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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对他笑了下。

等到夜里睡下后,秦峥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她往日在父亲督促下也曾熟读《食经》,深知食物相生相克之道。

甘草,甘草性味甘平,主要是补脾,清热,缓急,润肺,调和众药,而猪肉性平味甘,补肾滋阴,有润肠胃、生津液、补肾气、解热毒的功效。两者性能相悖,若是长期服用,自然极为不当。

今日一事,不过是小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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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湖回到自己的营帐后,他的夫人正斜靠在床上,搂着怀中的娃儿轻轻哼哄,他牛高马大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待到那娃儿睡熟了后,这夫人将娃儿放在床侧一个提篮中,然后便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并没有看多湖一眼的意思。

多湖对此早已经习惯了,若是往日,他可能径自躺在床上了,可是今日,他却开口道:“路放在找一个人。”

多湖夫人乍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向多湖。

多湖早已知道她的反应,如今料中,却是心中极为不受用,只淡淡地道:“好像是一个叫秦峥的人。”

多湖夫人低头沉思片刻,她并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多湖叹了口气:“你可能也不知道吧,路放现在就在落甲山呢。”

多湖夫人此时却已经平静下来,只冷声道:“你也不必说了这些来诱我,我早已死心,从没想着去找他们。”

多湖苦笑一声道:“你是不敢去找吧。”

多湖夫人沉默一番,凄声道:“我是没脸去见他们了。”

多湖低头望着一旁提篮里兀自睡着的婴儿,那婴儿才出月子没多久,可是那容貌却像极了那人,不由喃喃地说:“我帮你把他送过去,然后你跟着我回南蛮,好不好?”

多湖夫人闻言,忽然像被什么惊到一样,突然起身,楼主那提篮,惊恐地望着多湖,愤恨地道:“你不许碰他,不许碰他!谁也不能带走他!”

多湖见到这番情景,越发心塞,只好上前软语安慰。多湖夫人两眼怔怔,却是不放开那提篮,只死死地盯着提篮中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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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军拔营,开始陆续向敦阳方向进发。南蛮军中并不曾有携带家眷的经验,这次有多湖夫人以及秦峥随行,只能弄了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让多湖夫人和秦峥乘坐。

这马车上倒也宽敞,里面五脏俱全,有悬挂的水囊,有放置食物以及杂物的立屉等,更在深处有一塌,可以小憩。秦峥自然将软榻让给了带孩子的多湖夫人,自己便坐在一旁的软凳上。

多湖夫人抱着儿子坐在软榻上,一直都不曾放手,两手握得很紧,仿佛怕人抢了去。

两个女人在马车的颠簸上缓缓前行,却是一直相对无言,也一直避免着眼神碰到。

车行了半日,那小娃到底是小,早已尿了,且又拉了一泡,于是多湖夫人开始为他解开襁褓,擦身体并更换尿布。就在这时,秦峥不经意间扫过那孩子,见那形貌,果然是大炎人的娃,并不是那南蛮人的种。

多湖夫人却是极为敏感的,感觉到了秦峥在看她的儿子,顿时如同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般,冷目相视:“你看什么?”

秦峥只好道:“我见这小娃实在可爱,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已。”

第50章

多湖夫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秦峥一眼,兀自去帮小娃换尿布。

刚出月子的小孩,拉得黄色稀屎味道极其难闻,多湖夫人好不容易帮小娃换了尿布,正打算将手中那个尿布扔掉,可是怀中娃儿却哇哇大哭起来,踢着腿儿扑闪着小手哭个不停。

秦峥见此,只好默默地上前,拾起那尿布,打开马车的软帘,将尿布扔了出去。虽说她没沾到那尿布,不过身上也是一股子酸臭味。

多湖夫人面上有丝尴尬。

秦峥倒了一盏茶,递给多湖夫人。

多湖夫人看了眼秦峥,接过来,却没说话。

晚间时分,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四处炊烟升起。多湖夫人和秦峥便一起宿在马车上过夜。多湖夫人搂着儿子睡榻上,秦峥则拿了一块兽皮毯子在榻下睡。

安营之处是荒郊野外,此时躺在马车上,听着一旁小娃时不时的哼哧声,又有马车外的虫鸣声,一时之间秦峥竟然也难以安眠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峥才迷迷糊糊地要入了梦乡,谁知道刚睡着没片刻,便听到那小娃儿呼哧呼哧的,时不时发出小猫儿一般的哭声。秦峥醒来,揉眼望过去,却见多湖夫人满脸担忧,神情焦虑地看着小娃儿。

秦峥起身,过去一看,只见小娃儿满脸通红。她皱眉道:“莫不是发烧了?”她记得路放当日便是这般情景。

多湖夫人摸着小娃儿额头,点头道:“是。”

秦峥疑惑:“那还不赶紧请人来救。”

多湖夫人道:“帮我取些水来,我给他擦拭下身子吧。”

秦峥一边取来了水,一边道:“总要请大夫的吧?”这军队里也是有大夫的,只不过南蛮人的医术,并不见得有多好就是了。

多湖夫人却冷声道:“南蛮人的大夫,未必肯给一个大炎的孩子治病。再说,便是多湖请了大夫来强他来治又能如何,一个月的娃儿,不能用药,这种急症,无非是生死由命罢了。”

一番话说的秦峥无言以对,当下只能尽心从旁协助,帮着多湖夫人将娃儿的身体翻转,小心地擦拭前胸后背以及手脚手心。

待擦拭过后,多湖夫人紧紧搂着那孩子,如同搂着一个心肝,一时之间又急忙地解开衣服,要喂那孩子吃奶,那孩子不吃,多湖夫人却愣是塞到他嘴里。小孩子得了奶头,嘴巴也一鼓一鼓地吃起来,不再哼唧了。

寻常人高热,最要紧的是多喝水,方能退热。这么小一个娃儿,根本喝不了水,只能拼命地喂奶了。但凡能喂得进去奶,总是有救的。多湖夫人凝视着孩子那安静无暇的脸颊,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秦峥,道:“谢谢你。”

这多湖夫人面容姣好,眉目间隐隐有英气,想来或许曾经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此时她这一声谢谢如此道来,却是极为诚恳。

当下秦峥心中好感大增,便冲她轻轻点头示意。

这一晚,小娃儿又哭了几次,每隔半个时辰,秦峥就协助多湖夫人帮娃儿擦拭一番,好不容易到了鸡叫的时刻,这孩子额头上热度总算褪去了一些,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明时分,多湖亲自来看望多湖夫人,待看到马车内的一番狼藉,顿时惊了。此时马车里有用湿了的各色汗巾,有洒泼的水,更有换下来的尿布,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多湖忙问:“这是怎么了?”

多湖夫人低着头,只用那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儿子,并不曾抬头。

反而是秦峥,答道:“孩子高热,忙了一夜。”

多湖闻言,顿时瞪向多湖夫人:“孩子既病了,为何不叫我?”

多湖夫人不言。

多湖无奈,皱着眉头郁郁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多湖身后跟着大夫,并拿了一些酒和药来,大夫诊脉一番,说不过是略感风寒,小孩子扛过去就好,然后开了一些退热去火的草药。

秦峥被多湖赶下了马车,于是这天,多湖就在马车上陪着多湖夫人一起照顾小娃。

被赶下马车的秦峥,只好去找高璋。

高璋眸中闪着兴味的笑,命属下牵来一匹马:“会骑马吗?”

秦峥道:“会一点儿。”

高璋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想来她一个普通人家女儿,怎么就会骑马。

秦峥道:“以前家里有一匹马,拉米面杂物用的。”

高璋点头,道:“这是战马,性情不同于家中养的马,你上去要小心些。”

秦峥自然答应。

于是当日,秦峥就跟在高璋身后,骑着马随着大军行走。

南蛮军向来烧杀掠夺的,此时南蛮大军已经占领这片土地大半年了,想来此时他们已经失了那份烧杀的兴致,毕竟这块土地呆久了,便觉得是自己的,在自己地盘上老是干强盗的事儿,他们也腻歪了。

可是呢,有时候缺点什么物事啊吃食啊,手下的将士习惯了伸手向人抢,一时之间这个毛病却也改不了。于是一路上,鸡飞狗跳的,小股卒队出去打个秋风抢点东西那是时常有的。

老百姓们固然是怕了他们的,大多数都乖乖把他们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只求军爷们饶过一命。可是也有那不知趣的,那不甘心的,那家里所剩无几还要被抢走救命粮食的,总是要反抗一下。这一反抗,便不知道结果了多少人性命。

秦峥跟着高璋,原本是看不到的,这一日因挂念多湖夫人的娃儿,便特意落下来等着后面跟随的马车,待看过这娃儿如今已经大好后,总算放了心。她骑着马快走几步打算追上前面的高璋,谁知道却恰好见到一辆马车恰好冲了这队伍,那赶马车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见了这队伍唬得跟什么似的,在那里筛糠一般要赶着车快走。可是偏偏那马不听使唤,竟然犟在那里。却就在这时,一个将士上前,不由分说,一个枪杆子捅过去,将那老人插肉串一般捅死在那里。就有其他将士上前,纷纷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抢而光。其实马车也不过是些粮食并花布而已。

秦峥见此,不由皱眉,望着那杀人的队卒冰冷异常,眸子里甚至有憎恶之感。

高璋恰好回来找秦峥,见到这幕,也察觉到了秦峥之憎恶,面上极为不悦,阴声道:“我南蛮军向来如此,所到之处,尽数杀之,千里不留人迹。你今日既然成为我的女人,便不要给我添堵,让我平添不快!”

秦峥低头不言。

晚间吃饭,秦峥只吃自己的,不曾对高璋言语,高璋也不曾搭理秦峥。待到吃完,就地睡下,秦峥却是睁着双目难以安眠。待到过了子时,她默然转首看过去,却见微微鼾声中,高璋闭眸睡得好沉。夜色中,只能看到他朦胧侧影。

他的鼻梁挺阔,唇部线条粗犷勾勒,黑发散在脸颊边,睡得真叫一个沉。

秦峥小心地抬腿,缓缓将手放在小腿处,那里的绑腿上,一直藏着一把匕首。匕首薄若蝉翼,外面只抱着一层牛皮状的刀鞘,绑在腿上如若无物。当日离开小村庄前去镇子里抓药,她身上所带不多,却只有一些银两以及这个匕首。后来将银两给了卒队队长,这把匕首却是从不敢离身,一直藏在绑腿之中。

往日之时,她不是没想过半夜给他一刀,只是那时候总察觉到他这人看似熟睡,却总是有种警醒之感,所以不敢轻易行事。

如今,她胸臆间有一股热血在冲荡,脑中竟然只有一个执念:杀了他。

她小心地,尽量无声地抽出那把匕首在手,然后抬起手,将匕首对准他的胸口处。

闭上眼,轻轻咬牙,她这一刀就要下去。

她力气极大,一刀下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就在她要用力往下刺去之时,忽然,高璋喃喃地不知道说着什么,然后一个翻身,一只脚竟然踏在了她的腿上。

秦峥脸色铁青地看着身边那个犹自打酣的人,皱眉良久,最终还是再次悄悄地将匕首插到了绑腿中,然后,一把将这人的脚推走。

高璋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盯着她道:“发生什么事了?”那目光阴沉难测。

秦峥闭眸,淡声道:“不知道。”

高璋语气怪异:“好,既然没事,那就睡去吧。”

这一夜,秦峥自然不曾睡去。她瞪着双眼看着夜空,脑中却是回旋起许许多多的事。

第二日,高璋见她眼底发黑,关切地道:“你怎么了?莫不是也生病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他倒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秦峥摇头:“不必。”

于是此事就此揭过。

不过此后一路行军过去,秦峥倒是再也没见过对老百姓的烧杀掠夺。后来她曾试探着问张截,张截却道:“难道姑娘不知道吗,将军前几日已经下令,说大炎国土皆是我等国土,大炎百姓就是我等百姓,从此后再也不许抢劫杀戮无辜平民了。”

可是秦峥自这件事,却越发知道高璋心思之深沉,并非自己能够参透的。如今之下唯有装乖卖巧,偶尔作出一点笑来。

第51章

这一日傍晚时分,正是中午时分,南蛮大军行在路上。此时周围百姓都知道南蛮大军从此后,早已经都躲开了。高璋正骑着马行在众人之中,却忽然从右方密林中有冷箭放出来。一旁人忙成人性盾牌保护大将军高璋,可是那箭来得急猛,竟还真有一支射入高璋左胸处。高璋中箭,却是屹立不倒,犹如森罗一般阴声命道:“将此人拿下!”

一时早有人一拥而上,将那放箭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层自有弓箭手指着那处林子,严阵以待,而里面则是有一对精兵,成包围之势往那林子靠近,待进去了,又有箭射出,精兵见此,看准位置,一扑而上。

一顿混乱后,将那放箭人抓住,却是一个精壮黑脸的汉子,眼中都是仇恨的怒火,嘴里骂咧咧地骂着高璋。却原来这人是昔日左统将军手下之人,家中亲眷被南蛮军杀了,愤恨难平,仗着自己有些武艺便要来暗杀高璋。如今放了几支冷箭,便被人抓住。

高璋黑眸射出寒光,薄唇微笑,露出白牙,命道:“将这个人手脚割下,挂在树上示众!我要让天下人看到,谁敢动我高璋,便是这般下场!”

南蛮军听了这令,便上前一刀下去,果然将手脚砍下,用绳子绑成个人肉粽子挂在树上,那血犹自往下嘀嗒。

秦峥见此,垂眸,并不多言。

高璋却是走过来,牵着秦峥的手,刚才还阴冷森寒的眉目此时换成了笑意,握着秦峥的手道:“怎么不说话?”

秦峥抬头看过去,却见那眸中隐隐竟然有柔情缱绻,当下压下心事,扶住他道:“你受伤了。”低首看去,他右胸犹自插着一把箭,微微颤动。

高璋却低笑:“不过是中箭罢了,不碍事!”

真说着间,军中大夫已经被人叫了来,自然为高璋疗伤拔箭,秦峥则从一旁看着。待见那箭拔出,又流了血,高璋纵然说着不在乎,脸色也苍白起来,当下她低声道:“我素日最会做补汤,待进城后,必为你好好炖汤补养身体,如何?”

高璋闻言点头,捏着她的手道:“极好。”

接下来几日,虽是在行旅之中,秦峥也偶为高璋炖汤,高璋喝过汤后,自然连连夸赞。只是这么几日下去,胸口箭伤并不见好,反而有化脓之趋势。又匆忙叫了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说万万不可劳累沾水,并特意嘱托了好生补养。听了秦峥所做的补汤,倒也点头,说就该如此。

高璋对于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只说往日受伤多了,早已家常便饭。

于是大军继续前行,这一日来到了敦阳城。进城前,高璋指着那城门,语气中不无自傲:“这个城门,是我亲自用箭攻破的。”

城门打开,南蛮大军只派了一万大军进城,其余驻扎在城门外十里之处,可是饶是如此,那一万大军浩浩荡荡走了半日的功夫还没全部进城。

高璋翻身下马,亲自牵着秦峥的手,道:“走,随我上城门去观看。”

秦峥却是不愿意去的,道:“我在下面看看就好。”

高璋看了秦峥一眼,却也不勉强,当下自己上了城楼。上城楼之时,因抬腿弯腰牵动了胸部伤口,他的身形顿了一顿。

秦峥微微眯眸,望着他略显艰难地上了城楼,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这敦阳街道。只见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干净如初,一旁几十年长成的弯脖子老树正在春日的风沙中慢慢要发出芽儿,颜色是如此的嫩绿。街道两旁的店铺,胆战心惊地开了张,有小二哥肩膀上搭着半旧的汗巾,硬着头皮开始吆喝,那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鱼贯而过的大军的。一旁有百姓悄悄地看着热闹,却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座古城,仿佛已经忘记了昔日用鲜血染就的颜色,正小心翼翼地开始绽放它往日的神采。

秦峥站在一处,低头看着那因为太过久远而发黑的青石板,定定地望着,想从那青石板缝隙里看出什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茫茫然地抬起头来,骤然之间,却见中午温煦的阳光下,有个人巍然立于城楼之上。黑发桀骜飞扬,战袍铮铮反射着点点光芒。

距离这么远,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神情,却隐隐可感到那磅礴气势,威严凛冽。

在暖暖日阳下,秦峥却凭空感到一股森寒阴冷的杀气,让周围几十丈内尽皆冰冻,让这个青天白日的世间凭空变成了暗黑阎罗之地。

秦峥紧紧握住手,五指成拳,在袖子下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高璋从城楼迈下,牵着她的手,搂着她亲自上马。

马背上,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他俯就下身子,低声问:“刚才怎么了,傻傻的站在那里?”

秦峥笑了下:“没,我只是看你站在城楼上的样子。”

高璋闻言,却是大笑,笑声让他的胸膛起伏颤动。他笑声停顿,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处,笑望着秦峥,语气却带着几分亲昵:“怎么,看我站在城楼上,你想起什么?”

秦峥摇头:“没想什么。”

高璋想起适才站在城楼上,俯视着这芸芸众生,想着这个数百年的大炎古城即将被自己踏在脚下的情景,他心情是极为好的,不由道:“秦峥,你且看着,这个敦阳城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这个大炎也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他停顿了下,压低声音,不容置疑地道:“这个天下,也将匍匐在我高璋脚下。”

秦峥在马背上艰难回首,看进高璋的眸子,却见那眸子里不曾掩饰的勃勃雄心,矢志吞噬天下的果敢气势。

秦峥默默地垂下眼睑。

秦峥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有些自私的,从来只看自己前方那方寸之地。面对生灵涂炭国土沦陷,她心里想的不过是找到母亲,最为出格的想法也不过是豁出去了为父亲报个仇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竟然有那么一股国仇家恨的慷慨情怀在自己心中激荡,难以压抑。她又想起路放,那个她视同手足的男人,他虽不说,可是她却知道,路放心中自有雄鹰万里之志。

无论是那点莫名而发的国仇家恨之感,抑或者是父亲惨死的血仇,还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意气之勇,这些都让她越发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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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璋在众多侍卫属下的拥护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敦阳城的宫殿大门前。自从大炎皇帝逃跑之后,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几人高的朱漆宫门斑驳落寞,上面的铜钉仿佛也都失去了颜色,不远处侍立着的威武雄壮的石狮子也看着有几分萧瑟。

高璋望着这一切,眼眸中却是热切的,他挽起秦峥的手,驾马进入,意气风发。

进入皇宫内院时,已是晚间。

当日皇帝出逃之时,仅仅带了一众亲卫以及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就是从臣子孟南庭那里抢来的萧贵妃,另一个则是自己最珍爱的妹妹云若公主。除了宫中这两位女子外,其他的后宫三千,多少妃子贵人以及各色宫人都被滞留在了宫中。后来南蛮军攻入,这群人惊惶无措中当了俘虏。

当时高璋便已经将许多的貌美女子分别赏赐给了手下众人,又将众多宫女随意发配给军中之人为奴,任凭他们的践踏。据说南蛮军进宫三日,后宫一片荒0淫之声。

如今秦峥跟随高璋回到这宫中,却见偌大一个皇宫,却是静寂无声,抬眼望去时,多少宫阁楼台,多少亭台水榭,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金黄色的琉璃瓦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宫殿昔日的辉煌。

高璋属下自去寻了一处早已经打扫整齐的宫殿,请了高璋去住下。高璋挽了秦峥的手,前去歇息。一时之间自然有前朝宫女侍奉,那些宫女看着秦峥的眼睛竟然是羡慕不已的。

看着秦峥安顿好后,高璋却是另外有事的,刚刚来到此地,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安顿,便随着属下离开。

秦峥在宫女的服侍洗了一个热水澡,便请她们都退下了。自己伸了一个懒腰,身上却是疲惫了,便躺在床上准备歇息。

这个寝殿很大,房梁是用檀木做的,屋顶上有云纹图样,繁琐复杂,四周墙上镶嵌了夜明珠,一旁的帘幕是用珍珠做成的,寝殿内还有数个柱子,都是金色的。

自己躺着的这床很大,看起来有几尺宽,木头散发着淡淡清香,一旁挂着的帐子也是极尽繁琐。

秦峥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睡觉,一时却是睡不着的,脑中思绪翻腾,想起种种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月影西沉时,她眼皮发沉,将将便要睡去时,却听到隐隐脚步声。

在这么空旷无人的寝殿里,这脚步声却是有种诡异之感。

她睁开眼看去,是高璋回来了。

此时的高璋已经脱下战袍,只穿了一件青袍,他见秦峥醒来,便撩起袍子兀自坐在床边,带来一阵春寒之气。

高璋见秦峥在那锦被中露着巴掌大的脸儿,睁着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儿望着自己,不由笑了,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入手只觉得温腻柔软,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低声道:“怎么还没睡?”

秦峥只望着他,却是不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