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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劈手夺过,披在文清身上,不怀好意地看着沫儿,道:“再耽误一会儿,鬼魂们都要出来游荡了!”沫儿三下五除二系好带子,板着脸道:“走吧!”

一炷香功夫,三人便到了河南府刑司的外墙处。停尸房位于河南府刑司东北角最偏僻处,为了避死人同活人争路,专门在一侧开辟了一条小巷,直接通往停尸房。

三人沿着巷子往里走,很快见到了停尸房的大门。这扇门比正门小些,比角门大些,自然是为了抬尸体方便,门质干裂粗糙,犹如一句老而干瘪的尸体,门上方还挂着四个明亮的大白灯笼,上面隐隐约约有些花纹,发出惨白的光。

文清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轻轻推了一把,回头小声道:“闩着呢。”这些日子连丢两具尸体,想来看门的也提高了警惕。

所幸这种门年代久远,门上的缝隙挺大。婉娘拔下头上的银簪,穿过缝隙慢慢拨动门闩,三人毫不费力便进去了。

院子挺大,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两排长长的房子,连棵花草都没种。沫儿鼓起勇气,朝四周望了望。出乎意料,这周围除了格外静寂以外,并无什么乱起八糟的脏污东西,也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感觉。

沫儿稍微安心了些,随着婉娘四处查看。这两排房子一前一后,门口各点着两个白灯笼。沫儿心里不喜欢,偷偷抱怨道:“这里虽然是停尸房,也不该挂个白灯笼,看着阴测测的。”

婉娘抬头看了一眼,道:“这是镇魂用的灯笼。”

沫儿倏然一惊,拉着婉娘的衣袖,再也不敢松开。文清先去后面一排看过,回来报告道:“后面的房子布置的好些,想来是寄存尸体的。”

婉娘走到前面房子的窗户前,吱呀一声,推开了窗户,把,沫儿吓了一跳,下意思地捂住眼睛。

趁着门口的灯光,里面的景象隐隐约约可以看清。十几具尸体并排整齐地摆放在屋中的简易木板床架上,上面蒙着白布;空着的床板横七竖八地乱放,靠墙的货架上还摆着一些火化后未及掩埋或者认领的骨灰罐。婉娘探着身体朝里面看,嘴里道:“洛阳城中的治安真不错,这么大个城,停尸房也没有死人为患。”

沫儿虽然觉得周围比想象中的干净,但停尸房,总不是个好地方。听她还有心开玩笑,忍不住小声催促道:“看完了没?看完快走。”

婉娘随口答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你先回去吧。”

她明知道沫儿打死也不敢自己在这里走动的。沫儿气恼,却不敢睁开眼睛,嘟囔着溜着墙根慢慢坐下,手里还紧紧拉着婉娘的衣襟。

婉娘推他:“松开手,你在外面看着,我跳进窗去看看。”

沫儿越发抓得紧,攥着婉娘的裙摆拉到自己胸口,紧紧抱住。婉娘无奈,只好作罢。

一阵的寒风吹来,两个灯笼在风中摇摆,灯光飘忽不定,沫儿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丁香,又不像,总是与婉娘平时的幽香大不相同,不由抽了抽鼻子香味不见了。月亮升起,院落里稍微亮了一些。沫儿偷偷睁开眼睛,见婉娘点起火折子,朝房里看,连忙又闭上眼。婉娘回头瞄了他一眼,无可奈何道:“早知道就不带你这个小累赘了!”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皱着鼻子,慢慢走到另一个窗子下,沫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又一阵风,香味比刚才稍浓。沫儿忍不住眯眼偷看。婉娘用手指在窗台上的抹了一下,放在沫儿鼻子下:“闻闻,什么味?”

沫儿忘了害怕,慢慢道:“有丁香、藿香…其他的闻不出了。”婉娘随意地敲了一下窗台,嘴巴一努:“瞧。”

老旧的灰白色青砖窗台上,有几点淡淡的油渍印迹,若不是月光朦胧,还真是难以分辨。

沫儿正在绞尽脑汁分辨香味,见文清兴奋地跑了过来,低声叫道:“婉娘,你看这是什么?好奇怪的香味。”

文清的手心托着一块玫瑰红的扁圆石头,发出十分奇异的味道,时浓时淡,浓时若置身全福楼的饼坊香甜宜人,淡时若春日柳梢的清新若有若无。沫儿忘了害怕,吞了下口水,小声道:“从哪里捡来的?”

婉娘拿起,对着月光粗略地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好东西!”拿出手绢包上便放进了荷包。

文清把手放在沫儿鼻子下,道:“你闻!连手上都是香的了!”

沫儿来了兴趣,好奇道:“这什么东西?”婉娘心情大好,关了窗子,拉着文清道:“带我去捡的地方看看。”

后面一排房屋同前面格局一样。左侧第一个窗户已经被文清打开,里面一端摆满了木架,上面整齐地放着寄存的骨灰罐,另一端摆放着十几具棺材,有红木漆金的,也有寻常黑漆柏木的。

文清跳了进去,嘴里道:“我看过了,棺材里放得也是骨灰罐,没什么特别的。”沫儿死活不肯进去,同刚才一样,紧拉着婉娘的裙摆,也不肯让她进去。

婉娘无奈,探着身子道:“你在哪里发现那个石块的?”

文清打起火折子,指着棺材两旁的甬道:“就这里。”

婉娘惊讶地“哦”了一声。文清绕着棺材走了几遭,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刘小姐的尸身当时放在哪里。一点痕迹也没了。”

沫儿突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屋内还是屋外发出的,又见两个白灯笼微微摇晃,火苗一明一暗,背上一阵阴冷,心里马上想象出一只高大的恶鬼狞笑着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猛拉婉娘的衣服,带着哭声道:“有鬼!”

婉娘扑地一声吹灭了火折,文清慌忙躲在门后。

两个人大声说着话,提着灯笼从门房处走了过来,一身黑色官衣,原来是看门的捕快。一个身板硬朗的老头走到前面一排房子,打着灯笼四处瞧了瞧,道:“难道我耳朵也不好使了?”年轻捕快颤抖着声音道:“是风的声音吧。”

沫儿一见是人,心里马上安定了下来。两捕快又来到后面,年轻捕快随便举了举灯笼,哭丧着脸道:“回去吧,这地方,除了鬼哪有人来。”说完自己打了个寒颤。

老捕快瞪了他一眼,干咳了一声道:“胡说什么,没见上面挂的灯笼?镇魂用的!绝对管用!”见窗子开了,快步走过来将窗子关上,差点儿踩到沫儿的脚,一边关一边纳闷道:“这风也不大,怎么把窗子吹开了。”

年轻捕快将信将疑,紧紧跟着后面。老捕快打开停尸房的门,道:“你进去看里面丢没丢东西,我去后园看看。”

年轻捕快的腿开始抖了起来,惊恐道:“我不…我和你一起去…刚才里面一亮一亮的,有鬼火…”

老捕指了指门上挂的灯笼,道:“瞧你这个胆量!这镇魂灯是皇家御用的袁天师亲手做的,瞧见上面的符没有?灵着呢。怕什么!”话虽这么说,他也一脸惊惧地朝四周看了看。

年轻捕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带着哭腔道:“我他妈的宁愿后半夜巡街,也不来停尸房值守了!这儿透着股阴森,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老捕快似乎为了缓解气氛,絮絮叨叨道:“行了,我去就我去。这两天这里清扫了之后,原来的霉味、臭味和香味都没了,要不是停放的尸体、棺材和骨灰罐,这不挺好一个院子吗。真是,也不知那些偷尸体的人怎么想的,害得老头子我这一个月来被骂了多次。”说着慢慢走进去清点那些骨灰罐。

文清仗着自己穿了披风,从门后偷偷溜了出来,经过年轻捕快身边还做个鬼脸。年轻捕快拱肩缩背,正打摆子一样发抖,突然觉得身边有微风一呼而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爆了出来,杀猪般嚎叫道:“有鬼啊!”丢了灯笼抱头鼠窜,逃回门房去了。

沫儿躲在窗下,暗暗好笑。老捕快被吓了一跳,见骨灰罐一个没少,故作镇定啐了一口,捡起年轻捕快的灯笼,匆忙锁上门飞奔而去,边走边大声虚张声势道:“哪里有鬼!一切正常!”

文清见吓到了那个捕快,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却见婉娘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阵悉悉索索,从远处墙角探出一个小小的黑影。沫儿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人,不是鬼,身形瘦小,一件黑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四处乱嗅,似乎在分辨什么,并慢慢朝婉娘等人藏身的地方摸索着过来。

他肯定在找刚才文清捡的那块石头。沫儿看向婉娘。婉娘朝沫儿挤挤眼睛,从怀里拿出一小瓶香粉,用指甲挑起弹出,一瞬间,婉娘身上的幽香连同那块石头的香味都不见了。

黑衣人茫然地站住,俯身在门上、窗台闻了又闻。又轻轻打开窗子,探身进去分辨良久,最终摇头离开。

婉娘一努嘴巴,示意文清和沫儿跟上。两人跟着黑衣人来到房子后面。房后是一片空地,靠近围墙的地方长满浓密枯黄的干草,还堆着一大堆已经枯朽的树枝、树根,显然好久没人来了。黑衣人走到一块大树根旁,小心地将树根搬开,然后俯下身子。

木头慢慢移回原位,黑衣人却不见了。

文清和沫儿待那边再无动静,方才蹑手蹑脚走过去查看。这块树根直径足有三尺,中间已经腐朽沤烂,显然已经在这里堆放很久了。文清学着黑衣人的样子搬开木头,下面露出个洞口来。

沫儿打量着四周,见洞口同树根结合的天衣无缝,又有树枝和浓密的干草作掩护,心道,怪不得尸体被盗,围墙这人有个洞老四他们都没发现。

文清毫不犹豫地钻入洞口,又回身拉沫儿。沫儿将屁股先退出去,头和手留在洞口,将树根拖回原处,所幸树根已经沤了,看着虽大,但并不沉。

两人在洞里爬了约两三丈,终于隐隐看到头顶的月光,便推开头上的盖子钻了出来。

两人如今站在一条街道的花坛内,周围是密密匝匝已经落了叶子的灌木,半张破旧的的席子盖着洞口,位置甚为隐蔽。而且这条街因为紧邻停尸房,少有人走动,十分僻静,不易为人察觉。

两人钻出灌木丛,快步朝前追去。追至巷口,便见到黑衣人在前面低头走着,看来还未放弃寻找。文清低声道:“要不要抓住他交给四叔审问下?”

沫儿想了想,道:“还是先跟着,看他去哪儿。”

再往前走,便是宽阔的建春天街。黑衣人迟疑了片刻,转而向西,不紧不慢向临近的崇业坊走去。

走了有一炷香,黑衣人绕进一个巷子里一转眼不见了。两人见巷子两边墙壁高大,树木浓密,月光斑斑点点洒落,可见度大大降低,黑衣人早就没影儿,不由得面面相觑,十分沮丧。

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前面小黑影一闪,刚巧出现在月光明亮处。两人忙打起精神,屏住呼吸悄悄溜过去。

走过长长的围墙,黑衣人站在一处小角门前,回头看看左右无人,轻轻打开门进去了。

两人打量黑衣人走远,也来到角门处。文清试着推了一把,发现门竟然没锁,不由大喜,朝沫儿摆摆手,猫着腰钻了进去。

沫儿却有些踌躇。这黑衣人刚才在月光下现身,倒像是故意引导着文清沫儿进这个角门。而且,他怎会如此不小心,门也忘了锁呢?

但文清已经进去了,沫儿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僻静的大院子,绿篱葱翠,枯树虬曲,配上小桥下的一池碧水,不像是深冬,分明是初夏之色;飞檐吊脚的琉璃瓦亭台,在月光下反射出柔柔的金色,整体布局大气而精巧。

沫儿见文清正四处张望,悄声道:“刚才的黑衣人呢?”

文清无奈地摇摇头,意思说找不到了。沫儿隐约听到嘤咛一声轻笑,再仔细听来,却唯有风声,心底更觉不安,指指门口,欲折身回去。文清踌躇,见池塘对面远处一片高大的房屋隐隐透出灯光,附耳商量道:“既然来了,去看看吧?”

沫儿无奈,把心一横,和文清偷偷溜了过去。

绕过池塘,两人来到房屋对面。这间房屋甚为气派,门上挂了一个暗金牌匾,上书“静心堂”,门口挂着两个巨大的红灯笼,看样子是有钱人家自己修行的地方。

窗上印出人影,里面传来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绕到窗前。文清试图捅破窗纸,好观察里面的情形,谁知人家窗上糊的是上好的烟罗纱,手指根本捅不破,只好贴着窗子偷听。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如今还差一个,你务必着三日内取来。”

一个声音柔美的女子道:“三日?如今风声这么紧…”似乎有些为难。

老者冷笑道:“若不是你动了心,这件事早办完了,还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女子辩解道:“我哪有动心?我是看…他不怎么合适。”

老者哼了一声,未可置否。

女子撒娇道:“好师父您不要生气,我这就去办好啦。”

老者口气和善了些,道:“我给你的那个东西,给他用了没?”

女子低声道:“给啦。这傻子还说要送我同样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