留下你少一点,都是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死去的这许多冤魂。”

回绝龇起了牙齿。

他的指骨已捏响。

长街里忽然响起一种橡宝爆裂般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极像。

现在已有月色。

月色模糊得就像昨夜的梦,撩动窗纱的风。

月色不能让长街的景象清晰人目,但至少可以看到两个影子:

一黑一白。

四周都是黑黝的暗影。

忽然黑影子呼啸,疾掠了起来,像一阵龙卷风。

龙卷风所过之处,任何事物都要被毁灭。

完全不能抵挡的毁灭。

黑影化为黑风。

黑风转为狂飚。

狂飚越旋越急,越转越快。但范围越来越大。

白影愈渐缩小,在黑暗的漩涡里,快要完全被吞噬,消失不见。

惜惜一向信任方邪真。

他说有办法解决,天大的困难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但现在的情形,方邪真就算有办法,也解决不了。

准能解决得了龙卷风?

惜惜万分着急,这一下与下一下心跳之间紧密得像迸出了火花。

她急得又想掏一盆水往街心淋下去。

——刚才的一盆水能助得了方邪真,现在还行不行?

惜惜觉得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只要能对方邪真有所帮助,无论甚么她都愿意去做。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她身边冷冷地道:“你要干甚么?”

惜惜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一个人。

一个“黑人”。

这个人全身都穿着黑色鱼皮紧靠劲装,就连鼻了通风小孔,还有一对民睛,都黑糊糊一片,竟似连眼白也无!

这人手上拿了一根摈铁杖,当然也是黑色的。

这人沉声道:“回公子要你,走!”

惜惜一听,心绝如裂,落在回绝手里,真不如速死,她想往后退,忽觉撞在一人身上。

她惊叫回首,只见又是一名“黑人”。

这“黑人”手上拿着刀。

黑色的刀。

要不是他有头有手也有脚,而且房内的灯光隐照,要不然,在夜色里,他就是夜色,不可能判别得出这竟是一个“人”!

这后面的“黑人”也冷冷地道:“你最好别想自杀,公子要你活着去见他,你要是死了,我们也别想活了。”

惜惜只叹了一口气。

她决心要死。

她只想往楼下跳去,撞着回绝,让方邪真缓得一口气,她这样死也算值得。

她委婉他说:“好吧……”手中那盆水,忽然向前面那人兜头兜脸就淋了下去。

然后她贴在栏杆之上,准备翻落下去。

但在她一望之下,却是怔了怔:

朦胧的月色下,没有了白影,也没有黑影,只有一抹灿亮的火花,似翻滚。似辗转、但肯定迅疾的越入了远处的黑暗中。

“你在栏上,一见着绿色的剑光飞上了天,立即倒一盆水下来;如果你看见街心有一团火光掠过,便等于告诉你;我正要回家睡大觉。”惜惜记得方邪真刚才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街心的战局究竟怎么?

——难道方邪真真的回了家睡大觉?

惜惜因为大过心悬于方邪真的安危,一时忘了自身的危机,再想起时,回头只见那被她一盆水淋着的人,已倒下地去。

地上潮湿。

楼板上染着血迹,混和着水迹,正往楼角滴落。

——这个“黑人”竟然死了!

——难道她手中那盆清水真能杀人不成?!

惜惜倒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