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大震,许惊弦毕竟换气不及,真力不纯,只用得上他平时的四分功力,被震得连退五步,喉间受悲血剑风所迫,呼吸难继。幸好最后关头简歌亦不愿两败倶伤,偏头避开许惊弦的左指,剑上劲力稍减,不然这一剑已是穿喉裂颈之祸。

简歌得理不饶人,踏前三步,旋出一招屈人剑法中的“临渊羡鱼”。他不愧智谋过人,算准许惊弦被方才一剑震得元气大伤,并不贪功冒进。这一招顾名思义,看似只有杀意而无杀机,悲血剑在空中连画圆圈,以凌厉的剑风封住对方前后左右,不给对方缓气逃脱的机会,而真正的杀招则是随之而来。

生死关头,方发挥出最大潜力。许惊弦自幼修习《天命宝典》,虽对武功并无助益,但却培养出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沉着应变的天性,尽管在剧斗之中,他依然保持着冷静,若是按平日拆招,应对“临渊羡鱼”的最佳招式无异于帷幕刀网中的“退而结网”,但此时此刻已处于下风,真气难续,若一退再退,只会更加被动,直至陷入死局。

好个许惊弦,不退反进,冲人简歌剑圈之中,脚踩奇异步法,身体仿佛一叶小舟在悲血剑的剑风中左右摇摆不定。他是突然想到了当年在那海边小船与风念钟之子风越宗过招的情形,其“随波逐流”轻功的精髓正是借对方之力而变换身形。虽然似是而非,远未得其精髓,但此刻乍然施出,却收奇效。

风念钟因与明将军斗气,远在沧浪岛数十年未出江湖,“随波逐流”又是风越宗自幼望着海中飘浮的小船而创,任是简歌见多识广,亦是从未见过,不由惊疑不定。

此刻两人已成对冲之势,此刻任何一人退让不但会在气势上受挫,更极有可能伤在对方剑下。

“天河倒悬”、“雨恋蝶花”、“大难临头”、“恒河数沙”、“杞人忧天”,简歌五剑连发,前三式来自屈人剑法,后二式则分别是无念宗与非常道的杀招,毎一剑皆直指许惊弦的胸腹要害。

许惊弦丝毫不退,“白虹贯日”、“程门立雪”、“天涯分飞”、“抱残守缺”…但前两招尚是以攻对攻,第三招只好闪躲腾挪,最后两招不得不用帷幕刀网的起手守式方才勉强挡过,非是招数精妙不及简歌,而是一口真气始终无法运行。

简歌瞧出端倪,一声暴喝,不再拘泥于招式的变化,以剑做刀般直劈而下,意欲趁许惊弦气力不继一招建功。

许惊弦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是挂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左手断流剑刺出,挑向悲血剑脊,左掌则是由下而上倒击简歌小腹。但这一掌却是看起来绵软无力,轻飘飘地仿佛毫无威胁。这一路剑掌连击亦是不依常法,皆是灵机一动而施出。

箭在弦上,骑虎难下,看那势道,若是双方都不留手,尽管有断流剑阻挡,但简歌这全力一剑必会劈中许惊弦的啕膛,只怕会令他受创不轻,而许惊弦的左掌亦会击在他的下腹。

简歌心念电转,眼看许惊弦已是强弩之末,不若拼着受他一掌趁机除此大敌?但转眼瞅见他脸上的神秘笑容,不禁犹豫起来,暗忖莫非其中有诈?再想到方才郡一记神出鬼没的“星火”,犹是心有余择,不知对方是否还藏下了什么诡秘招式?更何况大业未成,此子尚还有用…脑中念头一起,简歌立时缩胸凹腹,避开这一掌,但剑上的力道亦因此而弱,断流剑挡住悲血,一声大响,许惊弦连退五步。

事实上若是简歌敢冒险抢攻,当知许惊弦左掌当真是毫无劲力,但他本就是心机颇重之人,又向来惜命,以己心度人,如何敢轻易尝试?瞧不透许惊弦的怪招,只得将攻势缓了。

双方电光石火般交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连续交换数十招,直到此刻,凭天行与几位裂空帮弟子方才赶至战团,护在许惊弦左右。

简歌一声长笑:“果然不愧是裂空帮立帮以来最年轻的帮主,许少侠武功高明,应变神速,简某佩至极。”听他轻言笑语,仿佛刚才一幕仅是试招。

许惊弦淡淡道:“简公子谬赞了,若非你突施杀手,只怕小弟亦不知自己还有这么强的保命能力。”

其实方才简歌那一剑虽未能命中要害,但那猛烈的剑意已透入许惊弦的胸膛,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幸好他任、督二脉皆通,真气急速运行一周天,已将伤势暂时压住,不但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说话声音亦与平时无异。而简歌疑神疑鬼之下,再加上有凭天行与一众裂空帮弟子守在一旁,亦不敢再过紧逼。

听着许惊弦隐含讥讽的话,简歌面色不动,嘿嘿一笑:“想当年在京师初见许少侠,还是一个被暗器王百般呵护、废了丹田的孩子,想不到一别数年,竟已是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少年英雄,果然是命运多变,沧海桑田啊。凭你这般的武功进度,假以时日,当可与明将军一较长短,着实可喜可贺。”他这番话不但要勾起许惊弦对四大家族的仇恨,述点破了他欲替林青挑战明将军的心结,可谓心机重童,不但把自己近于突袭的行为一笔带过,对水柔清的恩怨更是绝口不提。

许惊弦暗自调匀呼吸,手按断流剑,冷然道:“简公子不必拣好听的话说,方才之局我虽是输了半招,但你偷袭在先,未必做数,不若你我照着江湖规矩再战一场?”

他深知简歌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今日看似双方同仇敌忾,皆以威赫王为敌,但只要有一线可能’简歌决不会放过顺手除掉自己与凭天行的机会。所以他明明伤势颇重,却兀自以强硬态度面对简歌,一旦被简歌瞧破自己的伤情,只怕会大开杀戒。

简歌目光闪动:“不过是一场误会,许少侠何必放在心上。不过我好歹虚长你几岁,倒不妨倚老卖老提醒一句。你身为中原白道第一大帮的帮主厂却为何不辨忠奸,竟与离昌国师勾结?方才若非你横加插手,威赫王必是难逃此劫。我亦是出于此义愤,才对许少侠有失恭敬…”

许惊弦喝道:“其中的原因简公子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简歌双手一摊:“哦,许少侠太高看我了,这几年我退隐江湖,威赫王崛起塞外根本与我无关,实不知他与许少侠有什么私下的交情?'何况你刚才不但救他一命,还趁混乱之机将金角鹿冠奉交给他。对'此宝物我也算略知一二,一且威赫王得手1以此一统塞外九族,再觊觎我中原,岂不害苦了百姓。既然你知其中关键,何不给详细说出来,也好解除大家心中之惑…”

许惊弦为之气结,无论南宫逸痕是出于何目的投入离昌国,其中必定牵涉到御泠堂的秘密,决不宜于此时公开,简歌无疑是看准了他的心理。

论起简歌的巧舌如簧,当年在鸣佩峰离望崖大战时即有知闻,那一句“纵能忍辱、亦难负重”言犹在耳,这或许也正是简歌纠结多年的心魔!

许惊弦长吸一口气:“丢失金角鹿冠确是小弟的失误,这就去追上威赫王寻回宝物。不过,简公子你可保证决不背后插刀么?”

尽管明将军曾下令让凭天行把金角鹿冠交给威赫王,但许惊弦本身对此就心生疑惑,而且威赫王刚才以怨报德乘虚而入的行为也深深伤害了他,于情于理他都要追回金角鹿冠。更何况自己内伤虽被暂时压制,但耽搁久了难保不被简歌瞧破,倒不如趁此机会离开,只要自己一天不死,简歌等人投鼠忌器,纵想害凭天行、水柔清等人,亦要考虑日后裂空帮大举寻仇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