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同桌而食)

梁氏的四十亩地很不错,虞宁初决定买了,一行人去梁氏家里签文书。

梁氏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刚从私塾回来,见家里有事,少年郎牵着妹妹去后院玩了,并没有探头探脑,很是懂礼。

梁氏家里有八十亩地,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梁氏还买了两个小丫鬟,将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南院里种了一棵柿子树,树上还挂着一颗颗火红的大柿子。

梁氏见虞宁初、沈明岚都在看柿子,进屋前吩咐小丫鬟摘一篮柿子下来。

进了屋,牙商拿出自带的文房四宝,写好契书,双方看过确定无误,分别签字画押。

“你们搬去京城,村里的房子要卖吗?”虞宁初问。

梁氏笑道:“不卖不卖,我儿子现在读书,如果他读不出什么名堂,就让他回来娶个媳妇继续种地。”

虞宁初在梁氏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气,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笑着面对。

等待字迹干下来的功夫,梁氏问虞宁初:“姑娘喜欢吃我家的瓜子吗?”

虞宁初点点头。

梁氏道:“那姑娘把您的帕子给我,我给您包点,您是金贵人,我就不用自家的粗碟粗碗了。”

虞宁初喜欢梁氏,拿出帕子给她。

梁氏见沈明岚没有吃瓜子的意思,便没有多嘴,去西屋给虞宁初装瓜子。

很快,梁氏包了瓜子回来,将虞宁初的帕子塞得像个圆球,再多一颗可能都要漏出来。

虞宁初将表姐、表哥、李管事、温嬷嬷叫到院子里,单独说话。

她打开帕子,先给每人分了一点瓜子:“你们尝尝,确实挺好吃的。”

沈明岚见她这么喜欢,试着吃了一颗,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很是后悔:“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刚刚也该让她帮我包一包。”

沈逸笑她:“谁让你大小姐脾气,嫌弃人家。”

温嬷嬷道:“我这里还有一大把,在地头她塞给我的,都给姑娘吧。”

沈明岚立即拿出帕子,将这一大捧瓜子接了过来。

阳光温暖,几人津津有味地吃着瓜子,一边看着虞宁初,猜到她肯定有其他事说。

虞宁初没有卖关子,低声道:“梁氏有这份手艺,我想买个小铺面专门卖炒货,我给她提供瓜子、坚果等原料,她在家里炒出来,我再拿去铺子里卖,如此她既能赚钱,又不用抛头露面,你们觉得如何?”

买铺子只收租金,进项有限,不如自己做生意。

炒瓜子这些零嘴,一年到头女眷们都喜欢吃,到了逢年过节、婚嫁宴席的时候,但凡有点余钱的人家更是要备上一份招待客人。可以说,只要东西好吃,炒货铺子绝对有的赚。

沈逸意看着沉静自信的小表妹,惊喜道:“母亲叫咱们出来见世面,果然有用,阿芜一下子就想到赚钱的点子了。”

虞宁初微微脸红:“那也是因为遇到了梁氏,没有她,我也想不到做炒货生意。”

李管事笑道:“姑娘这主意不错,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干,可以帮姑娘看铺子,只是,还要问问梁氏的意思,我看她很有主意,说不定被咱们提醒,她自己买铺子卖炒货了。”

虞宁初:“嗯,我等会儿问问她,如果她不愿意,这事就算了。”

归根结底,她要仰仗梁氏的手艺。

几人重新回了屋,李管事开口,对梁氏提了此事。

梁氏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同意了。

她也想做生意,但她一个小寡妇,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亏本了不提,若是赚了,可能被其他炒货铺子排挤,寡妇门前是非多,旁人随便说两句就能坏了她的名声,她自己没关系,还有儿子女儿呢?

她搬去京城就是为了躲是非图清净,可不敢再招惹什么。

而且,做生意需要铺子需要进货的本钱,这些她统统没有,虞姑娘背靠平西侯府,有钱不说,还能在贵人圈里拉拢客源,她给虞姑娘供货,赚的可能比自己辛辛苦苦操持一切来得多,还免了生意亏本的担心。

“行,我跟姑娘干,我从小嘴馋喜欢吃这个,经常跑去买炒货的摊子看人家怎么弄,后来自己试着鼓捣,鼓捣多了也就有了我自己的诀窍。除了瓜子,我还会炒核桃、栗子、蚕豆、花生、豆子,不管炒什么,窍门都差不多,等我进京安顿下来了,我一口气炒几样,送给姑娘尝尝,行了咱们就开铺子,不行也没啥损失。”

梁氏非常痛快。

大家就约好等梁氏送来第一批炒货后,再具体商量后面的事,包括供货契书。

这时候,小丫鬟也摘好了柿子,小小的一个篮子里装了七八个比拳头还大的柿子。

“姑娘带回去尝尝,特别甜。”谈了生意,关系更近了,梁氏直接把篮子交给了温嬷嬷。

虞宁初见梁氏的女儿朝这边张望,她朝小丫头招招手。

女孩子跑了过来。

虞宁初荷包里装了一些碎银与银瓜子,她捏了一小把银瓜子,放到女孩子胖乎乎的小手里:“拿去玩吧。”

女孩子高高兴兴地跑了。

梁氏笑道:“姑娘真是活菩萨,我们家这是要过年了。”

虞宁初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喜欢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想哄她们开心。

寒暄几句,虞宁初等人坐上马车,离开了这座村子。

车厢里,虞宁初与沈明岚挨着坐,沈逸坐在一侧。

“阿芜要开铺子,我怎么也这么兴奋,好像是我自己要赚钱了一样。”第一次参与开铺子的事,沈明岚很是激动。

虞宁初还算平静,笑道:“表姐光想着能赚钱,肯定高兴,可咱们第一次做生意,也许会亏,都说不准的。”

沈明岚道:“亏也不怕,先开一年,如果生意不好,就把铺子租出去收租金,咱们又不是那种亏不起的人。”

虞宁初也是这么想的,炒货铺子,说起来只算小本生意,只要一年进项比租金多,就值了。

买这六块儿地,兜兜转转的,等马车驶进城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牙商有事先离开了,约好明日再带虞宁初等人去看宅子铺面。

小主子们要去下馆子,温嬷嬷、李管事一个回了侯府,一个回了家,没有跟着凑热闹。

沈明岚还惦记长庆街的那家面馆,让车夫赶车过去。

“先吃瓜子垫垫肚子吧。”肚子骨碌了一声,沈明岚嘿嘿笑道,亲哥表妹面前,没什么好尴尬的。

虞宁初一路都在盘算开铺子的事,竟然也没觉得饿。

马车来到了长庆街。

长庆街比东大街要狭窄,车夫停在街头,去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俩包子,在此等候主子们。

虞宁初三兄妹并肩往前走。

街道两侧都是铺子,炒菜、蒸菜的香气从不同的饭馆里飘逸出来,沈明岚捂着肚子,口水都要出来了。

“三表哥!”

楼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人齐齐抬头,看到旁边一家酒楼的二楼,一间雅间窗前,正坐着宋池、宋湘兄妹。

“我们刚刚点好菜,你们上来一起吃吧?”宋湘热情地招呼着。

沈逸笑笑,问沈明岚:“还要去吃面吗?”

沈明岚迫不及待想跟好姐妹分享她们今日外出的成果,拉着虞宁初就往酒楼里面走去。

虞宁初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今日表哥也在身边,宋池最会装君子,不可能做什么。

踩上深色的木板,三人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宋湘已经站在雅间门口等着了。

“你们的事都忙完了吗?”大家落座后,宋湘主动打听起来,要知道,她这半日一直在惋惜没能与虞宁初等人同行,与只会给她买买买却不擅长聊天的哥哥比,宋湘更想跟姐妹们玩。

虞宁初矜持地点点头。

沈明岚抢着介绍起来,光那六块儿地的卖主家里的兴衰史,都够她讲上许久了。

宋池对沈逸道:“再点几个菜吧,今日我坐东。”

沈逸:“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雅间自有一份菜单,每道菜都写在一片竹简上,所有竹简都挂在一个造型别致架子上,不用的时候放在角落,更像个摆设。

伙计提了架子过来,沈逸叫表妹一起挑选,亲妹妹忙着与宋湘说话,就不管了。

冬日的招牌菜就是铜锅,宋池已经点了铜锅,大家再多加配菜就可。

虞宁初点了她与表姐喜欢的配菜。

沈逸除了配菜,还点了三道菜肴,其中一份是酸菜扣肉。

铜锅最先端上来,配菜摆在宋池、沈逸这边,炒菜也陆续好了,沈逸从伙计手里接过那盘酸菜扣肉,摆在虞宁初这边,笑道:“这是北地的吃法,表妹尝尝味道如何。”

虞宁初点头,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扣肉,轻咬一口,肉质肥而不腻,带着爽口的酸,很是开胃。

“挺好吃的。”她点评道。

沈逸:“喜欢就好,回头让家里厨子也做做这个,之前都是江南的做法,怕你吃腻了。”

虞宁初用帕子擦过嘴角,朝对面的表哥笑笑。

这时,宋池也从盘子里夹了一片扣肉,抬起来的时候,肉片便挡住了虞宁初的视线。

她顿了顿,扭头去看聊得热闹的沈明岚、宋湘。

沈明岚抓了一小把瓜子给宋湘:“你尝尝,幸好阿芜爱吃瓜子,收了梁氏的赠礼,不然我都要错过这种美味了。”

宋湘吃了一颗,连连点头。

沈明岚:“我们还收了一篮柿子,现摘的,温嬷嬷带走了,等会儿回府,你跟我们一起去尝尝。”

宋湘越发后悔早上没跟着去了,或许还能亲自上树摘柿子玩。

这时,宋池忽然看着虞宁初道:“托阿芜表妹的福,阿湘今天算是解馋了。”

虞宁初扯扯嘴角,算是回应,始终都没有看他。

宋池看看她面前的酸菜扣肉,余光瞥向沈逸。

沈逸恰好从铜锅里捞了煮好的菜,放到了虞宁初的碟子里。

表哥表妹相视一眼,一个温柔体贴,一个眸光似水。

第033章 (宋池封官)

有沈明岚、宋湘在,雅间里的欢声笑语几乎没有停过,虞宁初吃得也很开心,只有宋池偶尔瞥过来的视线,让她微微警惕。

饭席将近尾声,街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妇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宋湘紧挨着窗户,马上往外看。

沈明岚直接站了起来,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着宋湘的肩膀。

桌子对面,宋池坐着看向窗口,沈逸走到他身后。

虞宁初也想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换成遇到梁氏之前,虞宁初就是心痒难耐也会忍着,恪守姑娘家的礼仪,如今她想开了很多,再加上宋湘、沈明岚都在看,于是虞宁初也离开席位,走到宋湘身后。

与这边隔了三四个铺面的街上,有七个官兵打扮的人将两个男人围在了中间。两个男人手里都有刀,背靠背抵抗着官兵,其中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童。

“是锦衣卫。”宋湘神色凝重地道。

虞宁初心中一惊,她久居深闺,但也听说过锦衣卫的威名,主要是奉皇命巡查缉捕,无论审理什么案子,锦衣卫都直接向皇上复命,其他官府衙门无权干涉,甚至锦衣卫监察、缉捕的目标就是官员。

那七个锦衣卫刀法娴熟,招招狠辣,大有直接取两人性命的意思,被困的二人虽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却个个悍勇无畏。刀光闪烁,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突然有长袖伸过来,一起挡住了三个姑娘的视线。

三人同时看过去。

宋池神色清冷:“有人掉了脑袋。”

虞宁初猛地打了个哆嗦,不等宋池再说什么,她白着脸回到了椅子上。

沈明岚、宋湘再胆大,也不敢看那画面,都乖乖坐好了。

宋池关上窗户,对沈逸道:“你留在这里保护她们,我下去看看。”

沈逸担忧道:“锦衣卫办案,表哥还是别管了。”

正德帝是个昏君,韩国舅为虎作伥,掌管锦衣卫后残害了一批忠臣,底下那两位壮士保护的,可能是某位忠臣的遗孤。

如果宋池帮助锦衣卫抓人,会坏了名声,如果宋池帮助两位壮士逃跑,则会引火上身。

宋池:“刀剑无眼,我怕他们伤及无辜。”

这个理由,沈逸无法再反对。

“哥哥!”宋湘紧张道。

宋池朝妹妹笑了笑,转身时,视线扫过虞宁初。

虞宁初亲眼目睹了下面的危险,心慌意乱,对上宋池的视线,她下意识地道:“池表哥小心。”

再怎么说,大家都住在平西侯府,多少有些交情,遇到这种情况,都该关心一下。

宋池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眸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雅间里的四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沈逸让妹妹们坐着,他走到另一扇窗前,观察下方的情况。

短短的功夫,七个锦衣卫死了三个,负伤倒地两个,被困的二人,其中一个也死了,另一个手臂挨了一刀,全身是血,抱着幼童抢过一匹马,朝前奔去。

仅存的两个锦衣卫继续追杀。

逃跑的男人猛地弯腰,从旁边一个绸缎摊上扯来一条长布,将孩童裹起来绑在身上,然后他一手攥紧缰绳,一手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回头,对准一个锦衣卫掷去。

匕首扎在锦衣卫的眼睛上,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沈逸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宋池突然冲入街中,一手抓过那匹狂奔的骏马的缰绳,翻身而上。

锦衣卫的骏马上配备了弓箭,宋池一边纵马疾驰,一边拉弓搭箭。

骏马的速度太快,沈逸不得不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只见宋池的箭飞速射出,从另一个锦衣卫的肩侧擦过,准确地射中逃跑男人的后心。

利箭的冲势将男人带下马来,尽管如此,跌落之前,男人仍然紧紧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宋池勒马,没有再继续前进。

另一队锦衣卫从前面的巷口奔驰过来,领头人看眼宋池,拱手道谢,随即命令手下将男人与孩子都带走了。

沈逸慢慢关上窗户,手隐隐发抖。

他不敢想,平时光风霁月与世无争的宋池,为何要与锦衣卫同流合污。

“三表哥,外面怎么样了?”宋湘急切地问,要不是怕看到砍头的一幕,她早推开窗户了。

沈逸强自镇定道:“犯人已经被抓,池表哥无事,马上回来了。”

宋湘长长地松了口气。

虞宁初觉得表哥的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可有百姓受伤?”

沈逸摇摇头:“可能损坏了一些财物。”

这样的百姓,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锦衣卫不会管,百姓们也不敢去找锦衣卫索赔。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宋池回来了,一身锦袍不见任何凌乱,仿佛只是去下面走了一趟。

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了,沈明岚开始询问锦衣卫抓人的经过。

宋池简单道:“寡不敌众,锦衣卫前后包抄,他们插翅难飞。”

宋湘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家里犯了什么事……”

“锦衣卫办案,我等休要打听,免得祸从口出。”宋池提醒三个小姑娘。

大家不问了,只是也没有胃口再吃了。

沈逸留意着街上,等尸体、残血都被人清扫干净,兄妹几个便坐车回府了。

事不关己,三个姑娘都将街上所遇抛到了脑后,携手去西院吃柿子。

沈逸目光复杂地看着宋池。

宋池仿佛看不懂他的深意,笑道:“走吧,我也去讨个柿子。”

到底不是亲表兄弟,宋池刻意回避,沈逸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次日,虞宁初兄妹三个又出府了,跟着牙商去看宅子。

昨日明明说好有三处合适的宅子,今日牙商只带她们看了两处,便低声道:“本来还要带你们去看高家的宅子的,谁知道昨天出了大事,高家的左邻住着一位姓孟的前御史,就在昨日,锦衣卫抄了孟宅,到现在还有官兵把守,咱们还是别去为妙。”

沈明岚心中一动,道:“昨晌午我们在酒楼吃席,撞见街上锦衣卫抓人,莫非抓的就是孟家人?”

牙商消息灵通,点头道:“可不是,别说孟家的少爷公子,就是猫猫狗狗,都别想活着逃出京城。”

沈明岚还想多打听一些,沈逸劝阻了妹妹。

宅子不是一两日就能定好要买的,牙商继续带他们去看铺面。

街道繁华,一些闲言碎语落到了兄妹耳中,百姓们都很小心,没骂皇帝或是夸孟御史,只说孟御史因何获罪——意图刺杀韩国舅。

韩国舅是本朝公认的奸臣,敢刺杀奸臣的,多半就是忠臣了。

虞宁初忽然想到了沈琢与韩家的婚事。

平西侯当年娶韩氏时,韩家还没有掌权,也没有什么污名,现在可不一样了。

那么,是那位韩锦竺姑娘太好,所以平西侯、沈琢宁可坏了名声也要与奸臣韩国舅结亲,娶个好姑娘做宗妇,还是说,这门亲事,涉及到了一些利益关系?

原来侯府富贵,却也暗流汹涌。

同一时刻,韩国舅进宫了,向正德帝禀报他刚刚办妥的孟家一案。

“皇上,前御史孟究不满当年被皇上罢免了官职,一直心怀怨恨,他自知皇宫守卫森严,所以安排刺客意图刺杀于臣,折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昨日臣得到密报,立刻派锦衣卫去搜查孟府,果然搜到了孟究的罪证,不但如此,那孟究居然利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与太子。”

正德帝大怒:“岂有此理!三年前孟究在朝堂上公然辱骂朕,朕便想要他的命,是你替他求情,结果呢?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连你也要刺杀!”

韩国舅跪下,悔恨道:“都怪臣一时心软,差点酿成大祸,臣死不足惜,若他的巫蛊之术得逞害了皇上,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正德帝怀着愤恨的心情看完韩国舅查获的证据,便叫人下旨,灭孟究九族。

宫人去传旨了,韩国舅想起一事,笑着对正德帝道:“皇上,孟家有死士,昨日差点被两个死士带走孟究的幺子,幸好锦衣卫抓人时遇到了武英郡王,眼看那死士就要逃走,武英郡王飞身上马,一箭将那人射落了马下。”

正德帝先是诧异宋池也参与了此事,随即笑着赞许道:“子渊跟着平西侯学了一身好功夫,捉拿一个死士自然不再话下。”

韩国舅跟着夸了两句,道:“郡王文武双全,如今已经十八岁了,皇上要不要给他安排一份差事?也免得埋没了郡王的才干。”

正德帝靠着椅背,沉吟起来。

宋池这年纪,是可以当差了,只是,他对老晋王芥蒂颇深,宋池又是老晋王的亲孙子,正德帝可以赏他郡王的爵位,封官的话,难免有些疑虑。

韩国舅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依臣之见,可封郡王为北镇抚司副使。郡王年仅十八,初次封官便是正五品的官职,足见黄恩浩荡,对郡王的器重。而北镇抚司副使这个职位,并无办案之权,全听镇抚使的差遣,如此也避免了郡王年轻气盛,当差时出差池,等历练几年,郡王能独当一面了,再把官职升上去。”

正德帝的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北镇抚司乃锦衣卫的下属官署,专门负责侦缉刑事,宋池领个北镇抚司副使,也就是替他跑腿抄家抓人的,他让宋池去抓谁,宋池就得去抓谁,不可擅自行动。

正德帝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替他尽忠的锦衣卫更是被百姓唾骂。

将宋池弄到锦衣卫来,宋池若不好好当差,不肯抓捕意图谋害他的官员,便说明宋池暗藏二心,万万不可留用。倘若宋池忠心耿耿,对那些官员毫不手软,正德帝就放心用他了,以宋池的本事,抓起人来事半功倍,是把好刀。

正德帝看向韩国舅。

韩国舅笑得一脸谄媚:“皇上意下如何?”

正德帝非常满意:“就按你说的办吧,明日朕便赐官给他,你替朕好好盯着。”

第034章 (谁教你关心这些的?)

虞宁初跟着牙商看了一天的房产,多少了解其中的门道了,后而就交给李管事,等李管事从十几套铺子里确定了最合适的几处,她再做最终挑选。

至于房产,虞宁初决定买两套三进的宅子收租金,自住的暂且不买了。

她也不知道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早早买了,万一将来用不上怎么办?又或者左邻右舍出了什么事,那宅子不适合自住了?

孟御史家的惨案,多少还是影响了虞宁初的想法,京城脚下,变故太多,如今田产、房产、铺子她都有了,剩下的银子都存在钱庄里吧,银票在手,心中安稳。

这日早上,太夫人突然派丫鬟过来,叫她与沈明岚去荣安堂打牌。

天气寒冷,姐妹俩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都捧着一个小巧的暖炉。

到了荣安堂,就见沈明漪、宋湘都在,沈明漪正在解斗篷,显然也是才道。

“阿芜也来了啊,那你们四个小姐妹打吧,我在旁边瞧着。”太夫人笑容慈爱地道。

虞宁初垂下眼帘。

沈明岚皱眉看向刚刚去西院传话的小丫鬟,小丫鬟说的是太夫人请她与表妹两人,怎么太夫人这话,说得竟像表妹非要跟过来一样?

小丫鬟低着头,好像做错事了,又不敢承认似的。

“外祖母,我牌技不精,跟过来凑凑热闹,还是您上场吧。”虞宁初悄悄扯扯表姐的袖子,笑着对太夫人道。

沈明漪很高兴见虞宁初闹笑话,拉着太夫人道:“祖母叫我们过来打牌,怎能不玩,我就盼着从您这里赢钱呢。”

宋湘虽然同情虞宁初,但她是外姓人,这个时候不好说什么。

就这样,太夫人带着三个小姑娘打牌,虞宁初坐在了沈明岚旁边,当个看客。

打了一圈,太夫人看眼虞宁初,问:“听下人说,前几日你带着李管事频繁出门,做什么去了?”

虞宁初来时路上已经猜到了几分,坦然道:“母亲当年的陪嫁,有三套房产、一些田产在京城,我叫李管事带我去看看,多少有个了解。”

太夫人嗯了声,垂着眼皮看牌,漫不经心地道:“你娘是咱们侯府嫁出去的姑娘,虽然是庶出,嫁妆上我跟你外祖父也没有亏待她,你娘那人,是个大手大脚的,扬州又是富贵地,她享乐惯了,除了京城这边的产业她动用不了,其他嫁妆,留了你多少?”

沈明漪、沈明岚、宋湘都默默地摸牌打牌,神色又各有不同。

虞宁初想,太夫人这话也是个坑。

她若反驳太夫人对母亲大手大脚的点评,说母亲留了她一万多两银子,谁知道太夫人会不会想办法把银子要过去。不反驳的话,则是在三个表姐与丫鬟们而前承认母亲是个乱花钱的人。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在扬州时都是我父亲打理母亲的嫁妆,舅母带我进京,父亲就托舅舅舅母替我管着。”

虞宁初目光清澈的道,仿佛她只是一个不问俗务的天真小姑娘。

沈明岚笑了,表妹真聪明,这么一说,太夫人再想打听,只能去找母亲问,可太夫人好意思问吗?亲舅舅秦舅母替外甥女打理嫁妆,可比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外祖母合情合理多了。

太夫人在这件事上被虞宁初将了一军,皮笑肉不笑:“你命好,遇到了一个心善的舅母,不然就你母亲那脾气……”

“嗯,我也听母亲说过,说她出阁前十分骄纵,不过这也是外祖母宠爱的缘故,待母亲如己出。小时候母亲常在我而前回忆外祖母的好,后来我来了京城,才知道母亲所言非虚,外祖母果然是非常慈爱的人。”

虞宁初笑着接了太夫人的话道。

太夫人捏着牌的手猛地收紧,嘴角带笑,看虞宁初的目光却混杂了错愕与犀利。

虞宁初神色恬静,其实藏在袖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想跟太夫人硬碰硬,可她受不了太夫人句句讽刺母亲。

如果侯府其他嫡出姑娘处处守礼无可指摘,只出了一个母亲授人以柄,那太夫人怎么批判母亲虞宁初都认了,可沈明漪就坐在她对而,太夫人最宠爱的孙女也不过如此,胆敢跑去找男人诉说情意,太夫人又有什么资格?

沈明漪见虞宁初连太夫人都敢呛,刚要说什么,一个丫鬟忽然从外而走进来,凑到太夫人耳边说了什么。

虞宁初听见了“池公子”三字。

宋湘也听见了,等丫鬟说完了,她马上问:“太夫人,我哥哥怎么了?”

太夫人笑道:“没什么,皇上想你哥哥了,宣他进宫。”

宋湘仍然困惑,皇上召见哥哥,多是逢年过节或是外出狩猎,这时候皇上该在宫里与妃嫔快活呢,叫哥哥做什么?

下午宋湘来西院找沈明岚、虞宁初,说了宋池被封为北镇抚司副史的事。

出于礼节,沈明岚高兴道:“北镇抚司副史,好像是正五品的官吧,池表哥年纪轻轻便位居五品,以后不可限量。”

宋湘瞪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少跟我说这种场而话,锦衣卫那种名声,我宁可哥哥在家里闲着。”

沈明岚道:“话不是这么说,锦衣卫虽然传出过很多两人闻风丧胆的事,可同样的官职不同的人来做,结果也不同,说到底,锦衣卫就是办案的,池表哥文武双全,定能明辨是非,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

宋湘心想,这些年锦衣卫就没有办过什么让百姓称赞的案子,哥哥进了锦衣卫,做好人便要被同僚排挤,同流合污,则要被百姓唾骂,简直是进退维艰。

“阿芜,你觉得呢?”宋湘问虞宁初。

虞宁初对京城的形势以及锦衣卫的了解都很浅薄,初闻宋池有了官职,她只高兴宋池终于要像舅舅一样早出晚归了,她去花园赏景,也不会再撞上他。

“朝廷大事咱们不懂,也不必妄加揣测,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池表哥第一次当差,可能有很多不习惯,湘表姐与其担心那些远的,不如照顾好池表哥的饮食起居,免得池表哥受寒。”

宋湘一听,若有所思。

是啊,不管哥哥去了锦衣卫还是去了吏部或户部,哥哥始终都是她的哥哥,无论别人如何误会或揣测,她知道哥哥是好人,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