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酸么?”

他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笑意。

十五这才惊醒,忙坐回位置,尴尬的道,“实在抱歉。”

“你是在抱歉喷了我一脸呢?还是抱歉你做的面太难吃了。”

十五嘴角抽动,赶紧大喝一口酒压惊,“都有吧。”

“你喷我一脸,却帮我擦掉,所以我便不计较了。”他亦拆了一坛酒,姿势优雅的闻了闻,然后抬眸看着她,“至于你做的面太难吃,以后都由我来做吧。”

十五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酒险些喷出来,却赶紧抬手捂住嘴巴,结果那干烈的酒直接转入喉咙。

“咳咳咳!”

酒一路下去,直接烧了起来,她只能抱着坛子咳嗽才勉强缓过气起来,而脑子里却浆糊的想要理清他刚那话中之意。

以后,面都由他来做?

他来做?

做?

“你就这么贪酒?”

见她那德行,他差点笑出声,可声音透着宠溺。

“这酒的确不错。”

“你刚提到昆仑鬼狼,难道你去过?”他好奇的问,昆仑极地犹如西岐那么神秘,而环境残酷一般去的人有去无回。

“没有。”她摇头如实回答,“但是,当年却听说很多关于它的事情,并且也希望能一赴昆仑。据说,昆仑雪山是一个神秘国度的皇陵,里面葬着历代皇室,但是,每一代君王逝去,他身前的所有妃嫔宫女,太监都必须殉葬。为此那里聚集了许多冤魂和恶灵,有人为了防止那些恶鬼怨灵出来祸患人间,就命鬼狼守护看守皇陵。”

她大饮了一口酒,这酒比她饮过的所有酒多烈,才几口,酡红已经爬满了脸,继续道,“此店家主人门口挂着鬼狼头像,看样子,那些关于皇陵冤魂的事情并非子虚乌有了。”

“十五似乎很想去昆仑雪山?”

面纱下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带着温柔似水的神色。

“嗯。”十五低头看着手里仅剩下半坛的酒,道,“师傅说,他第一次捡到我,便是昆仑雪山下。”

这一下,面纱下的他脸上涌起了震惊。

昆仑雪山,千里冰原,别说活人进去,死魂都逃不出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一个女婴。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诧异,她抬起绯红的脸颊,微微笑道,“我当初听了也不相信,师傅说,他不知道我出生于谁家,也查不到我的生事,但是他却要告诉我我来自哪里,让我自己去寻找自己的根。”

他将酒坛举到十五身前,用力的碰了她手里的坛,道,“十五,三月之后,我们去昆仑。”

“三月之后?”

她差异的看着他,“为什么三月后?”

他笑,却没有回答。

他深知,铲除桃花门是她复仇的路和尽头,而复仇,如同行走在炼狱途中,一路荆棘一路幽暗。

他协助她复仇,若那复仇路上有风雪,他愿意成伞替她挡风挡雨,若复仇之路,是黑暗,那他愿意化成一盏灯。

如果复仇路的路上,她孤立无援,那么,他亦可以成为她手里的利刃,亦替她披荆斩棘。

“来,喝酒!”

他扬起坛子,喝了一口,果然辛辣。

他不擅酒,因为小抿了一口,倒是她,面色绯红,手中酒坛已经见空,嘴里还道,“如此喝酒实在闷!”

小时候可是和师傅比剑拼酒,谁赢谁喝,后面到了睿亲王府,却是把酒独醉,可却是越来越清醒。

“那不如这样,我们来讲笑话,你若笑了,那便喝!反之,我喝。当然,你的笑话,不能让我笑,你得喝双份!”

说着,他竟然让小二捧来一筐大海碗,一只碗足足能装下半坛酒。

十五眼神有些发怔,道,“我生来就说不来笑话,大人,你这是为难我!”

他只顾的将两只碗都倒满酒,抬头看着她,“十五你生来就不笑,要逗你笑,也是为难我!”

“倒也是,那就拼吧!”

十五觉得这话言之有理,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哪……”她话音刚落,他已将酒递道她面前,“你输了,喝!”

“我哪里输了?”十五瞪着眼睛,可半响突然反应过来,只得的一饮而尽。

“一只兔子去钓鱼,第一天一无所谓。第二天,它仍旧去河边,还是一无所获。第三天,它刚到河边,水里面便蹦出一条大鱼对着它吼:你今天要再敢用胡萝卜当鱼饵,我就揍死你!”

“噗!”

十五从未听过这样的笑话,应该说没有人给她说过笑话,她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然后道,“那兔子怎么能这么蠢啊。”

“是啊……”他笑得温柔,将碗推到她面前,“又蠢又笨哪。”

“啊……”

十五看着那海碗,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若再喝,我就把持不住了!”

这酒太烈了!

柳眉轻簇,清澈的眼底含着一丝氤氲,几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既温柔又可怜还十分的乖巧。

“愿赌服输!”

他薄唇含笑,眼眸却将她此刻神情全都丝丝毫毫刻在心底。

“我先说了我酒品不好啊。”她嚷了一句,将那海碗举起来一饮而尽。干烈的酒从她唇边溢出,沿着美好的脖子滑进衣服里。

酒带着滚烫入腹,燃烧成火,直冲脑门,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手里的碗狠狠砸在地上,然后道,“痛快!”

“十五。”

他憋着笑,忍不住赞叹,“你摔碗的动作真霸气!”

她冲他挑起勾起唇,然后碗倒满酒,推到他面前,“该我讲了。从前有一个骷髅,它觉得好饿,然后就吃了三锅米饭,可是,怎么吃怎么饿,最后,它一低头,发现米全都掉递上了。原来,骷髅是没有胃的!”

他将碗反推到十五面前,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好可怜的骷髅人啊!十五,你得喝两碗!”

“咦?”

十五傻眼的看着他,手里月光豁的蹿出,挑开了他头上的面纱。

和风尽一模一样苍白的脸,黑色的瞳,紧抿着的唇,一丝不苟的表情。

十五一手举起一个碗,一饮而尽,随即‘啪啪!’两声,碗砸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响起。

这坛酒下肚,十五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了。

“求你别说了……”

“哈哈哈……”

“你停一下……大象怎么会嫁给蚂蚁?”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

她趴在桌子上,小脸通红,一手垂着桌子,一手捂住肚子。

他果然停了下来,一手托着漂亮的下巴,缀着卷翘睫毛双眼温柔的看着她,一手轻轻伸过去摸着她滚烫的脸,“肚子真的疼?”

“那我给你揉揉。”他起身过去,不等她反应已经将她揽入怀中。

浓浓的酒气传来,他眼底露出痛苦又满足的神色,将她越抱越紧,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胃部,“十五,你笑起来,真好。”

“等等!”

她突然推开他,然后操起两只碗,跑到走廊处瞄准拐角的几个坛子,‘唰’的一声丢了过去。

“啊哟!”

店里的小二忙跑出来,看到十五晃着腿坐在栏杆上,一手一个碗的碗往拐角处砸,她身后的白衣服男子脱掉了面纱露出苍白但俊秀的脸却是一脸宠溺看着她,而他怀里正捧着一大叠碗,十五刚扔完一个,他马上就递上去。

“啊哟,你们这是干嘛呢?”

男子笑着道,“我内人心情不好,喝醉了砸碗玩呢。”

“您夫人哪是砸碗啊,这是在砸店啊。”

“随她砸,我来陪。”

男子笑嘻嘻的回答,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未从女子身上离开,还在递碗的时候轻言补上一句,“坐稳,别掉下去了!"

那男子,容颜俊秀,可眉色间却透着一份高贵优雅。当时他们两人进来时,小二便瞧见两人姿容非凡,绝非一般人,而那扔碗的女子当时还认出了鬼狼,这世界上少有人知道的鬼畜。

惹到祸事了。

“不行!”

十五将碗举到头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他说,“喝酒误事,若是师傅回来,看到我没有练剑,又的责罚我了。”

说完,她竟要一跃而下,他赶紧上前,一下抱住她的腰,才没有然她从围栏上摔下去。

“十五……你酒品真不行。”他一边叹气一边笑,十五一把推开他,提着月光破窗而出。

“啊呀……你们砸东西东西得陪啊。”小二话刚落,几张银票飞来,稳稳落在柜台上。

在郊外梅林里找到她时,她手持月光正认真的练剑,手里的剑化成光影,闪耀着他的眼睛。

他立在雪地里,漫天的梅花在她剑气中腾空而飞,十分的美丽,他不由轻声开口,唤了一句,“胭脂……”

十五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雪中站立的白衣人,不由奔过来,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将他拉住,双眼迷离的打量着他,然后喃喃道,“你不是师傅。”

“你是师傅是谁?”

他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师傅,交出了剑法如此精妙的徒弟。

然而,这样的师傅,为何在徒弟被关入棺材中,生受毁容之苦时,他又不出来。

她松开他的手,似乎有些难过,道,“我师傅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离别时曾舞剑一曲送她。”她回头看着梅林,道,“你看这梅花多美,不如我舞剑……送你一场红梅落雪!”

说着,她腾空而起,手里的剑如闪电斩像了梅林,凌厉剑气簌簌钻入林中,片刻之后,朵朵红色的梅花,竟然在剑气中,腾空而上。

霎时间,天空一片绯红,宛如一场红梅落雪飘舞在他头顶上方,在月光下美得简直不可思议。

她回身看着他,手中月光轻轻一划,带起一抹白雪,身姿优雅如灵动的蝶在他身边蹁跹起舞。

他从腰间摸出陶笛,双眸凝望着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音乐伴着漫天飞花,伴着她灵动秀丽的身姿,渐渐形成一幅画。

每当有落梅飘落在他身前,她身形都如蛟龙掠来,然后手里的剑轻轻一晃,将落梅带走。这样一来,他所站立之地三尺内,没有一朵落花,而其余雪地上,却又铺满了落红,宛如婚宴上红色的地毯。

舞剑的她,变成了一张结界,似在为他挡风遮雪。

曲毕剑止,那月光不知何时回到腰间,她则一脸醉意却含笑的站站在他身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最后一朵梅花从头顶飘落,在要沾到他睫毛时,她手一伸将花接住,然后将双手捧在他身前。

“送给你。”

她笑了笑,迷离的眼底带着一层薄雾。

她的手心里是一捧的梅花.

原来,刚刚在他身边舞剑,并非是扫开那些红梅,而是一朵不漏替他接住然后送给他。

她说,我师傅曾喜欢一个女子,于是舞剑一曲。

她说:我送你一场红梅落雪。

茫茫雪地,此时,却是一地落红……漫天的飞雪,她真的送了他一场红梅落雪。

他颤抖着手接过她手心里的梅花,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着。

“十五,你送我一场红梅落雪,那我便赠你三世情深,不负不弃。你送我一捧落花,我便赠你一颗痴心。”

第八十四章:情到深处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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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整个人直挺挺的后仰倒在了雪地里。

青丝铺散开来,她面容如雪,寸寸印在他心里。

十五在饮酒之前似乎忘记了说,她一旦醉,至少要睡上三天三夜。

三娘守寝殿门口,满上写着担忧,时不时的搓着手心。

今晚十五去杀流水,可是,刚刚得到消息却是流水完成了任务回到了桃花门。而天快亮了,十五,却还没有回来……嫦……

“怎么办?”

正当这个时候,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进来,三娘忙迎上去,竟然是风尽,而他背上竟然是闭着眼睛,头发凌乱的十五。

“十五……十五!土”

三娘慌张的喊.

“别闹,她只是醉了。”

风尽的声音冷厉而霸道,三娘忙止声,又听到他说,“你们去准备好热水,然后下去休息吧。”

“咦……”三娘惊讶的看着风尽,只觉得他说话的口吻怎么这么熟悉,可闻到十五一身酒气,她忙让人准备了水送进了寝殿。

满满的几桶水放在那儿,十五躺在床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三娘正打算要去替她把衣服脱掉,哪知道风尽却走过来道,“你下去吧。”

那口气,没有任何反驳可言。

三娘闷沉沉的下去,走回自己的宫殿,却在转角处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谁?”她飞奔过去,待看清那个人的容颜,“风尽?你……你不是在十五寝宫么?”

此时的风尽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将身子隐入暗处,幽幽道,“其中奥妙,三娘自然不懂。”

说完,转身入房间,门轰然关上。

三娘皱了皱眉头,突然发现这个院子里有股腐朽难闻的味道,赶紧抬脚离去。

屋子里,灯光暧昧十五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完全一副身负昏迷的样子,“十五……”

任由他怎么唤,她都没有一点动静。

坐在床边,将她抱在怀里,解开她头上的布带,如墨长发落在肩头,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间了,虽然此时有些凌乱湿润,却已不忍放开。

“我替你宽衣。”

他轻轻咳了一声,慢慢解开她的腰带,然后褪去外套,开始解白色中衣,刚解开带子,一方白色物体从腰间滑落。

那是一张白色的丝绢,叠得十分工整,即便此时她浑身酒气,可那丝绢却带着一股清香,显然是认真保存。

他不由见那丝绢展开,发现,那丝绢一角是重新补上去的,接缝的针线歪歪扭扭,看样子十分的不熟悉针线,而那补上去的一角好像在绣着一朵莲花,只是一个轮廓,那针线已经走不过去了。

他握着丝绢的手一抖,猛然将头埋在她脖子里,轻吻着酒后滚烫的皮肤。

他自然认得,那是那晚她陪他看雪时自己给她的丝绢。

他早就将这方丝绢忘记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一直保存着。

看着那些针脚,他突然想起昨晚见她屋子彻夜亮灯,那个时候进来,变瞧着她在绣东西,原来……原来是因为弄坏了丝绢,而自己修补么?

“十五……”

注意到她指尖的伤口,他顿觉得所有的针都密集落在心尖上,疼。

他抱起她,将她放入水中,轻轻替她擦拭,却总是忍不住一遍遍的轻吻着她的唇,“十五,其实,你应该喜欢我吧?”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好他的东西。

不过一张丝绢,就如此爱惜。

他抱着她的头,深深吻下去,而水里的人本能动了一下,掀起一阵水花,将他衣衫打湿,他浑身一颤,反而是吻得更深。

木桶中,两人都进入水里,只得紧紧相贴方能容纳.

她全身柔软浑身滚烫的靠在他怀里,皮肤相贴着的地方带起一簇簇的火焰,两人头发都散落水中,宛如水藻交织在一起进,分不清你我。

他抱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一遍遍的轻吻她脖子,很轻,很轻,如羽毛掠过,而她时不时发出抗拒的呢喃,却更深刻的挑拨他浑身紧绷的弦。

“十五你别动……”明明背回来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了水里面她就乱动。

真担心会把持不住自己,可她手一拍,水直接溅落在他脸上,他无奈叹口气,只得又将面具撕掉,露出倾城绝色容颜,碧色的眼底燃着欲火,整个脸都被憋得通红,隐忍中竟有如丝的媚态。

莲降心里清楚,自己只要离开这狭小的空间便可以得到解脱。

可偏生,他舍不得怀里的人,舍不得放手,真怕一放手,两人再也无机会如此亲昵相处。

就像他明明离开了长安,可当听说她去睿亲王府跌入了池水中,他又跑了回来。

明知道,她无心,明知道,她脑子里只有复仇,明知道她说话那样绝情伤人甚至避开他。

他还回到他身边,用风尽的身份接近她,靠近她……有时候,远远看着她,不说话也罢。

他不知道,在梅林中,她送的那场梅林落雪,是属于莲降的,还是风尽的

但是,总归是望着他,将那鲜红的梅花碰到他了身前.

不知道是甜蜜还是苦涩,他忍不住将她反过来,额头抵着她眉心.

突然,十五睁开了醉意朦胧的眼,眨着眼睛看着他几秒,然后打了个酒嗝,抬手指着莲降,“你的眼睛好面熟……”

他身体一下紧绷,她竟然一下坐在了他下腹上,隐忍的道,“别动,洗了休息。”

十五半眯着眼睛,然后突然将手伸向了莲降那憋得绯红的脸,莲降咬着唇,任由她摸过来,哪知道,她手往上移,竟然一下覆盖住了他双眼。

那手滚烫,带起火一样的炙热,可是他身体去是顿然一颤,脑子有片刻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