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堂流泪.txt
任意很讨厌冬天,总是渗透着天寒地冻的悲凉,骨子里的仿佛都能结起冰渣。
在冬天,她无法自由的活动自己的手指,无法任意的操纵自己的感情。

任天堂今年出品的大热游戏,日语界面,操作繁琐,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然后僵硬的按下按键,任意忽然觉得关节都被冻的错了位,手指并没有按在按键上,而是圆钝的指甲轻轻的划过手柄,手心一滑,手柄啪的一下摔出去好远。
她还未反应过来,屏幕上游戏已经结束。

冬日飘雪的晚上,这条电玩街只有这一家还未关门,白色的灯光温柔的流泻在飘雪的黑夜中,店外的地上一片皎洁的光华。
忽然一阵冷风串了进来,门轻轻的发出吱呀的声音,来人问道:“这里有人吗?”
她把头探了出来,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昏暗的灯光下融融的,他的脸像是镶嵌在朦胧的黑暗中,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眼睫毛上还落着飘落的雪花,仿佛月夜的昙花,满眼都是素白。

她把盒子打开,似乎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上面还有未擦干净的水渍,她不由的好奇的问道:“怎么?摔倒水里去了?”
他正在撑着脸专注的看着架子上陈列的游戏,听到这句话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淡淡的笑道:“不小心把水泼上去了。”
他穿的风衣有些大,转头的瞬间她看见精巧的领标。
金主上门,此时不宰,更待何时?于是任意立刻把主机推到他面前,笑道:“你闻闻,都烧的外焦内嫩了,肯定是主板无疑,与其修好了,还不如干脆买一个新的吧。”
他果真凑过来闻闻,想了想便道:“那就再买一个新的吧。”

送走了来客之后,她看了时间,十点整,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料想现在不走,估计路上就要结冰了,于是她把主机的线拔下来,装到盒子里,忽然手机响起来了,拼命的闪着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他说:“你现在过来吧。”
顿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打车过来吧,外面雪大。”
任意按下了结束,然后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然后把店里灯关了,拉开门,铺天盖地的雪片汹涌的朝她席卷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不能呼吸。

她坐在车上,眼前闪烁的红绿灯,飘飞的雪花,都重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到了他家小区门口,保安拦着并不让出租车进去,司机看了她半晌才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她找了半天的零钱一股脑的都把钱扔到前座上,然后走出来。
想来也是,住在这里的人要打什么车啊。

任意站在熟悉的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屋子里漆黑一片,客厅的茶几上明灭的火光,升起袅袅的轻烟,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屋外还要低,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伸出手摸索着灯的开关,就听他的声音暗哑的传来:“别开灯。”
她把手慢慢的垂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平常规律的钟声忽然都消失了一般,她忽然想起墙壁上的钟,有天晚上她睡不着,坐在客厅里数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那时候她数的是,他们还剩下多少日子。
“我要结婚了。”啪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那道火焰在黑暗中瞬间点燃,他的脸庞瞬间清晰起来,然后下一秒钟,一切都转成黑暗。
只有凛冽的烟味,汹涌的扩散开来。

她第一次见季舒云不过是校园网里的二手市场,她为了一款任天堂的89年出的红白机的后继机种Super Famicom把帖子顶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终于有人回应,我有。
她迫不及待的打电话过去,叽叽喳喳的掩饰不住兴奋,她已经准备好一大套说辞来劝对方低价让给自己,那边声音倒是很平和:“我留着也没有用了,就送给你吧。”
她又惊喜又意外,只好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她终于没请成,她以为季舒云不过是自己素不相识的同学或是学长,而他开着宝马来学校找她的时候,她偷偷的把饭卡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她问:“你怎么会上我们学校的校园网。”
他把车窗摇下来,看着爬满常青藤的老房子:“那个是我以前的教室。”

本市五十八层的旋转餐厅,她站在流光四溢的透明玻璃地面上,眼前一片发花,她忽然很害怕自己不小心把这些脆弱的水晶踩破。
后来她把这种想法告诉了季舒云,并且很愁苦的说估计把自己卖的了都赔不起的时候,他看了她半天,神色淡然的说:“把你卖给我,我赔的起。”
他那时候已经开始在她面前抽烟,他抽的很凶,可是手指和牙齿都是光洁细腻的,他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和戒指束缚过的痕迹,于是她半真半假的吻了过去。
刚凑近了,他把她鬓角边垂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他深深的看进她的眼里,眼眸里灰黑一片:“我可能不会娶你。”

有了季舒云这样的存在,于是周围同年的男生真的没有能入眼的。
她真的是贪恋,大概也是爱,爱他什么她不知道,也不知道有几分爱,是真还是假。
后来她就跟他来往,她在日语系里的成绩一直中游,又爱打游戏,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便不太管她,于是她连工作都没找,毕业直接去了电玩店里打工。
她不缺钱,他给她钱,除了钱,他就再也不能给她什么了,所以她拿着都心安理得。
有时候他不在家,她就把WII接到了那台大到骇人的液晶屏幕上,于是马里奥在天上,在地上,在下水道,在火海里,为他的公主出生入死。
因为她不是他的公主,而他,所以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她一边打一边哭,然后一边笑。

她站在门口,觉得身体某处某种东西,渐渐的冷了下来。
忽然就觉得很难呼吸,她张开嘴,白气重重的吐了出来,他似乎觉得她有话要说,掐了半截香烟,然后站起来径直走过去。
她本能的往后退,他的影子在天光苍雪的映衬下,在墙面上投射出诡异的倒影,扭曲狰狞,她忽然倒吸一口气,猛的往楼下冲去。
漫天纷飞的雪片,像飞舞的白蝶一样,撞到她的脸上,然后在空气中激起涟漪,粉身碎骨。
他却追上了,从后面紧紧的箍住她,她的眼泪砸在他的手上,滚热的,烫的他的眼圈都红了,心都软了。
可是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他声音沙哑:“我早说过的。”
她仍然是哭,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哭。”

她终于哭累了,肩膀微微的抖动。
他想把她扳着正脸看自己一下,她的身体似乎冻僵了一样,硬的像一块石头,从心底透出寒意,她把他的手拂下来,然后一字一句的憋出来:“你让我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他没有动,她末了末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参加你的婚礼,我不会胡搅蛮缠的,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我真的不会妨碍你们的……”
她想不出说辞了,哽咽在那边强忍啜泣。
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子,她是真未出过社会,连说话都透着孩子般的赌气,可是他竟然真的希望她参加他的婚礼,胡搅蛮缠,然后她过得很不好,她可以随时随地的打扰他,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她纳在他的保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