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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怒道:“什么叫‘就算’?明明‘就是’!”婉娘一把拉过沫儿,解嘲地笑道:“多大点儿事儿!多谢姑娘了。”朝两位女子点点头,拉了沫儿走到另一侧角落。

沫儿百口莫辩,扭头见绿衣女子一脸委屈,更是怒极,用力甩开手,朝婉娘大发雷霆。婉娘按住他的肩头,静静道:“谁打碎的,有什么要紧?”

沫儿一愣。婉娘道:“有些事情,没必要纠缠。心里知道就好。”婉娘说完,又走去看那些口脂。

沫儿垂头沉默了片刻,嘟囔道:“话是如此说,我心里不痛快。”

不料刚才那两个女子也过来看口脂。青衫女子看了看上满脸怒气的沫儿,眼底透出得意之色,一看见婉娘,转而换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沫儿哼了一声,扭头走到婉娘另一侧。

绿衣女子打开一盒青瓷口脂,道:“红袖,你看这个怎么样?”

叫红袖的青衫女子认真地嗅了一嗅,热切道:“真不错!颜色娇而不艳,我看配阿萝姐姐的粉面正合适!要是朱公子见了,肯定喜欢。”绿衣女子阿萝脸儿一红,看了看四周,娇嗔道:“死丫头,满嘴胡说!”

红袖嘻嘻笑道:“姐姐老实交代,今天来买口脂,是不是朱公子交代的?”

阿萝一手掩面娇笑,一手去撕红袖的脸颊。红袖小心地躲着,撅起嘴巴道:“姐姐找了个如意郎君,妹妹我以后就没人玩儿了!”

远远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阿萝侧耳细听,脸上露出笑容,小声道:“这是给秋闱大试中举的举人报喜呢。”

红袖眼睛一闪,未接阿萝的话,而是细心地将阿萝鬓角垂落的发丝抿上去,端视了片刻,赞道:“姐姐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朱公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呢。”阿萝一张粉脸羞得通红,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又去看柜台里的香粉。

沫儿心情郁闷,便跑出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文清。过来好久,才见文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沫儿埋怨道:“怎么寄存个车子要这么久?”

文清道:“对面青云客栈住着的一位公子中了举人了,前日放榜,今日报喜,一大帮子人在那里喝酒放鞭炮祝贺,我担心惊了马儿,就换了另外一家客栈,所以来得迟了。”

沫儿随口道:“举人长什么样儿?是不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文清老实道:“没看到。”

婉娘逛了一圈出来,一件香粉也没。三人去南市买了些腊肉、点心和红枣木耳等干货,中午在街上随便吃了,下午又去了北市。婉娘学的倒快,果然去购进了些同香云阁差不多的青瓷、白瓷瓶子和锦缎木盒,还专门挑了些别致的,样子如梅花、苹果、桃子等的。这些材质的东西比玉做的东西要便宜的多,如此一算,竟然省下了一大笔银两。

沫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便死活缠着要婉娘带他们去吃全羊宴。

全羊宴在正对着南市的思顺坊,同修善坊一街之隔,为一个突厥人所开。他家的羊肉做法同中原迥异,采用整只羊烹饪,再用羊的不同部位做成不同风味的菜肴,外皮酥脆,肉质鲜美,在神都久负盛名。因他家都是整只羊售卖,三四个人吃不完,婉娘以浪费为名,总不带沫儿文清来吃。今日被缠得无法,只好答应,自己和沫儿先去订座,文清赶着马车去接黄三。

今日天色尚早,一半座位还空着,但雅间已经被预定完了,二人在大堂里面找了座位坐下。

一个高鼻大胡子酒保过来,操着一口熟练的官话,道:“请二位客官先去后堂挑一只羊。”他家的羊肉都是现挑现杀的,为的是新鲜。

婉娘看附近桌上端上来的各色羊肉,足够十个人吃,探询道:“酒保,能不能要半只?我们只有四个人。”

酒保满脸笑容道:“买半只是不行的,但是客官可以同其他食客商议,两家共同做一只,上菜时厨房可以分别上一半。”

两人四下看了看,有些犯难。总不好追着其他食客问“是否愿意共同吃一只”吧?婉娘无奈道:“算了,点一只小点的吧。”

酒保人倒不错,点头笑道:“行嘞。过会儿要是有其他客官要叫半只的,我来告诉姑娘。”点头哈腰走开了。

过了片刻,酒保过来喜滋滋道:“姑娘好运气!刚才来了位年轻公子,他们也是三四个人,正好可以和姑娘分食一只羊。”说着朝对面一指。

对面桌上,坐着位年轻公子,着一件米色捻金暗纹丝绸长袍,头上简单地束了一个发冠,腰间挂了一块双心玉佩,长得眉清目秀,书卷气甚浓。旁边站着一个书童摸样的小厮,正伸头往窗外看,似在等人。

婉娘笑道:“那敢情好!”可巧文清和黄三来了,四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上菜。

全羊宴共有二十几道菜,全部采用羊肉制成,只是制作要花些功夫。讲究的食客通常要提前半日预订,看着活羊宰杀,再一样一样地做了来;婉娘图省事,就用了人家现成做好的。不大一会儿,菜便上来了。先是凉拌羊舌、五香羊片、孜然羊排和羊皮皮冻四个下酒的凉菜,然后是手扒羊头、葱爆羊腰、红焖羊腩、烧烤羊腿,中间搭配羊杂汤、金丝烧饼和精致茶点,配上店家送的开胃小菜,只吃得文清沫儿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对面那桌尚未上菜,酒保去问了几次,公子都说要等人。天色渐暗,食客嘈杂,年轻公子面色稍有焦虑,不住朝门口张望。

婉娘吃了一点便饱了,抱怨道:“全是羊肉,有什么好吃?还不如去溢香园点菜吃呢。”

沫儿满嘴流油,咽下一大块羊排,道:“吃羊肉就要吃特色。象溢香园那样的菜,满大街都是,有什么吃头?”

婉娘吃吃笑道:“吃货都这么认为。”一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在桌底下踢了沫儿一脚,悄声道:“你看谁来了!”

沫儿大嚼着肉,一边回头一边道:“谁?”一个青衫女子带着一个小丫鬟出现在门口,正是沫儿最不待见的红袖。比起上午,她打扮得成熟了几分,娥眉红唇,满面春风。

沫儿丢了羊排,怄火道:“讨厌,影响食欲。”

婉娘低声笑道:“我看你是吃饱了吧。”

对面的年轻公子和书童慌忙站起招手。红袖只顾和公子打招呼,也没注意到婉娘和沫儿。

文清好奇道:“你认识她?”沫儿偷偷将上午遇到的事情讲了,文清也气愤填膺,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公子亲自倒了茶,歉然道:“今日订座完了,没有雅间,只好坐在大堂,委屈…安小姐了。”说着脸一红。红袖捧起茶杯,饮了一口,娇声道:“外面好冷!快过年了,各个酒家都客满呢。”

公子难为情地笑了,又伸着脖子朝门口看。红袖叫道:“酒保,上菜!”公子似要出言制止,又觉不妥,期期艾艾道:“安小姐…没和你一起来吗?”

红袖嘴巴撅起,娇嗔道:“朱公子就惦记着我家姐姐,我来不行吗?”看样子今日朱公子约的是另一位小姐,可能就是今天那个绿衣女子阿萝。

朱公子大窘,尴尬道:“倪小姐说笑了。”

红袖一双眼睛活泼机灵,看着朱公子的样子咯咯娇笑不停。朱公子不敢正视,鼓起勇气道:“安小姐说有事相商,怎么突然…?”

红袖突然红了眼圈,低头道:“姐姐有事来不了啦。”

朱公子吃了一惊,道:“出什么事儿了?”

红袖拿出一条手绢儿,拧了下鼻涕,道:“算了,不说了,说了更烦。”

瞧这话说的,分明是故意急人。朱公子听了之后,果然越发焦急,额上泌出一层细汗,道:“她病了?”

红袖佯装生气,道:“我不依,朱公子只关心姐姐!姐姐都说了,以后朱公子就是自家哥哥!红袖刚才坐车崴了脚,好辛苦才来到这里,你问都不问一下。”说着将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脚伸到朱公子面前。

朱公子耳根通红,唯恐周围的人听到看到,惊慌失措低了个头,也不知看到没看到,结结巴巴道:“啊…倪小姐辛苦…”见酒保走过,慌忙大声叫道:“酒保,上菜!”

红袖收回了脚,看着朱公子的窘迫相抿嘴偷笑。

酒保上了菜,红袖优雅地拿起筷子,慢慢品尝。朱公子却如坐针毡,手足无措。

红袖瞥了他一眼,笑道:“朱公子,这么多的菜,不会就给我一个人吃的吧?”

朱公子抹了一把汗,道:“倪小姐…安小姐她…”

红袖嗔道:“什么你小姐我小姐,你叫我红袖就好啦,要不也同姐姐一样,直接叫我妹妹。”

沫儿低着头装作喝汤,听到此话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鄙夷道:“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朱公子额头的汗大颗滴落下来。红袖天真道:“朱公子很热吗?”伸手拿手帕去擦。

朱公子忍无可忍,往后一躲,站起身施了一礼,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小生同安小姐虽有婚约,但私下见面,实属不妥。请代问安小姐好,小生告辞。”

朱公子无可奈何,往后一躲,站起身施了一礼,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小生同安小姐虽有婚约,但私下见面,实属不妥。请代问安小姐好,小生告辞。”朱公子官话带些南方口音,配上他的文弱腼腆,倒也相得益彰,虽然迂腐,但很可爱。

红袖见朱公子一本正经,越发觉得好笑,却不敢再造次,娇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你走吧。可不要怪我没把姐姐的话儿带来。”

朱公子迟疑了下,斜做在半边椅子上,红着脸道:“她…说什么话?”

红袖一双眼睛扑闪着,嘴唇嘟得象一颗红樱桃,吃吃笑道:“你怕我吃了你啊?”

朱公子面部僵直,挤出一个笑脸,慢慢溜着椅子坐下。

红袖掩口笑了良久,方才道:“朱公子,你看我怎么样?”

朱公子一愣,道:“什么怎么样?”一碰到红袖狡黠明亮的眼睛,赶紧躲开目光,结结巴巴道:“很好…很好。”

红袖眼珠一转,歪头道:“比起姐姐,怎么样?”

朱公子额头的汗更多了。红袖咯咯娇笑了一阵,脸色渐渐沉静,道:“好了,不逗你玩儿了。今天下午的信是我送给你的。”

朱公子吃了一惊。红袖戏谑之色皆无,面无表情道:“姐姐听说你中了举人,有心过来祝贺,又恐不合礼仪。我就擅自做主,代姐姐来见你。”说着丢了一个红色同心结过去,道:“姐姐织的。”拉起旁边的的小丫鬟,起身走了,留下朱公子握着同心结目瞪口呆。

沫儿只管胡吃海塞,见她走远,幸灾乐祸道:“讨了个没趣,嘿嘿。”

这几日寒风料峭,清冷的小尖风刮在脸色同刀割一般,天气干燥,口脂变得热销起来。

不过天气越冷,梅花开得越是灿烂。婉娘征得几个大户人家同意,带了文清沫儿去四处采梅,专挑那些含苞待放的红梅,一朵朵摘了,放在热砂锅里烘焙成半干,再拧出花汁,与淘净的上等红蓝花汁混合,配上丁香、藿香等,用秋天新收的上好洁净棉花裹好,然后投入事先已烧至微烫的酒中,以热酒吸收棉中的香料之味。过三日三夜,取出棉花和香料,将除去膻味的羊脂放人酒中,旺火大烧,直至水分蒸发完毕,红色渗出。此时将宫制锦帛剪成二指宽一寸来长的片,整齐码入小方瓷瓶,趁红色羊脂膏未凝固之时以清油调入,搅拌均匀,倒入瓷瓶内,待其自然冷却,便凝成了细腻娇艳的红色口脂。使用时,只需拈其一片浸透了颜色的锦帛,以唇抿之,便可起到修饰润唇之功效。

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十分麻烦,尤其是火候把握,必须很有耐心才行。沫儿偷懒,找了个自以为最轻巧的活儿:剪锦帛。比照婉娘剪下来的大小,二十片为一盒,一炷香功夫,剪了好几盒,但是食指磨出了一个黄豆大的水泡,又痛又痒。

沫儿丢了剪子,举着食指杀猪般长嚎,听声音不像是磨了个水泡,倒像是爪子被剁掉了一般。婉娘又好气又好笑,道:“瞧你那轻巧样儿!”

沫儿哭丧着脸:“你来试试,抓心挠肝的,我恨不得把这个手指头给剁了!”

婉娘忽然侧头听了一下,笑道:“好吧,不用你做事了。有人来,你去接待下。”

沫儿巴不得婉娘如此说,一蹦三跳地去开了门。却是那日所见到的朱公子,带着书童,恭顺谦和地站在门口,一见沫儿,彬彬有礼道:“请问此处可是闻香榭?”

沫儿慌忙请了进来,道:“正是,公子请进。我们这里有男子陈皮露、牡丹粉、白玉膏,还有防止口唇皴裂的各类口脂,公子想要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