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惑见到对方与且诺绝无二致的装束、诡异的现身,又想到师父且诺说过自己还有几位师叔伯相助,对敛清的身份并无怀疑:“小侄正有许多不解之处,要向敛清师叔多多请教,还请借一步说话。”此刻才发现在那陈腐之气中还夹杂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敛清却摆摆手:“不必担心那些百姓听到我们的对话。再过一个时辰月光便会复明,我必须在此之前离开,只能抓紧时间对你说几句话。”

姜惑凝神细听山洞内全无动静,惊道:“难道师叔把那些百姓都…”他天生侠情,虽然和洚州百姓无亲无故,却不愿他们再受到任何伤害。

敛清道:“师侄大可放心,破界使命本就是为了救天下苍生,我又岂会滥杀无辜?那些百姓只是被我施以迷神之术,皆入梦乡之中,一觉醒来后便无大碍。”他悠然一笑,“师侄牵挂这些百姓的安危,我又何尝不是?若你知我来意,便不会有疑。”

姜惑不解:“小侄愚钝,不明敛清师叔来意,还请告知。”

敛清叹道:“我自幼家境贫寒,亦无大志,浑浑噩噩过了数十年后,直至得到一位大英雄的垂顾,教我立世做人之理,传我领军带兵之道,方才立下平生宏愿,要扶济世间疾苦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助师侄解洚州之危。”

姜惑闻言大喜,倒身叩了三个响头:“我虽与这些百姓无亲无故,但看到他们被那淳于麟逼得背井离乡,走投无路,心中实在不忍,只是无力解救。师叔既能救他们,且受小侄一拜。”

敛清沉声道:“你不必谢我,我虽有破敌之计,却还是要靠你掌中利剑方可成事。”

姜惑想到赤衣军数万之众,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断无退敌的可能,对敛清之语半信半疑,刚要开口询问,敛清却摆摆手:“此事先放在一边,首先,我要告诉你关于破界法物之事。那十二句破界预言你还记得吧。”

姜惑将那“泱泱西峰巅,钓翁遇少年。此子出幻谔,九鼎伏三千。丹贮腾龙胆,性灵修试炼。声响若雷鸣,翅翔九重天。日月缀其眼,蛇血润其面。勇者探其手,破界乱世间”十二句预言复诵一遍,敛清大笑道:“只要你找齐了这八件破界法物,八物合一,再由魔灵凭勇者之手开启魔界之门,集天地万神之力亦难逆转。”

姜惑道:“这八件法物中,小侄已有了腾龙之胆与试炼之果,师父也曾对我说起过勇者之手,其余五种却不知是什么,还请师叔解说。”

敛清沉声道:“声响若雷鸣,指的是行雷珠,身怀此物,可召雷电伤敌,更能暂隐身形,乃是水系法师的天敌;所谓翅翔九重天,则是指巽翔翼,拥有此宝者日行千里,遇强敌更可用遁术逃离,是地系法师的克星;日月缀其眼分指两件宝玉,一名丹盖,其色赤朱,一名桂魄,其色溟白,此两物嵌于一柄名唤独息之剑的剑柄上,丹盖之玉可使攻击时剑气发出三昧真火,炙妖灼鬼,神仙难敌,更是专克风系法术,桂魄之玉在防御时有寒芒护体,百术莫近,万刃不伤,且能避邪驱鬼;蛇血润其面指的是一种名为妖莲之花的汁液。此汁黏稠而色赤,浑如鲜血,再加上妖莲之花畔常有万蛇相护,故又叫做蛇花之血。以妖莲之汁洗浴全身,身轻体健,百毒不侵,且能令所有火系法术失效。腾龙之胆、试炼之果、行雷之珠、巽翔之翼、丹盖之玉、桂魄之玉、妖莲之血再加上勇者之手,便是八件破界法物。”

姜惑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些神奇的宝物,恨不能立刻去找齐,看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敛清缓缓道:“师侄不要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任务。我虽知这些宝物的名字与功效,却根本不知它们到底在何地。据千古相传,除了那妖莲之花由万蛇护卫外,巽翔之翼由一条金色螭龙守候,嵌有丹盖与桂魄两玉的独息之剑则是一位身高二丈的巨人的兵器,而行雷之珠本是雷神所佩法珠,梵天之战时遗落人间,难觅其踪。至于勇者之手,那是魔灵的唯一标识,魔灵转世后身份不明,甚至不知到底是人是妖。魔使不见天光,无法在世间行走,这一切只能由你凭借试炼果的灵力去完成,纵有无比的智慧和勇力,恐怕数年间亦难

姜惑暗暗咋舌,要找到八种法物与魔灵,恐怕仅仅付出艰辛的努力还不够,还需要一份极好的运气。

敛清又一声长叹:“然而破界使命最关键之处,是在于你必须抢在那封神使者姜子牙立下封神坛之前找齐宝物与魔灵…”

听到姜子牙的名字,姜惑心中忽现杀意,眼中闪过一丝神光:“姜子牙会在何时立下封神坛?”

“应该是大商灭亡,西岐建国之际。现在双方虽然还没开战,但依我算计,恐怕几年内战事即起。虽说大商建朝六百年,国力雄厚,兵强马壮,但气数已尽,改朝换代已是必然,西岐上有明君下有良臣,羽翼渐丰,留给你最多也就是十余年的光景吧。到了那时如果还没有找齐破界法物,一旦被他抢先立下封神去,打开人神结界之门,便再也无法逆转了。”

姜惑心中闪过一念,冷笑道:“也不尽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岐要灭六百年大商谈何容易。更何况我还可相助大商,倒要看看那姜子牙是否有真本事,可莫让我先助大商灭了西岐。”

敛清抚掌大笑:“好师侄,西岐有你为敌,足令姜子牙彻夜难眠。西岐未反之前,大商决不可自乱阵脚,先要压服各诸侯之间的争战才是,这亦是我相助洚州的原因之一。”

姜惑念及洚州百姓,更觉心焦:“还请师叔指点小侄,如何解洚州之围。”

敛清傲然道:“十名魔使各有所长,你的父亲祁蒙长于刀法,且诺最擅药术,而我则精通兵法。想当年那位大英雄被奸人所害,我一心替他报仇,便随着大王征战沙场,后被拜为军师。非我自夸,若论运兵排阵之术,普天之下能与我一较长短的又有几人?洚州城虽是兵少将寡,但军民宁死不屈,皆立死志,人人奋勇,再有你的绝世武功相助,足可破囿州大军。”

姜惑犹豫道:“洚州军民连日征战,人困马乏,缺粮少箭。就算以死相拼,勉强能胜得一仗,但战势延续下去,仍是难抗十倍之敌军。”

敛清摇头道:“用兵之道,在于出敌不意,奇诡多变。只要将士齐心,运计得法,便可以少胜多,何况我们并不需要尽歼敌军,只要退敌保城即可。”

姜惑忽问道:“不知师叔方才言中的大王是谁?那位大英雄又是何人?”敛清目光闪动:“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便是告诉师侄也未必知晓。”

姜惑见敛清有意避开问题,沉吟道:“既然已是多年前之事,那么师叔可有把握令计策奏效?”原来他忆起自己遥观两军对垒,不但对投石车、云梯等攻城器械一无所知,对攻防双方的战略战术都全然陌生,敛清纵然曾是兵法大家,却未必能应付今日之战局。

敛清哈哈大笑:“师侄不必多疑,我虽已多年不上战场,但却从未放弃过对兵法的研究。事实上我昔日征战多凭武力,排兵布阵之法只是权从之计,并不足以影响胜负,反倒是现在的战场上更适合发挥兵法的效力。我等了许多年才等到这个时代,总算可以一展胸中所长,所以才请命前来助你解洚州之危,亦可完成我最大的心愿…”敛清平生得意于兵法,此刻说得滔滔不绝,忽觉失言,住口不语。

姜惑心头微凛,隐隐觉得敛清来此另有别情,并非相助洚州百姓那么简单,又回想起师父且诺对自己的一番交代,似乎也有不尽不实之处。而最令他震惊的是敛清的话无意中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原来确实生活在一个距今遥远的时代,若不是幻谔之镜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他或许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商朝。

姜惑满肚子的疑问不得解答,数度想问敛清自己来自什么时代,可是话到唇边又强自忍住,似乎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敛清哪想到自己一番话会惹来姜惑许多遐想,胸有成竹道:“此战,乃是诸侯之间利益的的争夺,士卒征战沙场,或是受人驱使,或是为军功名利,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主将身死,不但全军士气受挫,副将们亦会为争主将之位而生出内讧。更何况囿州师出无名,最忌被朝歌问罪,只要师侄能杀死淳于麟,再假扮是朝歌派来的钦使,囿州军马必将阵脚大乱,洚州之围亦将自解。”姜惑恍然大悟:“师叔指点得极是,只要杀了淳于麟,敌军必然一触即溃,再无抵抗。”

敛清抚掌道:“正是如此,你只须记住四个字:擒贼擒王。这一场敌众我寡的战争便已有了八分胜算。”

姜惑道:“不过淳于麟身为主将,身边必是防卫森严,小侄人单势孤,想要取其性命,恐怕并不容易。”

敛清胸有成竹:“我自然不会让师侄于万军丛中冒险。精于兵法者,必定要制造出最有利的形势。你只须今晚偷入洚州城中见到宁将军,假装是朝歌钦使,在他的配合下便可引出淳于麟,明日依计行事…”当下敛清对姜惑把计策全盘托出。

姜惑斟酌道:“但我既无圣旨,亦无信印,宁将军又怎会相信我?”

敛清笑道:“我早已计划好一切,你的剑与你的武功便是绝好的信印,只要假扮是圣剑士即可…”

原来三千多年前,神农氏炎帝意外死在华怡山下,身边十六亲卫皆消失不见。事隔二千多年后,夏王桀残暴无道,神农氏后裔成汤领诸侯伐之,期间久战无功,忽得到八名剑术高强、声称是神农氏亲卫传人的剑客暗中相助,终于一战功成,这才建立了大商王朝。而这八名剑客不受功名,只愿保护商朝君王,被御封为世袭的“圣剑士”。

奇的是这八位圣剑士皆远离女色,并无后人,大商朝开国六百年以来,每当某位圣剑士自知数年内天命将近时,便会收一名内弟子,尽传所学后再荐其位,使圣剑士的数目一直维持在八人。于是便有人猜想是否还另有八位圣剑士,以凑足当年神农氏十六亲卫之数。可这个猜测,却始终无从证实。

圣剑士可说是商朝王室里一股最不可忽视的力量,虽名动天下,却少现江湖,民间只闻其名,未见其面。而且圣剑士并无官职,地位特殊,名义上是商朝君主的护卫,却能自主行事,不受君命所辖。姜惑的绝世武功正是冒充圣剑士的绝好证据,何况洚州危在旦夕,就算宁将军对姜惑的身份有所怀疑,亦会欣然接受他的帮助,以度过这场城破之灾。

敛清随即把自己平生悟得的行军布阵之法教给姜惑,共是二十句口诀。时间仓促,姜惑只能牢牢记住,留待日后于战场上自行领会。直至月色复明,敛清飘身消失于山洞深处。

敛清离去后,姜惑再细细推想一遍所有的计划,长长吐出一口气,握拳而立,放声长笑,然后趁着夜色悄然下山,往洚州城东门而去。

第六章 义结金兰

破晓时分,晨雾迷蒙中,五千囿州赤衣军再度在洚州城下悄悄集结,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淳于麟跨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上,身披重甲,头顶金盔,手持长矛,在五十名亲卫的护拥下,端然立于军前。

经过连日不休的鏖战,洚州城墙破损,几近箭尽粮绝,守城军民皆是疲惫不堪,而囿州大军则依仗远胜对方的兵力,轮流修整。淳于麟坚信,自己这五千生力军足可在午时前攻破洚州城,如今只须等到晨雾散尽,便可下令进攻。

这时,一位负责巡逻的哨卫飞马驰来,下鞍跪地,奉上折去箭头的箭支:“启禀侯爷,洚州城楼升起白旗,并飞箭传信。”

淳于麟接过箭支,解下箭尾上绑着的一个骨片,就见骨片上隐隐刻有文字。按两国通讯的惯例,一般皆以丝帛、木片等物刻下文字传递信息,青铜器多用于议谈和亲,但若是以龟甲、牛、羊肩胛骨等物刻下文字,则多半是降书。

淳于麟却并不阅读来信,大手一合,已将骨片捏得粉碎,手中长矛遥指洚州城,嘿嘿冷笑:“宁华安啊宁华安,早知今日之困,何必当初逞强。”

他沉吟一番,复又下令道:“传信洚州城,令宁华安缚身出城受降,不然本侯必将屠尽全城军民。”巡哨当即接令退下。

身边一员亲卫低声问道:“侯爷难道真的打算接受投降么?素闻宁氏性情顽固不化,只恐其中有诈。”

淳于麟淡淡一笑:“他可诈降,我亦可将计就计。”随即他面容一整,寒声道,“小小洚州害我损失上千人马,岂容他说降就降。不过宁华安自愿开城,倒也替我省下一番工夫。三军且退后百步,摆出受降之态,但暗中传我军令,人不下鞍辔,刀枪不离身侧,随时作好战斗准备,待我先上前与宁华安讲上几句话,稍释其疑。只要见我掷矛为号,所有士卒立刻发起攻击,必要让洚州城鸡犬不留。”

囿州大军暗中接到淳于麟之令,后退百步,而淳于麟则率五十亲卫来到洚州城前。他生性多疑,担心城楼下会藏有伏兵,离城二百步外便停马不行,静等宁华安出城投降。

不一会儿,洚州城楼鼓锣哀鸣,城门大开,仅有两人步行而出。当先者身着大红袍,头戴彩冠,倒剪双手,依其服饰看应该正是洚州侯宁华安。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青衣劲服,垂首紧随,手中捧着几只木盒。两人皆未披盔甲,亦未持兵刃。

淳于麟见两人一路走来并无任何可疑之处,眼见已至五十步外,心中倒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他素知宁华安倔强不屈的性格,本以为投降之举必然有诈,只欲诓开城门后一举攻入,不料对方居然自缚于阵前,莫非当真被自己的精兵勇将杀得肝胆俱裂?

他疑心未去,不愿让对方近身,扬声大笑道:“宁兄且停步,昔日一别,近来无恙乎?”

两人应声驻足,缚身那人沉声道:“华安请降于囿州侯,生死由君发落,只请莫扰百姓。”

淳于麟听得真切,正是洚州侯宁华安的声音,可他犹觉不放心,厉声道:“宁兄既然决意投降于本侯,便应该是孤身来见。你身后却是何人,他手里的木盒又装有何物?”

宁华安答道:“宁某诚心请降,囿州侯不必怀疑。那盒中皆是献给囿州侯的珍玩宝物,只因宁某自缚双手,所以才令帐下小兵奉盒随行。”

淳于麟明白此处洚州城弓箭难及,而他身边不但有五十名武功高强的护卫,百步外就是五千大军,自忖万无一失,根本不怕对方有何诡计。

当下他抚须长笑:“先把宝物拿来看看。”一名亲卫当即驰马上前,接过木盒,交与淳于麟。

淳于麟令手下小心打开木盒,但见里面果然都是些金银珠宝,贵重珍玩,霎时疑心尽消,得意大笑道:“既然如此,先要委屈一下宁兄了。”他给左右打个眼色,派出身边八位骑士擒下宁华安。

就见那八骑刚刚奔出,宁华安身后的那青衣人忽大步朝前行来。

淳于麟眼芒一闪,冷然道:“速速停步。”

青衣人的步伐却反而更疾,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卷丝帛,口中一面高叫道:“这里尚有一份洚州城防图,还请囿州侯一并笑纳。”他语气恭敬,脚下却丝毫不慢,眨眼间已离淳于麟只有三十步的距离,即将与八骑相遇。

淳于麟见对方行动快速,身法迅捷如烟,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青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脚下越奔越疾,步幅极大,几乎脚不沾尘,每一跨都近丈之远,刹那间已迎上八骑。

当先第一位骑士的长矛劈胸戮至,却被青衣人一把抓住,趁势一拉,腾空飞上坐骑。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他背后划出,在骑士的颈上一圈一绕,鲜血顿时激溅,斗大的头颅冲天飞起。

战马长嘶而立,青衣人强夹马腹,在马背上稳如泰山,一脚踢开尸身,夺下的长矛撑地疾旋,硬生生将奔马转向,反朝淳于麟杀来。

这名青衣人正是姜惑。他出城时将宝剑背于身后,远望去并未携带兵刃,直至双方距离缩短后方才现出杀机。他深知能否一举击杀淳于麟事关洚州城数千军民的生死,所以下手决不留情。然而,胯下的战马刚刚拧过首来,前蹄尚未落地,马胸已被随后赶至的三位骑士长矛洞穿。

八名赤衣骑军皆是淳于麟手下骁勇善战的亲兵,平日训练有素,虽一人被杀,其余七骑却丝毫不为所动,刹那间已分为两组,三人击杀战马,另四人长矛齐举,以排山倒海之势往姜惑的面门、胸腹搠去。

说时迟那时快,四名敌骑与姜惑交错而过,眼前一花,耳中响起如奔雷疾电般的啸声,更觉宝剑的寒芒沁入肌肤。前两骑长矛击空,第三骑被姜惑宝剑劈断执矛之臂,惨叫一声,倒撞下马,而最后一名骑士的矛尖上竟赫然挑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而姜惑的人影已忽然消失不见。

原来姜惑反应敏捷,就在长矛及身的瞬间,使出镫里藏身之术,钻入马腹之下,不但避开了四骑雷霆万钧般的蓄势合击,百忙中尚有余暇接住方才被他格杀的骑士从空中落下的头颅,反手掷出。

他人在马下,一声长啸,奋起神威,长矛疾挑,那重达数百斤的马尸竟被他以一矛之力挑入半空中…

三名刺杀战马的骑士矛入马腹,谁知濒死的战马不但不倒地毙命,反而腾空倒撞而来。一名骑士闪躲不及,被马尸撞得骨骼尽碎,跌下马去。姜惑趁对方阵脚大乱之际,在奔腾的马蹄间飞驰如电,撇下剩余五骑,依然朝淳于麟所在方位杀去。

淳于麟旁边一位大将瞧清了姜惑的面目,惊呼道:“侯爷小心,他就是昨日那人。”淳于麟闻言心头一凛。

原来昨日与姜惑在小山丘上相遇的金冠将领正是淳于麟之弟淳于鏖,他吃了姜惑的大亏后派出五百骑军追袭,不料一众骑兵连同偷袭洚州难民的数百步军皆被姜惑孤身单剑硬生逼退。虽然淳于麟严令败军不许宣扬此事,但军中早已暗暗传言洚州城来了强援,想不到今日就在阵前重遇姜惑。

淳于麟心知若不趁机杀了此人,徒乱军心。他本亦是武力过人,被姜惑的骁勇激起杀性,不但不退后,反而纵马迎上,同时认准姜惑的身形,大喝一声,手中长矛朝他掷去。

贴身亲卫只恐淳于麟有失,随之杀去。身后五千囿州骑军见淳于麟掷出长矛,齐声高喊,潮水般往洚州城拥来。

急驰中的姜惑并不停步,窥准淳于麟飞矛,手中长矛亦脱手掷出。双矛矛尖在空中相碰,激起一连串火光。

姜惑这一掷使出七成真力,把淳于麟的投矛从中劈开,余势不减半分,竟径直刺穿淳于麟胯下的枣红战马,透背而出。幸好淳于麟久经战阵,见势不妙,急急一偏身,方躲开这力逾千钧的一矛,但胯下战马终于一声惨嘶,将他抛下马背。

众将齐来护驾,面前虽只有姜惑一人,但人人却都如临大敌。

四十余骑当即分为三排,十余骑突前,二十骑居中,十余骑居后策应,排成冲锋阵型,拦住姜惑的去路,把淳于麟身前围得水泄不通。淳于麟这才算见识到姜惑的神力,险死还生之下心头大惧,明知此刻回马入阵必会影响士气,但生死关头岂敢托大,飞身跳上另一匹战马,欲与大军汇合。

此刻姜惑腹背受敌,五骑尚在身后穷追不舍,四十余骑已阻住前路,前方更有五千赤衣骑军。他却丝毫不惧,强提一口真气,与敌骑相交时蓦然腾身而起,竟从四十余骑的头顶上纵跃而过,目标仍是直指淳于麟。

刹那间他脚下刀矛斧钺齐举,如蹈刀林,如踏枪阵,只要稍有闪失,必将落入敌阵之中,被剁为肉泥。幸好他早有准备,出洚州城前已换上铜鞋,方才能在敌骑的重型兵刃上奔走如飞。

几声裂响,姜惑的裤角被乱枪撕得粉碎,落地时稍稍一顿,原来是脚下的铜鞋竟已被击得变形,但四十余骑已尽被他抛于身后。眼前七八步外,便是策马狂奔的淳于麟。

姜惑不假思索,双足疾踢,两只变形的铜鞋带着呜呜声响闪电般射出,一只击向淳于麟的背心,另一只则是往马首上射去。姜惑光着一双赤脚再鼓余勇奋力狂追,此时他心头一片澄明,只有一个念头:决不允许淳于麟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