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又要打我了。”

远安理直气壮地:“那是胡说!我早说过了,我不会再打你一下的。不过咱也说好了,我怎么说你,你都不许一溜烟的真走。你今儿做对了,让你走,就是让你先回来。记得了哈?”

穆乐一见她那张笑脸,心里面的气就消了一半,听她说这番话,那一半气性也就跟着没了,低头道:“……嗯。”

远安瞧瞧他那乖乖的小样子,心里面也是欢喜:“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扑上去打赵澜之呀?你呀,可真是自不量力,他武功那么好,你还敢跟他动手?他是让着你,他要不是让着你,你非得被揍够呛不可。”

穆乐抬头:“那也不许他那样!”

远安不解:“他哪样了?”

穆乐道:“他跟你大声说话!他敢吼你!”

远安倒是不在意地:“嗨,当时不是着急吗,他是怕我出危险。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呀。”

穆乐的气性又回来了:“就是不行!他那样就是不行!”

远安一根指头指着穆乐:“哎呦,你还说别人,就是你跟我喊呢!就你现在跟我大声说话呢!小玩意,我是管不了你了呀!你看谁看得那么凶狠啊?怎么着你还要打我呀

?”

远安是插科打诨地,可她哪知道穆乐认了真,他气得怒目圆睁,恨恨瞪着远安,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一肚子的什么话想跟她说,又说不出来,闷在眼睛里鼻子里,难受的要命,忽然眼圈一红,流下眼泪来,用袖子狠狠地擦掉了。

这一出远安可是弄不懂了,她诧异地:“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呀?地库的老头子又给你吃药了?”

“没有!没有!我这是,气得。”

远安仍是好意劝哄着:“……哎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待我忠心。……你后面那是什么?!”

穆乐回头,以为远安看到了草垛子里面的面具,赶快抄起来,放进自己怀里。

远安看见的却是他放在身后的小首饰盒,那是他要赔给水月姑娘的耳环,远安把首饰盒子抓在手上。

穆乐着急:“给我!”

“我看看!”远安手快,打开一看就乐了,小猴子一样的拍手,“明白了明白了!你跟我说老实话。你从我手里借银子就是买这个?”

“……嗯。”

远安:“… ...你这可是要给个姑娘的?”

穆乐想想,老实地说:嗯。

远安道:“难怪最近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这是心里面有人了!你才会这样的。”

穆乐傻眼,嚅嚅:“……关你什么事……”

远安:废话,我是你主子!

穆乐听了又怒,把远安抓起来推出门外:“你走!你走!”他在里面啪地关了门。

远安的脸差点没

被那门拍上,撇嘴道:“这人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我啊,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真把我惹急眼了,非哪天把你给赶走不可!”

外面的远安本是笑话,里面的穆乐却气得咬牙……

洛阳县衙里,赵澜之等人正在连夜审讯刚刚捕获的嫌犯。

那人脸上仍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具,曾亲眼见过他杀人的乞丐过来相认,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却道:“不是……不是这人……”

赵澜之惊讶:你看好了!

乞丐道:“不是这个……我见的那个没有这么高,这么大,不是这般身形。”

那人跳脚大叫:“我早说什么来着?我没有杀人!怎么着?诬赖人啊?谁杀人了?我没有!你们当差的血口喷人!血口喷人!把爷爷我放了!”

孝虎从外面进来,对着赵澜之耳语:“大人,线人确认此人是城外的山贼,去年曾在洛阳城内打劫,总是带着面具骚扰妇女,只是身上并无命案。”

赵澜之沉吟:“哼,无论如何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把他给我收监!”

那山贼大喊:“放了我!放了你大爷!”

衙役压着山贼下去了。

赵澜之沉吟道:“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坏了!”

一群乌鸦掠过夜空。

话说也就在此时,西城的欢街外,马车经过,一个烟花女子被抛下来,男人们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女子站在街头大骂:“想占老娘的便宜,你们被猪油蒙了眼!都

给我好好等着,再见着我就揭了你们的皮!”

女子找到脱落的鞋子,一瘸一拐地离开,那穿着黑色斗篷的正主跟上了她。

女子听见后面的呼吸声,冷冷一笑,并没回头——她只当是自己的相好,又回头找她来道歉了,她是得意的,无知的,还不知道死到临头:“怎么着?又跟我玩这个把戏?想追老娘回去?我告诉你,我今夜没心情了。你跟我少来这套!”

斗篷人的手搭在女子肩膀上。

“哼……想要我原谅,也不是不行……明儿你就在西凤楼给我摆上三桌,认我当你干妈!”

斗篷人一笑。

女子惊讶:哎这笑声她不熟悉呀……她回过头来……一声尖叫……

七(11)打个赌

白日晃晃。

烟花女子的头皮脸皮都被掀了下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脑袋,血腥气浓,蚊蝇乱动。

衙役们把她的脸盖上。

四周百姓议论纷纷。

赵澜之表情严峻,他心里实在自责:若非昨晚上错抓了凶嫌,也许这女子的命还能保住……

衙役们捕来一个男人,正是死者的相好,哭着跪在地上:“回禀大人,昨日我本来是接翠莲姑娘去听戏喝酒,路上她忽然改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跟我去了,我就把她从车上放下来,让她自己回去了。不知道她怎么就糟了如此横祸!大人,大人!这件事情跟小人无关啊!小人有朋友作证!这事情绝不是小人所为!”

赵澜之垂眼看看他,不无鄙夷:“梁公子我认得你,终日眷恋烟花柳巷。风流情债无数,谅你也没这个杀人的胆量和手段。押他下去吧。每日去县衙报道行踪!”

男人被带走。

赵澜之眉头紧锁:“孝虎,传我的命令,贴出公告,城内有残忍凶犯出没,专事迫害女子。从今日起,各家各户年轻女眷尽量不要在天黑以后出门!”

孝虎领命:“是!”

转眼告示贴出,恐怖的传闻原来被坐实了,洛阳城有女孩子的家里各自都看紧了孩子,关严了门窗,日头一斜,再不见女子上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剥人皮的怪物呀!

可是就是有人不信邪,茶馆里,水月姑娘拿着铜镜照着自己美丽的脸

——她今天的妆容画得格外漂亮,她在等人呢。

帘子一掀,穆乐从外面进来,圆圆脸的小孩子,明亮的眼睛闪烁不定,身上是粗布衣服,看到谁都像是有点怕似的——哎呀,她看他真是怎么都觉得可爱。

水月笑眯眯地指着椅子让他坐下:“我当你不会来呢。”

“你找我什么事?”

水月:“来,喝茶。吃果子。我问你,你主子可带你来过这种地方?”

穆乐摇头:“没有。我也不觉得这里哪里好。”

水月嗤了一声:“哪里好?不比在臭烘烘的马厩里面喂草好?别嘴硬。也对我别那么多疑心。我呀,又不会吃了你。”

穆乐仍是警觉的:“你总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水月看了穆乐良久,像是真的仔细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跟你作朋友。跟你学学怎么跟马儿说话,跟你聊聊天,你要是跟了我,跟我去我府里,我会好好待你,不会把你当奴才。不会像你们家的主子远安那样…… ”

他打断她:“远安待我也好!”

水月顶上:“跟对待他们家的鸟儿,狗儿,马儿一样!”

一提远安,这小孩就暴:“你胡说八道!”

水月正中下怀:“打个赌吧!”

他想都没想,果然上了套:“怎么赌?!”

“那日我从朋友手里要了只小鸟,我一张嘴要,他就同意了。根本就不把那小玩意放在眼里。若我从远安手里能把你要下来,那就说明她不把你当

回事儿,你就跟了我,行不行?”

穆乐抬腿要走:“好没意思!”

“哼,你是怕了,你是知道远安一定会把你给我的?”

穆乐迟疑了。

水月的话让他想起来之前,远安挡在赵澜之面前,远安用马鞭子指着他的情景;她盛气凌人地告诉他“我是你主子!”的情景;她用荆条打他的情景……

他不确定了,也许眼前这个什么女的说得对,远安就是把他当成是个小动物,说给就能给出去的。

穆乐发狠:“打赌就打赌!”

他转身要走,水月断喝:“站住!”

水月把穆乐的名牌扔给他。

水月:“这个还给你!反正你也就快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