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麟虽未回头,却已听到身后风声响动,忙乱中随手抽出挂于马背后的战矛,及时格开袭向他后心的铜鞋。

“当”的一声大震,这两只铜鞋附着姜惑的神力,淳于麟双手一麻,几乎再也握不住战矛。而跨下战马一声嘶叫,反而奔速更疾。原来姜惑急速行进中的那一鞋稍失准头,只砸在马鞍上。

淳于麟的爱骑被姜惑飞矛刺杀,如今的战马脚力远远不如,眼见姜惑如影随行,咬牙拔出随身短刀,一刀扎在马股之上。战马狂吼一声,拼力奔前,而姜惑这一番强冲大耗真元,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七八步开外,而一旦淳于麟与五千大军汇合,姜惑便如羊入虎口,绝无逃生的可能。

淳于麟分析情势,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甩开紧追不舍的姜惑。当下他在马上拧腰回身,长矛往姜惑搠去。他知姜惑掌中宝剑锋利,但欺他赤足奔跑,便往腿上刺去。谁知姜惑不避不让,仿佛被这一矛刺了个正着。

淳于麟大喜过望,随后却惊见姜惑足踏长矛,竟以矛为桥,直蹿入半空,朝自己飞扑而来。淳于麟大骇之下魂飞魄散,撒手弃矛,脚下力夹马腹,只盼凭借骏马急速甩开这夺命煞神一般的附骨追杀。

姜惑人在空中,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这一声集他全身功力,犹如山崩地裂,在半空中炸起一记霹雳。淳于麟座下战马纵是久经战阵,亦禁不住四蹄一软,奔速稍减。

姜惑丹贮腾龙之胆,体蕴异能,口中虽发声却速度不减,抓住这千钧一发的良机,拼出最后一丝潜力,由空中落下的身体本已落在马后数尺外,但长舒的猿臂已一把揪住马尾。疾奔的战马把他拉得脚不沾地,犹如腾空御风而行。

此时此刻,杀气漫天的五千大军离他们也只有四五十步的距离,纵然姜惑能及时格杀淳于麟,恐怕亦难逃出万军重围。

姜惑左手发力强拉马尾,同时右手宝剑刺向淳于麟背心。谁知淳于麟正执刀拧身劈来,这一剑便刺了空。而淳于麟本欲硬拼,但乍望见姜惑那一双魔意暗涌、杀意狂生的双眼,心头大怖,刀锋偏开一线,不敢径刺姜惑,只顾斩断马尾逃生。

“啪”的一声,马尾已被姜惑生生拉断,淳于麟一刀刺空,不及收回,刀锋已被姜惑左手食中两指紧紧夹住。淳于麟不敢硬拼,只好放手弃刀。

姜惑眼中杀气一现,短刀在马背上一拍而入。这一刀端直刺入马心,洞透马腹。

战马狂嘶一声,于急驰中乍停,姜惑凭一拍之力再度飞身弹起,脚尖点在淳于麟头顶之上,落下时已背身拦住战马去路,而在他面前二十步外,就已是蹄声隆隆、冲锋而至的五千大军。赤衣骑军只恐乱蹄伤及淳于麟,自动分成一个扇形,将姜惑与淳于麟围在其中。

淳于麟胯下战马被姜惑一刀格杀,轰然倒地。淳于麟被抛离马背,在地上翻身而起。然而他似乎并不急着与手下士卒汇合,而是一声大吼,一步步来到姜惑身后,双手箕张,一寸寸地落下,似乎怀着满腔的恨意,要把眼前的年轻人捏成粉末…

面对五千大军的合围,背对淳于麟的反扑,姜惑却做出了令所有人惊讶至极的举动。

但见他手中宝剑高举,凛然大喝:“奉纣王之命,圣剑士格杀叛军之首淳于麟,余者弃兵刃受降,再不追究!”这句话他是以雄浑的沛然中气朗声发出,方圆数里内人人皆闻。每个人心中都如捶重鼓,甚至不及细辨语意,只能感应到那一股无可违逆、气贯长虹的冲天气势。

淳于麟的双手已将要落在姜惑颈后,却再也无力寸进。他愣怔着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待听到姜惑这一句大喝后,头顶的金盔忽就裂为两半。他的脸上是一副绝望到难以置信的神情,一股血泉蓦然从顶门喷溅而出,直直冲起七尺余高。随即,淳于麟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吐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原来方才姜惑踏在他头顶的那一脚集全身之力,不但踏裂金盔,业已把他的颅骨震得粉碎,纵有神仙再世,亦无力回天。

从随洚州侯宁华安出城请降,到淳于麟倒地毙命,总共不过一炷香工夫,姜惑却在近万双眼睛瞪视下演出了这场惊心触目、骇人听闻的精彩狙杀。无论是五千赤衣骑军,还是洚州城上的军民,每个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的心目中,眼前这个面容冷竣、神情凛冽的年轻人就仿如那天下无敌的战神,视千军万马如草芥,由刀山火海上呼啸而来。不但洚州军民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多数囿州士卒张口结舌,就连最忠于淳于麟的帐前亲兵,亦不敢上前搦战,一当姜惑之锋芒。

良久,洚州城楼上方才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圣剑士、圣剑士!”这几个无比简单的字眼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起初只有一两个赤衣军随之呐喊,渐渐地更多人加入了呼喊行列,直至巨大的山呼响遍了整个战场。

姜惑在大军合围中举剑指天,巍然不动,面容肃穆,如同一座凝立的雕像。一位囿州大将忽然走到他面前,恭敬跪倒,将手中的战刀轻轻放在他身前,随即,更多士卒亦跪倒在地,更多的刀枪被弃在地上。

这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姜惑凭着绝世的武功、高明的剑法、超卓的胆略,以一己之力在万军之中取得敌将首级。他的举动已得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尊敬。虽然从没有人亲眼见到传说中大商朝武功盖世、所向无敌的“圣剑士”,但却已无人再敢怀疑姜惑的身份。

正如敛清所料,囿州大军就此不战自溃,洚州之围顷刻冰消云散。数万囿州大军多数向朝歌支持的洚州城投降,小部分死忠于淳于麟的亲兵爱将自知难抗兵变,仅带着数百士兵退回到囿州城内。

洚州侯宁华安又惊又喜。事实上传说中的圣剑士只负责大商君王的安危,极少参预朝政,他昨夜虽听了姜惑的一番言辞,对姜惑的身份却依然半信半疑,只是洚州城破在即,不得不勉强一试。今日自缚出城,原是报着必死之心,想不到姜惑果然当场格杀淳于麟,一举扭转战局。不但解除了洚州之危,还收下许多囿州降卒,令洚州势力大增,洚州侯自然对姜惑感激万千。

待一切安排妥当,回到洚州侯府后,宁华安便屏退左右,对姜惑长跪慨言:“圣剑士救我洚州全城百姓,大恩大德,宁某没齿难忘,日后圣剑士如有吩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姜惑心知宁华安心系百姓安危,实乃明主,只恐他报功于朝歌,反受欺君之罪,不忍骗他,当下扶起宁华安低声道:“宁将军无须多礼,这个圣剑士其实是假冒的,我本不过是一介平民,只是意在解除洚州之围,还请宁将军原谅。”

宁华安顿时愕然,旋即大声道:“少侠武功盖世,比起传说中的圣剑士亦不遑多让,但请少侠留在洚州,只要有少侠相助,洚州城百姓从此无忧。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对于圣剑士来说,一剑在手就是最尊贵的身份,所以事前宁华安根本未问及姜惑的姓名。

姜惑肃容道:“我身怀重任,还要去朝歌城,不能在洚州久留。”

宁华安只当姜惑推托,咬牙道:“只要少侠愿留下,宁某洚州侯之位亦可相让。”姜惑大笑:“宁将军说笑了,洚州侯之位封于朝歌,岂可随意相让。”

宁华安叹道:“洚州虽处大商边壤,却也知晓一些朝歌的政事。如今纣王无道,只知宠幸苏后与费、尤等奸臣,由洚州今日之局便可推想出大商明日之危。刀兵祸乱转眼将至,所以各方诸侯才四处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只为在乱世之中求得生存。而小小洚州要想保得安宁,靠的决不是朝歌的护荫,而是自身的实力。我知少侠必不会贪图洚州侯之位,只是为了洚州数万百姓与士兵的性命,方敢厚颜求少侠留下。”

姜惑听宁华安言辞恳切,见识不凡,正色道:“不瞒宁将军,在下是去朝歌寻母,实在不能留在洚州,但日后若听到洚州有难,必会再次拔剑相助。”

宁华安见姜惑话已至此,不便再作挽留:“观少侠的盖世武功与从容行事,必是胸怀大报负之人。若我所料不差,大商朝盛世已尽,恐怕过不多时便是四分五裂之局,洚州全城军民皆是少侠所救,若是少侠有意成就一番事业,宁某愿供差遣。”

姜惑闻言不由怦然心动,暗想自己的头号大敌姜子牙身为西岐丞相,帐下有无数精兵良将,但凭自己孤身只剑,恐怕难以匹敌,但若有洚州军马相助,无疑又多了一分胜算。他又忆起自己少年时曾幻想做一名大将军,率兵征战四方,保卫国土家园,何况师父且诺说过大商气数已尽,乱世之中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徒有敛清传下的兵法策略尚不足够,还必须有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姜惑豪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暂别,日后若有求助之处,便来找宁将军。你记住,我名叫姜惑,羊女之姜、或心之惑。”

宁华安大喜:“但闻姜少侠之名,洚州全城必将竭诚以报。”

当下,姜惑辞别宁华安,又朝囿州降军打探那神秘红衣女子的下落,只是无人知晓。他只好就此作罢,离开洚州城,往朝歌而去。

洚州之战后,姜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刚刚离开师父且诺时,他最关注的是父母的下落与安危,视破界使命为一生中必须承受的重担,不但是为了一份拯救世间的责任,也是为了救父亲祁蒙脱离苦海。

但洚州城前血腥的战场却让他开始重新反思,人与人之间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争执,厮杀得如此惨烈而不留余地,而如果自己完成了破界使命,究竟会让和平重新降临在人世间,让人们再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拼得你死我活?还是会因为魔界与天人之战,让大地上的各个种族经历一场更加混乱的战争?他一面怀着巨大的荣耀感期盼自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奋勇杀敌;一面却又为那些流血断肢的无辜战士而悲叹。

姜惑隐隐有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此去朝歌之举不过是目前无所依从的唯一选择,对寻母的结果他并未抱有多少信心。正是这种心态让他进退失措,离朝歌越近,心头反而更为紊乱如麻。

在前往朝歌的路途上,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境杂乱无章。他脱出幻谔之镜后见过的人和事都在梦中重现,与许多残留在脑海中的杂乱记忆交织着,唯一重合的只有青妍,那个他儿时的邻家小妹——小婉。

于是,他时常轻抚着宝剑,想象着她的一颦一笑,追忆着那唐突而回味无穷的一吻,仿佛只有痛苦而甜蜜的思念才能让他从更多的混乱中脱身而出。他忽有一个荒唐的念头,既然青妍与自己如此有缘,是否她就是上苍派到人世间给他指引迷途的唯一人选?如果有一天两人再度重遇,他能否有机会把自己的困惑和迷茫全部告诉她,让她来给自己指点一条道路?

少年的情思凭借着无端的理由不可遏止地膨胀,他盼望在朝歌能再见到青妍,至少能打探到她的消息。

就这样,两个月后,姜惑带着复杂难解的情绪与一份隐隐的期盼,来到了大商朝的国都——朝歌。

商纣王二十年,时值仲秋时分,秋风萧索,黄叶漫天飞舞。姜惑远望朝歌的高墙阔城,心头雄志顿生。

作为大商朝的国都,朝歌远非小小洚州城可比,城墙厚有八尺,高达近丈,城堞上箭塔林立,来回巡逻的士卒盔明甲亮,刀利矛尖,十六个城门八正八偏,每一个城门上都设有高耸入云的瞭望塔,气派非凡。

姜惑由东门入城,本以为进入朝歌城要大费一番周折,谁知竟意外地丝毫无阻。只见城中人流穿梭不息,叫卖声起伏不断,热闹非凡,而高高的城楼上守卫森严,士兵们甲胄披挂整齐,刀矛皆不离身,弓弩准备待发,城内虽是一派繁荣的景象,城头上却是如临大敌。

原来这大商朝地域辽阔,民众兵壮,乃是自上古尧、舜、夏朝以来最为强大的朝代。但只因纣王无道宠幸苏妲己,又仅听信谏大夫费仲、尤浑等小人之言,不思朝政,只喜戏弄百官、残害大臣,直至数年前刑杀姜后、逼走太子,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各方诸侯时有起兵谋反之举,大商王朝已是外强中干,气数渐尽,朝歌每日皆有大臣、百姓偷偷离城外逃。

此时太师闻仲率军在北海征战,武成王黄飞虎忙于调兵遣将,朝歌城的政务便全落在费仲之手。此人工于心计,媚谀奉上,见朝歌人口渐少,只恐纣王怪罪,便强逼周围数万百姓轮流入朝歌交易,又严令白日只许入城不许出城,故意营造出朝歌城繁荣鼎盛,歌舞升平的气象,全为讨得纣王的欢心。所以姜惑入城时才会通行无阻。

姜惑不明白其中缘故,但见朝歌虽然景象热闹,百姓们却个个面有忧色,也不互相交谈,仿佛唯恐惹祸上身,不由大觉奇怪。他心事重重,也无意追究,想到自己尽管来到了朝歌,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进入皇宫见到苏妲己,便低头思索下一步行动。

“不知这位壮士要去往何处,可须坐车么?”突然,一人对姜惑发问道。

姜惑抬首望去,却是一位车夫在兜揽生意。只见他身着一件宽大的灰衣,衣料古旧,上面还东一块西一块地打着补丁,下身的裤子短得只到膝盖,赤着双足,显得十分贫苦。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将大半张脸都遮住,瞧不清眼眉脸容,只能看到薄削而紧抿的唇,随着他说话,露出口中洁白整齐的牙齿,颌下洁净无须,生着软软的绒毛,恐怕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姜惑摇摇头:“我不坐车。”

那年轻车夫却不罢休,嘿嘿一笑,在姜惑耳边小声道:“这朝歌之中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哪怕你要去皇宫,我也有办法畅行无阻。”

姜惑听这车夫口气极大,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却发现他的衣物虽然破旧,都洗得十分干净,几乎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整日东奔西跑的车夫。他心头起疑,再望一眼车夫身后那辆车,几乎失声而笑。

只见那车不但如主人的服饰一般东拼西凑,更是长宽不足三尺,除了驾车之位外,狭窄的车厢内只能容一人安坐。而拉车的并不是什么骏马健骡,而是一只状如小狗、生有六蹄的奇怪小兽。也不知这小小的身子骨能否拉动这破车。若能凭之行入皇宫,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车夫仿佛看出姜惑心头疑问,轻轻一笑:“你可不要看扁我这小兄弟,它名叫狂风,疾行如电,平稳异常。我还舍不得让它多劳累,每日最多只拉三名客人。”伴随着他的语声,那名叫“狂风”的小动物抬起前端两足,耀武扬威般在空中挥舞着,瞧起来十分有趣。而待那车夫撮唇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啸,狂风便立刻安静下来。

姜惑心知有异。眼看周围百姓皆是缄口不语,这位车夫却如此放声谈笑,毫无顾忌,实在是与众不同。而且他言行中隐含傲气,举手投足间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若不看他装束,定会以为是某位微服私访的少年将军,哪像一位贫困潦倒的车夫?

不过姜惑心事重重,虽觉得车夫古怪,也无心结识。何况他这一路上饥餐野果,渴饮山泉,离开洚州城时虽有宁华安赠予的铜钱玉贝以做盘缠,但姜惑天性豪侠,偶遇贫若百姓皆倾囊相赠,故而此刻身上根本没有钱币以充车资。

当下他淡然一笑,仍是微微摇头拒绝那年轻车夫,大步往前行去。

谁知那车夫竟不肯干休,追上几步:“壮士不妨再考虑一下,朝歌城宽地大,更有许多避忌之处,若是不小心闯入禁地,可没人救得了你。”听这句话倒似是威胁了。

姜惑脸色一沉,停步盯着车夫缓缓道:“你为何一定要我坐你的车?”车夫耸耸肩,淡淡道:“无非想挣几个小钱罢了。”

姜惑一笑:“可惜我身无分文,你去找别人吧。”

车夫却道:“我知道壮士囊中羞涩,不过…”他微一停顿,方继续道,“你这柄剑却是好剑,也可充当车资。”

姜惑恍然大悟。他这宝剑是由青妍那里夺来,并无剑鞘,便随意悬于腰侧。青妍身为南极仙翁弟子,佩剑自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这一路上经过风雨尘灰,宝剑早已蒙尘含垢,收敛锋芒,不现原色,想不到仍被对方一眼识破,这份眼力倒是不可小觑。

姜惑叹道:“你不过一名车夫,要宝剑又有何用,恐怕还会因此惹祸上身。”

车夫抬头挺胸,眼中忽闪过一丝明亮的精芒,傲然反问道:“难道现在是车夫,就要做一辈子的车夫么?”

但见他帽子下的面容俊朗,浓眉飞扬如剑,双目炯然若星,既有一份冷峻,亦含一份高贵。

姜惑微微一怔,听他语意不凡,心头忽涌起知遇之情,当下哈哈一笑,取剑递予车夫手中:“小兄弟既然喜欢,便送给你吧。”他本就洒脱率性,又隐隐感应到这位身为车夫的不羁少年与自己大有渊源,何况这柄宝剑原非己物,送之亦不觉可惜。

少年车夫捧剑于手,反倒愣住了,万万想不到自己巧舌如簧想骗姜惑坐车不得,对方却如此轻易地把宝剑送给自己。

他一咬牙,又把宝剑交还姜惑:“大哥豪气干云,必非常人,此剑你留着防身,我…不要了。”

姜惑摆手笑道:“既已答应送给你,怎会收回?”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大步朝前行去,只留下那少年车夫一人愣在路边。

这一刻,姜惑眼前忽又闪现出青妍那美丽的面容,心想与其睹剑思人,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此时反而有一种放下牵挂的解脱。

姜惑心知皇宫内院绝非能轻易进去的,索性先在朝歌城中闲逛,顺便查看地形。他信步游走,遍览风物,倒也轻松自在。

这一刻来到一个街口,忽见前方骚动,有人叫道:“惊马来了,大家快闪开。”百姓顿时一片喧哗,纷纷闪入道边躲避。却有一位卖菜的老妪茫然不知闪躲,在官道中央惊慌失措。

姜惑连忙上前两步搀住老妪:“老奶奶,快随我来。”

老妪听如不闻,惊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大家都跑开了?”姜惑凝神细看,就见这老妪双目泛白,竟是个瞎子,瞧起来只怕年纪太大,耳朵也聋了,所以只感觉到旁人惊慌闪躲,却不知发生何事。

前方忽扬起嘚嘚的马蹄声,只见一匹快马如飞驰来,马上乘客年约六十,红服高冠,竟是朝中重臣的装束。在他身后几十步外尘土飞扬,有十几位骑士追来,尚有人在后大叫:“大人留步。”但那老臣并不停马,只是手抚胸口,双唇紧闭,面如金纸,拼力策马狂奔。

姜惑只恐奔马撞倒老妪,轻轻扶着她到路边。老妪渐放下心来,复又大声吆喝道:“卖菜啦,卖无心菜啦!”

那老臣飞骑经过,听到这一句,蓦然勒马停下,回头问道:“老夫人卖的是什么菜?”姜惑知老妪听不清楚,怕她怠慢高官惹来祸事,便替她答道:“无心菜。”

“无心!无心!”老臣喃喃道,“菜既可无心,人若无心,又如何?”

姜惑不知老臣何意,随口答道:“人若无心,当然就死了。”

话音才落,只听那老臣一声大叫,倒跌下马,唇角溢血,竟就此毙命。路人见状齐声惊呼,更是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