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羊见此,知道阿水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过去就要抓阿水,却被那大汉一把推搡开,倒在地上。

胡达脸色顿时变了:“叶老四,你干什么?”

这叶老四憨厚地嘿嘿一笑:“不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小女娃被你们抢来实在可怜得紧,咱们不如还给人家父母吧。”

胡达咬牙:“你疯了,快把这小丫头给我。”

阿水见胡达呲牙咧嘴的样子,便瑟缩了下,忙躲进这叶老四怀中,小手还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这叶老四更加觉得胸臆间仿佛有什么英雄气概涌出,慷慨激昂地道:“我叶老四才不会干这种欺负小娃儿的勾当!老子不干了,大不了你的银子还给你就是了!”

无末见此,自然没有了顾忌,趁着他们不防备,迅速上前趁着胡达不防备将他拘拿在手中,胡达大叫,高挑男见此就要来救,厚炎趁机一个灵巧的滚地翻,摆脱了高挑男。

于是二对二,双方混战,唯有木羊在旁瑟瑟发抖。

这高挑男手中颇有一些功夫的,只可惜他遇到了无末和厚炎。且不说无末是从小在狼群里长大的,那些地位低下的狼在冬日缺了吃食便可能为了一块肉骨头相互厮打的,这种与狼肉搏的事无末是没少干的。就是那厚炎,从小上山打猎,遇到野兽搏斗一番也是有的。这两个人都是伤痕累累重在实战的,于是一番搏斗下来,无末和厚炎很快占了上方。

这边打得热闹,那边阿水在大汉怀中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挥舞着小手向着这边使劲,嘴里还咿呀叫着,那意思仿佛也要参战一般。

72

混战之中,拳影乱飞,木羊眼瞅着胡达一伙落了下方,心中更为胆怯,知道自己若是落入无末手中必然没有好果子吃的。当下恶向胆边生,瞅着阿水对着混战张牙舞爪的欢快小样子,慢慢靠近大汉,试图从大汉手中抢过阿水。

这大汉倒是没防备身边这个胆怯之人,只在愁着自己得罪了胡达以后该怎么讨生活。

无末一边对付那个高挑男,一边看着女儿这边的动静,此时见木羊欲对女儿不轨,心中一怒,混战中拔出身后的长弓,侧身后退,拉弓射箭。

弓箭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他原本并不想伤了胡达此人性命,至少想留个活口带回村中的,可是此时此刻顾不得其他了,一箭射出。

这一箭正中胡达心口,胡达愣了下,颤抖着手指着无末,最后终于还是僵硬地倒在那里了。

这高挑男虽听命于胡达,其实他原本是有自己的心思的,知道那神庙中有一把旷世宝剑,想取了来成就一番旷世大业。如今胡达被射中,他也不愿恋战,往后一退闪开,拔腿就要翻墙而逃。

厚炎此时已经一把将木羊薅住按倒在地,见此情景,大叫道:“万不能放了他走!”

哪里用得着他喊呢,无末拉弓上弦,再次射出一箭,已经翻上墙头的高挑男只觉得背后一痛,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发白的双手紧紧扒住墙头,扭过头看过去。

只见那个长发披肩的男人如同松柏一般站立在那里,凌厉的眸子箭一般盯着自己。

他的力气从身体中渐渐抽离,沉重的身体跌落墙头。在跌落的一瞬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所谓的旷世宝剑,原来是断送了他命的剑。

这时候厚炎已经跑过去,从大汉手中抢过阿水,防备地望着大汉。

大汉只觉得委屈又莫名,这时候一旁倒着的阿诺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厚炎见了,一手抱着阿水,一手去解救阿诺。

阿诺得了自由,扯去了塞着嘴巴的布条,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又忙从厚炎手中接过阿水,心疼地道:“阿水,你没事吧?吓到没?”

阿水在大汉怀中原本自在得很,忽然被厚炎抢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转眼又到了阿诺怀中。不过她人虽小,却是认得阿诺的,见了熟悉的脸孔很是高兴,嘴里咿呀呀地叫着,用两只小胖手来抓阿诺的脸。

感受到那熟悉的小胖手,阿诺才觉得心里吊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无末却不着急接过女儿,他看了看胡达等人的尸体,走过来先拜谢了大汉,若不是这位好心人,他们今日难免遇到麻烦。

这大汉见无末拜谢自己,反而很是不好意思:“我原本也是跟着他来找宝剑的,谁成想这家伙不去找宝剑,反而干这绑架婴童的勾当,我可不是这种人。”

厚炎一听这个,很是不乐意:“宝剑是我们供奉的神灵,你们干什么跑来抢?你既不愿意绑架婴儿,又何必干这抢人宝贝的勾当呢!”

大汉搔了搔后脑勺,笑了下:“你说得也有理,不过现在天下英雄都知道你们有把宝剑,眼馋得很,自然也要来看看。我就算抢不到,跟着来看个热闹总是可以的吧。”

厚炎却不爱听这个,正待说什么,无末却阻止了他。

这位大汉的话倒是提醒了无末,如今神庙被多少外人觊觎,他们几人因为阿水丢失的事情而离开望族,如果这个时候族中遇到什么大事,极为不妙。

无末一说这话,厚炎也觉得极是,忙道:“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无末点头,又看向地上的尸体,杀了人,总应该掩埋了吧。

这个大汉见此,倒是知道无末的想法,在那里拍了胸脯道:“放心好了,他们两个的后事我来做就是,你们赶紧回去吧。等回头儿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倒是也要去你们那里看看热闹。”

厚炎听到这话,忙道:“那你在这里忙吧,我们走了!”只希望你一直在这里忙,千万不要跑去看我们的热闹。

无末抱着阿水在怀,厚炎押着软了身子的木羊,阿诺从后面跟着,几个人很快找到了小镇中的其他几个族人。当下大家也顾不上其他,骑上马一路狂奔回望族村去了。

无末原本还担心这几日被歹人捉去惊了阿水,可是见她如今在马上颠簸得依然很开心,小手甚至还迎风挥舞着,顿时放下了心。

他的小阿水,总是能让他出乎意料。

一行人带了阿水,绑了木羊,一路奔波马不停蹄向村子方向奔去。无末知道半夏在家中必然焦急得很,因为虽然心疼阿水颠簸怕累到她,但也只能尽力赶路。

待到他们来到村子附近,便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了。这里附近总是聚集了许多的外族人,有茶馆有饭馆,甚是热闹,怎么如今空无一人?

厚炎先皱了下眉头:“族长大人,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奇怪了。”

无末微眯起眸子,一沉吟间,忽意识到什么,抱紧阿水,沉声下令道:“我们速回望族去!”说完一夹马肚,追风疾驰而去。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突然意识到,恐怕是望族有变故,连忙紧随无末,奔向村中去了。

不多时便来到村里,大家的心开始往下沉,原来就在神庙外,围了众多的人。这些人形色各异,穿着有粗布有绸缎,手中各自拿着兵器,神情也是各异,有的贪婪,有的激进,有的作壁上观。而最里面的一群人,手中拿了刀剑的,做江湖人打扮,各自绑着族中的一些人,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年轻壮丁。

而在最里面有一队人,其中以一络腮胡子男为首领,那人正对费威胁道:“这位代理族长,你虽不认识我,我却是知道你的。你身为族中的长辈,难道就能眼看着你的族人被我们一个个杀死吗?”说着这话时,他手下的那群人架在望族被掳人脖子的刀更使了些力气。

被掳的人中有小娃,脖子里见了红,顿时脸色都变了,瘪嘴想哭,可是到底没哭出来。却有那个勤寿,他指着无末叫道:“族长,你不能放着我们不管啊!”

勤寿的阿爹阿妈看了,顿时觉得丢人现眼,那阿爹在人群中对着费嘶声叫道:“十一叔,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是没命了又能怎么样,那也不能让他们闯咱们的神庙啊!”

勤寿的阿妈抹着眼泪哭道:“就当没这个儿子罢了!”

被掳的几个小娃的父母,老人的子女,都各自默默流泪,却没一个站出来哭嚎。

厚炎见这群人此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忙问无末道:“族长,我们该怎么办?”

无末将阿水抱给阿诺:“躲在一旁,保护好她。”阿诺知道此时情况危急,忙把阿水抱在怀里,点头道:“是。”

无末带着厚炎等人,悄悄从外族人身后包抄,趁着那群外族人威胁族人之际,来到后方,然后找准位置后,无末又分配了各自的射击对象,于是大家拿出弓箭,搭弓上箭。

望族男人个个是上好的弓箭手,只等无末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射击,于是数只利箭齐发,一时之间场上呆住。

只见那些架在脖子上的刀剑纷纷落地,押解了望族人的江湖人个个到底,那为首的络腮胡子,若不是身手利索躲得及时,怕是也就此命丧黄泉了。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也都纷纷望向无末等人藏身之处。无末见行迹暴漏,而那几个被掳的望族人也赶紧跑到了族人身边,他也就领着大伙儿走出所藏之处,金刀大马地向族人走去。

原来围在神庙外的外族人其实鱼龙混杂,各有目的,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找宝剑的,大家原本就不是齐心协力,此时见那些打头阵的络腮胡子落了下方,也有人暗暗叫好想着少了一个对手,于是竟无人上前阻拦这个望族族长,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他过去。

络腮胡子自然是气怒交加,他早就听说个这个族长的大名,可是没想到他一出现便改变了场面,不由得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这个年轻的族长。

无末来到族人面前,只见族人们不分男女老幼,都拿了刀叉弓箭,各各立在神庙前护着神庙。

半夏见无末回来,身边的阿诺抱着阿水,忙迎上去,阿水见了久未见的阿妈,顿时急得要命,拼命试着劲往半夏怀中钻,在她怀里嗷嗷的如同小狗一般。虽然眼前大敌当前,半夏依然情不自禁地将她小脸捧住,亲了又亲,又紧搂住她在怀里,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

而被掳的几个孩童老人回到亲们身边,也都喜极而泣。

费见无末回来,且带回了木羊,点了点头,示意族人将木羊带下。

厚炎等人俱已聚在无末身后,和族人一起站在那里。

多珲呆呆地望着自己那被带回的狼狈儿子,眸子里是绝望的泪水。

老妈妈见无末回来了,颤巍巍地走上前说:“无末,今日是咱们望族的大难日,这群外人的强盗,他们一定要进入神庙。”

无末扶住老妈妈,冷眼扫过在场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人。他冷笑了下,却回首对老妈妈安抚地道:“老妈妈,神庙是望族人的天,是望族人的地。我们是不可能让任何人进入神庙的。"

73大结局

络腮男子阴冷地笑了下,看了看周围的形势,他知道自己打了这个头阵,手下个个受伤。那些望族人的箭法奇准,并不伤要害,但一个个关节膝盖中箭,趴在那里再也不得动弹。

他知道今日若想在这里捞到好处,那就是要把水搅浑,于是便放开嗓子喊道:“望族的族长,我听说你们的神庙中不但有一把旷世神剑,能得此剑必然能得天下,更有说不尽的金银财宝,今日天下的英雄好汉都在这里,我劝你还是尽早交出来,免得这刀剑无眼,倒是连累我们伤了你们的无辜族人。”

关于望族的事情,更多的传说是有一把神剑,如今他这么一说,大家个个眼中放光,却原来那里面还有无尽的财宝啊?在场的众人都不尽想,若是能进入神庙,便是抢不到那什么神剑,就是捡点金银也是好的。当下大家群情激昂,g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有往前硬闯神庙的意思。一时之间,望族人个个神情戒备,纷纷亮出兵器。

无末见此情景,知道今日的事绝难善了,而如今狼族早已隐匿,望族人孤军奋战,这神庙如何保全?

他环顾四周,周围那些闻讯而来的人布满了神庙附近,甚至有一些就隐藏在神庙后的山中,他们受了那些江湖传言的蛊惑,万万不会善罢甘休的。

望着这群涌动的人群,他发出清朗的一声狼嗥之声,顿时大家无声了,停下了动作望向场中这个年轻的族长。

他们都知道的,知道上古山上以前有狼,狼会守护神庙,可是江湖传言不是说狼已经全部被烧死了吗?怎么如今这个族长口中竟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无末见场面暂时被镇住,冷目扫过众人,朗声道:“各位,我们望族人世代守候在上古山下,原本是要守着我们的神庙。神庙中供奉的是我们的祖先地奴老祖宗,还有被我们奉为神灵的剑神。这就如同各位家中的宗祠一般,是要永享香火,万万不能被他人随意践踏的。”

众人听到这些话,有些是嗤之以鼻,他们是坚信神庙中有宝藏有神剑的,要不然能传得那么玄乎?至于什么践踏他人宗祠,这种事他们根本不在意的,只要有金银财宝和宝剑,让他们去挖自家祖坟都不会眨眼睛的,更何况是区区望族的一个神庙。

可是总也有些人,心里是打了一个鼓,他们这群人跑到人家家门口围着别人家供奉祖先的庙门,怎么说也有些不占理。况且如今又逼着人家要进入人家的神庙,这个分明是强盗行为啊!

无末目光一扫,便知众人心中各种想法,当下又道:“我们望族人世代偏居于此,靠着打猎采药为生,少有贵客上门。如今各位能够来到此处,便是我们望族人的客人,若是各位喜欢的话,望族人愿意奉上美酒佳肴款待各位。”

这话一出,其中有一部分人就想着,自己跑来当强盗,如今人家给台阶下,这台阶是下还不是不下呢?若是能和望族人成为朋友,以后上山采药,或者来这里收购些灵丹妙药,那是方便至极啊。

此时络腮胡子恨无末至极,眼见得有人已经动了撤退的心思,不由得登高一呼,大声道:“少听他胡说八道,这庙里就有一辈子用不尽的财宝啊,得了便能富甲天下,难道你们就这么没出息?”

无末冷哼一声,凌厉的眸子盯着他,冷声道:“此庙乃一千三百年前所造,庙中数千年来除了我族族长,凡是擅自踏入此庙者,不是疯便是死,敢问你是听何人所讲这庙中有宝剑有金银?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若是这庙中真有富甲天下的财富,我望族又何必千百年来过着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呢?”

众人听了这个,不由得看向无末身上,只见这个无末虽然身为族长,可是身上所穿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烂衣服,而他身后其他人呢,多以兽皮麻布为衣,连块布料都很难见到。

无末身后的厚炎见众人面上神情,知道他们被无末说动,便上前嚷声道:“各位,我们山里人家,每日贫穷得很,身上穿得无棉布,手中持得兵器还是这些日子现成打造的,像我们这样贫穷的小族,祖上那里会有什么宝剑财宝留给我们呢,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造谣罢了!在场的各位呢,想必是受了小人的蛊惑罢了,各位若是喜欢,不如就移步到我们家中,我们望族给各位奉上山里自制的果儿酒,再给大家煮上我们自己做的冻肉,让大家吃个痛快喝个痛快,如何?”

人群中有人发出笑声,这时候只听一人道:“这位小伙子说得是啊,望族人一向老实本分地守在这里,日子过得穷,他们哪里有什么财宝啊!这些神剑啊财宝的传闻,不过是糊弄咱们的罢了。”

无末听着这人声音耳熟,定睛望过去,却只见正是久未见过的齐先生。

齐先生摸了摸胡子,在人群中对无末使了一个眼色。原来这齐先生知道有人打算对望族不利,亲自过来通风报信,可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于是只能混在人群中,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忙。

齐先生这话一说,倒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于是大家都笑起来,说是确实不太可能,又有人说“什么神剑啊,这传闻太过荒诞,咱们怎么就信了呢!如今呢,咱们还是先行离开,等这里的事了解了,再来采药是真。”说着人群中以齐先生等人为首的便要撤离。

络腮胡子见此,欲叫住大家,可是言语无力,于是只能看着大部分人慢慢就要离开,只剩下一部分人还留在这里。

半夏见此,终于松了口气,若是大部分人离开,他们对付剩下的这一部分,还是有希望的。

族中其他人也都大增信心,他们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个个箭术了得,就算不能战胜这些来侵者,可是拼了这条性命,护住神庙还是大有希望的。

无末自己心中也是放松许多,他转身,望向这络腮胡子,正想着该如何对付此人。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神庙中忽然发出一声声剑鸣,其声清越悠长,一声声地传出神庙,就这么回荡在神庙上空,回荡在神庙附近的耳边,甚至回荡在神庙之后的群山中。

望族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种声音,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声音,为什么竟然在这时候出现了?

络腮胡子听到这个大喜,挥着刀大声道:“如此剑鸣,据世难闻,这庙中果然藏着世间罕见的至宝!”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他们不再撤离,反而如流水一般往回走。各中的齐先生想要阻拦,可是却无能为力,这群人如同着魔了一番地冲向神庙,甚至将络腮胡子都冲得往前了几步。

络腮胡子躲开众人,稳住身子,举着刀大声道:“各位英雄好汉,咱们冲进神庙去抢这宝剑!今日个谁抢到这把神剑,谁便是天下第一的英雄,谁便是将来的王者!”说着带领手下往前挥刀便砍。

因为这络腮胡子如此一番撺掇,众人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一个个也都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如同强盗一般往神庙冲去。

无末见此,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沉声喊道:“妇孺在后,持刀者在前,弓箭手在中间,大家射箭!”

一时之间,望族人迅速分为三层,妇孺老人紧紧围在神庙前,持刀者开始和来犯的人拼杀,弓箭手则将早已预备好的箭离弦射出。

顿时场中一片混乱,有人中箭,有人侥幸未中箭,流出的鲜红色的血液更是刺激了众人的兽古欠,大家嚎叫着呐喊着,不冲入神庙誓不罢休。

半夏搂着阿水,强拽着要冲到前方和无末一起作战的阿诺,和众位阿妈们一起紧靠在神庙前。

胸前贴着的柔软小东西,那是她的女儿,前方浴血奋战的,那是她的夫君。贴在她背后的,便是这辈子拜了十几年的神庙大门。

周围的阿妈们有的哭了,她们眼看着她们的夫君和儿子流血了,倒下了,被外族人践踏了。

身旁的阿诺瞪着眼咬着牙望着那些人,他并不是望族人,他是和那些屠杀者一样的外族人。可是为什么,那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贪婪狡诈,为什么他们前一刻就要离开了,却只因为听到一声剑鸣就要回来进行这样的屠杀?

小小的阿诺在这一刻,几乎将牙齿咬碎,他在心里发誓,他这辈子,生是望族人,死是望族鬼。若是能生还,地奴便是他的祖宗。

多珲妈妈拽着自己的儿子,两眼木然地望着这一切。前方战斗着的,便有她的夫婿,她的亲人,她的兄弟,可是她不再流泪,她只是死死掐着自己儿子的手腕。

木羊因为叛族,被自己的母亲拽住,想跑也不是,想打也不是,只能和众位妇孺一起躲在后面。此时的他望着前方的一片红色,眼睛瞪得老大。不管如何,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从没想过要望族有这样惨烈的结局。

半夏背靠着这冰冷的大门,痛苦地闭上双眸,眼前的困局该如何解决?难道望族真得要面临被灭族的命运吗?

难道眼前的亲人族人夫君女儿,全都是镜中的影水中的月,转眼就要成空吗?

前方的厮杀还在进行,已经有人闯入了无末等人的防线,开始去砍杀弓箭手。无末身上已经多处流血,不过他神色冷硬地望着这一切,挥刀便砍,抬手放箭,如同一把闪着冷芒的刀一般。厚炎和费等人也都受了伤,他们肩并肩站在那里,如同一道人墙般,誓死不让外族人踏入他们的后方。

阿水从阿妈怀中冒出了头,她瞪着黑亮的大眼睛,默然地望着这一切。血色倒映在她眼中,让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红。很多年后,她成为望族的下一任族长,靠着阿诺的讲述来写这一段历史时,去只觉得,写下的字是红色的。

不过这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觉得,仿佛额头上有丝湿润,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那圆乎乎的脑袋,却摸到几滴水。

半夏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下。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眼前的族人?身后的剑灵,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发出这样的剑鸣之声?地奴老祖宗,难道你要看着你的子孙后代在这里灭绝吗?

就在这时候,半夏隐约感到身后的大门在震动。

她背脊一凉,缓缓转身看过去,却只见整个神庙都在震动。

这时候,她身边的野花娘子哭着道:“剑神显灵了,神庙在震,啊——山都在震了!”

半夏整个身子都在发麻,仿佛一种溺水之人抓到一块浮板一般,她大声喊道:“山崩了,大家快跑啊,上古山要崩塌了!”

开始之时,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并没有传入那些杀红了眼的人耳中,可是随着她的喊声,她周围的女人们也喊了起来,然后男人们也发现了,外族人也看到了山在震动。

终于,大家惊慌了起来,大声叫着“要崩山了,快跑!”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拎着兵器往回跑,再也顾不得什么宝剑神庙财宝了。

可是朝哪里跑呢,慌不择路的他们,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于是如同潮水一般,有人摔倒,有人原本就受了伤,于是人踩人,凄厉的哭喊声,恐慌的嘶叫声,不绝于耳。

络腮胡子见此,看看震荡的神庙,到底是放不下,正在犹豫间,忽听一个人冷喝道:“你还想跑吗?”

猛一回头,正是无末,只见无末虽然破衣烂衫,可是身姿威猛,金刀大马仿佛立于天地之间,虽古山崩塌但眉目间丝毫无变色。

他心下一沉,拔腿就要跑,可是刚跑出两步,后背一凉,再低头时,只见一只箭穿心而过,那赤红的铁箭头已经在前胸冒了个尖。

他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了下,到底没能说出,无力地倒在一旁。

齐先生在众人的拥挤下,差点摔倒在地,但趔趄一番后,终于逃出,从旁绕到神庙旁,只见望族人站在那里没有动。

神庙依然在震颤,周围全都是遍布的死尸,流淌的血迹,所有的望族人神情肃然地站在那里,却没有逃跑的意思。

齐先生来到无末面前,大声道:“这里就要山崩了,快跑!”

无末却没有任何反应,木然地抬头,望向神庙。

历经千年沧桑的神庙,仿佛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雨,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墙上的砖瓦都在松动。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在一个微凉的夏夜,在一次激-情之后,树屋上,他的女人曾经告诉他的那个传说。

等到那么一天,有一个雨夜,一个披着黑衣的女人会来到望族村,取走族人供奉千年剑灵所留下的香灰。然后神庙将崩塌,族人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没有雨夜,也没有黑衣的女人,可是为什么现在神庙却要崩塌?

齐先生见无末完全听不进自己的话,只是如同着魔们一般望着神庙,不由得急了,大吼道:“你不要忘记你的女儿阿水,不要忘记你的族人们,他们的性命都在这里?难道你们真得想要灭族吗?”

阿水,半夏……

这两个字眼冲入无末的脑中,他猛然抬头,却见半夏正抱着阿水站在众妇孺之间。而望族所有的人,也都在看着他。

没有他的命令,望族人哪怕是知道要死,也不会离开神庙的。

无末如同梦醒,沉声下令:“这里不安全,我们速速撤离!”

就在望族人走出神庙没多远后,只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惊天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