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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爸苦笑答:“我就是。”

看来,他已知道来者何人了。

美妇脸无表情,只淡淡地说:“我们夫妇奉旨承诏,且受了海捕公文,要抓你们返京归案。”

她稍顿了一下,才说:“我夫君是霍木楞登。”

张三爸长叹一声。

他纵横江湖近三十年,却知道自己今晚恐怕要折在这里了。

“铁兄弟,这儿的事,你就不要理,我只有一个女儿,托你好好照顾。你要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理这事,这本也不关你的事。”

铁手忽然大哭三声。

梁小悲很奇怪。

他不明白这比他更好汉的少年人为啥未战先泣。

但他不问。

他向不问人。

他觉得问人是一种耻辱。

——不知才问人,他岂肯自认不知!

陈笑不然。

他不明白。

他每遇弄不清楚的事,就立即发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哭?”

铁手笑道:“我恐怕要丧在这里了,大志未酬,江湖路正长,我竟然就这佯死了,实在心中也很不平,也当然很悲伤。既然伤悲,又何必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我哭。”

张三爸即道:“你大可不死,马上离去便是。你救了我女儿,比救了我我还更谢你,用不着大家都折在这里!”

铁手道:“我便是要交你这个朋友,岂能在朋友遇危时弃之不顾?看来,我跟你这朋友,先只交到这里,未来在来世再续了。”

张三爸惨然道:“只是你少年英侠,因我的事所累,不能为侠道作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就这样死了,我很难过。”

铁手道:“一切因时而遇,我不求做大事,只求为该做的事尽力而已。今晚我是求仁得仁。反而爸爹的‘天机’本大有作为,却因朝中奸佞当道,武林邪魔横虐,未遂抱负,才是可憾。”

两人说着坦然,但所说的好像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似的,但依样说得那么磊落洒然。

这时候,敌人已通知各路埋伏,载断已扶负伤的钟碎行过一边,巴比虫与“九分半阁”

的子弟,吴公领三百官兵、庞捌和“单峰神驼”马交、还有“神骏金钩”辛大苦、“宝马银枪”辛大辛、“止戈帮”的帮主“指天金戈”武解及他们那一班徒众,全都包拢上来了。

还有一人,十分瘦削,轻若风吹得逝,一身灿亮银衣,正环臂冷顾大局。

载断正在这人身边才敢为钟碎疗伤。

这人当然就是“暴行旗”的老大:

“闪灵”柴义。

都来了。

——向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铁手和张三爸心目中,这些人虽多,尚不足畏,可怕的只有两人:

单耳神僧。

一一还有“铁闩门”霍木楞登。

这两人联手,铁手就知道,自己要告别自己的一双手了。

——霸州第一捕头霍木楞登,跟“神捕”刘独峰、“捕神”柳激烟、“捕王”李玄衣、“捕鬼”慑青、“捕霸”灵郁布,“捕帝”独孤孤独等人齐名,是为“鸳鸯神捕”。

不过,现在看来,这对“鸳鸯神捕”虽然很和谐,但也显得十分落寞,非常忧悒。

张三爸见铁手不肯离去,只好说:“我求你们一事,这儿我奉陪到底了,我女儿和门徒,你们就高抬贵手,格外施恩,放他们一马吧,张某我感恩不尽。”

大家都笑了。

冷笑。

哂笑。

单耳神僧道:“刚才我开出条件,你偏死不接纳,现在就算我肯,你招来了这么多道上好汉,你的肥肉加起来还不够十四两,光宰了你够分吗?”

大伙儿又笑了起来。

在得胜者的笑声里,最容易找到的特质是:嚣。

这是嚣笑。

在大家嚣笑声中,那女子忽问:“张三爸,你在丙寅年临江之畔,是不是杀了一个外号‘九天玄男’毕家绳的人?”

张三爸想了想,道:“我杀的人不少,不能一一尽记。但那年在临江,我确杀了一个额上有痣的人,不知是不是他?”

妇人点首道:“便是他了。他是我的堂兄。”

张三爸愣然。

妇人又问:“七年前,你沿京畿路赴蓝田,在直县又杀了一个人,叫‘夺魂铃’杜怒门,有没有这件事?”

张三爸长叹道:“是,这我倒记得。我本来不想杀的,但到头来,还是下了手。”

妇人用笔尖在册子里勾了勾,道:“杜怒门是我夫君的五师弟。”

张三爸嗒然。

妇人再问:“去年,你在方陵一带杀了一名女子,她姓马,名丽,绰号只两个字,叫‘染血’。这事也确实吧?”

张三爸苦笑道:“不知她又是你什么贵亲?”

妇人只道:“她原是我未嫁前的贴身侍婢。”

张三爸索性豁出去了,问:“还有什么冤头债主,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问明好了。”

妇人果问:“还有一个‘下三滥’何家的高手,名为‘今宵酒醒’何处,这个人——”

张三爸前知杀那三人,乃跟这对夫妇仇结深了,而今乍听此人之名,却喜出望外,马上说:“他,我没杀,他负了伤,给人包围攻杀,我,我救了他。”

妇人这回向她的夫君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何处果然是他救的。”

然后转过头来,向张三爸道:“他是我们夫妻的大仇人,当年,我们的房子家业,就是他纵火烧毁的。”

张三爸惨笑了起来。

他扶额苦笑道:“我总是杀不该杀之人,救不该救之人,天哪,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大蠢蛋!”

比蛋还蠢

“不,”那妇人平静地对她的丈夫说,“你杀的是该杀的人,救的是该救的人,所以你比蛋还蠢,不只是蠢蛋。”

她掀开册子,道:“‘九天玄男’是蔡京手下一个栽赃大王。蔡京一伙如果要害一个人,而如果要害那人又一向清廉耿介,若无诬陷之法,毕家绳便应运而出,他先与那人结交,然后写谋反信,送达他家,或将赃物,暗置其宅,又或打探那人身侧,有什么可以害他的人、罗织的罪,凡经毕家绳出动的栽陷的案子,一定牵连甚重,永不超生。那次,他在临江害杀了清正廉洁的县官林不肯全家,你忍无可忍,所以才把他杀了。”

他的丈夫已蹲了下来,这时,倏然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三个字:

“杀得好!”

说得斩钉截铁。

那妇人莞尔一笑,拍拍褪褓里的小宝宝,温存了几声,又翻开册子的另一面,道:“杜怒门此人别的不说,单是八年前的一年之内,以他的‘夺魂铃’邪法,就连夺了十七位黄花闺女的贞操,那次他在蓝田打你女儿的主意,他伤而饶之不杀,逼他改过自新,不料他怙恶不悛,到了直县,又要劫奸一名未入洞房的新娘子,你却在后跟踪,见他不悔,便杀了他。”

她丈夫拍拍地上的影子。

“杀得好。”

好像是影子在说话。

妇人睨了她丈夫一眼,又翻到另一页:“‘染血’马丽以前倒是一个好女子,但后来不知怎的,脸上长满了疮疥,她为了要治疗毒疮,误习‘血霜妃’艳无忧的秘技,非要吸吮婴孩之血才能生肌换肤,于是就夺人婴童,残杀甚众,给你撞上了,当然也不能活命了。”

她的丈夫突然站了起来,面对影子说了一声告别的话一般的:

“该杀!”

妇人妩媚一笑,款款地道:“‘今宵酒醒’何处确是我夫妇的‘大敌’我们曾几度意欲归隐,他都千方百计,逼我们重出江湖。我夫累世跟‘下三滥’何家有宿怨,但自我们两相识共偕之后,不喜酬酢,亦无心卷入武林仇杀之中,所以常隐居起来,过着平安平常但快乐的生活。那时候,我们的武功并不好,曾三次遭‘下三滥’的暗算,都是何处私下救了我夫妇俩。他说:‘你们终日逃藏,也不是办法。人要自救,才能救人;人应助人,不求人助。

你们是有能之人,尚一意逃避,难怪这俗世里常为豺狼当道,都是你们为一己之私而造成的!’他怕我们又安居不出,还不惜一把火烧了我们的房子,要我们在餐风饮雨中力图振作。不错,他是我们家的大仇人,但也是我夫妇的大恩人,而且也是‘下三滥’何家自‘战僧’何签之后的一大英雄,你救了他……”

她丈夫陡叱了一声。

“救得好!”

如此峰回路转,着实令张三爸喜出望外。

那年轻美妇继续迅翻锦册,道:“我们查过了你过去伤杀人的档案一百四十一宗,全是为民除害,为国杀敌,就算杀伤我们亲朋好友的三宗,也是理所当然,只有两宗例外……”

这回,连张三爸自己也好奇起来了:“是哪两宗?”

妇人道:“一宗是你对付自己的胞哥张二爹。你因为恨他虚伪不孝,把服侍双亲的烦琐事务全部回避,平素忤逆无情,任由老人家凄苦过其晚年,孤苦无依,而又把门面功夫做足,逢拜寿举葬的大礼时却在人前充作孝子,这等虚假功夫,瞒不过你,所以你待双亲仙逝之后,便毅然与张二爹翻脸,又因他数度意欲加害于你,你也对他见死不救。……‘天机’一组,原来宗旨是守望相助,在这一点上,你办不到。”

她丈夫忽道:“那是他的家事,我们不能插手于人家事,何况,他也没害人杀人。”

少妇一笑。

倒是张三爸按捺不住了:“还有一项呢?”

少妇又掀开另一页:“吏部侍郎韦他命,因遭童贯家臣的追杀,求救于你,你却不施援手,见死不救。”

张三爸恍然辩解:“那是因为他趁旧党得势之际,诬杀新党多人,其中有好些是朝中正直之士,也有好些是我的好友。”

少妇只说:“我知道。”

她丈夫说:“他是人。”

少妇说:“所以他也有过错。”

丈夫说:“但错失不大,不足以罚。”

少妇道:“反过来说,我们查过单耳神僧杀人档案三十三宗,其中就有七宗是枉杀,三宗是私仇,两宗是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