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怪的是那几个黑衣人与道士极为扎眼,和尚虽有乔装,但明眼人一望便知。别忘了这可是在梅影峰脚下、裂空帮的地盘上,他们却似乎根本无意隐藏身份。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别有用意?”

“哟,我倒忘记了你可是掌管十万帮众的帮主大人,要不要调动人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呀?”

“嘿嘿,何须如此,我们三个就足够了。”

“三对六,能打得过他们吗?”

“那和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两个道士亦颇为难缠,但另三人虽然武功不俗,但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二流角色。嘿嘿,假如你的功夫不像从前门糟糕的话,我们至少有六七成的胜算。”

“你敢瞧不起我!”水柔清半嗔半怒,心里却毫无气恼,“既然由此胜算,干脆就来打一架如何?”

许惊弦摇首:“打架容易,难的是我一定要确认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这有什么区别么?”

许惊弦微微一笑:“如果他么只是想从普通裂空帮弟子嘴里探听点消息倒也无碍,但如果他们准确地知道跟踪之人是本帮主乔装改扮,那么梅影峰上一定还藏有奸细,并且是非常接近我们的人物!”

这一刹,听着许惊弦有条有理的分析,侃侃而谈中隐露霸气,水柔清竟突然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那个总和自己斗嘴赌气的“小鬼头”,还是那个心思缜密,头脑清楚的“黄雀帮”帮主林闲......尽管他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却带给自己完全不同的感受。

“哎呀,不好。”水柔清忽惊跳而起,“阿义还在那马车上,若是被他们赶上势必寡不敌众,我们再不追就晚了。”

许惊弦哈哈大笑:“你当本帮主那么笨吗?若是这马车一去不回,岂不是太过浪费银子?”

水柔清恍然大悟,许惊弦上车前曾对那车夫耳语几句,想必是让他兜个圈子在绕回来,怪不得他一点也不着急。心里既敬佩,又有些不服气,正想开口再阴损句,却被许惊弦一掌捂在嘴上,听他低低惊叹一声:“这个人是谁?我竟未发现还有一位跟踪者!”

但剑一道人影如飞行来,身着破旧的黑衣,头戴宽大的斗笠,完全看不清楚面目,身后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应当是一件长型兵器。若不是他每行一段路就低头查看道路上新近马蹄的痕迹,亦难断定他是另一位跟踪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相较前面几位追踪者,此人无论从身法、武功、策略、判断上,都要更甚一筹!

许惊弦隐隐觉得似是曾在何处见过此人,奈何只凭身形难以辨识。正欲细细回想,徒然一怔,目光已停在黑衣人背后的长形包袱上。包袱以普通蓝布裹扎,本身并无出奇之处,然而那包袱的形状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刹那间勾起无数尘封的记忆......一时视线如被磁石牵引,牢牢地锁在黑衣人背后,神情似恍惚,若迷惘,直到对方逐渐远去,他依旧愣在原地。

水柔清眼见那人已走远,许惊弦却仍如痴似傻,被他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闷声叫道:“喂,再不松开你的臭手,我可就要咬人啦!”

许惊弦浑然不觉,在他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场景,就在这一刹,仿佛徒然间时光倒流、令他重回昔日某时!他苦苦思索着,那分记忆几乎就要从心底深处迸出......

水柔清再也忍不住,玉齿猛然一合,狠狠地咬在许惊弦的掌背上。

“啊!”许惊弦吃痛,不由松开了手,脑海中的幻象一闪而逝,却依然呆立原地,如中邪魔。

水柔清大口呼吸着空气,抬头看着许惊弦呆呆的样子,右手掌缘牙痕宛然,隐露血丝。然而他却是面色赤红,双目圆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既觉解气,又有些担心:“小鬼头,不是把你手给咬伤了吧?”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留恋那宽厚手掌捂在嘴边的温暖。

许惊弦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水柔清不明所以,欲待发问,忽听马蹄声响,急急住口,拉着许惊弦闪入树后屏息察看。

却见前方尘土飞扬,原来那车夫得了许惊弦的吩咐,现实假意往南行驶,出镇几里后重有赶着马车转了回来。

许惊弦略一思索,拉着水柔清闪出身形,张手拦住马车。

阿义正坐在车辕钱,抛弄缰绳,手舞足蹈,玩得不亦乐乎,他不知许惊弦与水柔清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车厢,见他二人浑如变戏法般突然现身前方,愕然惊呼,复又哈哈大笑起来,浑若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那车夫一路驾车疾驶,欲要收缰勒马已有不及,许惊弦略一偏身,让过车头,右手急伸牵住马缰,吐气开声,足沉千钧,立运单臂。只听三匹骏马同声嘶鸣,人立而起,急驶的马车被生生顿住,再难寸进。

“锵”的一声,断流剑脱鞘而出,遥指来路。

许惊弦眼望半里后随之而来的六骑,舌绽春雷:“清儿,备战!阿义,搭箭!”

“阿义!”阿义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一个跟斗,斜落在旁,张弓待发。却是面色茫然,显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水柔清手腕顺势一抖,腰间“缠思索”挽起数个索花,立在许惊弦身旁,低声道:“三对七!莫非你还真打算硬拼一场?”

许惊弦微微一笑:“怕了么?”

水柔清哼一声:“帮主战无不胜,百战不殆,岂有害怕的道理?嘻嘻,我是担心你打草惊蛇。”言语间未见惧怕,反倒更添兴奋。

“魑魅魍魉,难见天光!”许惊弦朗然道:“既然这些家伙想鬼鬼祟祟地跟踪,我就偏偏要让他们现出原形来,称一称到底有多少斤两。”他默运玄功,声震数里,显是有意让对方听见。

水柔清芳心暗震,以往也曾有数次与许惊弦并肩御敌,但当初的少年小弦只会插科打诨,每每以言语惑敌,一旦动手过招便只哟抱头逃窜。扬州之行化名林闲,却又形同游戏风尘的高人野士,对敌之际往往戏谑多于震慑。然而此际在她眼中,身边的男子英气勃发,胆识过人,俨然一派宗师风范,哪还有半点“小鬼头”的影子......

六名跟踪者随着马车绕了一个大圈子后,重又回到小镇上来,已知中计,遇见许惊弦等人严阵以待,并不上前,远远驻马观望,相互交谈起来。许惊弦运起“华音沓沓”的心法欲一听究竟,奈何距离太远,难辨其意。只大致听到几句争辩之声,对方似是举棋不定,踌躇难定。

眼见六骑放马松缰缓行而至,阿义似不耐烦起来,仰天大吼一声“阿义!”掌中长弓骤响,一箭疾射而出,直奔六骑而去。

这一箭虽相隔甚远,却劲疾精准,正对着一黑衣人的前胸射去。那人猝不及防,慌忙躲避似已不及。旁边青衣人身影急动,侧扑而至,现实抬手一挡,遥遥听到“叮”的一声轻响,疾驰的箭头蓦然一缓,随即已被他接于手中。

许惊弦瞅得真切,出手的正是那身着青衣的和尚,他并未亮出兵刃,而是随手抽出黑衣人腰间的短刀,先格挡住箭支的来势,随即凌空握住箭支。双方相距虽有上百步之遥,但以阿义的箭术,又是含愤而发,这一击内含极强的劲立,青衣人能够安然接住,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