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狂忽对万卷破深施一礼:“多谢前辈以曲疗伤之德,入恒山数日来,犹以此觉睡得最为香甜。’,

原来他起先亡林中熟睡,直到万卷破琴音停顿,方才醒来。

许惊弦与斗千金虽有察觉,却又哪想到竟会是他。

万卷破笑道:“你受伤极重,内息杂乱无章,若动妄念,不免内气纠结,一旦侵入肺腑,或有走火入魔之虞。老夫这一曲《止戈赋》只是令你心平气和,静神入定,并无疗伤之效,实不敢就此居功。”

哪知何其狂前恭后倨,朗声道:“在下身上虽然有伤,心里却是明白。前辈故意奏此琴曲令我酣然大睡,一半是出于好意,另一半却是怕我多嘴坏事,这个账却不能不算,有空倒要请前辈赐教。”

众人本听他说得有趣,却不料他忽然说出赐教之言,无异向对方挑战,一时都笑不出来了。

许惊弦更是茫然不解,心中奇怪。

万卷破不动声色:“何公子想要如何,老夫陪你玩玩也无妨。”

何其狂道:“唔,何某平生打了无数次架,早已没了兴趣。那就请前辈有暇时教我抚琴之技,艺成之后再来比拼一下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方才放下心来,齐声大笑。

万卷破望向许惊弦:“方才许少侠为何面露疑色?”

许惊弦一惊,如实道:“晚辈与何大哥相识已久,十分清楚他的性格,知他虽有骄狂之名,但平素对人待物全是本色行事,不施心机,何以会给前辈开这么大一个玩笑,颇有些不明白,猜想或是另有深意。”

何其狂欣然道:“如此懂我,果然是好兄弟。”

许惊弦淡然一笑,心想其实何其狂平时如顽童,亦不乏胡闹之举,不过在这静尘斋中,恐怕也只好收敛。

万卷破嘿嘿一笑:“许少侠说得不错。何公子虽有向老夫学琴之心,但方才那般作态,却是老夫诣他故意如此,好试试诸位的反应。”

众人齐怔。

万卷破望一眼向中原:“向兄弟方才所想的是:这老儿内力虽厚,但凌霄公子成名数年,遇强越强,两者对战,胜负难料,正好看个热闹,老夫没说错吧

向中原面色愕然,心头暗惊,只得苦叹一声:“前辈说笑了。”

万卷破目光转向童颜:“童少侠所想却又不同,他见何公子如此狂气,反倒是暗暗佩服,恨不能以身代之。”

童颜不语,却似默认。

“斗老弟眼中不揉沙子,只觉年轻人骄狂过甚,若非碍得老夫的面子,怕是要指责几句吧。”

斗千金坦然道:“万老目光如炬,方才斗某确有此心。”

“水姑娘心地善良,唯恐我二X相争有所损伤,只想开口劝解。”

7火柔清“嘻嘻”一笑:“万前辈猜错了,我才巴不得你们打起来,也好偷学个一招半式呢。”话虽如此说,却知万卷破实将自己方才的心思瞧个通透,了然于胸,又惊又佩。

万卷破目光停在许惊弦身上:“只可惜许少侠与何公子多年交好,深明他的性格,老夫这个测试对你却是无用。”‘

童颜心高气傲,却被万卷破一语道出内心所想,颇不服气,忽道:“今日我们是来见大士的,又何必多说这些闲话?”

万卷破面色一整:“童少侠既已准备好,就请上前破题过关。”

童颜几个大步,径直来到那“弃心窟”前,也不言语,伸手从腰间取下短剑,掷入那洞中,良久不闻落地之声。

他这柄短剑虽非什么名家利器,但自幼所使,陪了他十数年,实是珍爱无比,决绝一掷后,不禁面黟痛惜之色,心底却又隐生轻松快意。

“好!童少侠视剑为筏,当有诚意。盼你得大士点化,早悟妙道。”

万卷破闪身一让,现出身后的一条小路,直通那竹林深处的茅庐小屋。

童颜更不停步,径自去了。

众人见童颜过关如此容易,皆是跃跃欲试。斗千金上前道―“老夫生平所愿,唯有光复兵甲一派,以往只道争得掌门之位,就可尽展胸中所学,但此际盼请大士指引一条明路,自己的生死荣辱尽可放下。斗某于此立誓,此生决不再对本派掌门之位生出妄念!”

斗千金又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铁牌,放于弃心窟旁:“此牌乃是师门信物,由兵甲二名弟子分持一牌,斗某从此终身不碰,只请万前辈代为保管,待我寻得传人再转交给他。”

万卷破抚掌而笑,拿起铁牌放入怀中:“斗老弟视虚名为筏,说放就放,老夫敬重,便替你承起此责。请!”

7尺柔清走上前来,咬唇道:“小女子面嫩,不愿明言,只在心头立誓,不知可否?”

万卷破大度一摆手:“无妨。言语如风过耳,诚意方鉴天地,只须虔心留怀,大士尽可分辨真伪。”

7欠柔清闭目合十,口中喃喃有词,忽一睁眼,目中清亮有光,宛如朝露凝珠,将袖边撕去一角,掷入那弃心窟中。

万卷破闪身让路,淡淡道:“水姑娘请,莫忘了你在众妙门前的选择。”

许惊弦将几人的行动看在眼中,大生感触。同样一个故事,各人却得出不同的感悟。

诚如方才几人所言,童颜体会出弃旧从新的意思,故弃剑求道。

斗千金则是为了光大兵甲一派,欲寻变通之路,所以自甘放下师门重位,择徒传薪火。

而对于水柔清而言,她则是要割舍下纠缠多年的亲情与仇恨……

许惊弦想到这里陡然一惊,众妙门前,阴差阳错之下,水柔清选择的却是“情”字,莫不是要割舍红尘中的人情世故,出家为尼?一念至此,又回想她方才那坚定的神态,大是忐忑不安,但此刻势必不能拉住她问个明白,只好呆望着她的身影消失于竹林深处。

向中原上前道:“在下为君请命而来,只求大士能将天机鼎借来一用,以免国中内乱,生灵涂炭。自此立誓终身不再为官。”

他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方印鉴,毫不犹豫地掷入弃心窟中。

“且慢。”万卷破这一次却不让开道路,冷眼望着向中原,“向老弟此言似乎有些不尽不实啊。”

向中原惊怒交集:“万老前辈……为何如此说?”

万卷破“呵呵”一笑:“想必你心中不服。暗想那斗千金都能留下师门信物,为何你明明将官印都抛却了,老夫却还要为难你?”

“前辈既说这一关皆是由我等自己决定,何故出尔反尔,强行留下我?”

“那是因为在天机道中,一切皆入大士眼底。你最大的心愿并非仕途腾达,而是辅君以平天下,做不做官原非你所介意的事。

“嘿嘿,‘勇不足畏,智可挫敌’,你只道含-混其词就可过关,只可惜瞒不过大士的慧眼。其-心不诚,老夫岂会容你过关?”

向中原大蹑,自问心中抱负从未对他人多言,何以万卷破竟了如指掌?

―他从来视鬼神之说为无稽之谈,此际竟也有几分将信将疑,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许惊弦亦是大觉惊讶,忍不住问道:“万前辈口口声声说只有大士慧眼才辨真伪,但为何你也知真相,莫非你就是大士?”

万卷破古怪一笑,出语惊人:“般若四子与大士之间,原就无什么差别。”

许惊弦猜不透他语中的含意,却所向中原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看来我所料不差,那天机道果然是天外神物。但既然如此,静尘斋祖师亦是来自塞外,却何以厚汉人而薄外域异族?”

万卷破满脸惊愕,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出了天机道后,许惊弦尚是第一次见万卷破如此失态,由此看来,只怕向中原所说不假。

向中原挺直腰身,目光如箭:“此次奉威赫王之命来中原,之前在下曾细细研究了诸多关于恒山的典籍,不但遍览汉室相关文书,亦包括塞外各族的记载。

“却发现了一个疑点,恒山虽属五岳,但北魏之前却也只不过是一座名山而已,而自北魏年间修筑悬空寺伊始,方被历代朝廷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