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君子凑过来小声道:“你请的这个姑娘真漂亮,就是人有点奇怪。”

他觉得柳依依奇怪,难道看出柳依依阴神之身的门道来了?要知道一般的修行人都看不出来。我好奇的小声问:“怎么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风君子压低声音道:“她给人感觉冷飕飕的,而且还总在柜台后面偷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柳依依确实在不住的看他,不是因为风君子脸上有花,而是柳依依也想知道风君子到底怎么了?昨天夜里我告诉了柳依依风君子的事,柳依依先是震惊后是伤感,扑到我怀里哭出了声,惹得我也忍不住想流泪。最后还是柳依依反过来劝我:“哥哥,风君子要入世历劫,绿雪也还没重回人间。你就当他们都睡着好了——想当初我不也是睡了二十年,才被你在梦中唤醒吗?”

可风君子毕竟没有睡着,他还活生生的在你眼前微笑。我只有苦笑着答道:“有可能是你太帅了吧!她叫柳依依,是柳老师的远房亲戚,在我这家茶室里帮忙,为人比较冷淡,看人这么多眼还很少见,可见你这个人也比较特别。”

又品了一会儿茶,风君子对绿雪茗间赞不绝口。谈话间我找了个机会说道:“其实这里的茶,用上等的紫砂壶泡出来,才能有真正的味道。”

风君子:“紫砂壶?我这里有现成的!我这把壶是很不错的,你看看行不行?”不用我向他要,他自己就把紫砂壶给递了过来。

我装模作样的品了一番道:“紫气红云砂,果然是紫砂中的上品!你从哪搞来的?”

风君子:“上初二那年暑假,我去五国县我姨夫那玩,从五国县带回来的,那个地方盛产紫陶。我记不清是在我姨夫家拿的还是在地摊上买的了,总之弄到个好东西。”

他这段记忆倒是挺怪。想了想我又问道:“我上次去过你家,在你的房间里看见一把黑色的如意,上面雕着两只龙。那如意真漂亮,你又在哪里搞到的?”

风君子:“那东西可来的巧了。去年暑假我去黄山旅游,在屯溪市老街古董摊上买的。让我想想…好像花了一百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我喜欢!”

这番话听得我直瞪眼。这都哪跟哪?黑如意分明是他和我一起在柳老师家里偷的,怎么变成了在古董摊上买的?自己骗自己,骗得自己深信不疑!看样子和他也问不出来什么结果,还是抓紧时间办正经事吧,我拿着紫砂壶道:“这里面有茶根,是你泡的黄花云尖。我帮你洗了再冲一壶昭亭绿雪吧。我到后面亲自给你泡,柳依依,你也来帮忙。”

我拿着茶壶与柳依依一起走进了后室,风君子一个人在前面喝茶吃烤白果。时间过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我端着一壶茶出来了,递给他道:“你尝尝,小心烫。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我特意新煮的山泉水。…对了,正好找你还有件事。”

风君子:“什么好事,又想起来我?”

“我包了辆面包车,明天去淝水市,找几个人过去玩一圈,柳老师也去,你去不去?”

风君子:“你早说呀!田玮考取了金陵东南大学,我们班还有五、六个考上金陵的。我们都商量好了,开学之前到金陵梅花山旅游,正好也是明天出发,这一次就不能去淝水啦。下次再说吧,我去的时候你可别忘记做东啊!”

风君子提着满满一壶茶离开了绿雪茗间,又去压马路找人打牌了。我和柳依依关上门,取出了昊天分光镜,发动神念施展窥景之术,镜中出现了一只摇摇晃晃的紫砂壶。风君子托壶在手,紫砂壶左摇右晃但就是没有一滴茶洒出来,看来他这种动作已经玩的很熟了。再以神念移开景物范围,我看见了走在马路边的风君子以及四周的行人。搞定了!这下不怕找不到这小子了,就算他去了滨海也一样!

看着他在马路边闲逛,我突然间有些明白所谓的封印神识是怎么回事?风君子埋藏了自己的记忆,将一切与修行有关的记忆都倒退回他误入忘情宫见到天月大师之前,然而市井中的记忆却保留了。如果他没有进入忘情宫见到天月大师,随后与修行界一切有关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从源头切断了这种记忆。然而他的回忆中却没有留下空白,被自己的联想自动给填补了。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有科学家说人的大脑能够记住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就是常常想不起来。也有心理学家说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人们往往会记住愿意记起的事情而忘记不愿意的回忆。总之我们信以为真的记忆会欺骗自己,我们回忆中的事实未必就是真正的事实,这一点在很多名人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到痕迹。风君子忘记了修行事,却在回忆中自动填补了空白,自己为自己编织出一段完整的人生经历。

一天后我去了淝水,父母和妹妹,柳菲儿与柳依依,当然还有韩紫英,一车人很是热闹。感到最高兴的是我的家人,一直以来,他们还从未离开芜城到过省会,见到什么都很新奇。学校还没开学,我也没有提前去报道,一起在淝水玩了两天,我本想住宾馆,可父母不愿意让我浪费钱,只得找了一家干净的招待所住下。

柳菲儿、柳依依、韩紫英都来了,不能不让我父母心里有所疑问。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误会,他们都以为柳依依是我的女朋友,母亲逛街的时候都拉着她的手。我看在眼里也不好解释,柳菲儿更不好说什么。而韩紫英有很多时候并不与我们在一起,她独自一人在我们学校附近转悠了两天,最后一天晚上还和柳菲儿商量了很长时间。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在给知味楼的分店选开业地址。

几天后我去科技大学报道,大学生活终于开始了。我这位东昆仑的修行盟主,在世俗间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一学生。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我还是一家酒楼的老板。临走的时候柳菲儿告诉我好好用功,她有空会常常来看我。而紫英则悄悄的告诉我好好修行,等到有一天我能独自飞天,则飞回芜城再带着她一起飞到淝水。

他们走了,我陡然间变的孤独了。这种孤独并不是因为独自一人,而是我常常想起风君子,在这人世间有些无依无助的感觉。我虽为东昆仑盟主,可天下修行界最近很平静,西昆仑也没什么动静,因此也不需要我这个盟主去做什么。一番大乱之后,本就应该平静一段时间,平静久了然后才会有新的危机。

需要介绍一下我的大学生活,让我感觉有些新鲜也有兴奋。

科技大学是当时全国赫赫有名的一流学府,那时候还没有扩招的概念,九二级本科新生总共只有八百六十二名。我所在的院系叫作“电子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在学校内部称为六系,一九九九年院系合并扩招又改为信息科学院。这个专业是柳菲儿帮我选的,她确实很有眼光,预感到未来的热门。实际情况就像后来的一位教授所戏言的那样:“建设祖国的担子太重了,科技大学这一代精英,很好的完成了另一个任务——为美利坚合众国新技术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资源。”

我们班这个小班共有三十个人,十年之后还留在国内的有十人,这十人中取得了非中国长久居住权的又有七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我有一种很异类的感觉,因为周围没有一个是修行人。与此同时,我又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很多同学的性情中与我有类似的地方。开学第一个月是军训,无聊的时候聚在宿舍里玩扑克。这些人都不太会玩,大家在一起玩的是一种很幼稚的小孩子游戏——二十四分。规则很简单,就是任意抽四张扑克放到一起,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组合起来得出二十四,谁算的最快谁就赢了。结果这个游戏到最后玩不下去了,你猜怎么回事?

第一天不知道谁发起来玩这个游戏,当天晚上我们班就有半数的同学做了一件事——编写组合。从A到K,带数字的扑克排列一共一千八百二十种。第一个人花了三个小时将所有的排列和可能的计算方式都列出来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写了出来。第二天再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已经没法玩了,几乎所有可以计算的组合以及计算的方式大家都记在了心里,牌一亮出来所有人都算好了。

在他人眼中看来,如此认真也许很好笑。但这样的心态与坚持的态度是可怕的,不要忘了将来这些人都要做什么?他们的专业不仅仅是打扑克!成功的人与平庸的人相差不多,所区别也许就在这么一点点。这与我性情中坚忍的一面倒是很投缘。可惜十年后我再回到母校时,这座校园里特殊的可贵气质已经逐渐消磨殆尽了。

我在同学们当中显得比较特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还算高大英俊的。一个班三十人集合,我最醒目,原因也简单——只有我一个男生没戴眼镜。这一群人年纪不大,眼镜度数不浅,有几个简直就像挂着两个酒瓶底。我们班总共有五个女生,号称五朵金花。

第一朵金花绰号“圆月弯刀”,因为她的脸比较长,而且仔细打量右脸颊比左脸颊稍宽。第二朵金花绰号“芝麻酱”,因为她肤色微黑,脸上还点缀着几个雀斑。第三朵金花绰号“苹果”,长的白白净净的,稍微有些胖但身材还算匀称,这在我们学校已经算是美女了,有不少男生看见了她粉嘟嘟的脸就想咬一口。第四朵金花绰号“干柴”,因为她的肤色比较黄人比较瘦,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第一学期就和我们宿舍隔壁的同班男生搞上了对象,而那个男生的绰号叫作“烈火”。第五朵金花绰号就叫“金花”,她的年纪还小,一副小可爱的样子,我们都认为她不该到我们班而应去上少年班。

至于我在班上的绰号,叫作“大龄青年”,因为我的年纪是最大的。这些绰号当然不是我起的,我的绰号我已经忘记是谁起的了,但那五个女生的绰号都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起的。睡在我上铺的那位姓管,大名管凭潮。管凭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年纪不大喜欢自称老夫,除功课之外最爱谈论的就是仙侠故事,所以他的外号叫作——老夫侠。多年以后,我听说他编写了一部关于局域网方面的电脑工程师丛书,人去了国外,还在国内某站上连载了一部名为仙路的长篇仙侠小说,也算圆了少年时的仙侠梦。

男生宿舍一屋八个人,和我高中时的宿舍条件也差不了多少。宿舍夜话是少不了的,男生在一起讨论的主要话题都是女人。当时除了我之外那七个都是处男,大家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而我通常很少说话。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除了校园生活之外,其它还有要交代的事情——

这一个学期,柳菲儿来过淝水三次,紫英也来过淝水三次,她们各有一次带着柳依依一起来的,而我回过芜城七次。柳依依的修行很奇特,她的阴神之身不能离开昭亭山很远或很长时间,也许等到将来境界有所突破时才能摆脱这种限制。

而我为古处长那个秘密机构的工作并没有结束,在淝水有了新的联络人,这回我的上司升格了,他姓梁,我叫他梁司长。上司的级别高了,我的津贴没变,还是每月二百五十人民币,这已经足够我花了。风君子没有津贴,但他有家里的汇款,每月也是二百五。

我的同学中有不少是开学时一次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都带足的,每月按时接汇款单过日子的人不多。风君子的父母简直太了解这个儿子的生活作风了,如果不这么做学期末的日子风君子就没法过了。

第182回 寻他千百度,灯火阑珊处

据我悄悄在昊天分光镜中观察,这小子刚开学的时候兜里一定有私房钱,每天都到学校门口去下馆子,每次都点两个菜,开学第一个月他从来没上食堂吃过饭。再后来大概是私房钱花光了,开始老老实实的上食堂吃起八毛钱一份的烧茄子加四两米饭。他的生活在某些方面很有规律,从第三个月开始当他接到汇款单的时候又跑出去喝酒吃肉了。

当时物价没现在贵,炒盘菜要瓶啤酒也就十来块钱。风君子一连过了半个月的好日子,下半个月又开始了艰苦的生活。到月底那几天,一块钱一份的食堂菜也吃不起了。我亲眼见他花一毛五买了两个二两重的大馒头,就着菜汤顶一顿晚饭。

需要解释一下他们理工大学所谓的免费汤,后来的学生食堂里恐怕看不见了。那是一个很大的白钢推车里放的,我估计就是剩菜的刷锅水,放在食堂的中央供同学免费取用,风君子就用干馒头就这个。还好他每天喝茶的习惯没有变,总是端着一把茶壶到处走,我在昊天分光镜中看见茶壶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我曾听见他在宿舍和同学的一段对话——

“半仙,你这么过可不行,好日子坏日子匀一匀,也不至于到月底干嚼馒头!”这是他们宿舍一位好心同学的提醒。

风君子一手握半个馒头,另一手端半盆残汤,笑眯眯地晃着脑袋答道:“你们眼中的大喜大悲经历,是我心中所追求的不喜不悲境界。你不懂,这是一种修行。”

偷听了他这段话我有两点感慨。首先他在大学的绰号叫作“半仙”,这简直太贴切了!然而他的同学给他起这个外号并非因为他生而为仙却错入人间,而是他喜欢给人看手相算命。风君子从今年暑假开始就染上了抽烟的恶习。每到月底有钱的时候,就开始给同学算命。不是白算,算一次给他买一盒烟,至于烟的档次随便。

我暗中观察了几次风君子给人看手相的经过,这小子非常聪明!连蒙带猜,根据只言片语和他自己的观察进行推测,所断竟然极准!他很少说未来的事,算的都是别人认为他不可能知道的一些以前的经历。风君子说出来对方往往目瞪口呆。我知道风君子早有这种能耐,与神通无关。记得第一次他领我到凤凰桥头去看算命先生时,就曾经说过天底下有两种行业需要眼力活。一种是古董商,另一种是算命先生。做为示范,他还当场推算了一个路人为什么要去算命。

这手相看来看去,风君子渐渐名声在外,得到了半仙的绰号。就连别的院系学生也来找他看手相。其中大多数是女生,就当校园生活中的一点乐趣了。当然风君子也不是完全靠推测,他在图书馆还研究过中医望诊一类的书籍。这小子看手相,一方面是骗烟抽,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大面积摸女生的手。唉!风君子那无比神奇的手。超过世上任何一件法器,现在居然用来干这个。

另一点让我感慨的,是他拿着半拉馒头从口中吐出了“修行”二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确实是在修行,不仅仅是简单的封印神识。这是他的“世间劫”,只有超脱这一劫数,他才能进入四门十二重楼最终的境界。正如他在信中所说“道一,而境不同。”

他在修行我也在修行,这第三门“婴儿”境界的修行,与第二门中“还转”境界有类似之处,讲究行走坐卧不离不失,就如婴儿哺乳时时呵护。心境自在不散。这就不仅仅是打坐了,一言一行都在其中,我法把它说的很清楚,总之是一个全新地自我渐渐长成。每当我行走世井之间,有时会发现我某些地方很像当年的风君子。哪些地方像呢?不是指我们的为人做派,而是我也能够以一种超然的眼界去看待周围的一切。

这一年十月,也就是在我二十一周岁生日的前后几天,“建模、仿真与控制(AMSE)国际会议”在我们大学召开。来自美国、法国、英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一百多名专家学者都来到了科技大学。我在校园里偶尔看见了一个熟人,就是在芜城见过的日本早稻田大学的竹内教授,他也是来参加会议的。

这个竹内教授不是个汉学家吗?怎么又成了控制工程专家?恐怕有点问题!这一次我的上司梁司长并没有派我什么任务,是我自己觉得好奇。这一天是周六,我就像闲逛一样走到了学校后门外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前。

我们学校有专门给留学生准备的公寓,条件比一般的学生宿舍要好。同时也有给访问学者准备的专家招待所,条件和一般的宾馆相当。但对于一些国际知名学者来说,专家楼的档次还是低了点。很多国际交流学者都住在离学校最近的这一家涉外高档酒店中,竹内教授也住在这里。

我走到酒店门口左右看了几眼就笑了,原来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早被安全部门盯上了,不用我这个小人物瞎操心什么。我怎么走到街边就能发现这些呢?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会注意这个世界隐藏的奥妙,但我现在已经与众不同。

这家酒店并不在热闹的大马路旁边,而是在一条行人和车辆相对较少的横巷中。这里靠近学校,又不是商业区,来来往往最多的就是学生、老师、学校家属以及酒店里的住客。但就在这样一条小街的拐角处,开了一家商店,商店的大门不远不近正对着那家酒店的门口。

街角有一家商店本没有什么特殊的,但这家商店卖的东西特别——海产品干货。柜台上摆的最多的是干海参,还有一些连我都叫不上来名的干货。要知道在淝水这个地方,高档酒店虽然也有所谓的海鲜出售,但人们很少买这些海产品回家自己做。一来当地的饮食习惯中没有这个传统,二来像干海参这一类的东西发制烹饪比较复杂,不适合于家庭自制。

更不寻常的是。他们卖这种东西挑错了地方,应该到专门的市场去或者到大商场的专门柜台去,在这个地方开这样一家小店简直莫名其妙。没有人会在这样一个很偏僻看上去又很低档的地方,去买很贵重又不辨真假也并非本地特产的散装海货。但是这家商店的招牌并不是新的,说明在此开业已经有较长一段时间。

看上去明显不合情理事物,肯定有别的能够解释的原因。我认为这家商店主要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做生意,就是为了安插一个监控点,至于是哪个部门的我就不敢确定了。为了印证我的判断,我特意在街边站了一段时间。

粗略估计一家商店生意如何,方法很简单,可以用抽样统计。今天是周末,时间又是下午,对于一般的售货商店来说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抽一段时间统计一下有多少客人进出,有多少人买了东西,就能大概知道这家商店最好的营业情况。我站了一个多小时,发现没有一个客人走进这家商店。商店里堆着杂乱的干鲍,气味肯定不能太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腥臭。很多人走到门前别说进去,连路都不自觉地绕着走。

柜台里坐着一位三十来岁,长相十分普通的男子,一直无精打采的看着一本书。而这家商店向内很深,光线也比较暗。后面还有一个里间。里间与外间之间开着一扇很大的窗户。里间没有开灯,窗户后面黑洞洞,倒是一个架设监控设备的好地方。(徐公子注:本书中的人物、地点都是虚构,请读者不要在现实中对号入座。)

打着国际学术交流的名义进行间谍活动,本就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像这家酒店安全部门不可能不注意。连我这个半吊子特工一时兴起都走到了这里,专业的安全部门不会不设制专门的监控点。然而看见这家海产品商店我却暗自摇头,这是哪个上司的主意?也太明显了!连我一眼都看出来了,何况是干这行的老狐狸?这工作做的也太敷衍了!

就在我摇头的同时,神识忽动,本能感觉到我也被人盯上了。有人在那家海产品商店的后仓库隔着窗户窥探我,我身后不远处也有两个人分别在街两边观察我。是我自己把他们招惹来的,我这样站在街边连续观察了那家商店一个小时,不可能不让人起疑!发现自己被暗中窥探,更印证了我刚才的想法。不想惹什么麻烦,我转身就走。

刚有人注意到我,我立刻就感应到了。有句俗话叫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指的是一个人神识以及知觉异常的敏锐,这并不是夸张,婴儿境界的我就是这样。如今我的神识与知觉就像解开了平常的束缚,获得了及大的自由,不需要刻意用什么神通,真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意借着地形闪了几闪,就甩开了两个盯梢者。如果连两个特工都搞不定,那我也枉为东昆仑盟主了。

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我又走回学校穿过校园出了东门外,走到了热热闹闹的饭馆一条街。这里经营各种小吃,价格不贵,客人大部分都是学生。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晚饭点,也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抬头看见了一家“西安风味”的小招牌。想起了在西安城中的经历和那个美丽善良的姑娘陈雁,举步走进了这家小吃店。

小店不大,只有四张折叠式简易方桌,放着十几只塑料方凳。有两个人正在吃臊子面,是我们宿舍的老夫侠和小疙瘩。他们看见我就招呼:“老大,你也来啦?快坐,这家小店的东西味道不错!…我告诉你,开店的姑娘家长的真不错,我们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我坐下笑道:“你们两个,没事就出来看花姑娘,干过眼瘾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有一女子挑帘从小小的后厨走了出来,看见了我们,然后我就听见了一只瓷碗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她又惊又喜的喊道:“你!怎么是你?”我抬头看去,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人生真是太巧了,这人正是陈雁!

陈雁看着我在发呆,神情很激动,神眼中充满惊喜。我的反应比较快,赶紧走过前去蹲下伸手抹去她脚面上的面条,口中道:“不要发愣了,你的脚烫着了,快坐下让我看看重不重?”当时天还比较热,她穿的是一双露脚面的凉鞋,光着脚没有穿袜子。刚才手里一碗面落在地上,连汤带面条有不少溅到了脚面。

陈雁坐下,愣愣的让我脱下鞋,又看着我用一块手绢擦干净她的脚面。她的脚背被烫红了,还好伤的不重。这一屋子最吃惊的倒不是我们俩,那边我的同学老夫侠和小疙瘩已经张大了嘴忘记合上,表情呈石化状。

“你不是在西安吗?怎么到淝水来了?…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这时候我才有机会问她。我不问倒好,这一开口只见陈雁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眼圈一下就红了,泪水已经在眼框里打转。

“老大,你们认识吗?”那边小疙瘩终于说话了。

“老大,我和小疙瘩先走了,你晚上别忘了回宿舍。”老夫侠看出我和这个女子之间的情形有点不对劲,知趣的将小疙瘩拉走了,面钱放在了桌子上。

其他人一走,陈雁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第一句话问的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石野,石头的石,原野的野。…你坐着别动,我到厨房弄盆清水,处理一下你的脚,把你的鞋也涮一涮。”

陈雁很听话,坐在那里没动。小饭店的后厨房我很熟悉,别忘了我在紫英的面馆里帮了很长时间的工。打了一盆水擦干净她的脚,又涮干净那双塑料凉鞋。烫伤还是要处置一下,我正准备去帮她买些烫伤药回来。这时候老夫侠去而复回出现在饭馆门口,扬手扔给我一样东西道:“老大,接着!”

我伸手接住,原来是一管专制烫伤的京万红药膏。再看老夫侠已经走了,他刚才是特意到街头的药店买来烫伤药。我一边给陈雁上药一边道:“很痛吗?我看你眼泪一直在打转,忍一忍就好了,伤的不重,抹上药就没事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父亲怎么样了?”

“我父亲,他去世了。”陈雁终于带着哽咽声说了出来。

我的手一颤,赶忙安慰道:“真不好意思,一见面就惹你伤心。难道是手术没做成吗?”

陈雁:“手术做了,但是病没好。…”

到现在才有时间听她细经说这一年来的经历。一年前,我从西安离开的那天晚上,给了她两万块钱,并且告诉她那一段时间不要开业。她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但她相信我是好人,听了我的劝告两个星期没有开业,带着父亲去看病了。

就在三天后的中午,那条街突然被封锁了,据说是有几个持枪逃犯流窜到附近被警察包围。公安人员疏散了群众,对付接的那个据点采取了行动。有人听见了枪声,但当天夜里行动就结束了。半个月后陈雁再回到她那家小吃店,发现紧锁的大门上有两个弹孔,这才知道我所言不虚。

她父亲的手术很难说成功或者不成功,医生的医术也没有挽留住走向衰竭的生命,半年后她的父亲还是去世了。陈雁孤身一人,既不想回没有直属亲属的米脂乡下,也不想留在西安那个“危险”与伤心的地方。还好她这几年学了点手艺,继续卖小吃为生。

她也算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西安经营一家并不算正宗的西安风味小吃店生意不可能太好了。选择了去外地经营。她来到了淝水,在这个地方她所卖的西安风味小吃还算是正宗的口味。小店的地址选的很巧,恰恰就在科技大学附近。这就是她一年来的经历。

独自一人寂寞之时,她常常会想起一个人,是她人生中神秘的过客,这个人当然就是我。今天意外的看见我,又惊又喜,以至于烫伤了脚还浑然不觉。后来我给她处置烫伤,她恍恍惚惚就像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