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敌人。

而是自己人。

这些人守在弟六层楼,见“留白轩”失火,又见楼主在里边并无动静,以为白愁飞出了事,于是撞破大门,冲了进来。

他们看见站立着完全赤裸的白愁飞。

还有衣不蔽体的温柔。

他们除了震慑,也同时了解自己的奔撞误闯…

“楼主,对不起…”

“因为失人了,我们怕您…”

“我们生怕楼主出事了,所以才…”

闯进来的一共是四个人,由万里望带领。

他原名和外号都叫“万里望”,刚在唐宝牛和方恨少手上吃了亏,连腰脾都给方恨少摸去了,才致有“太师”和“太师父”受辱的事。但在这件事里,他把责任推到孙鱼身上,所以没有受到重罚,也算奇迹。

由于他的机警和反应奇快,所以他才在烈火中不退反进、不下反上,意图闯入“留白轩”里救主领功。

没料,这看来不是功。

而是“误闯”。

——破坏的“误闯”。

进来的五个,有三人一齐开腔解释,只万里望一人,二话不说,一把跪了下来,俯首叩地。

说话的三人,没有一人能把话说完。

——在他兽欲高涨、春情勃勃之际,他最憎厌听到的是贸然闯入的人,一开腔不是道歉,而是义正辞严地为自己开脱、解释。他讨厌这种部属。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而不是推脱责任。

是以他把一切精气和精力,发出了一指:

“蓬”的一声,为首一人,竟给指劲打成一堆破碎的血肉!

另一人赫然惊叫:“楼主,不,不——”

“砰”的一声,白愁飞向他发了一指,把他的胸口炸穿了一个大洞。

胸膛乍现了一个人头大的血洞的他,没有立即死去,反而俯首看着自己的胸,狂嘶不已。

第三个人拔腿就跑,白愁飞又“啮”的弹出一指。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贝前额多了一道直贯的血洞,他的人却仍在向前直跑,然后咕咚咕咚连声,他已栽下楼梯去。

白愁飞弹指和弹指间连杀三人,欲火稍敛,精气略泄,就在这时。

两人疾闯了进来。

两个满身血污的人。

一个黑面人的脸已裂了。

他手上有一把刀,根短,上面趴满了红色的虫子。

另一个的脸一边白一边黑,英俊的脸上长满了痘子,正在大喊:

“温柔!温柔!”

白愁飞瞳孔收缩,脸色煞白,冷冷睨视着二人。

两人一进轩来,看见这等情形,已怒火中烧,张炭马上要扑过去护着温柔,蔡水择却一把扯住他:

“他是白愁飞,别轻举妄动!”

“他把温柔这样子…我宰了他!”

“你这样冲动,只怕宰不了他,还不打紧,却仍是救不了温柔。”

“你还不快把火熄了,烧着了温柔,怎生是好!”

“不会的。我那‘炸剑’的火是假火,有光没热,烧不死人的。”

张炭这才明白蔡水择为何能这般气定神闲,这才注意起蔡水择的提示来了:“我缠着他,你去救温柔。”

“不。”蔡水择坚定地摇首,他一面摇头,血水也不住地摇落下来,“他要的温柔的身子,不像是要杀她,看来一时之间她尚无性命之虞…”

“你疯了!”张炭低声咆哮:“你难道置她不理!?”

“不是不理,而是不必分身分心去救温姑娘;”蔡水择沉着他说,“反正不攻不出去,咱们一齐攻这白无常,把他赶出屋外!”

金风细雨楼内,正狂风起、暴雨急、山雨骤来风满楼!

 

 

第 四 章

 

九八:情感有情

这个风雨夜,她转出林荫,转过长亭,就看见那一角星室下乳色的高楼,楼顶灯火通明、火花烁耀,仿佛在云涌雾翻的夜晴空留下了一方空白。迎向苍穹、俯瞰碧波,这一角楼宇颇有独霸天下遍地风流的气派。她知道现在里边住着谁。她会报仇。她正等着。

她等候到了这楼宇里的主人崛起、背叛、全盛,然后也等待着这气字非凡的楼宇的逐渐衰微、失败、乃至全面毁灭。她等着看到这些,她不错暗中出手造成这些。

然后她又踱到那株老梅树旁。

梅花幽香,似浅还深。

梅红怒放。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沁人的梅香,然后撷了一枝梅花,斜斜插在霜后微湿的泥地上。

——她难道以梅枝为碑,以梅花为祭,以梅香为祀!

在这方兴未艾的夜里,她纪念的是谁?

只在她的漂亮的手势插下了梅枝之后,那地里忽然传来轧轧的声响,然后她所立的地面忽然徐徐裂开…

就像一把徐徐展开的扇子,上面画着的是山是水、有何题字,都将会在扇尽张后一一看见。

她的容貌,遇雪尤清,经霜更艳。

当年她在江上抚琴…

而今她的心早已断了弦。

她是雷纯。

——当今“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纯。

你能听到琴韵,是因为琴有弦。

一个人有感情,是因为他有情。

——雷纯呢?

怎么她寂寞里所流露的郁色,竟令人觉得那不是情,而是没有了情。

无情。

无情到底是为了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呢?

你说呢?

——谁知道。

若道无情却有情,要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要说无情还真莫如去间无情。

——这“无情”当然是“四大名捕”中的无情。

可是就连无情,也不是真的完全无情的,他只不过是感情太脆弱,怕自己情感上太易受伤、受伤太重,所以以“无情”为盾为堤,作为防患。有谁能够绝对无情呢。

在“金风细雨楼”白楼顶层:“留白轩”上,赤裸的白愁飞以雄性且雄壮的身躯咄咄逼人地雄视张炭与火孩儿。

张炭沉声怒叱:“放了温柔!”

白愁飞冷晒:“要女人,自己来抢!”

张炭忽然一沉身,宛若龙之腾也、必伏乃跃。

白愁飞眼如冷箭,紧盯张炭。

但伏的是“神偷得法”,跃的却是“火孩儿”!

蔡水择飞窜向榻上的温柔,别看他负伤重,动作快逾飞狐。

白愁飞眼盯的是张炭。

但他随手一指,“嗤”的一声,指风破空急射蔡水择。

他一动,张炭也就动了。

他一矮身、跃起、急弹,以观音掌势,双掌一合,拍住了白愁飞所发出的指劲。

张炭合住了白愁飞的指劲,猛的一热,大叫一声,张口猛喷出了一口气,同一时间,他脸上本来正开得甚为“旺盛”的痘疮,忽然之间,尽皆冒出了脓血来。

但他也同时在白愁飞衣裤摸了一把。

白愁飞冷哼一声,膝不曲、肩下沉,一闪身已拦在榻前。

这样一来,蔡水择的身形等于向他撞了过来。

白愁飞有恃无恐地等着。

蔡水择飞掠的姿势也十分独特。

他几乎是贴地飞掠的。

他直掠到靠近白愁飞双胫三尺之遥,才兀然往上竖掠,立足出刀,大喝一声,一刀斩向白愁飞。

白愁飞微哼一声,左手五指,如兰花一般地拂了出去。

他平素出手多只一指,而今五指齐出,也算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