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远安与灵溪上了路,一路策马狂奔,她心急火燎,恨不得踩着云彩去那昆仑国。

数日兼程,披星戴月。

这一天在一处林子旁边停下马来,灵溪下马喝水,拿下蓝蝙蝠笼子的罩子,仔细伺候。

远安着急:“快点!不要磨蹭!”

灵溪道:“已经够快了,还要怎样……?我给我的宝贝儿喝口水都不给空?”

安颐指气使:“少废话,耽误了我的事儿,我要你性命!我再宰了你那怪模怪样的宝贝儿!”

灵溪只好上马,背朝着远安愤愤然:“哼,让我带路,化作奸细要混入我昆仑国,还这般颐指气使。可惜啊,这里不是你们大唐洛阳城,我倒要看咱俩谁要谁的性命!”

灵溪脸上发狠,被远安看见,拿着鞭子指着他高喊:“心怀鬼胎,挤眉弄眼,哎你想什么呢?!”

灵溪唯唯诺诺:“大小姐,你定是武将出身,你在马上颠簸得起,我不行。这一路赶得人困马乏,都要散架子了,前面路上有个客栈,我熟。咱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可好?至少,也得让马休息一下呀,你瞧它嘴丫子都冒了白沫了……”

远安转转眼睛,略略思考:“也好。”

前面山脚下果然有个小院子,灵溪与远安牵马入内,几只驴在拉磨。一三十多岁颇具风韵的老板娘从里面迎出来,满脸是笑:“灵溪大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哟?这位女客是……是您又要带到昆仑去的女奴?瞧这位的身段长相,准得赚大钱!”

远安冷冷一笑,也不答话。

灵溪赶忙道:“老板娘可不要胡说,这位姑娘是我远房亲戚来的。您啊,赶快上些酒菜来,再收拾两间上房,我们今夜就在这儿落脚。”

“得嘞!”

远安的眼睛四处看看:驴,磨,挂着的衣服,黑烟囱……

这小店张罗

伙食也挺快,没一时饭菜好了,远安与灵溪在桌前坐好,跛脚的伙计上了酒菜来一一摆好。

灵溪恭敬地给远安倒酒:“大小姐,您请您请。”

远安道:“不用客气。你也请。”

灵溪道:“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我呀,佩服您。瞧您的身手,瞧您骑马的劲头儿,您是女中豪杰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远安最是爱听好话,哈哈一笑,一杯酒下肚:“女中豪杰我可称不上,身上倒是确实有些功夫。就你这样不顶事儿的孱头呀,我闭着眼睛撂倒一排!气儿都不多喘一下。”

灵溪全然接受:“那是!”

远安又要倒酒,灵溪抢过酒壶:“我来!我来!”

远安任他斟酒,两人吃喝欢畅,灵溪道:“您等等,我让老板娘再去弄几个小菜过来。”

“也好。”

灵溪去那柜台后面,跟老板娘商量事情,轻声低语,两只手不时出现划拳一样的手势,远安看着看着,忽然迷糊,眼睛一闭,倒在桌上。灵溪与老板娘过来看看,正中下怀。

老板娘道:“面相上看,今天带来这个成色确实不错。卖给后山的山贼,我还能多换来两头驴。”

灵溪道:“别得便宜卖乖了,至少三头!我卖得这么便宜可是够照顾你了!”

老板娘笑,喊伙计:“哎,马瘸子,把这个丫头抬柴房去呀!”

伙计上来,把瘫倒如泥的远安抬走。

老板娘拿了酒来敬灵溪:“灵溪大爷

,我这生意您没少照料,来,咱们两个喝点!”

灵溪拿了酒杯,却没忘嘴里送,笑着问道:“您没在这里面给我下药吧?”

老板娘道:“您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能给您下药?!”

两人对饮,哈哈大笑,灵溪大啖牛肉:“我……我跟你说呀……我这趟生意可不一样呀……我要……哎?”

忽然间筷子掉了,如同远安一样瘫倒在桌上,老板娘目露凶光,狠狠拍他脸:“哼,我等你很久了!”

灵溪醒过来的时候看看外面光景竟已经入了夜,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鸟笼子远远放着。

老板娘手里拿着弯刀刮手指。

灵溪艰难道:“老板娘,好嫂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娘气势汹汹:“干什么?你心里没数?!臭不要脸的,上次半夜来,拿个戒指,告诉我说是翡翠,让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回头就被人发现是破孔雀石了!亏我把你当做最可靠的生意伙伴,最可信赖的供货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呀!”

灵溪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这行有规矩,你当时看出来算我的,事后可就是你的!这这么信口雌黄不是栽赃吗?”

老板娘大叫:“少废话!你好嫂子我还没被人那么笑话过呢!今天就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

老板娘拿着刀子扑上来就要给灵溪开膛,忽然好大一件东西横飞过来,把她压在下面,跌在地上,老板娘定神一看竟是被打

的鼻青脸肿的伙计的身体。

远安随后进来,悠悠闲闲地靠门一站。

灵溪惊讶:“啊?你?你不是被药翻了吗?”

远安哈哈一笑:“你都赞我是女中豪杰了,我没些江湖手段敢跟你走这么远?这是家黑店,你与老板娘勾结,没少在这里卸货吧?”

灵溪道:“啊?怎么……怎么看出来的?”

远安道:“进门拉磨的驴子一共四头,一头南驴,一头北驴,还有两头黑色济南驴。定是来往客商骑乘运货的,驴子在,可人没了。磨盘下面还有血迹没擦干呢!尸首哪里去了?烟囱冒着灰白烟,还有好大的荤腥味儿,都做成饭菜了吧?弄得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硬是没敢碰肉!还有迎风晾着的那两绳子衣服,大小花色都不同,全是老板娘扣下的呀!我说的没错吧?还没完。你,灵溪,你给我斟酒的那个酒壶,把柄上有蹊跷,往左拧倒出来是下了药的,给我。往右拧就是正常能喝的,你自己留下。你去跟老板娘说话比划,七七八八的那是土匪的手势,你们两个商议我价格呢!”

远安说到这里,忽然发怒,“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卖价就是一头驴的钱!”

灵溪感叹:“哎!你是把那药酒暗中吐了?谁知道你这么江湖呀!”远安大笑:“你以为就你厉害呀?怎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毙之前吃臭屁!哎哎老板娘,

你快起来,你继续给他开膛,我也看看热闹!”

老板娘犹豫,咬牙,又扑向灵溪。

灵溪大喊:“救我呀!大小姐,只有我能把你领到昆仑国去!你别现在要我命呀!”

十一(4)反水

那一刹那,老板娘与醒过来的瘸腿伙计忽然转头一起扑向远安,嘴里还不忘解释自己的想法:“灵溪好收拾,我们得先对付你!”

可是说到底,二人究竟是些三脚猫功夫,远安三下五除二就将其打倒在地,两把扔了出去,二人鼠窜。

灵溪松了一口气,远安上来将灵溪松绑,他刚要说谢,远安手拿着老板娘开膛的弯刀在他脸上飞转,一转眼那漂亮的弯弯的眉毛就没了,灵溪捂脸:“你?你……我的眉毛呢?我的眉毛哪去了?”

远安道:“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要不然我今天给你修眉毛,下次就给你开膛!”

灵溪连忙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却低头暗恨:哼,还没完呢!远安飞起一脚:“事不宜迟,还敢耽搁?赶快跟我上路!”

被解开的灵溪揉着手腕子提起自己的鸟笼子跟着远安来到院子里,忽然见四头驴子竟都变化成了人,跪地磕头跑了,远安惊讶地张着嘴巴:“这是怎么回事儿?”

灵溪道:“眼看接近昆仑国了,这里天象地理奇异,国民喜好摆弄异术。你什么都看透了,就是这几只驴子原本不是驴子,而是路过的客商,中了老板娘的圈套被留在这里做苦力。如今老板娘走了,他们各自恢复原形,也算是远安姑娘你做的好事儿。”

远安点头道:“看来这里果然与大唐不同。快走吧,别耽误了。”

两人策马前行,

昼夜更替。这一日,远安灵溪两人在山岭上停住,向下看,已是南国植被风貌。

灵溪大口喝水,辛苦地:“这么快马加鞭的赶法儿,再一天就到昆仑国了。”

远安抹了一把汗和唇上干涸的血迹,咬牙冷笑:“我呀,都等不及了!穆乐,你在做什么呀?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好好快活快活吧,你等着我要你性命!”

昆仑国,皇宫内,阴暗的佛塔里。

守卫的武士开了门,阿婴皇子走了进来。

面具人原本背朝着他,仰头向上看窗外,听见声音回头看看,哧地一笑:“果然是你呀,阿婴,果然是你回来了。”

阿婴道:“阿衡哥哥,好久不见。佛祖保佑,你一切可好?”

那面具里的皇长子道:“原本热爱骑马征战的人被锁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就像热爱天空的鸟儿被囚在笼中,蒙上黑布。我一切都好,好得很呢。”

阿婴沉吟:“你犯了大错,被关在这里,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

阿衡仰天苦笑:“对呀,我犯了大错。你却是英雄。你回来了。你把佛珠从大唐带回来了?

你救了父皇吗?”

阿婴道:“九星佛珠已经被我带回。父皇的健康正在恢复之中。”

“他可说了何时放我出去?”

“没有。阿衡哥哥,你想要父皇放你出去,可你自己真正知错了吗?”

面具里的阿衡低头,负气,猛地把手边的水碗摔在地上,猛地站起来面对穆乐:“你

来干什么?跟我兴师问罪还是耀武扬威?还是想要我这个囚犯臣服于你这个大英雄?”

他面具后面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阿婴,若有所思地,“你现在,唉,你也是个英雄了,英雄啊,英雄总会有英雄的去处。”

阿婴一声不出……他实际上啥也没听懂……

阿衡干笑:“算了算了,谢谢你这个英雄能来看望我这个佛塔里的囚犯。恭贺你立功归来。你看,我那窗子那么小,阳光啊,过了一会儿就过去了,我每天都想借这个机会晒晒太阳。请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阿婴心想,反正他就是很生气,我说什么也没用,他便扭头而去。

阿衡用手中的纸条编制了一只小鸟,放到窗口处,小鸟竟真的变成有毛有肉,长长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