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帝王心生恶

我一笑,道:“孔尚宫人忠厚,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循规蹈矩,倒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支凤钗原本所用之物采用的全是*:一双眼睛用的是百年难寻的千夜珠,凤身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黄金,而是制金工匠们试炼了无数次才成功的赤金。因为熔成凤身之后,再也没能再成功一次,所以,这支凤钗才会金贵如此。如果让它从此蒙尘库房,倒真是可惜…”

时凤芹又拿起这凤钗,用手指抚了抚,才珍惜地放下,道:“就怕皇上不高兴本宫戴这样东西。”

我望着她手里的凤钗,另外加上去的水钻垂珠并未让它失去原本的光彩,“她用过的东西原本是最好的,可现在皇后娘娘在后宫为大,自然这些好东西全都得转移到皇后娘娘这儿。臣妾想,皇上见此高兴都来不及呢。”

时凤芹含了微笑望着我,“宁选侍真会说话,难怪以前会高居尚宫之位。”

我略垂了头道:“即便是贵为尚宫,也得听命于皇后娘娘。娘娘掌控后宫,若有不方便之处,臣妾可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

我终于把我来这里的最终目的都说了出来。这就是我等待良久,筹谋了许久的机会。我知道,像我这样低等的妃嫔如果想靠上皇后这棵大树,没有一定的筹码又怎么能行。光靠着每日里的闲聊巴结,以时凤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想必从小到大早已看惯了。她所需要的,只是能帮助她的人而已,比如说她虽已握得后宫权柄,但太后的原班人马几乎未动,她又怎么会不寝食难安?

时凤芹轻声一笑,将那凤钗重又放回锦盒,“不知宁选侍有什么物件儿可让本宫玩赏一番呢?”

她在问我有什么筹码。我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之上。我垂首道:“如果娘娘喜欢,旧人的旧物件儿,臣妾倒可以再拿几件回来。臣妾手虽不巧,但改装过后,保管没人能认得出。”

时凤芹脸有喜色,终笑出声来,点头而笑,“倒是本宫看走了眼,不知道宁选侍还有此等才能。”

正说笑着,却听见小太监在殿外唱喏:“皇上驾到!”

我一惊,差点忘了从凳上站起。时凤芹脸上露出真心的欢喜,低呼一声:“表哥来了?”急步走出去迎驾。我这才急忙从凳上站起,看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也不敢望他,便挨着凳子跪下了。

“芹儿最近可好?”他亲切和蔼的声音仿如从天边传来,让我几乎怀疑与我平日所见不是同一人。看来,他对皇后是真心的喜爱,语气之中才会流露出深深宠溺。我暗喜自己押对了人,只要皇后地位稳固,何必愁我以后的地位?

我不敢抬头,只听得时凤芹露出小女儿家的语气,“表哥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下朝?”

“原本是想早些来的,可朝臣们辩来辩去的被绊住了。芹儿今儿个宴会办得可好?”

可以想象到时凤芹听了他关心的话语巧笑嫣然的模样,这个时候,他们真像一对民间的夫妻,深情款款之际,再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多谢表哥关心,芹儿一切皆好。”

亲切如和风般的声音忽然转冷,变得淡漠遥远,“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忽然间明白,皇上问的是我,忙伏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因凤钗之事向臣妾询问,故而留了下来。事既已毕,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臣妾告辞。”

皇后抱歉地道:“皇上,是臣妾叫她留下来的。”又对我道,“宁选侍,你先回去吧。”

我听了,便准备起身行礼,再回兰若轩,却听夏侯辰道:“既来了,芹儿看看还有什么珠钗要重整的,便一并叫她整了来,省得她整天往你这边跑,看得朕眼烦!”

他言语乖戾,夹杂着怒气,听得我心中又是一惊。他无缘无故的又发什么火?难道他对我的怒气永远都不会消除?

皇后听了皇上的话,却有些手足无措,道:“表哥…”

我重又跪下了,沉默无语,不知道该回去,还是留下来,连准备调整的表情都忘了去做,唯有垂头跪在那里,听他下一步的指示。

夏侯辰却也沉默了,只听得他沉重的脚步声直往主座而去。

皇后勉强地笑道:“皇上,臣妾也没有别的钗环要她看了,您看看——?”

夏侯辰冷冷地道:“既如此,便叫她走吧!”

我磕了一个头,急步退了出来。来到殿门口,还能听到里面隐约有声音传了出来,“芹儿,你初为皇后,一切言行举止便要倍加留意,切不可亲近了不该亲近的人…”

我心中略为沮丧。难道在他的眼里,我便是如此不堪之人?走出殿门,被冷风一吹,我才发觉自己背部已经汗湿内衫。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旁的妃嫔们亲近皇后没人传出皇上的训斥,而我今天只不过和皇后多说了一会儿话,就遭他如此恶言相向?

难道是他一早收到风声,得知我的念头?但凡在宫中,何人不是如此,为求一席生存之地,竭尽全力,他又何必独独针对我?看来还是因为我一早的背叛,让他把我划向了他的对立面。想到这里,我心中却暗喜。时凤芹对皇上深情款款,当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一旦她知道皇上永远没有宠爱我的可能,岂不是对我更加放心?那么,我在宫内充当她的爪牙,不是更合时合宜?

在返回兰若轩的路上,我理清了思路,只感觉一路走来,神清气爽,宫内的黄砖碧瓦,汉玉长路,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眼。

而素环,也面带了喜色,想必她已暗自和昭纯宫的管事太监接触过,得到好消息了吧?

想不到来一趟昭纯宫,我们主仆二人都有好消息。看来昭纯宫对我们来说,倒真是一块福地。

从夏侯辰今天在皇后面前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当真对我厌恶至极,看来前两次受的苦,我也不必再受了。我浑身放松下来。只要再过几日,我便找到了永久的靠山,再也不怕宫内任何人的陷害了,一想到此,我几乎笑出声来,叫了素环,“给我准备衣衫,放水沐浴。”

素环今天心情好,也不指使素洁,亲自烧了开水,给我倒在大木桶里,又往里面滴了几滴玫瑰精油,桶里撒上花瓣。香气在整间房里飘散,我除了衣衫,也不叫人侍候,自己下了浴桶,微闭了双眼,靠在桶壁之上。素洁隔一段时间便提一桶热水倒下,以保持浴桶的水温。

心情放松之下,却不知为何,我朦胧之间仿若看见了娘亲,哼唱着:雨后初晴哦,彩虹架,小妹妹呀,上桥玩…妹妹呀,转眼长大,红嫁衣呀,准备好…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热气氤氲之中,却感觉眼内有泪流下。从小,娘亲像母鸡一般保护着我,在那样的大家庭之中,经历了无数的暗箭射伤。也许在旁人眼里,娘亲是尖酸而凶悍的,让父亲不愿意接近,他更喜欢的是大娘的温柔端庄,可私底下,娘亲对着我的时候,却是温柔可亲的。我始终不明白那是为什么,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为了保护我,她或许已全然舍弃了那一丝的夫妻之爱,只求得大娘的保护。只可惜她的亲姐姐最终却还是背叛了她。

“娘娘,娘娘,快醒醒…”

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让我猛地从桶中惊醒,回头一看,却是素洁。她满脸惶急地望着我,“娘娘,皇上来了,请您接驾。”

我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略有些懵懂地道:“素环呢?”

素洁急得直跳脚,“娘娘,您快点儿,素环在那儿向皇上禀报呢!”

我这才倏地一惊,瞪大了眼问她:“你说什么?皇上来了,他怎么可能还来?”

素洁吃惊地道:“娘娘,您怎么说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咣的一声撞开,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冷冷地道:“你是希望朕永远都不来了?”

素洁怯怯地退到一旁跪下,我呆在浴桶里,看着他一身整齐的明黄色皇袍渐走渐近,一时间慌乱失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前两次我已在他面前全然赤祼过,但全是身不由己,哪里像今天,却是冷不防地被他全看清楚了。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缩在水下,只盼望花瓣能遮挡住自己的身体。羞恼之余,我却想到,今天才和皇后搭上线,如果这个时候再沐皇恩,岂不是让皇后对自己产生误会,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联系?

措手不及之下,我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只感觉心内一阵沮丧:是不是每次要成功的时候,夏侯辰都要不失时机地破坏?

“这才是你真正的面孔吧?宁雨柔,怎么,这么不想见到朕?又或是你已找到了比朕更合适的靠山,就不需要朕了?”夏侯辰的声音如千年不化的冰雪,直向我砸了过来。

被他冷生生地一砸,我倒恢复了几分神志,勉强地道:“皇上,宫内哪一位不盼望着皇上的临幸,臣妾自然也是一样。容得臣妾穿好衣服,再来侍候皇上。”

我左右望了望,素洁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房门,隐隐听到门外康大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都去偏殿候着,皇上未传唤,不得进入…”

我缩了缩脖子,只感觉桶内的水越来越冷,可夏侯辰目光冷冷地直盯着我,却让我不敢稍动。

他渐渐地走近浴桶,我缩往水底,只露出口鼻。眼见他弯下了腰,面孔渐渐接近我,我几乎羞惭欲死。他总是能轻易地揭开我的面皮,让我无地自容。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掐得我的手臂生疼。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并未顺势而起,倒是用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抵住桶壁,让他不能把我拉起来,一时水花四溅。眼见着他身上的黄袍被溅上了无数的水,湿衣贴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怒反笑,“宁雨柔,这才是真正的你,是吗?”

我想摇头,却冷不防地吞了好几口掺了玫瑰香油的水,满嘴的油腻香味。我挣扎着想探出头来,却被一只大手按进了水中。一瞬间,玫瑰花水从耳鼻之中直灌了进来。我想,我就要死了吗?由皇上亲自动手处死,是不是在宫内头一份的,是不是也创了先例?

正想着,那双手却一下子把我扯出了浴桶。水从面上滚落,我不停地咳嗽,嘴里的花水味儿呛得我几欲作呕。我忽地撞上了他的怀抱,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床上,有衣衫被刺啦一声撕开。我撑起手肘望过去,却发现夏侯辰一下子撕开了贴在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向我逼了过来。我刚叫了一声“皇上…”却陡地止住了声。我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黄色腰带,脚脖子不由自主地发软。顺手之处,抓到了身边的锦被,我也顾不得再作思考权衡,一下子把锦被打开,人钻到了里面,把头脸全都蒙住,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锦被两只角,再用脚压住剩下的锦被,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他扯了两下锦被,却打不开,气得他在外面冷笑,“宁雨柔,你长了胆子了,忘记了朕是皇上?”

我这才倏地记起,他说得对,他是皇上,生杀予夺,无所不为。我如此而为,又能怎么样?只不过做无谓的挣扎而已。我怎么会这么失策,在他面前如此方寸大乱?

我忍住内心的惊慌,缓缓地松开两只手,把头探了出去,却见他怒气满脸地站在青帐之外,手里紧捏着那条黄色的腰带。

我认命般地伸出两只手放在床头木栏之上,微闭双眼,静静地等着。

身上盖着的锦被被他一下子揭开,虽无寒风,却也让我遍体生出了一身凉意。他咬牙切齿地道:“宁雨柔,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他一边咬牙,一边用黄色腰带缚住我的双手,捆在床头之上,带着湿意的身子覆盖上来。惊慌意乱之下,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的干涩紧绷,却让他情难自禁,低声喘息,一下子冲了进来。

我望着摇晃的帐顶,尽力忽略身体的疼痛,告诉自己,别忘了他是皇上,主宰着自己的生杀大权,自己所受的委屈会一下子就过去了,他有那么多女人,总有一天,他会把我丢在角落的。

可身体却被他弄得越来越痛。他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全宣泄在我的身上,今天的这一次,无比的长。

我唯有暗暗地忍着,想着其他事情来转移心思。想想皇后那里,当她知道我再一次沐皇恩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思?如果她对我不再信任,认为我抢夺了皇上的恩宠,要怎么来补救才行?

嘴唇忽然间一阵刺痛,我睁开微闭的双眼,却见夏侯辰一边在我身上动着,一边冷冷地道:“专心一点儿!”

有咸味流入嘴里,这一下咬得不轻,我忙收起心思,却感觉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我终忍不住了,“皇上,臣妾受不住了。”

他恨恨地道:“你也有受不住的时候?不是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会找寻出路吗?你有受不住的时候?”

他动作愈加激烈,我实在受不了,哽咽出声:“皇上,您原谅臣妾,臣妾实在受不了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下。他缓缓地停了动作,抚了抚我的眼角,忽又动作加剧,恨恨地道:“你怎么会受不了?连我你都敢不放在眼里!”

我痛得几乎蜷缩了起来,终号啕大哭,“皇上,臣妾所做的,只不过在皇宫之内求得一席生存之地而已呀!皇上,臣妾只不过是人手里的钗子、身上的锦衣、身下的凳子…臣妾实在身不由己,皇上…”

他忽地停了下来。我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入体,疼痛稍减,却悲从心来,几不能停。感觉他离了我的身体,手上的腰带被解开,我蜷缩于床头,伤心不能自已。娘亲从小告诉过我,别哭啊,妹妹,哭是没有用的,既惹不来别人的同情,又让人厌烦;别哭啊,就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也要咬紧牙关忍着,忍着,忍着,你就不会哭了的啊!从小我就记得娘亲跟我说过的话,所以,我很少哭,就算小小年纪在地上摔倒,跌得头破血流,我也只不过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不哭,从来不哭。可今晚,我的眼泪却不能停止,仿佛要把我一生的泪水流干。

宫心伤,离路长

他站在我的床头良久,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出了屋子。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却感觉浑身懒懒的,连手都不愿意抬起,只颤抖着手拉过床尾的被子,蒙头盖住,再也不想其他,只愿能从此就这么睡死过去。

不再管满屋的狼藉被人看见、传出去,也不管皇后会怎么看我,我只想从此昏睡过去。

我也当真睡了过去。当太阳光从窗棂间洒下光点的时候,我才醒了过来。猛地忆起昨晚的一切,我心中沮丧加剧。从未哭过的我,在皇上面前号啕大哭,终使得他厌烦不已,未能尽兴便离去,当不会再来了吧?这样也好,我便可以专心一意地巴结上皇后,使她对我信任依赖。不过,昨晚沐皇恩的事传到皇后的耳内,可得有个什么样的解释才好?

我想了又想,太过明显的解释反而不好,反正像我这样几个月才受三两次皇恩的妃嫔算不上受宠,不如让这件事慢慢淡化,她终究会忘了它。会有其他受宠的妃嫔引起她的注意的,而我当下的任务,是从太后那里获取消息,以求一举成仁。

思考良久,我从床上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我叫了一声:“素洁…”

门前这才传来应诺之声,“娘娘?”

昨晚的事想必已然落到了素洁素环的眼里,我素性破罐破摔,道:“你进来帮我拿件衣服。”

素洁推门走了进来,语气之中却略有些吃惊,道:“娘娘,怎么地板湿了这么一大块?”

我闻言一惊,探出头去,见依旧满地狼藉,未见丝毫收拾过的情状,不由一怔,“素洁,你们昨晚没进来?”

素洁脸色红红的,“娘娘,皇上叫我们不要打扰您休息,所以我们未曾进来收拾。”

他这是留我几分面子还是怎么的?我转眼一望,却见素洁开始收拾地上的残水,她眼神之中没有丝毫轻视之色。我又迷惑了起来,他既然如此对我,又何须在宫女面前顾及我的面子?

夏侯辰当真让我越来越瞧不明白了。

既然想不明白,我便不再想,叫素洁拿了衣服给我,自己穿上了,这才走出了帐门。素环捧了一个颜色精致素雅的小瓷瓶站在门边,神色奇特,我便问她:“你拿的什么?”

素环脸一红,“皇上说您嘴唇有伤,让人送了药过来。”

我一怔,摸了摸嘴唇。昨晚受伤之处早已结痂,我心中暗自发愁,这个模样倒没办法出去了,太后那里却是说好今晚过去的。

素环拿了药瓶过来,递给我,“娘娘,让奴婢给您搽上?”

她神色中夹杂了少许羡慕,看得我腹中暗自苦笑。她只看到皇上人前对妃嫔的关怀亲切,又哪知道我私底下受的折磨。就如我的父亲,在人前何尝不是对每一位妻妾都关怀有加,一团和气,但私底下的苦处,却只有娘亲自己心里明白。

我任由素环给我搽上药膏。这药膏里显然加了蜂蜜,带了一种益母草的蜜味,舌头触到之处,清甜凉爽,显是花了御医不少的心思。

素环道:“娘娘,看来您今天只有留在兰若轩了。”

我明白她说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出去被人见到,只会给人留下话柄,惹得宫里人人眼红,以为我到处炫耀皇上的恩宠。

冷风袭来,鼻端有些发痒,我打了一个喷嚏。素环机灵地道:“奴婢就向管事太监说娘娘风寒感冒了,起不了床。”

我想了一想,道:“算了吧。到时又要御医跑一趟,不知又传出什么闲话来。”

院子里的桂花开得越发的盛了,点点金黄撒落下来,铺得一地都是。今天太阳甚好,暖暖地从树枝间透过,映照在我身上,金黄点点。鼻端传过桂花的清香,我懒懒的,不想动弹。昨晚那场哭泣让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让我的软弱裸露于他人面前,我忽然对夏侯辰生起一种极端厌恶的感觉。我知道不应该,可这种厌恶之感却怎么也不能消除。厌恶感之后,便是从心底升起的心灰意冷,连手指头都不想稍动。

素环与素洁见我神情懒懒的,便不过来打扰,连走动都放轻了脚步。

用过午饭之后,我正想回房睡个午觉,却有两名宫女送来一个蒙了红巾的盘子。那两名宫女看起来颇是眼熟,我这才忆起她们是皇后宫中颇得脸面的大宫女。我心中不由惴惴,皇后这是要传递一个什么信息给我?

从那两名宫女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痕迹,只道:“这是皇后的赏赐,宁选侍娘娘既然昨晚上受了恩宠,理应赏赐的。”

送走了两名宫女之后,我便思量开了。以前我受恩宠之时,皇后娘娘从未打赏,这次打赏,看来是一个信号。

揭开绒丝红布,盘子上放了一支精巧至极的金雀钗,上面雀儿展翅欲飞,口衔一枚谷物模样的玉珠,玉珠上照样有翡色点珠垂落,看起来美不胜收。

素环在一旁看了,轻声道:“皇后好脾性儿呢。”

我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帮我插上这支雀钗。”

素洁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娘娘,您有无数这样的钗子,无不大过它,美过它,这支钗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望了她一眼,心知她品性如此,也不责骂她,任由素环给我插上了这支雀钗,梳了一个平常的乌蛮髻。贯金雀钗在乌发之间闪烁,镜中的人杏眼桃腮,端的是美丽异常。我曾听素环素洁私底下议论,说我平日里的神情虽总是冷冷淡淡的,可行走过来,却有一股媚入骨子里的风情,是其他娘娘都没有的,如果偶尔一笑,若百花盛开,就连珍品兰花蝶蕊也不能夺了我的美态。

她们的话我自是听过了便罢。宫内美人无数,旧人红颜未老,新人便又如新笋一般林立,就算我生得再美也会被人取代,在宫中唯一的生存之道,便是要有自己应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