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昼走时带上了程敬白,被守卫拦住询问:“干什么去?”

  “他说知道地鬼为什么会死。”陈昼拎过程敬白道,“星主也叫我去倒酒。”

  天坑的守卫都已经对陈昼眼熟,几乎是看着他一年年的被汪庚折磨,尤其是汪庚喝酒的时候最喜欢叫他过去,因此并未怀疑太多就放行。

  程敬白缩着脑袋跟在陈昼身后装作害怕的模样,小声问:“是不是快了点?”

  这才刚出火洞呢!

  陈昼说:“不快,正巧。”

  程敬白又问:“你星之力稳定了?”

  “用一些低阶灵技不是问题。”陈昼说,“但运行灵技时会跟天坑争抢星之力,所以不能用时效性的灵技,必须一击即中。”

  程敬白道:“这种情况下用行气脉灵技最佳,你行气字诀厉害吗?我看明栗挺厉害的。”

  陈昼斜他一眼:“你拿我跟她比?”

  这谁比得过。

  程敬白也觉得不好比,笑了笑又道:“那跟你师弟比。”

  陈昼说:“子息擅八脉法阵,行气脉也就必须要强,行气字诀当然也很厉害。”

  程敬白挠挠头:“我倒不是想听你夸他,这种时候我更想听你夸夸自己给我信心。”

  陈昼说:“我比他们都厉害。”

  程敬白充满信心地朝他看去一眼。

  *

  许良志没有跟汪庚在同一楼,汪庚在七楼喝酒,他在五楼的酒屋中,里面烟雾缭绕,酒香四溢,烛光与帷幔氛围暧昧。

  酒屋中的人从不会少于五个,许良志在外打扮一丝不苟,谦和有礼,却会在奢靡的酒屋中放纵自己,露出所有阴暗面。

  酒盏碰撞发出的清悦声响和商会男人们低俗的话语交错。

  被带进来的美人们只能活这一晚上。

  许良志把玩着手中酒杯,目光掠过烛火映照的红色帷幔,扫向下方酒桌案后被人抱进怀里娇笑的美人,滑落在地的衣衫,或是猥琐或是娇媚的低语。

  也有人瑟瑟发抖,不甘不愿,这样的人反而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激起众人的施虐欲。

  许良志后靠椅背,对眼前的这些人都提不起劲,他最近这些日子忙得都没空看看文素长成什么样了。

  记忆里她喜欢把自己白净漂亮的脸抹得黑漆漆的,许良志倒是对这种行为满意。他的东西当然是漂亮的,但是这种漂亮只在他面前显露,满足了他的独占欲。

  换做平时他也就耐心等着享用文素的伺候,可偏偏文素跟放走周逸的事有关,到时候就算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叶元青那边也过不了,必须给一个交代。

  如果他要保文素,又会被汪庚抓住把柄要挟。

  要是杀了给叶元青交代,他又有些不舍。

  这小丫头一段日子不见,倒是给他惹了个大麻烦,实在是很不听话。

  许良志越想眸光越深。

  他抬首看向屋门口多出来的纤细身影,外边的守卫替她开了门,文素一个人,低垂着头朝前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余光越过屋中乱象,落在地上的铁链拖动发出清脆声响,文素不去听酒桌后那些污言秽语,衣袖下的手握紧后又松开,反反复复。

  文素停在不远处,依旧低着头,黑长的眼睫轻轻颤抖。

  许良志手中端着杯酒晃了晃,神色莫测地盯着停在不远处的文素,她还是一身脏乱,乌黑黑的脸,却有双怎么也遮不住的明亮眼眸。

  文素与酒屋中的奢靡精致格格不入,是个异类,却夺人眼球,让人跃跃欲试。

  世上总是不缺爱好猎奇的人。

  有商会的男人兴奋地发抖,一双眼盯着文素,只等许良志示意。

  文素告诉自己,没关系,会有解脱的那天。不,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人全都乱刀砍死。

  “过来些。”许良志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有礼,不带半点威胁质问,或是愤怒。

  可文素知晓他是多么扭曲卑劣的一个人。

  她缓步走上前去,对文素故意放慢速度这种事许良志压了下眉头,等人走到身前后,他拿起酒壶将酒水倒在纯白的手帕上,整个浸湿后拿起来擦着文素脸上的黑泥。

  许良志细心又缓慢地擦拭着,问:“是你帮周逸找到机会自杀的?”

  文素不说话。

  许良志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在一汪清澈水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文素很快又别过眼去,低声说:“不是。”

  “你胆子是不小,不仅敢做,还敢不承认。”许良志掐着她的脸让她看回自己,“怎么,看上周逸那小子了?”

  文素静静地看着他不答话。

  许良志却笑道:“可惜那小子不行。”

  “就算你让他出去,他也帮不了,那小子喜欢的是太乙的大小姐,可不是你这种又黑又脏的小奴隶。”

  他掐着文素的脸力道很重,白皙的肌肤上掐出红痕来,痛楚让她微微皱了下眉头,酒味直往鼻子里灌。

  许良志把她的脸擦干净,又凑近闻了闻,不满意道:“味不够重。”

  说完拿过杯中的酒朝文素脸上泼去,文素被泼得眼都没眨一下,许良志对其他人说:“愣着干什么,给她把味洒上。”

  随着他的命令,早就等待好的商会众人纷纷端着酒朝文素泼去,她的衣上发上都是酒水,黑发湿成一缕缕。

  “文素,你不妨试着再求我一次。”许良志站在她身前诱惑出声,伸出手一指脚尖,“就跪在这,抬起头,再张开嘴——”

  他另一手将文素湿透的长发自肩膀撩开,拉下她的衣肩露出那狰狞的牙印伤痕,满意地笑道:“或许这样我就不会把你交出去,让你继续苟活在天坑。”

  文素神色厌恶地退后两步被许良志抓着头发往回拽,她眼生叛逆,在被拽回去时往许良志怀里冲去试图撞倒他,抬腿要踹,都被许良志看穿拦下。

  她越是反抗,这酒屋里的男人越是兴奋,包括许良志。

  酒屋中传来男人看热闹的起哄欢呼声,屋外的一道低语被淹没其中,门口的陈昼抬手朝屋中一指:“定山。”

  刚把守卫放倒在地的程敬白惊讶地扭头看他,不是说低阶灵技的吗?!

  无形的星之力穿透屋门横扫屋中众人,不论是在笑闹还是恐惧的人都在此刻定格,洒出的酒水坠落,帷幔轻飘飘地晃动,端起却没拿稳的杯子啪嗒落地碎掉,拥有生命之物都在行气字诀定山中失去自我行动的能力,只剩下疯狂转动的眼球,目光惊讶或是迷茫。

  文素被许良志拽着头发拉回去,她使劲挣扎着,原本要去掐她脖子的许良志手已经碰到那温热的肌肤,却在此刻停顿。

  许良志瞳孔紧缩,不敢相信。

  他是修者,最清楚眼前的状况,是行气字诀·定山。

  可是谁……是谁能够在吞噬星之力的天坑使用灵技?!

  许良志眼球颤动,因为过于震惊用力睁大眼而生出血丝,他想要朝门口看去,却无法抬头转动身体,只能瞧见文素从他手中挣脱开,也惊讶地看着忽然无法动弹的自己。

  文素反应很快,立马回头朝门口跑去。

  陈昼周身萦绕着微弱的星之力,看见从屋里开门出来的文素,她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不同的酒味混杂着,额前发丝也湿漉漉还滴着水珠。

  文素看见他的那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咬着下唇没敢出声。

  许良志也借着余光一角看见了门口的陈昼,瞬间脸色又红又白,恐惧降临至头顶,正如压在他肩上将他定住无法动弹的星脉力量般真切。

  程敬白往里走去没理他俩,面色唏嘘,看来陈昼说他行气字诀也很厉害不是骗他的,能用最少的星之力使出高阶行气字诀,确实不一般。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里的修者星脉并未受到任何限制,只是无法感应获取星之力使用灵技而已。

  对某些修者来说,灵技的强弱取决与星脉境界、以及星之力。

  但对某些天赋超绝的修者来说,灵技的强弱只跟星之力有关。

  陈昼被关在天坑时,已是六脉满境。

  文素吸了吸鼻子,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陈昼说:“文素,冷静下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文素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朝他重重地点头:“嗯!”

  陈昼对程敬白说:“这边就交给你了。”

  程敬白朝目露惊惧的许良志走去,笑容明朗,没有回头道:“你放心去吧,我会让他把叶元青叫来的。”

  文素把门关上,抬手擦了擦脸上流动的水痕,瞥眼看向停住不动的商会等人。那一双双浸泡酒肉美色中污浊不堪的眼,此刻统一朝她露出祈求与恐惧之色。

  程敬白走过神色扭曲的许良志,拿起桌案上的木筷在手中把玩,又绕着许良志走了圈。

  “轮到你想办法了。”程敬白拿着筷子尖点了点他的咽喉,看着许良志额上汗水滴落,“你应该也知道怎么解定山,只要打通你的八脉节点,释放掉压着你的星之力。”

  “在这过程中,你可以好好想想要怎么把叶元青叫过来。”

  程敬白说完,拿着木筷力道精准地朝他肩膀刺下。

  许良志倒在地上,右肩出血不止,还没能尝够这痛楚,第二根筷子已经刺穿他左肩。

  酒屋中没有刀具利器,文素垂眸看向桌案上摆放整齐的木筷,烛光下的褐色光泽十分漂亮,她伸手拿起,这筷子有几分重量,比她学习死亡使用的树枝手感要好得多。

  文素端起酒壶将木筷浇湿,拿着它走向桌案后的商会等人。

  这些男人们似乎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惶恐无言,想要跪下来哭泣求饶却根本没这个机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文素拿着木筷朝自己越走越近。

  文素从这些人颤抖的眼球中看出了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求饶二字。

  可这些人当初掐着她的脖子看她一次次死去,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酒时也没给过她求饶的机会。

  事到如今,下跪求饶也没用了。

  文素将木筷力道精准地刺穿商会男子的喉咙,血溅满脸,却没看他倒下的身影,已经走向另一人。

  如果能开口会说些什么?

  可惜没人会听。

  屋中浓厚的酒气中逐渐染上了血腥味。

  *

  陈昼来到楼上,汪庚喝酒时不喜欢关门,所以屋门敞开着,石当在旁陪着笑给他倒酒,听汪庚骂骂咧咧。

  见到陈昼后双眼一亮,忙道:“猪奴!赶紧过来给星主倒酒!”

  陈昼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石当看得一愣,汪庚把酒杯子一摔站起身:“你给老子把门打开!老子让你……”

  体术脉最基础灵技,瞬影。

  这速度汪庚和石当根本看不清,陈昼瞬影来到醉醺醺的汪庚身前还毫无反应,他五指紧握朝汪庚脸上挥出一拳。

  体术脉低阶灵技·山拳。

  这一拳将大块头汪庚揍飞摔倒,压碎几张椅子,眼珠与几颗牙齿掉落在地,脑子嗡鸣不止,好一会无法反应外界的信息。

  石当看着掉落在脚边的眼珠吓得瘫倒在地,顷刻间已满头大汗,恐惧地看着朝汪庚走去的陈昼。

  他脚上的铁链与地面摩擦出响声。

  陈昼拔过座椅的长刀,一刀斩在汪庚的右腿,剧痛让他瞬间回神,张嘴叫出声来。

  他的眼睛!他的腿!

  汪庚一手忍不住去捂脸,剩下的右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陈昼,眼前身骨消瘦却目光沉稳的男人蹲下身与他直视。

  片刻后,陈昼笑着问:“会学狗叫吗?”

  这是当年汪庚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74章

  汪庚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意思,因为突然反弹回来的剧痛意识而惨烈大叫。

  石当跪趴在地上发着抖朝前爬,试图往门外逃,陈昼只斜眼看去,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眉眼却将他吓倒,撑在地面的手一软半边身子垮下去。

  “你、你就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石当颤声问道。

  陈昼朝汪庚一抬下巴:“你看见了,现在就是他当初做事的后果。”

  石当震惊不已。

  陈昼握着刀柄往下按压,锋利的刀刃挨着汪庚的右腿往下一寸寸压去。

  汪庚仰着头大叫出声,满头是汗,“你……放手……”

  陈昼继续将刀刃往下压:“狗叫。”

  汪庚本就生得高大壮硕,平时也没少拿奴隶们强身壮体,可以说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反观陈昼总是被多名监工守卫打个半死,手脚断了又给你接上,一次又一次,再让你饿个几天才给你喝点水吃个馒头。

  顾三与文素时常觉得陈昼总有天会被活活打死。

  此刻陈昼的一记体术山拳打得汪庚全身都疼,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疼痛,或者说从未;仿佛身上骨肉都在摇摇欲坠,呼吸变得脆弱艰难,四肢百骸传来的压力让他痛苦大叫。

  灵技山拳便是刀肉削骨之痛,只是修者之间对战彼此都有星之力防护,一般轻易不会被击中,击中也有所防御不像此时的汪庚,一击便能将眼球击落。

  汪庚恨恨地去看陈昼,对方的神色显得很有耐心,只是握着刀柄往下压的速度显得很不耐烦。

  “我叫……”汪庚受不了,妥协道,“我这就叫……汪……”

  他屈辱地叫出一声。

  陈昼却压下眉头:“大声点。”

  汪庚痛得大叫声,捂着没了眼睛的半张脸痛呼出声道:“汪!”

  “你这是狗叫?”陈昼凑近他,盯着他还睁着的那只眼,“会不会?”

  汪庚瞳孔一颤,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昼:“你曾经说没用的东西就不该存在,你这学不会狗叫没用的舌头,是不是也该被剪掉?”

  汪庚忍不住摇头,目光狰狞却又藏着丝恐惧。

  因为知道陈昼绝对做得到将他的舌头拉出来剪掉抑或钉在地上,或者说陈昼很想这么做,但汪庚不想,所以他努力张嘴汪汪叫着。

  一声比一声高,越来越卖力,近乎声嘶力竭,额角脖颈都能看见鼓起的青筋。

  缩在屋中角落不敢动弹的石当只觉得这叫声是催命符,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

  陈昼却听得无动于衷,在汪庚叫声近乎沙哑时,他握刀的手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斩,将汪庚的右腿斩断。

  那声狗叫在中途突然变至惨叫。

  汪庚在痛苦惊惧中痛骂陈昼,恐惧到临界点时反而会激发愤怒,于是他开始谩骂:

  “猪奴你他妈找死!老子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斩断你的双手双脚再拔出你的舌头火烤切成碎片再让你全都吃下去!”

  “来人!外边的人都是死的吗!”

  “艹他娘的许良志还不赶紧过来!石当你愣在那不动干什么?还不快出去给老子叫人来!”

  陈昼握刀站起身,瞧着汪庚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模样轻挑下眉:“这才像狗叫。”

  汪庚听得僵住,缓缓抬头,完全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他会跪在陈昼的阴影中抬头仰视。

  陈昼居高临下地看他:“用你跟猪一样的脑子好好想想,没解决许良志之前我会上来找你吗?”

  “不可能……”汪庚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词,环视屋中一圈后忽然打了个冷颤,“你怎么……会用星脉力量?为什么会感知到星之力?”

  陈昼冷淡道:“你也去天坑里待五年就知道了。”

  汪庚拖着自己残缺的身子往后退,在地面拖行出一道血痕。

  陈昼拿着汪庚的大刀往下定住他的左腿,汪庚抱着他的左腿痛叫出声,痛恨自己为何还不晕过去。

  他的想法被陈昼看穿,陈昼手指似漫不经心地摩挲这刀柄道:“我不会让你晕过去,做人就该时刻保持清醒。”

  “哦——”陈昼似恍然道,“你现在不是人,说说看,你现在是什么?”

  这也是汪庚曾说过的话。

  汪庚知道答案是什么,他抱着被定住无法动弹的左腿咬牙切齿道:“猪奴……我不是人,我是猪奴!”

  “你想要什么……你说,我一定做到,你想离开天坑对不对?我现在就下令让他们将通道桥路放下让你离开!”

  陈昼说:“我能不能离开不是你说了算。”

  汪庚心里恨不得掐死他,同时也恨不得抱住陈昼的大腿祈求他饶过自己。

  陈昼一刀斩开脚上的铁链,对石当说:“去让守卫放下通道桥路。”

  石当颤颤巍巍地看汪庚,汪庚怒吼:“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石当问:“可是……说什么理由?”

  陈昼背对着他,依旧在看汪庚:“就说叶元青要来。”

  石当忙不迭地拿着汪庚的令牌出去,陈昼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出去乱说,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链,淡声道:“短了。”

  汪庚后背生寒,不知他又要使什么招数,语气急迫道:“我会安排好的,一切都会安排好,让你能顺利离开天坑!叶圣那边也不会禀告,他本来就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想带谁走都可以!文素还是顾三都行!我可以让你们一起离开!”

  “我?”陈昼走到角落去找来更长一些的铁链,“你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会?”

  汪庚脸色狰狞,却飞快改口:“猪奴……猪奴会安排好一切让你顺利离开!”

  陈昼将铁链圈在汪庚脖子,剩下一段铁链垂落在淌血的地面。

  汪庚还在试图说服他,语速飞快,而陈昼却擦着手上的血迹坐在屋中凳子,手肘压着腿微微俯下身,指尖血水滴落在地,他不慌不忙地抬眼看向汪庚说:“如何,对修者的畏惧和憎恨是不是又增加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讨厌修者……”汪庚连连摇头,却见陈昼笑道,“我也懒得跟你讲什么修者跟普通人的大道理,我是个俗人,而你也不配。”

  汪庚脸色惨白,挤出讨好得笑,“对对,猪奴不配。”

  “时间不多,所以我的那部分就算了。”陈昼伸手捡起地上的铁链看他,“我们来清算下你侮辱我师尊跟师妹的次数。”

  汪庚对上陈昼说这话时沉冷的眼眸,瞬间僵住。

  *

  七楼传来的惨叫,让六楼的人听得不时抬头看去。

  程敬白抬手指了指上边对倒在地上血泊中的许良志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要陈昼下来跟你谈。”

  许良志身上已经被木筷穿的满是窟窿,他的定山被解除,人却快要没了,惨叫都变得沙哑,布满血丝的目光转动着去看站在程敬白身后的文素。

  屋中只剩下无法动弹的舞女们还活着。

  程敬白又朝许良志笑:“你应该也不想让我身后这位姑娘跟你谈,她这杀意我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

  许良志艰难地咽下一口水,哑着声音道:“叶圣从来不会进到这边来,他最多只会走到山壁入口。”

  “能来就行。”程敬白说,“我要求不过分吧?”

  许良志又道:“你们不要认为他毫无办法……”

  程敬白说:“我倒是没小瞧过朝圣者。”

  许良志最终还是怕了,“我怀里有传音符,是有要紧事才会使用的。”

  程敬白拿着木筷挑开他的衣衫,伸手将传音符拿走。

  许良志有气无力道:“我只能传递消息,叶圣会不会过来不确定。”

  程敬白挑眉:“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许良志因为痛楚而扭曲着脸道:“按照约定……你该放我出去。”

  程敬白转身去将屋门打开,“多大人了,还信这种鬼话。”

  许良志表情一僵,缓缓转头看向敞开的屋门口,程敬白的身影已经看不见,被夜风带进来的屋外花香撑不过瞬息就被屋中酒气吞噬。

  凉风扑洒在脸上的感觉让许良志微微发抖。

  他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目光惊悚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文素。

  *

  程敬白去楼上找陈昼,因为来咸池大楼干活伺候的多是奴隶,所以被他们轻易击倒,走廊与楼梯转角倒了一地的人,如今的咸池大楼已是被陈昼掌控着。

  他走时在咸池朝山壁的方向看去,隐约瞧见鼓楼上的人们在互相传递消息沟通放下通道桥梁,也有鼓楼上的人正在朝天坑里射箭;警铃敲响,急促的铃声似在催命,通告咸池大楼里的星主们天坑有人闹事。

  在天坑中的顾三惊讶地看向忽然暴动的地鬼群:他们互相撕扯啃咬,又打又骂,将监工们引来后,人群中却有两个身影忽然暴起,技巧娴熟力道精准地扭断监工的脖子抢夺了棍棒领着部分地鬼朝焚尸坑的方向跑去。

  地鬼在学东西一事上很有优势。

  尤其是那些危险要命的技能,比如杀人。

  地鬼可以一次次在死亡中吸取经验,就算天生愚笨,在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中也会变得脱胎换骨。

  地鬼也不会像陈昼在日夜的挨打中身体越来越差,来自肉体的痛楚与残缺只需要死一次就好。

  林枭打趣说南边的地鬼是杀神,可冰漠的地鬼在能力上与南边地鬼差不了多少。

  常年生死奔波,已经养成了野兽的直觉与敏锐。

  鼓楼上的守卫也发现跑在最前头的两名地鬼,将箭尖对准他们的心脏与后脑射出,林枭与李不说没有回头,在后方箭雨到来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去焚尸坑高地。

  因为焚尸坑的烈火与下边地鬼的嚎叫,平时都不会有人在。

  监工在后边声嘶力竭地喊拦下他们和谩骂诅咒。

  焚尸坑下方有烈烈火焰,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李不说到岸后一跃而下,下方烈火能焚烧断掉脚上铁链。他很快就被烈火烧得不成人形,林枭操作岸上的黑色圆柱下放铁链,将复活的李不说带上来。

  李不说站在岸上看了眼恢复自由的双脚后扭头,林枭微笑道:“我不喜欢被烧死。”

  林枭说什么也不下去,转而将不断往上攀爬却总是被烧死的地鬼们救上来,这些都是彻底失去人性,成为真正嗜杀怪物的地鬼,他们重获自由,与冲上岸来的监工们撕扯扭打在一起。

  有了这帮无情的嗜杀怪物进场,监工们内心对地鬼的恐惧被唤起,下手越狠,高声喊道:“弓箭手!先杀从焚尸坑出来的!”

  鼓楼上的弓箭手守卫怒骂:“这他妈是地鬼老子怎么杀!”

  监工们又喊道:“赶紧再拿铁链来!”

  靠东边的天坑出口防线已经被拥挤而来的地鬼们冲破退后,但还有更多的奴隶们或坐或站在沙河巨树下,麻木地看着拼命的人们。

  顾三瞧准机会冲破监工守卫防线,也幸运地没有中箭,踩着石阶朝天坑上方狂奔而去。

  当他在怒骂和惨叫声中跑上天坑,来到岸上的瞬间,远在咸池高楼的陈昼朝东边鼓楼上的二人点出一字杀诀,顾三只见刚刚还站在高处的人不知为何就被洞穿眉心摔落下来砸成一滩烂泥。

  可他没有犹豫太久,也没有回头去看咸池高楼上的陈昼,而是一鼓作气朝着鼓楼跑去,来到高处接管了弓箭。

  顾三的箭术很厉害。

  在被抓进天坑之前,他和顾七在山中跟一名猎人搭伙过日子,猎人善使弓箭,手把手的教会他们该如何学会在深山中生存。

  直到猎人为了保护他们而死,无力反抗的孩子最终被卖进天坑成为奴隶。

  顾三盯准在鼓楼的其他守卫跟弓箭手,哪怕他从未空过一箭,但靠他一人还是太慢了。

  弓箭手已经在大声喊道:“把通道桥梁拉上去!关上!不要让他们过去了!”

  从山壁到天坑这一块的下边是万丈悬崖,需要两边同时放下连接的桥梁才能顺利通过,顾三额上冷汗连连,手中箭已经对准远处鼓楼操作桥梁的人,但他知道,这个距离不够。

  在他心中着急时,余光却捕捉到下方一个身影速度飞快地杀出拦截的守卫群,像是只追捕猎物的豹子,精准又快速。

  林枭脑子好,擅长伪装变化;程敬白会说话,擅阴阳双脉治愈术;李不说就是能打,不管用不用星脉力量都非常能打。

  李不说杀出重围来到鼓楼上,护着弓箭手的守卫拔出腰间长刀朝他斩去,却被李不说闪身躲避,反夺过长刀没有犹豫地横斩。

  两颗人头落地,李不说没有多看一眼便拿起弓箭朝对面正在转动轮轴拉起桥梁的守卫射去。

  一箭命中!

  顾三忍不住在心中说了声漂亮,他目带欣赏地朝李不说看去,忽然瞧见他弯腰捡起一个纸袋子往头上戴去,顺手再扣两个洞露出眼睛朝自己看来。

  顾三:“……”

第75章

  陈昼站在咸池高楼上朝远处看去,见顾三和李不说逐渐控制住鼓楼后才垂眸,他一手拽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垂挂在围栏外边,汪庚正拼命挣扎着不让自己被吊死。

  汪庚仰着头,双手抓着铁链试图化解下坠对脖子的勒力,布满血丝的眼望向陈昼时拼命传达求饶的意思。

  他努力挣扎道:“陈昼……我……猪奴可以带你……出去……”

  陈昼说:“那就一起去见见你家叶圣。”

  他松开手,铁链滑落,汪庚从六楼摔下去,砸倒了试图攻进咸池大楼的守卫们,汪庚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文素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后才上楼来找陈昼,站在走廊一端安静等着他,手里还拿着那只杀了许良志的木筷。

  陈昼没有多问什么,只说:“去找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