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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看着她,突然一笑,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红袖气鼓鼓道:“我想要的东西,谁也拿不去。”

红袖绕着她走了一圈,道:“你知不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雪儿仍不言语,一脸淡然摸样,不屑与她多讲。

红袖踮起脚尖,凑近雪儿的脸,神秘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雪儿不为所动。

红袖似乎被激怒了,叫道:“你苦苦护着的小安,你知道在哪里?”跳起来将剩下八个人脸上盖着的定魂符一一撕掉,指着另一侧一个小女孩,咯咯笑道:“小安!你的小安来咯!”

红袖又跳又叫地同老者和雪儿说着什么,沫儿已经听不见了,他呆呆地盯着台上的人——站在正中的,是婉娘,她的身边,一侧站着朱公子、雪儿、文清、小安,一侧站着钱玉华、二胖,一个眉眼酷似红袖的少女,还有那个只有五六岁的钱家小少爷钱永。

雪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稍稍瞥了一眼小安站的位置,从朱公子一个个地看过去,惨然一笑,却不言语。

沫儿狠命掐着自己的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婉娘,希望她尽快醒来。还好,婉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呼唤,扭了扭脖子,慵懒道:“这是哪里?”

红袖同老者正在争辩。老者似乎对红袖将定魂符扯下的举动甚为不满,出言抱怨,两人争辩起来。红袖道:“这有什么,谅他们也逃不出死门。师父不要啰嗦啦。”说着径自走到婉娘跟前,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就是闻香榭的婉娘?”

婉娘眨眨眼,道:“这是哪里?你是谁啊?”

红袖得意地尖声大笑。婉娘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惊喜道:“雪儿姑娘!”然后用下巴点着,“小安…文清!你们俩不回家好好待着,半夜三更跑这里做什么?小安还病着呢。”

文清使劲儿皱了一通鼻子,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嘟囔道:“啊,小安你慢点,要走不动了告诉我…”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再留意到站在身边的小安等人,顿时清醒过来,并发现自己手脚皆不能动,不由得满脸惊愕。

红袖走到他跟前,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我喜欢这个小子。笨笨呆呆的,真可爱。”她一脸放浪的神态,同小女孩的样子十分不符,看起来别扭至极。

文清将下巴一甩,怒目而视。红袖满脸笑意,一个个看过去,并在二胖的脸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赞道:“真嫩!”二胖、钱玉华、钱永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女却没有醒来,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婉娘努力伸长脖子,疑惑道:“姑娘,我好似不曾得罪你啊,这是怎么回事?”

红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位少女,歪头甩着手中的手绢儿,道:“当然,你们都没得罪我。除了雪儿。”

婉娘皱了皱眉,正色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雪儿得罪了你,就将她一个人抓来,或者她的小丫头小安一起,该打打,该骂骂,不该让我们跟着倒霉啊。雪儿姑娘,你说是不是?”

雪儿道:“正是,请红袖姑娘放了其他几位吧。”

红袖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婉娘真会说笑。我喜欢。”

婉娘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也不在乎早一点晚一点。我替红袖姑娘审问下,雪儿你是怎么得罪红袖姑娘的?”

雪儿淡淡地道:“挖人心,剥人皮,拘人魂,这些事你还是问红袖姑娘最好。”

婉娘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谁?你还是她?”

红袖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雪儿,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小安也不要了?”

雪儿略一偏头,眼角柔媚尽显,柔声道:“小安好些了没?”

小安轻轻咳了一声,却无力回答。

婉娘眼睛放亮,笑道:“啊呀,我最喜欢听血腥恐怖故事,红袖姑娘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红袖也笑了,道:“哦,我终于想到你哪里得罪我了。你最爱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人总是比别人死的早些。”

婉娘认真地纠正道:“姑娘这可错了,我这人除了赚钱,其他一概不理。不信你问他。”下巴朝背对着他们的老者一点。

老者将脸遮得更加严实,头也不回闷声道:“时辰快到了,红袖姑娘还是到外面等候为好。”

红袖却不理他,只管对婉娘道:“知道知道,婉娘贪财,洛阳闻名。”

婉娘腆着脸道:“这敢情好,下次香粉涨价,也不用想借口了。”

红袖掩口笑了起来。小安呼吸突然急促,脸如金纸。婉娘瞪了一眼雪儿,不满道:“说我贪财小气,我看雪儿更过分。小伙计病了,好歹去看看郎中,这点钱都不肯花,哼。”接着偏了偏头,凝神看小安的脸,道:“我看…小安中气不足,但精气尚在,不像生病,倒像是有什么邪祟。”低头想了片刻,笑道:“嗯,她除夕不安分,冲撞了一棵多年的老梅树,所以丢了魂儿啦。”

老者快步走过来,俯身在红袖耳边说了几句,似乎提醒她什么。红袖却毫不在意,道:“不过信口开河罢了,怕什么!”把老者晾在了一边,笑意盈然对婉娘道:“嗯,原来是丢魂了,婉娘可有没有办法治好她?”

婉娘白了她一眼,道:“治好她做什么?雪儿被你抓了,谁来付钱?赔本的生意我可不做。”

雪儿微微一笑。文清不敢多嘴,只有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着婉娘,又看看小安。

红袖拍手笑道:“婉娘你太可爱了!我喜欢你!”

婉娘眉开眼笑道:“可惜我对女子不感兴趣。”红袖的笑意凝固了下,放声大笑。

婉娘眼波流动,道:“不过小安要是我闻香榭的小伙计,我倒可以免费给她治疗。”

雪儿简短道:“小安归你了!”

婉娘悻悻道:“你和小安得罪了红袖姑娘,我要带走了她,红袖姑娘能饶了我?我可不惹这个晦气。”转而得意道:“不过我的法子绝对有用。红袖姑娘要不要听听?”

红袖如同看戏一般,笑得前仰后合,道:“快说说看。”

婉娘满脸卖弄之色,道:“往东五十步,面对墙角老梅,叩头九个,点上七点我闻香榭的香露,再用闻香榭的桃木袖剑,帮老梅树修剪下多余的枝桠。老梅树上住着的仙人一高兴,就将小安的魂儿还回来啦!”

老者听见“东五十步、墙角老梅”时明显地回头动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又如木头一样站直。红袖哈哈大笑,道:“婉娘说得极是。原来闻香榭的香粉和小玩意儿就是这样推销出去的。”

沫儿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脚,竭力不让醉梅魂和桃木小剑发出响声,却在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婉娘在提示他如何救小安!

但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根本无法确定哪边是东。沫儿焦急地朝婉娘看去。

婉娘正同红袖说笑,有意无意地看向右边。沫儿不再多想,屏住呼吸慢慢朝东走了五十步,走出人群,顺利来到一株即将干枯的梅树前。

梅树笼罩在一片混沌中,花朵落尽,即将枯朽。沫儿心想,难道这就是小安的原形?可是上面并没有七魂钉。心里虽然觉得给小安磕头太丢份了,但还是依照婉娘所说,跪下去磕了九个头,然后取出醉梅魂,倒出七滴来点在树干上。

醉梅魂的香味很快消散,梅树依然毫无生气。沫儿拿着桃木小剑手足无措,不知婉娘所谓的修剪枝桠是何用意。正踌躇间,只觉得梅树树干渐渐变深了些,几个乌油油的光斑一闪。

七颗乌钉,慢慢从树干上显露出来。原来这些钉子竟然深陷入树干内部,同树干融为一体,在醉梅魂的作用下才重新闪现。沫儿心中不由得意,料想醉梅魂定是可以凝聚梅树灵魂气魄的,把心一横,对准七颗乌钉,又滴了醉梅魂上去。

乌钉的钉盖慢慢褪出树干。沫儿大喜,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如何找小安讨些便宜,将桃木小剑的剑尖对准钉盖一撬。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七个乌钉不费力气地撬了下来。沫儿将乌钉收进口袋,慢慢原路返回,躲在最前面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后。

老者不知哪里去了,婉娘正叽叽呱呱地同红袖讲话。小安却并不见好转,仍木然站着,文清在一旁眉头紧皱,满面忧色。

倒是旁边的朱公子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雪儿,顿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雪儿…雪儿你还好吧?”

雪儿微微一抬下巴,道:“你觉得好不好?”

朱公子这才注意道周围诡异的人群,和一脸得意的红袖,试了试手脚,责备道:“红袖,你这是做什么?别闹了。”扭头看了看并排站在几个人,眼神落在那个酷似红袖的少女脸上,呆了片刻,突然尖声叫道:“红袖!你不是…你是谁?”

红袖娇声道:“哥哥,你不想认我了?”

朱公子狐疑的目光在红袖和少女脸上转换了良久,显出恐怖之色,道:“你到底是谁?”

红袖瘪着嘴道:“哥哥你干吗大呼小叫的?哼,我就知道你一见到雪儿就忘了我啦。”

朱公子颤抖了几下,一字一顿道:“你不是红袖。你不是我表妹。”

红袖扭着身子撒娇道:“不好玩不好玩,我伪装的这么好,你怎么发现破绽的?”

婉娘吃吃笑道:“他没发现破绽,只是这里出现了两个红袖,自然有一个是假冒的啦。”

刚一来沫儿就注意到那个少女同红袖相像,只是脸型消瘦,面色枯黄,同神采飞扬的红袖比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一般,没想到她才是真正的红袖。

朱公子阴沉着脸,恨恨道:“我妹妹左眉里有颗痣。”

红袖盯着他的脸,扑哧一声笑了,道:“对,你上次问过我,说痣怎么没了,我说觉得不好看,就把它点掉啦。”

朱公子突然爆发,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红袖调皮地晃着手中的手绢儿,道:“我帮你追回雪儿姑娘啊。你看,你来洛阳,我帮你查到雪儿的下落,还请出师父,迫使她同你见面。”

朱公子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婉娘好奇道:“朱公子,据说香云阁的阿萝小姐,同你订了婚,可有此事?”

朱公子整张脸涨得如同猪肝,一脸尴尬地看了看雪儿,吭吭哧哧地解释起来。

朱家是扬州的香料大户,几年前老父去世,朱允之年纪轻轻只有承担大任。去长安采购香料之际,同雪儿姑娘有数面之缘,对雪儿一见钟情。后来不知何故,雪儿离开长安来了洛阳,朱公子借应试之名逗留洛阳苦苦寻访,并在洛阳置办了宅院,将老母和表妹红袖也接了过来。

红袖乃朱允之姨母之女,二岁时父母感染瘟疫而死,朱母感念姐妹之情,自小儿便养在家中,比亲生的还要娇惯十分,致使红袖性格顽劣,调皮异常,但她嘴巴甜,又善于察言观色,最会讨好人,深得朱母欢心,家里便随着她的性子,从不深管。

朱家搬至洛阳,朱允之一心一意探询雪儿的下落。但洛阳城中人口百万,要找一个人可谓海底捞针。红袖冰雪聪明,对他的心事自然一目了然,自告奋勇要替表哥寻找雪儿。朱允之原本并未当做一回事,但她行事疯癫,经常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便由她去了。

一日红袖外出回来,神神秘秘地告诉朱允之,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十分好玩。朱允之不感兴趣,又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听她唠叨。

红袖便告诉他,说她发现香云阁的老板时男时女,做女子时便灵秀动人,做男子时却又脏又臭,而且老得足可以做女子的爹爹。

朱允之原本不信,但架不住红袖天天说,好奇之余来到了香云阁,见到了阿萝。

朱允之叹了口气,道:“自此之后,所有的事情便开始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