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愕的盯着少年,“你……”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沐色勾起唇角,“你真以为一只蛊虫就能控制住我?就你,也配当我主人?”

他一手抱着幼儿,一手摊在胸前,那些银丝就从他手中飞出,将身前女子缠绕住。

“你骗我?!”艳妃全身发抖!

“你说呢?”绝美少年冷笑,食指一勾,艳妃顿时痛苦的惨叫。

她的手臂瞬间脱离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红的弧线,落在了十几尺之外。

艳妃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另外一只手臂也被沐色卸掉,抛得老远。

“啊!”

艳妃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嘶叫,她头颅和四肢分别被沐色切开,可她一双眼睛,仍然盯着沐色。

沐色被她眼神看得一愣,总觉得此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正要上前检查艳妃被自己切成十五块的尸体,去看到天空一道剑气破空而下。

那一瞬,他心,顿时一疼,“胭脂……”

他颤声,跨步而出,却还是不由回头看着艳妃阴森森的头颅。

纤长手指在空中凌空一画,银光闪过,艳妃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待滚在草丛中时,那头颅,血肉模糊,一张脸,被生生挖了下来。

一张艳丽的人皮落回了沐色手心。

沐色不再停留,追随着那剑气的而去。

女巫的猫

林子里寂静的可怕,甚至于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艳妃的身体七零八碎的被切成了十五块,可是,心脏那块,却完好无初。

蓝色的蔓蛇花从心脏出恣意绽放开来,一条条蓝色的蔓藤,像无数条血管一样,同样从心脏地方蔓延攀爬,开始在满地的尸体里寻找那些被分割的身体,重新组装。

再生的过程,无比痛苦,艳妃仰躺在地上,只感到脸上一阵剧痛,但是她此时无法动弹,正等待着自己的双臂回归。

可就在此时,一阵诡异的风突然传来。

那阵风,不同于平常,带着一股腐败的妖邪气味。

艳妃痛苦的躺在地上仔细的聆听,旋即,一种足以让人吓得魂飞魄散的声音传来:啃骨之声。

是的,她躺在地上,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

有东西在啃食地上的骨肉。

她心中顿时西缩紧,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她曾在月重宫生活了五年,十分熟悉月重宫并没有饿狼猛兽,因此,啃噬尸骨的一定不是‘正常’东西。

她亦顾不得周身让她几近晕死的疼痛,吃力的抬起头,看到一个浑身血淋淋,但是已经成型的厉鬼正蹲在十尺开外,捧着两只手手一点点的吞噬。

“不!”

看到那被啃的差不多的手臂,艳妃浑身一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顾不得疼痛,双臂飞出一条蔓藤,试图抢回自己的手。

厉鬼是邪灵,一旦被它吞噬的东西,就无法重生。

如果她双臂被它吃了,那蔓蛇花再强大,都无法让她长出正常的双臂。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厉鬼缓缓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虚弱的艳妃身上。

危险逼近,,此时的厉鬼周身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息,那盯着艳妃的双眼,发出贪婪的光芒。

不好!那厉鬼是要吃了自己!

艳妃当然知道,此时的厉鬼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阶段,凡是比自己强大的,它都会不顾一切的将其吞噬。

那厉鬼慢慢朝自己走来,艳妃突然发现,那鬼手里拿着一个拐杖。

“你……你把景一燕吃了?”

那厉鬼怔了怔。

此时的艳妃哪里顾得自己的手,咬牙站起来,就往山下方夺路狂奔。

那厉鬼正要修炼成魅,方才吞噬了一个灵力强大的人,可仍然要差点火候,看到猎物在前,它自然不会放过,飞奔着就朝艳妃追去。

剑气如流星,飞奔而至,直接刺向十五后背的空门。

十五忍住剧痛,手中的反身一横,挡在身前。

只听到咔嚓一声,手中剑豁然断成两截,十五咬牙,脚下点足,如鹰腾空,断剑朝追来那人飞了过去。

剑过之处,杀气似雷霆,斩断了一颗巨木,巨大的树杆轰然砸向那个影子。

对方如影往左边一闪,一个迂回的闪躲,避开了十五的反击。

这个步伐,让十五不由一愣。

“幻影步?”她站定,有些愕然的望着那个带着面具的青影。

青衣带着一张面具,握着长剑的手,裹着纱布。

七星腰牌上的青色惠子在风中摆动。

十五认得了,这是在船上看到的七星盟使者。

防风看着月色下站着的女子,待看清她枯黄的面容和那一头素白之发时,不由大吃一惊。

此女子身形敏捷,应该极其的年轻,可一头白发和一张脸,看起来却是垂暮之人。

再加上,她那句,幻影步,更让他一震。

这是白衣公子自创的步伐,外人不该知道。

目光落在十五后背的龙骨拐杖,防风终于确认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此女子,正是,七星盟联合诛杀的女子。

“死性不改。”防风沉声,“三年前放过你们一次,没想到,你们竟然又侵犯我大洲。”

说完,防风手里的剑攻向十五。

那剑势快如闪电!

十五本能的取下后背的龙骨拐杖,握紧挡在身前。

剑气在空中划出道道光影,漫天而下,像一道无形的网子,朝十五罩来了过来。

龙骨拐杖横切而出,将剑气横扫出一条口子,可十五为退出,防风手中又飞出一片片桃花,像飞旋的匕首,指奔十五咽喉。

看到那桃花,十五大惊失色,恍惚的片刻,慢了一步。

一片桃花穿过她肩胛,她整个人亦被余力带得后退几步,手亦因为剧痛,无法握紧手中的龙骨拐杖。

可一击未歇,二刺再起。

十五有些吃力的站在地上,鲜血蜿蜒从手臂上流下,她换了左手握着拐杖,正欲最后一档时,杀气声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

那剑在近身的瞬间,竟突然顿住。

一条银丝缠在了剑身,立时,又有无数条银丝反攻向了防风。

防风所有注意力都在这欲置十五于死地的一剑,也未料到此时会有人来突袭之后,带反应之后,一枚银丝穿过他肺部。

他慌忙撤走剑,手腕旋转,凌厉剑气斩断那欲缠住自己的银丝。

挣脱银丝的反击之后,防风立在远处,胸腔血红一片,而他并没有再出手,而是惊愕的看着站在十五身前的少年。

“沐色?”

眼见这个栗色卷发少年,防风大脑一片空白,“你……没有死?”

沐色眯眼看着防风,空气中有腐烂的味道飘来,他不由开口,“你都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还期望我死?”

防风握紧手里的剑,盯着沐色,“你果然祸害千年。”

说着,手中的剑泛着碧光,攻向了沐色。

沐色目光一沉,拉着十五往后旁边一躲,将阿初放在她怀中,反手织起一张丝网,朝防风反扑。

剑是近战,而银丝是远攻,这张网飞来,防风手中的剑往前横着一扫,碧光滔天,切开一个口子,继续攻击。

两人战斗在一起,身形变换的非常快,如烟似雾,已经看不清身影。

可十五却依然将防风的招数看在了眼里,每看一招,她就心惊胆战。

“沐色,住手!”

当防风终究体力不支,慢了一拍被沐色银丝缠住,其中一枚要攻入他心脏时,十五终于大喊出声。

沐色是一愣,回头惊讶的看着十五。

“沐色,放了他。”

她已经认出了防风。

沐色蹙眉,手中银丝再次一挥,几条银丝钻入防风的手骨,防风疼得几乎要跪在地上却是咬牙站立。

十五抱着阿初,看着受伤依靠在残石的防风,“七星使者,可是防风?”

沐色傀儡术了得,防风早就知道,亦知道十一年前自己不是对手,却没想到,十一年后,此人的傀儡术更是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估摸的境界。

但是,不杀此人,他心中不甘。

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他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看着那白发女子,“正是。”

“那七星盟盟主,可是,白衣?”

防风惊讶的看着十五,显然震惊为何此女子竟然连如此机密的事情都知道。

他抿唇不语,可这个动作,却落在了十五眼里。

这是默认。

她胸口沉闷难耐,没想到多年后,几人再次相遇,竟然是如此境地和立场,再想到方才莲绛那句:从此两不相欠,她顿时心生悲悯,望着防风,发出凄凉的笑声。

她最尊敬的师傅,那个将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养育她,并亲手授予她剑术的师傅,如今对她下了江湖诛杀令。

她曾经最亲密的伙伴,那个日日夜夜守护在暗处,只为影卫职责的朋友,如今握着剑置她于死地。

她最爱的人,如今亦要为了整个大洲,与她对立相杀。

而她,做错过什么?

她从未想过得到整个天下,从未想过要为了北冥而吞噬整个大洲,可如今,她已经成了大洲最大的敌人。

想来可笑!

她从未想过杀天下!

可天下人,却处处要杀她,甚至于那从不面世的西岐,也不放过她。

“走!”

十五看着月重宫方向,突然止住那凄然的小声,对沐色道。

沐色看着十五发抖的身体,回盯了防风一眼,拉回银丝,十五已经抱着阿初飞奔了几步。

刚到沧澜江边,沐色看到十五突然像一滩软泥一样往地下倒。

他忙将上前,将十五抱住,发现她冰凉的身体一阵黏糊,借着月光一看,竟满是鲜血。

他伸手解开十五的面皮,下面藏着的那张脸,惨白若雪,脸唇都泛着紫青色。

她似乎很痛苦,却偏生没有像上次南岭那样哭出来,而是抱着阿初,靠在沐色怀里,不甘的盯着挂在苍穹上的那轮明月。

“胭脂……”沐色轻唤着他的名字。十五目光落在沐色脸上,“是不是我死了,这天下就能太平?”

沐色一怔,紧张的看着十五。

她眼底的绝望,在于,亲手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全是她至亲的人。

沐色捧着十五的脸,紫色的眼瞳里泛起妖异的光,“胭脂,这天下若杀了你,那我就替你,杀了整个天下。”

第二百零五章:卿行君随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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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怔怔望着沐色,苦笑,“我若有一日,真不在了,那你替我照顾好阿初。它是我的生命。”

她漆黑的眸子里,再也没有十一年前他初见她时的那种像宝石一样的璀璨,也没有像那像日光一眼的灿烂,只有一种沉浸在黑暗中的绝望和悲苍,和无边无际,无法消散的痛苦。

绿意说的没错,她一日忘不掉,她一日就无法解脱!

“沐色,答应我!”十五似乎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此行,她为杀艳妃和夺红魔伞而来,如今目的达到,她身体和意志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沐色手指缓缓落在她眉心,“好,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初。槎”

得到答案,十五舒了一口气,她此生,除了沐色,已再无可相信和寄托之人。

扑捉到她意志消散的瞬间,沐色手指扣住她眉心,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胭脂,看着我。”

依靠在他臂弯中,正精疲力竭要睡去的女子,听到命令和召唤,颤抖着睫毛,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瞬,女子疲软的身体突然颤抖,脖子往后仰,半合的双眼陡然瞪大,苍白的唇亦微微张开扫。

而她被摁住的眉心,泛着淡淡的紫色荧光。

随着那光芒的增强,女子眼瞳越睁越大,那睫毛不停的颤抖,带着某种惧怕,甚至于,到后来,她的眼角竟然滚出晶莹的液体,而她的唇,也吐出几个微弱的字,“不,不能忘。”

“胭脂,解脱吧。”少年的声音,似从地狱而来。

女子眼神挣扎扭曲,似要从某种束缚中解脱出来。

但是,她全身动弹不得,甚至感觉到脑子里有东西,正在飞快的流失。

那个人站在泥泞雨水中,抱着她腰肢说,“十五,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带我走?”

那个人将她拥在怀里,笑嘻嘻的道,“如果生个儿子,就许给小鱼儿。”

那个人随时抓起东西,就往她身上砸,“睡了我,你敢不负责?”

那个人捧着她的脸,满足的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不说。”

这些片段,从脑中一掠而过,可再想,却什么都没有。

女子双唇发白,泪水从眼眶中点点滚落。

怎么办,这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然而,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像一只强大手,将她的记忆飞快的夺取。

甚至,她看到时光倒流,长安,漫天飞雪,路道两旁拥挤了百姓,辇车无法前行,正前方,一个满身裹雪容颜倾国的人伸手拦路,那碧色的眼眸直直的望入她心底,“你们女人,说话总是不算话吗?”

十五想伸手去拉住那个人,想抚掉他满身的白雪,可转眼间,头顶烟花四起,灯火绚丽,那个人已穿了件绯色的烟罗衣衫,负手立在人群中,精致的脸上藏着一份羞涩,美人咧的唇边,沾着一点红色的糖滞,让本就完美他,平添了几分妖娆。

“所以,我这窜糖葫芦,是独一无二的?”

长发红裙,他笑得夺人心魄,她想要去拥住他,然而,刚伸手,他身体竟然变成点点碎光,她来不及尖叫,周围却是漆黑的林子,脚下伏尸满地,他穿着白色的衣衫立在月光下,语气冷漠,“除非,赌上你的三生三世!”

月重宫寒池,他躺在池中,黑发凌乱,春光旖旎,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她的发丝,两人彼此的第一次,相互交互,他眼中有无尽的羞愤,而她捂住他的眼眸。

这些记忆,像一抹朱砂画,现在却被人无情的清洗掉。

“不……”她不能忘记。

招魂曲的低声从远处而来,她看到自己手带玄铁链子,一跌一爬的朝远处那莲花台走去。

白色的帐子里,慵懒的坐着一个人。

“月重宫,不需要活人。”

那人声音浅浅传来。

“不。”

怀中的女子发出一声悲鸣,血红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滴落,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咬向自己的舌头。

沐色大惊,忙扣住她的下颚,止住了她的自杀,而她旋即吐出一口血,喷洒在沐色脸上,最后昏迷过去。

沐色似也受到重创,身体颓然,血沫沿着他嘴角滴落。

如海藻般的栗色卷发垂落在身侧,让他看起来极其的疲惫和无助,那半垂的睫毛,甚至有种让人心疼的迷茫。

一直立在树后的绿意,缓缓走出来。

“看到了吧。”绿意看着十五,“她对那个人的意志力太强了,她宁愿死都不肯忘记那个人。”

在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强行剥夺走最后关于莲绛的记忆时,十五在无望之际,选择了咬舌。

沐色没有说话,但是,他此时,看起来,无比的消沉。

“总有其他办法的。”许久,沐色抬起头来,对绿意突的一笑,那笑,带着一种坚定的执着,“虽然只差一点,就将她最后的记忆剥夺。但是,我还有其他方式。胭脂,将会成为,最快乐的胭脂。"

“你要做什么?”

绿意突然感到不安,只见沐色漂亮的手指,凌空一画,无数蓝色的荧光蝶在空中飞舞,如一幅旖旎的梦境。

绿意震惊的看着这些蝴蝶,只见一只蝴蝶突然落在自己手背上,她不由伸出手一摸,大惊,“这是真的?”温热的触感,那是真正的蝴蝶。

沐色神秘一笑,美若神袛。

绿意这才惊讶,十一年后的沐色,已经远远不是那个当年能被一只笛子,一只蛊虫就可以操纵的完美少年了。

他已经是一个强大的能与天地抗衡的魅精了。

“我会给她编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