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都洛阳:闻香榭2上一章:第48章
  • 神都洛阳:闻香榭2下一章:第50章

沫儿伸手去接,小安却一把藏到背后,歪着头道:“姑娘说只能给婉娘一个人看。”

沫儿无趣地缩回了手,扭过脸道:“呸,什么破信,我还不爱看呢!”却心有不忿,嘟囔道:“不知好歹!早知道就不费工夫做醉梅魂了!”

婉娘接过信,凑在灯笼前打开。沫儿趁小安不备,飞快地跳过来瞄了一眼,得意地叫:“哈哈,看到了!”

雪白的信笺上,只写着几个大字:带她离开!浓红的朱砂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血痕一样触目惊心。沫儿看向小安,幸灾乐祸地叫道:“你家姑娘不要…”

婉娘一把拉过他,笑眯眯道:“你家姑娘说,要你去闻香榭住几天,她忙完手头的事儿就来接你。”文清满脸喜色,道:“太好了!”

小安也高兴了起来,叽里呱啦道:“好啊好啊,我正发愁一个人怎么办呢。刚才躲在树上,我还想,要是你们不来,我是不是要在树上坐一晚上?哈哈,太好啦,文清哥哥,我可以帮你做事,我会做饭、洗衣服,还会捏肩捶腿呢。”她一边说一边摇着文清的胳膊,一脸娇憨之态。

她个子小巧,比文清足足低一头。文清低头看着她,只顾着嘿嘿傻笑。

婉娘哈哈笑道:“小安又聪明又勤快,比沫儿强多啦!”沫儿本来心里还有几分高兴,心想可以找个机会好好捉弄她一下,听婉娘这么一说,顿时警惕起来。而且看她对文清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亲热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更加讨厌她。

小安看到沫儿的眼神,自然不甘示弱,小下巴一挺,一副迎战之态,两人怒目而视。

婉娘忍住笑,道:“行了。文清你先送小安回去,让她早点歇着,我和沫儿将布庄里的东西再打理一下。”

文清扶着小安走了。沫儿盯着两人隐入夜色的背影,隐约听到小安叽叽咯咯的笑声,皱眉道:“讨厌的小话唠。她不会常住在我们家吧?”

婉娘掩口笑道:“白送我们一个伙计,还不好?我巴不得她留下来呢。”不待沫儿反驳,道:“不早了,办正事要紧。”

冬日的夜晚冷而漫长,人们早早的便歇息了,闭门鼓尚未响起,整个洛阳城中已经一片沉静。婉娘提起灯笼,道:“沫儿,你要紧跟着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沫儿紧拉住她的裙裾,道:“雪儿姑娘是不是离开洛阳,不要小安了?”

婉娘将灯笼高高举起,仰脸看着梅树上残留的枯萎花朵,道:“看来是了。不知道雪儿和小安背后有什么故事。”

沫儿跺脚道:“那小安知道了岂不伤心?”说完又呸了自己一口,愤愤道:“伤心了才好呢!”

婉娘将灯笼递给沫儿,道:“你好好看看刚才放入镜雪的位置,有什么不同。”自己慢慢绕着梅树,走几步便要停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低头沉思,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沫儿将灯笼放低。院落里扫得十分干净,除了下午时分飘落的梅花花瓣,并无其他;而刚才镜雪隐入的地方,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

沫儿敲打着梅树树干底部一个不知被谁家调皮孩子刻得一个巴掌大的瘢痕,自言自语道:“谁这么坏,把树干刻成这个样子。”——他忘了自己也喜欢在树上刻刻画画。

婉娘过来看了看,见瘢痕周围已经长满结节,沉思了片刻,道:“或许我多虑了。走吧,可能雪儿为了躲避那些老者的要挟,离开洛阳了。”

沫儿将各房门关好,吹灭灯笼,正待准备,无意中一回,却发现上房窗台上一丝光亮一闪而过,迟疑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刚才盛放镜雪的梅花笺,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没有纸张的温润,而象铁一样冰冷和坚硬。沫儿来回翻看了一番,有些失望,重新丢在窗台上。

婉娘却兴致勃勃地拿了起来看了看,放入怀中。沫儿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走吧。”

婉娘一脸贪财相,乐滋滋道:“我看这个材料不错,丢了可惜了。改天拿给小雨,让她帮我打个新头簪。”沫儿嘲笑道:“什么破烂都往家里扒拉。”

两人摸黑走出布庄。沫儿一边锁门,一边说道:“但愿雪儿姑娘平平安安的。”

有远处几家大户门前的灯笼照着,街道上的光线亮了一些。婉娘后退了几步,凝望着雪儿布庄,突然一把拉过沫儿,道:“沫儿,你看雪儿布庄,象什么?”

沫儿茫然地回头。浓重的夜幕下,雪儿布庄的尖顶在微光中透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死寂,门前的的松柏黑影重重,在寒风中抖瑟。这情景,如同初一那天婉娘带去的死门,虽然景物不尽相同,感觉却毫无二致。

沫儿似信非信道:“死门?”

婉娘一声不响抓住沫儿的手,后退了约百十步,站在一个刚好可以看到雪儿布庄大门的角度,朝他略一示意,随即向左进了三步,折向右边走了九步,然后又退一步,有时绕圈,有时斜走,如此进进退退,绕得沫儿头晕转向。几次眼见雪儿布庄的大门就在眼前,三五步走过去,它反倒离的远了。

沫儿无暇多问,只紧跟着婉娘,绕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走进了布庄,但里面的景物,除了那颗老梅树,全都变了。

周围雾蒙蒙的,原本的偏厦和上房已经不见,一个干涸的水塘出现在面前,那棵老梅树,就在水塘的旁边。

沫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小声道:“这个雪儿,到底什么来历?”

婉娘道:“据说她来自天山。曾在长安做生意,后来不知怎么来了洛阳,一直半年前才买了这处地方经营布庄。”从那次玉器钱家出事之时,婉娘便对雪儿的来历起了疑心,只觉得她绝非常人吗,却没想到她在这里守着死门。

沫儿张口结舌,道:“她守死门?做什么?”

婉娘沉吟道:“不太清楚。自从前年大旱之后,洛阳城中似乎不怎么太平,但跟这八门之间有无关系,还说不上来。不过,”她拍着梅树的树干,轻笑道:“或许今晚我们就明白了。”

满天的繁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天空微亮,发出一种朦胧的黄光,如同冬日暴风雪来临的前兆。沫儿很不习惯,总觉得夜晚就应该是夜晚的样子,而不是这种不死不活的明亮,让人不安。

婉娘静静地站着,一声不响,似乎在等着什么。沫儿回想起初一在死门中见到的情形,心中甚是忐忑,也不敢妄动。

足有一炷香功夫过去,婉娘仍然一动不动。天空下起了小冰晶,沙沙地响。沫儿伸手接了一颗,仔细一看,果然还是心型的,再也忍不住,拿给婉娘小声道:“这里面的冰雪好奇怪!”

婉娘随意瞟了一眼,点头道:“可以了。”弯下腰,手指灵活地抚弄着梅树树干底部的梅花瘢痕,很快,一快块的结节脱落下来,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巴掌大的梅花烙印。

沫儿惊喜道:“信笺!是信笺烙上去吧?”婉娘从怀里摸出那张梅花笺,一把嵌了进去。梅花笺同树干紧密结合,只听嘎嘎一声挤压撕裂的声音,梅树树干裂开一道口子,从中冒出森森的白气。

沫儿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婉娘颔首微笑道:“雪儿姑娘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

沫儿定了定神,道:“这是入口?”

婉娘用手扇着树干中冒出的白气,踌躇片刻,道:“沫儿,我们要进去看看,你怕不怕?”

沫儿心中害怕的要死,巴不得婉娘说掉头回去,可是看到婉娘问他,又嘴硬起来,道:“怕什么怕?你去哪里我就哪里。”

婉娘将他冰冷的手握住,柔声道:“今晚也许有些异象,会比你以往所看到更加难以置信。不要叫,也不要惊慌,更不要出来。若是今晚我无法再回到闻香榭,你和文清同三哥好好过日子。”

沫儿听这话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心里极不舒服,一把打掉她的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还欠我一顿好吃的呢!别想赖账!”

婉娘赞许地一笑,道:“沫儿,你有没有发觉,今年洛阳的多个重大事件,都是围绕闻香榭发生的?”

沫儿懵懂道:“什么事?”

婉娘道:“老四,玉器钱家,银器王家,香云阁,这些或多或少都与我们闻香榭扯得上关系。”老四同闻香榭的渊源自然不必说了,玉器钱家同闻香榭隔壁,也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玉器供应商,闻香榭虽然不是用玉大户,但对玉器质材要求甚高,是玉器钱家的老客户;银器王家虽然明里同闻香榭扯不上什么瓜葛,却对整个洛阳城中的首饰价格起到决定性作用,对于拉动价格波动自然非同一般;而香云阁,一心同闻香榭竞争,为争洛阳第一家不惜走歪门邪道,甚至污蔑闻香榭。

沫儿默默理了一遍,自觉地似乎全部有联系,但又乱作一团,茫然道:“他们想挤兑闻香榭?”

婉娘道:“刚开始我也这么想,幽冥草吸收灵气、玉器涨价、香云阁造谣等事,无非是让闻香榭开不下去罢了,可是后来,我觉得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指使吴氏毒害钱永的幕后指使者,停尸房镇魂的白灯笼,老赖房间的干尸,以及初一在死门中鬼影重重的异象,这一切,似乎不仅仅是挤兑闻香榭这么简单。

沫儿第一次看婉娘如此庄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婉娘拍拍他的肩,微微一笑道:“来不及细说了,听我的话,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拉出那件黑色披风,不由分说给沫儿披上。

沫儿挣扎着推辞,婉娘一把按住,嘻嘻笑道:“就剩下这一件了,要再丢了,你这辈子就别想恢复自由身了。”头一低钻了进去。沫儿一愣,忍不住绕到梅树后面,却发现一片浓雾同梅树背面融为一体,根本不见婉娘的身影,心中一慌,也一头钻了进去。

拉着婉娘的衣襟,在一片浓雾中走了良久,周围渐渐明亮,两人置身在一片梅林中。沫儿点起脚尖张望,但见四周雾气缭绕,视觉上似乎这片梅林无边无际,难以分辨是不是自己曾经到过的梅园。

再往前走,中间一片空地,摆放着两行东西,隐约听到人声。婉娘回身将沫儿的披风掖好,朝他一挤眼睛,推他到一棵粗大的梅树后面,自己却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沫儿看着婉娘在前面一颗梅树后躲好,终于放了心,凝神听前面人的讲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人齐了?”

一个银铃样的声音道:“齐啦!”说着啪啪地击了几下手掌,只听“腾腾腾”几声闷响,火光大盛,照得周围如同白昼。沫儿虽然裹着披风,仍然吓了一跳。

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沫儿发现,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白乎乎一片,目测足有七八十人之多,一个个犒衣素服,身体挺直,围成一个圆圈。人群四周,八个画满诡异符号的白色大灯笼漂浮在空中,发出惨白的光,映得那些人如同纸扎店的假人。所有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但如此的人集聚在一起,却不听一点儿声息,沫儿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沫儿看着这一片白乎乎的背影,心中顿时发毛,侧头朝婉娘刚才躲着的梅树看去。

梅树后面空无一人,婉娘不见了。

沫儿的冷汗“腾”地冒了出来,双手不由在身上一阵乱摸,无意中摸到披风的口袋里那瓶没来得及给小安的醉梅魂和桃木小剑,想到婉娘不知有什么用途,却忘在了这里,心中更加着急,刹那间,背心的汗顺着脊骨滴落,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沫儿闭上眼睛猛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人群极其安静,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光线让地上没有一个影子。这些人到底是鬼魂?还是真人?或者只是个幻影?

沫儿思虑再三,决定走过去看看,若是看到婉娘,就将这两样东西给她。他小心地将披风裹紧,连头蒙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一步步朝人群挪去。

不过三五丈远,沫儿却得走了好久,才来到人群的外围,站到一个白衣人的身后。

这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甚是端庄秀丽,但眼神涣散,神态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其他人,其中有男有女,个个长相俊美,正当华年。但这些人的衣服并不合身,不分男女全是一样的款式,硬拉拉的白色衣料不怎么服帖,简单地套在每个人身上,宽阔的腰身、空荡荡的袖管将整个身体都掩盖了去。

沫儿本想偷偷拉一下女子,看她有何反应,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沫儿猫起腰,屏住呼吸慢慢前行。幸亏他们每个人之间都有一人左右的间距,沫儿只要稍加注意,便可不碰到他们的衣摆。

如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沫儿才算数清了。白衣人分八行,呈分射性站立,正好占了八个方位,每行九人,足有七十二人之多。沫儿暗暗心惊,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本事,将这么多罡气正旺的年轻人拘在一起,还搞得不知死活。

人群中间,仍有一块三丈见方的空地,地势稍高,另有九个白衣人站在中间,额上贴了一块宽宽的白色布条,看不清脸面。但同刚才的七十二个人不同的是,这九个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最旁边一个竟然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身量未足。

沫儿唯恐节外生枝,不敢走上去个个查看,只有焦急地伏在地上张望,希望能够看到婉娘躲藏在哪里。

婉娘犹如蒸发了一般,不见丝毫踪迹,也闻不到任何熟悉的香味。沫儿心焦不已,看着周围僵尸一般的白衣人,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要不要退回到梅树后,只听对面远处有人说道:“终于齐啦!”伴随着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二个人一前一后地从人丛中穿了进来。

雪儿微微笑道:“真佩服你有这种本事,每次都能把原本是你错的事情说得满是道理。”

红袖顿足道:“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同我抢,怎么是我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