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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没说完,方路却道:“不用,我现在就给你取来。”他的眸子深沉到犹如海一般,让人看不清楚,而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石头和石头相摩时发出的一般。

秦峥愣了下,不过终究点头道:“好吧。”说完,她补充了句:“人多,你小心些。”

方路端着破瓷碗,扭头往人群中走去,人太多,拥挤推搡,他巧妙地在推挤中慢慢前进。

秦峥盯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身上依然是破棉袄加那件看不出颜色的囚衣,脚底下是几乎要烂掉的草鞋,头发乱蓬蓬。

一碗粥

秦峥在人群外等了许久,才见到方路端着一碗粥出来。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粥向秦峥这边跑来。

秦峥忙接过来,只见因为人群中的碰撞,粥其实只剩下大半碗了。不过她依然笑了下:“真好,你我一人一半,赶紧吃了,趁热。”说着,拿出另一个瓷碗,将这大半碗粥分为两半。

方路倒是也习惯了的,当下也不推辞,两个人就蹲坐在一旁的树墩上,吸溜吸溜喝了各自的小半碗。秦峥忽然想到,以前方路吃饭特别慢,那慢里多少有几分优雅的味道,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和自己一样发出吸溜的声音来了。

方路此时正将瓷碗擦干净收起来,他的手也是看不出本色的,可以依然可以看出,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秦峥盯着手指看了会儿,忽然问:“你进去一趟,看到美若天仙的夫人了吗?”

方路收拾碗的手顿了下,抬头看了一眼秦峥,这才道:“见到了,是挺美的。”

秦峥挑眉:“哦,你没对美人儿说话?”

方路忽然笑了下,笑得无奈而平静:“说了,我说我是来领粥的。”

晚间时分,两个人没进城,而是在不远处寻了一处破庙安身。秦峥和方路各自抱着一个破棉袄,都抱得很紧——今晚太冷了,看来冬天快要到了。

秦峥在寒冷中瑟缩了一会儿后,终于入睡了,可是睡了没多久,便醒过来。醒过来的她对着窗外的月亮发了一会儿呆,便收回神,看了眼旁边的方路,却见方路抱着棉袄缩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

她忙站起,用手一摸方路额头,竟然滚烫。

秦峥知道方路是生病了,当下不敢耽搁,忙架起砂锅取了冷水来烧,待到水稍有热度便给方路擦拭额头,手心足心,又扯开他的破囚衣,擦拭他的前胸后背。

囚衣扯开后,她便见到方路的瘦骨嶙峋的胸口正中心有一个烙印,隐约是一个斩字。秦峥知道,这是大炎国的死囚犯的标识,一般只要犯了死罪,就会打上这么一个烙印,等着秋后处斩。

这时候,方路又打了一个颤,秦峥不敢耽误,忙帮他继续擦拭。可是方路却在昏迷中挣扎,并且一个劲地发抖,火烫的手无助地抓着秦峥的手不放。

秦峥不是大夫,不懂医术,这下子也疑惑了,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方路又是一个冷战,同时嘴里开始说胡话,拉着秦峥的手叫娘。

秦峥摸了摸鼻子,这都叫娘了,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他这样受罪啊。当下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把将方路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他舒服一些。

方路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紧紧搂着秦峥不放,搂得秦峥身上都发疼了。秦峥从这溺死人的拥抱中拼命钻出一个头,用手够到砂锅,用袖子沾了里面的水帮他擦拭额头。

可是过了许久,他身上的热度并不见消散,反而越发滚烫,烫得秦峥觉得自己都要被烤熟了。

秦峥明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她一咬牙,挣脱了方路的怀抱。

方路怀中没有了秦峥,两手空落落地颤抖了下。

秦峥先取来水囊挂在腰间,又迅速打包了自己这些日子积攒的食粮别在腰间,将自己的麻袋绑在肩膀上,做完这些,她蹲在那里,拉着方路到自己背上,一个用力将他背起来,然后大踏步地迈出庙门,想城里方向走去。

方路此时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可是昏迷之中的他依然感到了些许颠簸的异样,他挣扎了下,终于睁开无神的双眼,却见自己竟然被秦峥背着赶路。他费了很大力气,艰难地将手放在秦峥的肩头。入手之下,才发现秦峥实在瘦弱得惊人。其实平时他也知道秦峥并不是魁梧之人,可是如今入手才知道,他竟然甚至可以用纤细来形容了。

当下他心中极为不忍,挣扎着就要下来:“秦峥,放下我。”

秦峥见他如此,忙用手一托他的后臀,又将身子更放弯了几分以便他更好地趴在自己身上,做完这些,她才咬牙命道:“你不许动。”

方路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见此强自打起精神,撑着干破的喉咙道:“秦峥,我没事。”

秦峥眉毛动都没动一下,淡声道:“你的喘息声比常人要急促许多,体温烫人,怎么会没事?”说完她停顿了一下,语调稍微放缓:“你病了,也累了,闭上眼睛,趴在我肩上歇息一番,等我找到大夫就可以给你看病了。”

方路只觉得她的声音沙哑之中透着一丝温和的味道,仿佛流浪许久疲惫至极之际看到一盏温暖而昏黄的灯光。他乏力地将脸靠在她后背上,感到一丝沁凉侵入自己的火热昏沉的触感中。

他无力地闭上双眼,苦笑了,虚弱地道:“秦峥,这么晚,我们根本进不去城,就是进去了,大夫也不会管我们的。”

如今战火燎原之际,虽说此处相对太平,可是城里镇上也都是打起十二分警惕的,半夜三更的,这城门怎会开呢。再者他们分文不名,大夫又哪里会管。一路之上,那些病死饿死的人,方路不是没见过。

秦峥何尝不明白方路说得是实话,可是守在破庙里,她也是束手无策,倒不如试上一试,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从腰间取下水囊,反手递给方路道:“你下喝些水。”

方路刚才说完那番话,却是半分都不想动,他昏沉沉地将脑袋靠在秦峥肩膀上,喉咙动了几下,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秦峥见此,只好将他放下,先掰开嘴巴灌了一些水进去,又取了一块粗布弄湿,将这湿布绑在方路额头。

做完这些,她重新背起方路,借着星月,往城中方向奔去。

方路趴在秦峥肩头,朦胧中只觉得自己靠着的这分明瘦弱的脊背却让他感到舒服,仿佛靠在上面可以减轻许多的病痛,忘记那此生再也不愿想起的苦楚。

他禁不住握紧了秦峥的肩膀,低哑干涩地道:“秦峥,有你真好……”

秦峥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下,而此时紧搂着自己的那双手却是火烫,她略一顿,安慰道:“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方路点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笑了下道:“是,我等着拿到你给我的一个月一百文的工钱……”

秦峥听到这话,也笑了,抿了下略显干裂的唇,低声道:“到时候不但有一百文的工钱,还可以每天都给你吃热腾腾的肉包,喝文火慢熬的杂粮粥。”

方路微微点头,可是一阵昏沉无力感袭来,他勉强忍住,努力地挤出字眼:“真的会有吗……我饿了呢……”

秦峥忙点头:“自然会有,我老家还留有祖房,我又学得一手父亲亲传的手艺,只要是个太平安定之处,开一家馆子,总是能挣到银子的,到时候自然不缺这些吃。”

方路听了,想点头,可是却越发乏力,浑身仿佛若火烧一般。

秦峥见此,知道他病得厉害,忙又加快了脚步。

可是谁知这仓促之中,不及防备,被路边什么绊倒。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此时秦峥是背着方路这样一个男子的,行动间极其吃力,经这么一绊,便狼狈地摔倒在一旁。偏偏这路边都是废弃干枯的水渠,水渠很深,里面不满石头荆棘,秦峥身子就这么无法控制地往下滑跌,最后七荤八素地跌在水渠底部。

不过即使跌得如此狼狈,秦峥依然没有放开握住背上方路的手。

经此周折,方路从昏沉中醒来,可是浑身却如同被万马践踏过一般,毫无力气。

秦峥先将自己被甩出去的吃食行礼都挂在自己身上各处,这才起身,握住方路的手,道:“走,我背你爬上去。”

方路扶着一旁的乱石,抬头看略显陡峭的水渠壁,咬牙摇头道:“我自己来。”说下便要起身,可是他刚一起身,便觉眼前发蒙,整个人就要栽倒在那里。

秦峥眼疾手快,将他身子扶住,反手一抄,不顾方路的反对便将他背上来。

秦峥皱眉,背着方路闷声就要往上爬。

她每迈一步,只觉得钻心剧痛传来,拧眉爬到一半时,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连同方路一起跌回到水渠底部。

秦峥咬了下牙,强忍着站起,伸手重新扶起方路道:“走。”

方路入手,只觉秦峥两手湿冷,正觉得奇怪,秦峥已经反手,身子一低,就要将他背上。可是她负重之际,唇边却发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闷哼声。

方路猛然意识到什么,紧握着秦峥的手,一点点摸索着,来到她的脚踝之处。

先摸了一个,只觉得那脚踝纤细瘦弱,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能够毫无费力地背起他这样一个男子的,竟然是这么瘦弱的躯体。他放开手,又摸另一个,可是秦峥却躲开了,皱眉仿佛不耐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这样躲开,方路更觉得奇怪,一把抓住她另一个脚踝,可是因为用力猛了些,顿时惹得秦峥巨疼,发出低低的呻今声。

方路忙放开双手,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见她原本应该纤细的脚踝此时此刻竟然肿得犹如小馒头,他呆看了半响,终于颤抖着抬手抚摸那脚踝,良久咬牙道:“秦峥,你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1. 我对女主外貌的设定是这样的:无丝毫女子娇柔之美,面相冷漠,可是细细观之,五官有青山秀美之姿。

2.这个是真正的细水长流型,男女主应该是那种相濡以沫水到渠成的爱情。

说好的一辈子的兄弟

秦峥咽下剧痛,就势坐在那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火烫。

她伸手取过水囊,自己喝了一口水,便将其余的给方路,哑声道:“多喝些水。”

方路盯着秦峥半响,却见惨白的月光下,她眉目清冷,脸上丝毫没有痛意,仿佛那个肿得不成样子的脚踝并不是她的一般。

方路喉头发涩,偏偏又有一股气恼涌上,他狠狠拿过水囊,解下头上已经被他捂烫的粗布,倒水弄湿,然后弯下腰,强硬而小心地将秦峥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开始用湿布轻柔地敷在她肿胀的脚上。

秦峥从旁观察他气色,挑眉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方路冷扫了秦峥一眼:“我好多了!”

经此一惊,颇出了一些汗,冷风一吹,沉重的大脑仿佛轻松了些,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

当下两个人也不再试图离开,干脆并排坐在那里,靠在水渠的壁上,仰望着星空。秦峥又取了包袱中之前准备的盐爆落花生,拿出来分着和方路一起吃。又取来水囊,各自轮流喝上一口。

方路将脑袋仰靠在水渠壁上,苦涩地笑了下道:“方路,为什么我们还活在这个世间?”他饮下一口甘甜的水,低声喃道:“为什么还要如此艰难地活着?”

秦峥侧头看了方路一眼,低头沉吟一番,终于道:“我从小就没有母亲,长大一些才知道,我的母亲还活着,只是不见了,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在都城等着她回来。”

方路倒是没想到这个,禁不住看过去,却见她的侧脸在朦胧的月光中形成一个剪影,那剪影竟有几分山川流水之秀美。

秦峥低低叹息一声,继续道:“父亲等了母亲十七年,可是至死都没有等到母亲的踪迹。”她的手轻颤了下,摸索到被在肘间的砂锅,语气开始转得温柔起来:“他临死前让我一定找到母亲,那我就会去找,穷我一生,也会找到她的。”

方路明白这乱世之中,找人不易,再者这秦母已经失踪了十七年了,就是见到也未必能认识啊。

秦峥自然也看出方路的心思,当下笑了下道:“不能找到又如何,既然父亲让我去找,那我就会去找。”

她回首看着他道:“或许这就是我还活在这个世间的原因吧。”

方路望着秦峥,只觉得秦峥双目坦然明亮,坚定而温柔,他忽然忆起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正步入死亡的门槛时,眼前这人喂了自己水和吃食,将自己拉回这个人间,那时候的秦峥,是不是也是如此的神情?

良久,方路叹息了声:“秦峥,当日你因为我自弃而打我,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活着。”

他垂下头,眸中渐渐浮现出深沉的痛来:“我原本有七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有父亲母亲和奶奶,如今这些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他望着前方一处杂草丛:“父亲是一辈子的忠将,他要保护大炎朝的大好河山,要保卫我大炎朝的黎民百姓,可是最后,他死得如此屈辱。我如今侥幸活着,却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我既无力去阻挡北上的敌军,也无力去护卫这群遭受屠杀的百姓。”

秦峥抬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路——”

方路身形动了下,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叫方路,我是路放,路家最小的儿子。”

那个传说中的路家最小的儿子,生下来便注定的天之骄子,三岁上马,四岁拿剑,十四岁一身白色战袍一把长枪名震天下。

他苦笑了下:“今天的二十六夫人,便是我以前没有过门的妻子。”

秦峥确实早已猜到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怕是也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乱世之中,她一个弱质女子,失去了护庇,自然是要嫁人的。”

路放点头:“是,这个我也明白,所以我并不怪她。”

秦峥想着他今日一病,一方面是多日吃食不继,另一个怕也是心事过重郁结在心,恰又受了这位李夫人的刺激才病的,便有心开解他,当下笑道:“等到了凤凰城,我们开了馆子挣了银子,我自然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你又生得俊秀,到时候不知多少姑娘争着要你呢,何必为这个忧愁。”

路放闻言,哑然失笑:“罢了,此时哪里想过这些。再者说了,天下女子,不外如是,我已经再没有成亲的念头。”

秦峥听他话语中对女子多有鄙薄的意思,明白他把自己当男子了,当下也没解释,只是默默地把已经没多少水的水囊递给了他。

路放接过来,就着那小小的囊口,慢慢饮了一口,却是不再喝了。

秦峥知道他不忍全部喝完,要给自己留下的,心中泛起暖意。

路放握着那水囊,抬眼望着秦峥,温声道:“秦峥,你我今日共饮这一囊水,从此之后便为一母同胞亲兄弟,祸福相依,富贵共享,可好?”

秦峥听到这话,点头笑道:“极好。”

两个人喝光了最后一点水后,干脆相互偎依着靠在沟渠中,静静等着天亮。也或许是折腾了半夜,实在是累了,不知不觉中,秦峥竟然靠在路放胸膛前睡去。

路放见此,笑了下,干脆搂过秦峥在自己怀里,将他整个人抱住取暖。

他将秦峥抱在怀里,越发觉得他身形未免太过纤弱,很快他便想明白了,想着他或许从小生活困顿,不曾吃饱过,这才没长好身体吧?此时他心里已经把秦峥当自己的兄弟看待,是以想到这里,他不免心疼,抬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曾经他为万人敬仰的白袍小将军,提枪上马,无往不利,自以为可以守住江山护住黎民,可是最后却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如今,他再也没有那等野心,只盼能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让他安枕无忧,不再饥寒交迫,不再饱受困顿。

第二日,秦峥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搂在路放怀中,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摸了摸路放的额头。额头微凉,胸口热乎乎的,看来是彻底好了。

路放早已醒了,眸中泛着暖意:“秦峥,你又救了我一命。”

秦峥笑了:“你我既为兄弟,又何必说什么救不救的。”

路放见此也笑了:“我不但是你的兄弟,还是你的伙计呢,等着你什么时候发达了,给我发一个月一百文的工钱。”

秦峥见路放提起以前,想着自己当日怒其不争将他痛打一番的情景,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两个人各自取笑了一番,拍拍身上的泥土各自起身,重新回到破庙,把要带着的家当都收拾齐全,便重新上路了。

三日之后,两个人总算来到了凤凰城的边境之处。远远不见边境大门处围了许多的人,看着很是眼熟。这些人有的骂骂咧咧的,有的唉声叹息。

秦峥和路放对视一眼后,忙走上前,找了一个难民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如今凤凰城主说了,难民太多,他们管不过来,不让进去了。于是就特意拍了他手下最为精明的第七管家前来,在这里坐镇挡住难民。

秦峥皱眉,问路放道:“你可知道这第七管家是什么人?”

路放道:“我只知道,凤凰城里一共有一百七十多位管家,第一位和第二位是受了何笑祖父遗命的,都是连何笑都要尊重的老人家。第三位到第六位都是何笑父亲为他留下的,据说如今年纪也都不小了,也都是为凤凰城立下过功劳的。这六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这六个位置也是普通人动不得的。而只有第七位,据说很年轻,投入何笑手下不过六年,便做到了第七的位置。”

秦峥听此,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既如此,看来这个人必然难缠。”沉吟片刻,她方道:“今晚我们先在附近找个栖息之地,看看形势再说吧。”

不光是秦峥和路放打算先歇下另寻办法,看来其他难民也打得同样的主意,晚间时分,众人吃过饭没吃过饭的,都聚集在一起互相闲聊打听。秦峥也混在众人中支着耳朵,而路放吃过饭后,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

此时众人闲聊,便说起那几个胖的秃头,一看就是有钱的,如今不见了,那是进城了。至于为什么进城了呢,那是花钱了的。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凤凰城里出来的管家们一个个死抠死抠的,眼眶子是圆的,眼珠子是方的,恰恰形成钱的样子。

要让他们放行,可不得拿钱么?

可是呢,这兵荒马乱的,他们往哪里变出钱来?

秦峥听到这话,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口那里。

就在这时,路放回来了,他悄无声息地蹲在秦峥旁边,低声附耳道:“跟我来。”

当下两个人走到一处偏僻地儿,路放这才道:“我已经观察了这里的地形,东边是一片山,虽然地势险要且有人把守着,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路子了。”

秦峥点头:“好,那今晚我们就试一试。”

两个人先找了挡风处睡了一会儿,等到三更之时,众人都睡熟了,这才悄悄出发。

山路极其难走,路放把身上行囊都挂在自己身上,又握紧秦峥的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秦峥见此,淡声道:“我的力气未必比你小。”

路放侧脸,笑看着秦峥:“可是你年纪比我小,个子比我矮,身板也比我单薄。”

秦峥不言。

路放又笑道:“说好的一辈子的兄弟呢,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护着你。”

秦峥听到这话,胸口泛起暖意,当下不再说什么。

此时天上连个星星都没有,耳边又呼啸着山间的风,脚下是陡峭的山路,两个人手握着手,小心前行。

正走着,忽见前面仿佛有什么声响,路放连忙拉过秦峥,一起倒在山石杂草中。秦峥猝不及防,一个闷哼,只好受着,紧贴在路放身上。

温热的鼻息在耳边萦绕,路放压低声音道:“看来他们真得设了哨岗在这里,我们要小心了。”

秦峥默默点头。

露水湿重,寒风沁骨,秦峥觉得冷。路放见此,抱紧了她,让她越发靠在自己身体上,却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挨着冰凉的草地。

秦峥没说话,可是眼眶却逐渐有湿意。

其实自父亲死后,她知道天下虽大,却再也没有亲人了,她孤身背着行囊,没有任何牵挂。

可是她何其幸运,遇到了路放。

这个愿意当他一辈子兄弟的男人。

而就在此时,那个守护此处的卫士也并不是泛泛之辈,他隐约听到什么动静,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偏偏又找到任何可疑的人,于是便干脆吹起口哨暗号来通知伙伴。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有数名身穿玄衣的卫士向这边靠拢过来。

路放见此,知道这些玄衣卫士是要搜查此处,如果他和秦峥一味躲在这里,怕是要被搜到。

事已至此,他附耳低声对秦峥道:“你现在此处守着,我去引开这些人,你就一直往前走。到了那边山脚,你等着我。我会去和你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