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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自从听到过了年就要关闭闻香榭的消息后,心里空落落的,心底莫名地烦躁,想发脾气,甚至想撒泼打滚痛哭一场。可是婉娘没在家,哭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这两天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板着一张脸,不说不笑,脸阴沉得象下暴雨前的天空。

相比沫儿,文清要淡定的多。他对闻香榭关门一事虽然惊愕,但很快接受。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不管怎样,自己只跟着婉娘和三哥,如果他们都不要自己了,就重新找个香粉铺子做伙计去。但他坚信,婉娘不会丢下自己和沫儿不管的,而且婉娘肯定能够找到办法解决此事。所以,他很不理解,沫儿这两天闹什么脾气,如今紧要关头,更要同心协力,帮助婉娘找到造谣者才对呀。

沫儿紧皱着眉头,看着黄三同往常一样忙碌。黄三研磨好依兰花,又将已晾晒好的粉底端进来,那锉刀细细地刮下。文清赶忙过去帮忙。沫儿抠着指甲,懒洋洋道:“做这么多干什么,又没人来买。”

文清小心翼翼道:“三哥,我们的香粉这个月除了朱公子,以前的老主顾一个没来。”

黄三揉揉文清的脑袋。文清突然高兴起来,过来拉起沫儿道:“三哥都说没事啦。你放心,闻香榭不会关门的。”

沫儿将脸扭到一边:“爱关不关,关我何事。”嘴上这么说,还是起来帮忙筛粉。黄三笑笑,拍了拍他的小脸,粗糙的手指有些冰冷,但沫儿却觉得很温暖,心底的压抑感减轻了些。

三人将两个木桶中的底粉刮下筛过,仍不见婉娘回来。看天色不早,黄三拿出几十文钱来,要文清和沫儿上街买祭灶的糖瓜、糖饼。

文清看着沫儿的脸色,体贴道:“你在家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沫儿跳了起来:“我也要去。”文清大喜,傻呵呵地笑着拿了篮子,两人喜滋滋地上了街。

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如同集市一般。沫儿忘了心中的不快,拉着文清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先在街口的糕点档口买了糖瓜儿,又去买糖饼。

糖饼铺子前排了老长的队,许久不见移动。沫儿焦躁起来,道:“我们走远一点,换一家吧。”可是一连看了几家,皆是人满为患,没买到糖饼,反而越走越远,一直向西到了宣苑坊。见天色越来越晚,两人不敢再费时间,就近在河南府衙对面一家小小的糖糕铺子乖乖排起了队。

沫儿站在队伍的最后,一边吃着糖瓜儿,一边数着前面还有多少人。紧挨着沫儿,站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丰腴一消瘦,看服装像是哪家的仆妇,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一阵寒风,丰腴女子身上飘来熟悉的香味。文清拉拉沫儿衣袖,呲着牙小声道:“我们的玉池茉莉露。”沫儿得意地点头。瘦女子也闻到了,回头耸着鼻子,疑惑道:“你用小姐的花露?”

丰腴女子笑道:“真是狗鼻子。”沫儿笑着去拧下文清的鼻子。

瘦女子又是羡慕又是不平,酸溜溜道:“还是跟着小姐好,有上等的胭脂水粉用。”

丰腴女子捅了她一拳,笑道:“都是小姐不要的了,我看丢了可惜。”

瘦女子回身凝视胖女子的脸,又伸手去摸,啧啧有声道:“这好香粉就是不一样,瞧你的脸粉嫩的,比小姐的皮肤都好。”

丰腴女子一边躲,一边咯咯笑道:“胡说,不过是我们日常用的差,一下子用这么好的,效果明显些罢了。”

瘦女子乞求道:“姐姐,下次小姐再有不用的的胭脂水粉给你,你也留给我一瓶好不好?”

丰腴女子十分大方道:“没问题。”

瘦女子立马开始盘算小姐的香粉什么时候不用,一脸的期待。丰腴女子笑道:“你想什么呢,小姐如今用的香粉是新买的,要等她用烦了,也得好几个月。我把小姐给我胭脂先送你了吧。”

瘦女子大喜,拉着丰腴女子的手臂“好姐姐好姐姐”地叫。丰腴女子得意道:“其实,我看小姐这次买的香云阁的胭脂、口脂,还有流花飞渡的桃面粉、玫瑰露,质地都不如以前用的。以前那个听说是什么闻香榭,都没怎么用呢,可便宜了我。”

瘦女子好奇道:“好好的,为什么换了?唉,有钱人家的小姐,钱都不当钱使的。”

丰腴女子低声道:“告诉你吧,小姐说,闻香榭的香粉是用人的尸体熬制的。小姐本来要全丢掉的,我看着实在可惜,就讨了自己用了。”文清和沫儿连糖瓜儿也不吃了,支着耳朵听两人讲话。

瘦女子吓得捂住了嘴巴。丰腴女子道:“害怕了?”

瘦女子反问道:“你不害怕?”

丰腴女子左右看了看,道:“传是这么传,我却不信。上月底,我陪小姐去静心院烧香,后来尿急,茅房里有人占着,我趁人不注意跑到观音堂的后面花丛中撒尿,结果听到一个老者夸一名女子,说她的香粉生意做的不错,女子很高兴,说了些得意的话,老者便说,香粉生意还是要做高档的,如闻香榭,虽然没有店铺,可是做一款便可抵上其他商铺一个月的,要她也学着点,最好能够将经常光顾闻香榭的贵族女眷们都拉过来。那女子听了这话十分不服气,发狠说一个月让闻香榭里没生意。”

瘦女子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所以她们趁着城里尸体丢失一事借机造谣,让全城的小姐太太们都不用人家的东西,好去买她的,对不对?”

丰腴女子道:“嗯,我当时听了也没在意,谁知没过几天,就听小姐说闻香榭香粉不干净之类的话,我便寻思,这不过是她们争抢生意的伎俩罢了。所以小姐说不要,我就忙要了来。”

瘦女子惋惜道:“那个女子也真够恶毒的。这种事,人们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闻香榭只怕在洛阳开不下去了。”

丰腴女子道:“谁说不是呢。”

瘦女子倒是挺有正义感,道:“你知不知道说话的女子是谁?哼,我不去买她家的香粉。”

丰腴女子笑道:“哟哟哟,就我们这样儿的,一盒胭脂用一年,你不去买人家就饿死了?”

瘦女子也笑了起来,道:“我看是不是香云阁就是流花飞渡。”

丰腴女子连忙制止,道:“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多嘴,小心祸从口入。”两人扯开了话题,开始讨论如今流行什么样儿的服饰。

一股热流冲上沫儿的脑门,几乎要冲上去求她说出那个造谣的女子是谁了,又硬生生地忍住。文清却未多想,激动得满脸通红,上前一步乞求道:“这位姐姐,愿不愿意上公堂作证…”沫儿一听到“上公堂”三字,一把捂住文清嘴巴,拉他到自己身后,大声道:“我家里有上好的红糖,姐姐们要不要买一点,今日祭灶正好用得上。”

两位女子听得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文清和沫儿,掩口吃吃地笑。

文清自觉冒失,讪讪地笑了。沫儿施了一礼,道:“两位姐姐好,看着姐姐面熟,是府衙张大人的家眷吧?”

丰腴女子躲闪了一下,警惕道:“你认错人了。”

沫儿眯着眼想了片刻,一拍脑袋道:“啊,我知道了,姐姐是赵大人的家眷,来过我家抓过药。我是济世堂的。”济世堂是南市附近一个比较大的堂号,沫儿曾经去看过病,知道里面有几个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伙计。

瘦女子听是济世堂的,消除了戒备之色,笑道:“我们是御史中丞陈大人家的。”

沫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认错了。”说话间,队伍渐短,两位女子买了糖糕说笑着走了。文清伸着脖子看她们拐入一条巷子中,顿足道:“要是她们肯去公堂作证,说不定能够消除谣言。”

两人等糖糕做好,付了钱,慢慢吞吞往回走。文清不甘心,道:“我们还是找刚才那个胖些的姐姐,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沫儿踌躇道:“我看她人算谨慎的,我们去问,只怕她不肯说。不如我们去找老四,老四是捕快,问起来也方便,她也不敢不答。”

文清连声呼妙,沫儿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走路都飘乎乎的。两人兴高采烈直奔老四日常巡值的街道,很快便找到了老四。

谁知老四听了文清和沫儿的话,却为难道:“她隔墙听到,又没亲眼见人家污蔑闻香榭,道听途说,不足为凭。再说我虽身为铺头,但拘人问询,没有实际凭据的,还是不妥…”文清沫儿好说歹说,他只说清者自清,等盗尸案侦破,造谣自然消除,将文清沫儿劝了回来。

文清沫儿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婉娘早已回来,正悠闲地磕着瓜子,翻开篮子见里面的糖瓜就剩了几个,糖糕也冷了,连声责怪两人贪玩。

沫儿辩解道:“我们去找证人了!”

婉娘哂道:“什么证人,不就是御史中丞陈浩家的婢女,道听途说的一句话?”

文清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婉娘悠闲道:“我就在附近。”

沫儿面红耳赤道:“她自己都说不信我们用尸油做香粉,你去找到她,让她上公堂作证,然后官府发给告示,我们的冤屈不就洗净了?”

婉娘看沫儿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第一,她不肯作证怎么办?第二,她肯作证,指认了对方,对方不承认怎么办?第三,官府不是我们家开的,让出告示就出告示。第四,即使我们疏通关系,让官府出了告示说闻香榭没有用尸油,百姓一句话‘那些尸体去哪里了’就把官府问住了!”

这套话,同老四说的一样。沫儿垂头闷了半晌,无可奈何道:“如此说来,还是要赶紧查明尸体被盗案才行。”

文清道:“婉娘你在附近做什么?”

婉娘道:“我去逛了逛静心院。”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异口同声反问:“静心院?”沫儿听那个婢女讲到静心院,还以为是邙山那个。邙山上有个静心院,里面有几个和善的老尼姑,没想到静心院就在宣苑坊。

婉娘解释道:“这个静心院叫做小静心院,原是当今圣上赐给新昌公主的。”

新昌公主是圣上的爱女,几年前下嫁太仆卿萧衡。新昌与萧衡自幼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极好,谁料世事无常,去年年底驸马突然暴毙,新昌公主痛不欲生,便奏请圣上要出家修行。圣上宠爱新昌,不忍拂她的意,便在崇业坊赐了一座小道观,本来叫新昌观的,百姓们避公主的讳,都借新昌公主府内佛堂的名字,又为了区别邙山上的静心院,故唤作“小静心院”。

沫儿好奇结果,催问道:“别说无用的。你发现什么啦?”

婉娘傻呵呵道:“发现静心院就在停尸房附近。”

沫儿嗤之以鼻:“这叫什么发现?上次就知道了。我和文清还被小安带到了公主府呢。”

婉娘愁苦道:“确实什么也没发现。”转而从怀里取出两个精致盒子,道:“不过我取了香云阁的香粉回来了。香云阁的老板是西域人。”

沫儿扭过脸,哼道:“这个我知道。全是没用的。”

婉娘道:“不过他不常在神都。他有一个义女,帮他照料店铺,又聪明又能干,将香云阁打理得井井有条。”

文清脱口而出:“安小姐!”

婉娘拿起桌上的铜镜,对着摆出各种表情——她仍是一袭男装打扮,时而抬起下巴,时而眯起眼睛,时而冷峻,时而坚毅,还不时故作潇洒地甩一甩头发。沫儿看得心里发毛,盯着她的脸道:“你照什么,脸上长痘了?”

婉娘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冷傲道:“你没有发觉我的男装打扮十分俊俏吗?”

沫儿作势呕吐:“皮笑肉不笑就叫俊俏了?切!”

婉娘放下镜子,用折扇支起下巴,眼睛深邃地望向远方:“这样子呢?是不是美男子?”

文清瞠目结舌,呆了一呆,道:“美男子…婉娘你发烧了?”

平心而论,婉娘的女装打扮虽然不失风情,但总是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反而是男子打扮更自然随性,且有一种洞悉世事的超然和不俗。

沫儿当然不肯承认,嬉皮笑脸凑近了镜子,毫不客气道:“闻香榭里自然是我最帅,对吧文清?”

文清呵呵傻笑。婉娘一把推开沫儿的脑袋,道:“我今天下午去取香粉,把安小姐都迷得神魂颠倒了。她不仅亲自来接待我,还含情脉脉地说,这款香粉是专门为我调配的。我敢说,若是我再去几次,保不齐就能同安小姐私定终身了。”

沫儿狐疑地盯着婉娘,道:“你就吹牛吧。安小姐看起来精明的很,她说不定已经看穿你女扮男装了。”

婉娘掩饰不住的得意,道:“不可能。她对我十分感兴趣,同我说了好大一会子话,还约我今晚赏月呢。”

沫儿耻笑道:“今天腊月二十三,就一个小月牙,也要等到子时才看得见。”说完便意识到赏月不过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