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虑点头自得,旋即严肃地道:“不过,我让燕王爷去找失银,可万一这事真是他做的,他会不会故意找不着银子,回头说我偷了?”

金无忧沉吟道:“你这一着虽险,却可看出燕王爷是否清白。如果与他无关,还得请他一同再查天宫。”

“只怕他护短,不肯帮忙。”

“燕王爷自会明白轻重。”

金无虑撇撇嘴,“我看,我还是跟着他去看看为好。”

金无忧忽然道:“对了,我让你去查老板娘,你怎会发觉箱子?”

“我跟着那老板啊。你说的老板娘,我前前后后都没见着,心想反正是一家的,跟着他也没错。可是他好端端的,一直呆在一间客房里不出,没古怪么?我想不通,所以使了个计策把他调开,溜进去瞧了瞧。再说,我是什么人,自然……”

金无忧叹道:“你如此没轻没重,居然还能有天下第一的美名!”

金无虑将一张苦脸对着他道:“你以为忧心忡忡就能做神捕了么?”末了一笑,“我若不随时心宽体胖,海阔天空,早就被这江湖上险风恶雨吓破胆了。”

金无忧摇头,拿他无法,思及他所说的一切,始终担忧。“那老板娘来路甚是古怪,你居然没见着,会上哪里去呢?……那么,老板看上去可会武功?”

“半点不会。”

“你试过了?”

金无虑笑道:“我还顺便拿了他一袋珠宝,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说呢?”

金无忧两眼圆睁,叫道:“不好!他是有意引你上钩!”

金无虑笑容顿收,呆呆地望着他。

“寻常百姓丢了财物一定着急,他不声不响,定有名堂。”

“也未必。兴许他的钱财来路不明,不敢张扬。”

金无忧摇头道:“来路不明?除非珠宝是那老板娘的。总之这里面有蹊跷,你赶紧去一趟,暗中盯着。”

“可是,如果燕王爷是主谋,现下失银出现,你在这里怕不安全。我送你到外面躲起来,等我见了燕王爷再相机行事。”金无忧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应了。

金无虑安顿好兄长后,一人一骑快马向太公酒楼而去。燕王爷果然兵行迅速,一路都没能追上,直到临近小镇,方才看见浩荡的兵马军旗将街面齐齐围住。他找个地方拴好了马,披上件带帽的披风,将全身严实地遮住,只露出大半张脸,跟随着十余个乡人,走上前去看热闹。

镇南王燕陆离手下一名徐姓将军正盘问太公酒楼的一名酒保,金无虑听了半天,方知老板已不明去向。问了一圈,酒楼中伙计皆不知所以然,燕陆离脸露烦躁,忽然一阵喧哗,众军士从酒楼后的院子中抬出几口箱子来。金无虑一听那老板不在,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燕陆离号令开箱,金无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班乡人也议论纷纷。满目银光耀眼,一霎那间只听众人齐声长长地“哦”了一声,人人都把眼光牢牢地钉在了箱中。燕陆离顿时喜色满脸,急急下了马,亲自走过去验看。

那徐将军在箱中拨弄了两下,说话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谁用刀割破他的喉咙,急急巴巴地道:“不……不好,都是假的!底下全是空的……”

燕陆离闻言色变,眼珠子都要瞪出似的,拨开最上一层的银子一看,果然下面都是白花花的乱石头。他捏起最上层的一块银元宝,使了使劲,好在倒确实是真的。正气得来不及思想时,北边街头传来吵闹声,抬头望去,迎面一块黄色的旌旗,上书大大的“金”字,飘扬而至。

一行军士让出路来。一个身材矮小、衣冠鲜亮的中年男子一马当先,转眼到了燕陆离跟前,高高地望了眼箱中的银子。燕陆离“哼”了声,打招呼道:“原来是崇善侯。”并不以朝礼见之。金氏子弟居然来得这么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崇善侯金敞居高临下,在马上傲然答道:“不错,是本侯爷。我今趟抓贼来了。”

燕陆离脸色更青,手中的银子不觉变成了长条状。金敞暗自心悸,回头使了个眼色,金家军士如潮水涌入,把燕府众人挤开丈余。燕陆离“啪”的丢下银子,不慌不忙道:“这是要做什么?”

金敞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燕王爷,实在不巧得很,侯爷我本在徐州省亲,日子过得安逸,很想安安心心等我兄弟们回来过年。可惜,侯爷我似乎天生就是劳碌命,承太后和皇上垂青,令我总管江浙道的政务要事。……偏偏江浙一地近来不太平。”他说到此处,停下来扫了一眼太公酒楼。

燕陆离不吃他这套,“侯爷想说便说,难道结巴不成?”

金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今圣上仁孝英明,太后母仪天下,侯爷我也指望百姓安乐,天下太平。听说前几日有玩忽职守的官员丢了国库所需的官银,我心下就犯嘀咕,好端端几百万两银子,会上哪里去?该不会是监守自盗,做的一场好戏吧?”

燕陆离踏前一步,双眉紧皱,气势逼人,“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金敞紧紧抓住缰绳,毫不慌张,“燕王爷,如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难不成,还赖侯爷我偷了银子又来冤枉你么?呵呵!来人,把燕王府的人给我统统绑起来。”

“慢着!”燕陆离大喝一声,“谁敢胡来,杀无赦!”跨出一大步,牢牢在街中站定。他人高声亮,一夫当关,自有一番威风,金氏子弟无人敢先动手。

金敞见状冷笑:“燕王爷果然好武功,侯爷我怕得很。”朝手下道:“先别动手,我们瞧瞧王爷想干什么。”

燕陆离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金敞拽下马来,拉到箱子前,“你看仔细了,这箱里可没多少是真银。我今日是来追查的,可不是我燕王府拿了银子。”

金敞几乎跌下马来,模样狼狈但并不惊慌。他整整衣冠,抬头望天道:“燕王爷,这件失银案本与你有关,要查案子,也是大理寺和地方官的事,轮不着你亲自稽查!我却听人说,王爷的下属运银时在此地不醉无归,现今王爷又调动兵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官银,难道当我们都是瞎子么?不过,说起来我们也确实瞎了眼,当初竟会让燕王爷募集这笔银子。这当中兴许已经大有水分,是不是?”他个子本来就矮,站在燕王爷面前更是快找不着,只是他始终昂头挺胸,倒也不容人小觑。

燕陆离气得真想一掌将他打飞,无奈兹事体大,强忍怒火道:“侯爷说话要小心,燕某堂堂镇南王,是非功过也由皇上评说,不要欺人太甚!”

金敞眯着眼微笑道:“是,燕王爷说得极是。这就请王爷和我进京面圣,让皇上来证明王爷的清白。无论如何,这太公酒楼的银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私底下贪了,谁也说不清楚。只有请王爷走一遭了。”

燕陆离一向脾气暴躁,却从不愿背负罪名,忍了又忍,金敞手下已开始缉捕燕王府众人,两边都不示弱,推拉间局势大乱。金敞道:“王爷,真金不怕火炼,这里的银子真不是你的,谁还能赖你不成?跟我上京吧。”

那徐将军忧心忡忡地靠近燕陆离,低声道:“王爷,郡主下落不明,您进京与天宫主商议也未尝不可。只是,就怕他们心怀不轨。”

燕陆离点头道:“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罢。”朝金敞道:“要我进京也非难事,我自己会去,侯爷不如在此查找余银下落。”

“那可不成。王爷昔日是朝中要臣,今日是朝中要犯,我怎么能放心让王爷一个人进京呢!”金敞嘿嘿冷笑,眉眼间甚是得意。

燕陆离大怒,终忍不住,一把将他拎得双脚离地,“你一再出言不逊,休怪我动手!”

金敞双脚蹬了几下,没能挣脱,离地尺余心也慌了,“我好意请你进京,你要动手就是殴打朝廷命官,将来到太后面前,定会为我做主。”

燕陆离丢下他,不屑道:“少搬出太后吓唬人,燕某什么没见过!”

金无虑在一边见燕陆离受辱,事由他起,很是过意不去。正担心着,忽听得一少年郎声笑道:“青天白日,什么事说不清楚,要动手呢?”这声音比喧闹的人群更清亮,一时间,金敞手下和燕府众人不觉停了手,四处张望着。

那少年径自走到燕陆离面前行礼请安,“郦逊之叩见燕世伯。家父已在附近,世伯如想见他,逊之这就引您过去。”雪凤凰跟在他身后,冷冷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燕陆离一愣,仔细打量他,立即想了起来,喜道:“你是伊杰的儿子!太好了,你父王也来了?好,好!听说你封了廉察?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