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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

“密法教义的首要之事,便是向自己的灵魂大喊,这天地间的所有一切都是对的。也就是说,必须双手环抱这宇宙间存在的万事万物——”

“——”

“如此,就能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双手环抱这宇宙的自我,其实和其他事物一样,同时也整个儿被这宇宙所环抱。”说到这里,空海停了下来,直直望着逸势。

“喂,空海。”逸势说: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某些道理,不过,愈听也愈胡涂啊——”

“是吗?”

“空海啊,莫非你是将我比作毒蛇?”

“我没这样说。”

“感觉你好像也将我比作狗屎。”

“我也没这样说啊。”

“是吗?”

“我只是说,所有一切的你,存在于此都是对的。”

“可是,你刚刚说不是讲了很复杂的话吗?”

“没有。”

“不是讲了吗?”

“没有。”空海笑道。逸势跟着微笑起来。

“总觉得…”逸势边走边说。

“怎么了,逸势。”

“在莫名其妙的当儿,我似乎又上了你的当。”

“我可没骗你。”

“我只是说感觉而已。不过,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子啊,空海——”逸势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哪里不可思议?”

“你不是总能保持平常的你吗?”

“你不也是平常的你吗?”

“别瞎扯。我是想向你致谢。”

“致谢?”

“是啊。你总是跟平常一样,结果,连我也感觉茅塞顿开似的。”

“是吗?”

“事情到此地步,我再度深深感觉…”

“怎么了?”

“总觉得,我们好像已踏进可怕的事情之中了。”

逸势以大醉骤醒的神情说道。

第二十九章 咒术大战

翌日——

午前,子英和赤出现在西明寺。

大猴带领两人来到空海的房间。

子英和赤面无笑容,坐在空海与昨晚留宿此地的逸势面前。

赤的目光比昨日更加犀利,双唇紧闭,唇纹更加明显。

不论子英或赤,两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上下。

“空海先生——”赤紧张地说。

“嗯。”空海面带微笑望着两人。

“果然如先生所料。”

“什么事?”

“肉的事。”

“肉?”

“柳大人已向惠果阿阇梨报告昨天的事,阿阇梨立刻命人准备与皇上等重的生肉。”

“柳大人说,事情正如空海先生所预料。”子英说道。

“这么一来,阿阇梨多少也可以养精蓄锐一下了。”空海答道。

“真的这样啊,空海,你都说中了。”逸势说道。

其实,逸势昨晚才从空海那里听到惠果阿阇梨所施展的法术。

以下就是它的内容。

该法名为“转法轮菩萨摧魔怨敌法”。

也简称“转法轮法”或“摧魔怨敌法”。

它是摧灭这世间存在的一切恶魔或怨敌、至高无上的降伏之法。

一般来说,那不是为个人所作的法,惟有国家遭受危险,或濒临存亡关头时,才可施用此法。

此乃秘法中的秘法,是必置怨敌于死地的绝法。

此法源起自天竺——印度。

密教僧人不空,东渡来唐时传入。不空——也就是惠果阿阇梨的师父,他并非汉人,而是道道地地的天竺人。

不空用唐语所翻译的《转法轮菩萨摧魔怨敌法》,记载了此法的施行步骤。

后来,空海将此书带回日本,成为真言宗野泽十二流派当中首屈一指的安祥寺流派秘法,慎重地传承了下来。

基本上,此法是为了国家社稷,但有时也为个人而进行。在这种情形下,就要采用降伏菩提大敌——无明、烦恼的方法。

具体来说,国家社稷面临危机,就在坛上设置转法轮筒,然后作法。

转法轮筒是以苦楝木制成。根据《转法轮菩萨摧魔怨敌法》一书记载,将苦楝木削成圆形,长十二指、圆周八指。

转法轮筒的上下四周,雕绘十六大护或八辐轮图案,筒内则封存折叠的怨敌人偶。

怨偶的双脚必须写上怨家或怨敌的名字。

装入怨敌人偶时,还必须让不动明王像踩着其头部和腹部,脚底写着其姓名。

法坛供奉上转法轮筒之后,接着召请十六大护、王城镇守等诸神,以十八种方式作法护持。

作法终结后,取出怨偶,投入炉火焚烧。

至于本尊为何,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弥勒佛所示现、具有摧魔怨敌之相的大轮金刚;也有人说是摧魔怨敌菩萨本身;更有人说是代表转法轮智的大威德明王,或金刚萨埵、金轮佛顶,甚至说是转法轮筒本身。

“想必还加入了他自己的法功,但我想惠果阿阇梨所施展的,应该是这个——”空海向逸势如此说明。

当时,逸势问空海:

“不过,空海啊,这么说来,惠果阿阇梨岂不是要在怨偶上写上名字——”

“大概吧。”

“那也就是说,阿阇梨已知道怨敌的名字了?”

“应该是吧。”

“那他到底是写上督鲁治咒师的名字,还是白龙的名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空海闭上眼睛说道:

“不过,如果写上真名,法力也会大增——”

“真名?”

“所以逸势啊,假如你与可能对你下咒的家伙碰面时,记得要用假名比较好。”空海笑道。

这是昨晚的事。

“话又说回来——”空海对神情紧张的子英和赤说:

“昨天,子英曾到崇德坊督鲁治咒师的宅邸走了一趟吧。”

“去了。”

“结果如何?”

“不见督鲁治咒师踪影。”

“那女人呢?”

“女人也不见了,毫无人影,两人似乎都走了。”

“那,情况如何?”

被空海一问,子英微微皱起眉头。

“惨不忍睹,非常骇人。满地都是狗尸或蛇、蟾蜍、蜈蚣的遗骸,暴露在庭院中——”

据说,庭院角落里,光是狗头就堆积了上百个。

还有同样数量的狗身残骸,埋藏在庭院地下。

被煮杀或碎裂的蛇尸,约有三百余条。

相同下场的蟾蜍遗体,逼近四百只。

渗透进入土中的狗血气味和腐臭,浓烈地飘浮在空中。

“有件事很怪。”子英说。

“怪事?”

“那里不仅有尸骸,还有活物。”

“活物?”

“瓮里的活蛇,还有二百条左右。蟾蜍大约也接近这个数量——”

“是吗?”

“还有狗。”

“狗?”

“是的。废宅内有十几只狗游荡着,有些还抢食同伴尸骸。”

“原来——”

“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不论狗、蛇或蟾蜍,都是施咒的道具。把它们留了下来,莫非想要停止施咒——”

“是吗?都留下来了——”

“狗的数量应该更多才对吧,我想许多狗都逃出去了,只残留一些在宅邸内。”

“大概有几种可能。”

“喔。”

“一是如同子英所说,他们放弃施咒了。”

“是。”

“另一则是,他们放弃之前的咒法,改施其他咒术。”

“因为他们所施行的咒术,已被人知道,确实有可能改用他法。”

“或是故意留下狗、蛇,让人以为他们要改法,其实继续施行原来的咒术——”

“——”

“或者只是因为走避不及,无法将大量的狗、蛇运往他处。再说,那些活物一起运走也太惹人注目了。要不,就是已运走一部分,留下部分狗、蛇——”

“到底是哪个呢?”

“现在无需判断。目前的问题是督鲁治咒师到哪里去了?关于这点,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没有。”子英摇摇头:

“我们不露痕迹地问过附近的人,不过,尚未有人通报状似督鲁治咒师一行人的去向。”

“是吗?”

“我们无法大肆访查。因为皇上被下咒这种事,绝不能公诸于世。”赤有点焦躁地说。

“说的也是。”

“如果有什么新发展,应该会有人来向我或赤通报,到时会立刻转达给空海先生——”

“明白了。”

“对了,昨天您提到关于这件事,有一、两点或可交代我们。”赤问道。

“您尽管吩咐。”子英接着说。

“其实,我现在有种种想法,想要先确认一下。”

“什么事?”

“先前你去过的崇德坊宅邸,你可晓得那间屋主是谁?”

“这个,我想立刻查得出来。”

“那就拜托你了。”

“屋主是谁,其中有问题吗?”

“我刚刚说过了,有种种想法。只是,你们还是不要有先入之见比较好,因此,目前先不说明。人往往只想找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反而看不见其他事——”

“知道了。”子英点头。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赤,我先拜托你这件事——”

空海从怀里取出一张四折的纸,打开来让大家观看。

上面用汉文写着:

天空放晴日,亟思再吃瓜。

“这是?”赤问道。

“我昨晚所写的。”

“所以…”赤一副诧异的神情。

“我想请你们再多写几张,拿到朱雀大街、西市、东市显眼的地方张贴。”

“张贴这个?”

“理由说来话长,能否请两位先帮我办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