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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他幽深眉眼在灯下略有几……

  李福最后在明臻的房间搜出了一个荷包, 他觉得荷包有异香,问了下新夜和天琴,她俩都说不是自己做的。

  明臻平日里穿的用的, 贴身的丫鬟都知道,房间突然出现不明物, 李福收了起来,送到了祁崇的面前。

  祁崇脸色并不算太好。

  他也不敢抬头去看殿下的脸,发生这种事情, 李福也小心翼翼的,外面的宫人做事也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李福轻声道:“殿下, 这只荷包来路不明,出现在姑娘的房里。”

  男人墨发垂在身后,并未以发冠束上, 他幽深眉眼在灯下略有几分冷寒。

  今天的事情确实出乎意料,明臻病弱的身体不知道又受损了几分。他在明臻心中,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大概都是值得信赖, 且对她一直都很温和。这件事情发生,不知道明臻对他的信任还有多少。

  他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都能发生这件事情, 但在未得她准许的情况下,强行与她结合, 以后她可能也会有阴影。

  闭上眼睛, 耳畔却仿佛听到少女于他耳畔幼猫一般轻软, 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曾有很多次, 明臻都坐在他的腿上,她幼时在他膝上入睡,被他握着手教习写字,在他怀里撒娇, 从丁点大的小女孩儿慢慢出落成今天的模样。

  一点一点,脸上逐渐消减了婴儿肥,下巴变得尖俏而精致,体态也玲珑纤弱,再然后,坐在他腿上,发生这样荒唐而缠绵的事情。

  李福久久见祁崇未应,又喊了一声:“殿下?”

  男人伸出一只手,声音冷淡:“拿来。”

  李福将荷包呈上来。

  祁崇还未接到,便嗅见了荷包里令人销魂的媚香,他脸色微微一变,将荷包打开。

  里面是以朱笔写成的黄符,朱砂里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东西,香气四溢。

  他道:“彻查此事。”

  广善道人前日将咒符给了明臻,计划得逞之后,一直都等着好消息的发生。

  人怎么死都比不得死在祁崇的床上。

  假如行房之时突然去世,太子肯定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怎么还好意思杀他们这些治病的人?明臻身子骨这么差,所有人都会叮嘱太子少和姑娘亲近。

  符咒是迷情咒,咒符化作的兔子咬破了明臻的手,媚香又入了她的身体,双重加持之下,就算大罗神仙都要沦陷。

  太子年轻力壮,明臻又是一个小小的狐狸精,生就一副祸水样,勾人样貌加上这身蚀骨香气,怎么着都会让太子情难自禁,宠幸人一天一夜。

  他正等着好消息,启料今天一早太子照例去早朝了,下午倒是回来,可惜去了书房,等晚上的时候,人又出现在走廊尽头。

  广善真人忐忑不安,以为太子与明臻分居,不在同一个屋檐下。

  但分居也不可能啊,太子不找明臻,明臻也会主动去找他。

  他看着五万两银票,只盼着事情能够早点达成,等他拿到剩下的五万两,也就可以早早离开京城,挑一个繁华场所逍遥自在,再也不用做这穷道士了。

  结果,又过一天,他没有等来好消息,倒是等来了李福的驾临。

  李福其人,广善真人也清楚,笑面虎一只,有权有势且手段狠辣,在这行宫里是横着走的。

  居苑的僧人道士一个接一个的被拉过去审问。道士之间交情不错,都清楚各自的本领,被叫去的第一个道士看到迷情咒,当下就供出了广善真人,说全京城只有他会这个。

  李福挨个审,每个都指向了广善真人。

  这东西造不了假,旁人也嫁祸不了,广善真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被抓去了。

  托盘上的符咒仍旧散发着幽幽香气,李福皮笑肉不笑:“真人,这个是你做的吧?”

  广善真人知道事情败露了,他脸色灰败,仍旧否认道:“贫道、贫道并不清楚。”

  “不清楚么?”李福道,“砍下他一根手指。”

  李福这些年抓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怕审错人,证据都指向了广善真人,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一声嚎叫之后,李福笑着开口:“清楚了么?”

  下面又有人来,带着一些东西:“公公,在他房间搜出这么多银票!”

  李福看了看银票是哪个钱庄出的,心里便有了数,他道:“他是用右手写字,右手也剁了。”

  广善真人面色惨白,黄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是皇后、皇后娘娘指使我去做的,皇后许诺十万两银子……”

  李福摇了摇头:“蠢货,你难道不清楚,如今太子才是天下的主人?为了一点银子就敢对太子的心爱之人动手,咱家看你活腻了,刑具拿来,各种刑罚都先给他伺候一遍。”

  在李福的手里死去,可能要吃一点苦头。在祁崇的手中死去,只怕他连全尸都留不下。李福离开之前看他一眼:“死在刑具之下算是你幸运,如果没死成,痛苦的还在后头。”

  李福调查出真相,也松了一口气,他将结果向祁崇禀告了一番。

  祁崇闭上眼睛,漆黑眼睫覆盖了冷戾的双眸,但戾气难掩,李福哪怕跟了祁崇这么多年,也不敢在他面前张扬,看见祁崇如今的脸色,也觉得可怕得很。

  李福道:“楚皇后只怕还不知道,她的计划已经落空了。”

  祁崇修长手指本捏着一枚印章,李福话语刚落,印章化作了粉末,朱砂红的齑粉簌簌落了下来。

  祁崇冷冷开口:“他们真是见不得孤有半点好,将广善真人给她送去。”

  与他争权夺利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连他房中人都不放过。楚氏还真是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

  李福犹豫了一下:“是。”

  祁崇宫里的事情,皇后自然一无所知,她已经快入睡了,刁俊智一脸惨白,说祁崇宫里有人过来。

  楚皇后愕然:“他派人来做什么?”

  片刻之后,李福让小太监托着几个托盘过来,皇后宫里原本一片芙蓉暖香,此时全都被血腥味儿压过。

  李福将带血的银票扔在了地上:“给皇后娘娘请安,前段时间听说皇后娘娘破财请了个道士,奴才将您的钱财送来了,顺便把这个不争气的道士也带来了。”

  楚皇后浑身颤抖,刁俊智看她脸色不对,抬手扶了她一下。

  李福摇了摇头:“当初元后脾气好,受了您不少侮辱,人善被人欺,元后最后败在您手下也不算稀罕。可一山更有一山高,元后所生的太子手段如何,您自然清楚,如今太子做的,不过是一码一码的讨回来罢了,您合该受着。”

  楚皇后声音也是颤抖的:“祁、祁崇他……”

  李福当年也是元后身边的人,了解过去不少事情,楚皇后境遇再惨,他都会柏手称快。这段时间楚氏一族所受的罪孽,不过是祁崇复仇罢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李福叹了口气,“皇后,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动太子殿下的心头肉。若想体面一点,留个全尸,就听咱家一句劝,拿个白绫吊死算了。”

  否则,祁崇才不管她皇后不皇后的。礼仪崩坏,祁崇就算把她给剁了,百官敢说什么?顶多史书上写的不好听。

  等李福离开,楚皇后痛哭半晌,刁俊智也不敢劝她。

  聪明点儿的也该听李福的话,找根绳子结束性命,以免之后遭受更多的痛哭。

  广善真人的例子不摆在眼前?虽然还是这个人,但已经不像这个人了。皇后宫里的人看都不敢看,也没有人敢弄出去,都觉得今晚难眠,指定会做噩梦。

  刁俊智道:“娘娘,地上凉,您起来吧。”

  楚皇后哭着道:“本宫才不自缢,本宫绝对不自缢!”

  她皇后当了才几年,还没有当够呢。

  李福回去之后,夜色更深,宫里闹这样一出,只怕今晚谁都睡不好。从前皇帝罩着楚氏,现在就让楚氏自己哭吧,把嗓子哭哑,看能不能把皇帝哭醒过来。

  等到了祁崇的宫里,书房的灯还在亮着,李福进去,谋臣尉迟净、韩谦在和祁崇讲话。

  尉迟净并未理会李福,继续道:“您已被封太子,皇帝缠绵病榻这么多天,他若现在离世,外人也不觉得突兀,属下认为,现在正是您登基称帝的好时机。”

  皇帝完全成了傀儡,祁崇现在虽是太子,已经和皇帝无异。皇帝一旦驾崩,朝中要处理皇帝丧事,还有许多事情,种种事情堆积起来,祁崇担心明臻这个时候身体支撑不住。

  他看了韩谦一眼。

  韩谦道:“殿下是担心明姑娘的身体?年后开春,冬天一过,气候温暖一些,明姑娘身体可能转好,怕的是下一个严冬。不过最近京中来了一些江湖术士,听说他们颇有几分本领,那些御用的不行,属下问问这些人。”

  尉迟净又道:“登基之事不宜再推,五皇子亦蠢蠢欲动,殿下,您最好提前找个借口杀掉五皇子。”

  等人离开,李福才将事情告诉祁崇。

  祁崇昨晚没有合眼,李福看天色晚了,便劝道:“殿下也早早去歇息吧。”

第86章 “这是我娘子。”

  明臻其实已经苏醒了。

  这两天她几乎把药当成饭吃, 哪怕身体疲倦得不想醒,各种药物喝下去,她也燥热得不得不醒来。

  她对当时发生的事情, 唯一的印象便是疼痛。一直到现在,明臻都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上过药之后, 伤口愈合得很快,但身体内部还是不大舒服。

  看到祁崇过来,明臻垂下了眸子, 她坐在床上,身后靠着枕头, 轻声道:“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去睡觉?”

  祁崇抬手想摸一摸小姑娘的脸,她却往旁边缩了缩, 并没有让他碰到。

  明臻坐在这里,下半身掩盖在被子中,身形太过单薄, 墨发垂散在肩头,小脸雪白雪白, 下巴亦是尖尖。

  一双眼睛便显得格外大。

  祁崇知道自己伤到了她,让她起了警惕心, 他收回手:“早点休息, 不要再胡思乱想。”

  明臻“嗯”了一声。

  祁崇便要起身离开, 不在这里多加逗留。可能留下来只会刺激她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 想起自己给予她的疼痛。

  结果刚刚起身,明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祁崇愣了一下,便看到小姑娘一头钻进了自己怀里, 搂住了自己的腰。

  她浓密乌黑的长发落了一肩膀,柔弱肩头抖了抖,脸颊深深埋在自己怀里。

  祁崇闭上眼睛:“阿臻,孤很抱歉。”

  明臻声音很轻:“阿臻还是很喜欢殿下。”

  虽然很疼,有点生气,但是,在看到祁崇之后,明臻还是不生殿下的气了。她知道祁崇不是故意让自己难过,九十九颗糖和一碗药,她应该记住的不是药的苦,而是糖的甘甜。

  祁崇的心瞬间被重重戳了一下,他紧紧抱着明臻。

  他其实清楚,这世上唯一无条件相信他,喜欢他的人只有明臻。

  祁崇声音低哑:“孤也很喜欢阿臻,非常喜欢。”

  先前祁崇想要皇位,对权力野心勃勃,是有身为不受宠皇子的不甘在其中,有对所有人的报复之心,亦想向众人证明,能够收拾旧山河的人唯有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帝王。

  如今却多了很多。

  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不仅能杀他想杀,还能护他想护。

  明臻摸了摸祁崇的脸:“殿下看起来很疲惫,早些去休息。”

  迷情咒的效力还在,明臻身上的味道也一直都没有消失,祁崇担心自己会再度克制不住,便没有留下来。

  而且看样子,明臻虽然还是很喜欢他,对于他的靠近,也多了几分畏惧。

  人常说鸾颠凤倒,痴云腻雨,此事本该美好,让人沉溺其中,明臻却有了阴影,在自责的同时,祁崇也克制着自己。

  倘若她一直不愿意,祁崇便等待下去。他与明臻在一起,并非为了此事。

  曾经她那么小,祁崇对她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与明臻相处的日常,仍旧温馨而美好,往后没有这件事情,两人只是单纯在一起,也能和从前一样。

  过了两天,明臻也能下来走路了,虽然感觉不太好,身体弱得能被风吹倒,不过好歹没有一直缠绵在病榻之上。

  楚皇后受到惊吓之后,一直在行宫里发疯,每日叫嚷着要回宫里去,至于祁延和祁修,祁延这段时间天天醉生梦死,他时时刻刻都怕祁崇杀了自己,于是便及时行乐,抱着自己几个小妾度日,祁修虽然不像祁延这样放纵,但是,楚皇后发疯之后,他再也没有出门见过人。

  元宵节的时候,明臻听说京城中十分热闹,提前几天央求着祁崇带自己去看花灯。

  这是凌朝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晚上张灯结彩,再热闹不过了。祁崇看她体弱,便没有答应。

  明臻白天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抓着祁崇的衣袖,要他陪自己一起去。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她一边闷闷不乐的吃东西,一边小声嘟囔着想看花灯。

  晚上祁崇在沐浴,屏风后突然钻出来她的小脑袋,仍旧在碎碎念想出门。

  病了这么长时间,着实将明臻给闷坏了。

  她缠起人来能把人给缠死,为了达到目的一直都不肯罢休,成日跟着祁崇。哪怕要天上的月亮,祁崇最后也只得造梯子去摘。

  祁崇道:“这两日老老实实喝药,不准再偷偷倒掉,若是气色佳,孤到时带你出门。”

  明臻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祁崇手执书卷,他今日在书房未出去,玉簪半束墨发,身着青色衣袍,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润感,此时他看着书中文字,没有抬眼睛去看明臻:“到时候身体虚弱,连路都走不动,便不去了。”

  明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殿下抱着我走。”

  侧脸感到一点湿软,哪怕她离开了,这点温软仍旧没有消失,周围缭绕着她身上的香气。祁崇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

  明臻提前便选好了出门要穿的衣物,因为是节日,自然要鲜艳一些,她选了绯红的衣裙,外面披风带着一圈雪白狐狸毛。

  新夜也知道明臻这段时间被闷坏了,行宫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也没有明荟姑娘陪着,每天除了喝药便是睡觉,难怪她不耐烦。

  她细细为明臻化妆:“有殿下陪在姑娘身边,倒是可以胆大化漂亮一些。”

  在祁崇的身边自然最是安全,不用担心什么登徒子调戏明臻,若真有什么不怕死的撞上来,只怕也会被祁崇杀掉。

  明臻抿了抿唇上的胭脂:“是不是太鲜艳了一些?”

  她肤色白腻无暇,倒是不用扑太多粉,象征性的擦了一点点,着重画了眼睛和嘴唇,画的是梅花妆,额头上还有梅花形状的花钿,眼尾一抹朱红,更显几分明丽。

  新夜都要看呆了:“奴婢觉着正合适。”

  因为明臻这些天都是毫无气色的,从来都是面色雪白,有气无力的样子,突然看到她明艳妆容,新夜有些移不开眼。

  明臻觉得太红了,想要擦一擦,新夜握住了她的手:“这样便好。”

  马车上,祁崇看着明臻娇艳欲滴的唇瓣,略有些心烦意乱。

  明臻自己没有察觉,她乖乖的抱着小手炉,揣着手靠在软枕上闭了眼睛休息。

  虚弱的身体需要更多的睡眠来补充,祁崇抿了一口茶,低头去看奏折,一旁自然摆着小山高的折子。

  他习惯将权力牢牢握在掌心,因而公务繁多,可以休憩的时候也较少。好在祁崇一直都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他精力一直都很旺盛。

  明臻这样弱的小家伙,自然不晓得一天连续处理数个时辰的公务是什么感觉。

  她涂了一点胭脂的唇瓣甚是迷人,祁崇不自觉捏了她的下巴,凑过去想吻一下她的唇角。

  小姑娘却突然抬眸,往后退了退。

  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跟在他身边,与从前不同的是,大概上次让她痛过了,很少主动求亲亲抱抱。

  祁崇抵住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凌朝都城天色已暗,却犹如白昼,大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明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她戴着一张面具,乖乖跟在祁崇的身边,小手紧紧握着祁崇的衣襟。

  暗卫都隐藏在人流中,随时注意两人的安全。

  祁崇看她乖巧靠过来,按住她的肩膀:“慢一点。”

  祁崇身形修长,明臻在她旁边却是娇小的一只,旁人都当他带妹妹出来玩。

  卖首饰的见祁崇衣着不俗,都来招揽生意:“公子,给家里小小姐买根簪子吧,五十文一根,松木的簪子。”

  “人家贵公子怎么看得上你木簪子?公子看看我的,银簪子,桃花状的,二两银子一根,小姐戴了招桃花,会有好夫婿。”

  祁崇似笑非笑:“这是我娘子。”

  明臻面具后的脸瞬间红了,伸脚踩了踩祁崇的脚背。

  这些人见明臻梳姑娘头,都以为没出嫁,见祁崇这样说,便都道:“原来是贵夫人,果然郎才女貌,这根牡丹簪子和夫人配得很,公子看看?”

  祁崇也没有拿他们簪子,一人赏了他们一锭银子。

  明臻看到路旁卖元宵,便要吃元宵,祁崇给她买了一碗。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中年书生也要吃元宵,他穿着有些寒酸,老板不耐烦的轰他离开:“去去去!你别来,大过节的看见你晦气!”

  祁崇看这人一眼,看着是个落魄秀才,人至中年,有手有脚却连饭都吃不起,懒惰废物罢了,他同理心本就少得可怜,因而不再注意。

  明臻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节日应该喜庆,这个人元宵节吃不上东西实在可怜,她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金瓜子儿给老板:“老板,过节就让他吃一碗元宵吧。”

  老板有些无奈:“他不是没钱,他是个乌鸦嘴——”

  话未说完,他被小姑娘旁边穿黑衣服的男人冷冷扫了一眼,这名穿黑衣服的看起来实在不好惹,八成是哪个权贵,今晚热闹就带着妹妹出来玩。

  都城里卧虎藏龙,随便哪个穿锦袍的都可能是什么侯爷府公爷府的公子,也有可能是什么王爷世子,寻常百姓可不敢随便招惹。

  铺子老板也没有接明臻的金瓜子,无奈道:“过来吧,这位小姐请你的。”

  这名男人毫不客气的坐在明臻对面桌子上,明臻吃饭时脱掉了面具,他拿筷子之前看了明臻一眼:“今年是姑娘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若不治病,活不过明年了。”

  老板把元宵放在这男人面前,看明臻一眼:“小姐你看,我就说了,他是个乌鸦嘴,到处惹人嫌,他说我三年后必死,我现在好着呢。”

  大过年的诅咒自己,老板别说卖他元宵了,只想把他揍一顿。

第87章 闭了眼睛许愿。

  明臻吃了一惊, 也没有来得及吃汤圆:“你怎么知道呀?”

  这中年男人一笑:“小姐气息奄奄,面带死色。”

  一旁汤圆铺子老板不乐意了:“胡说八道,我看小姐人美心善, 是神仙下凡,打着灯笼难找的美人儿。”

  中年男人看向老板:“你头部有疾, 别以为是小毛病,趁早去安和堂找大夫瞧瞧,抓服药吃吃, 否则病情加重,瘫痪在床将无药可治, 亦无人伺候你。”

  倒也不是病死,只是老板原配已逝,新娶的娇妻, 有成年的游手好闲的儿子,两个都不是善茬,人瘫痪了没一个理他, 都争家产去了。

  老板一阵狐疑,不过话说到这份上, 他回头也得去看看。

  明臻道:“那我呢?”

  中年男人笑笑:“边上的是家中长辈?”

  明臻点了点头,随口道:“是我叔叔。”

  祁崇握住了她的手臂:“是她夫君。”

  中年男人朗声笑道:“尊夫贵不可言, 肯定在想法子给你医治, 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毒症, 每年秋冬虽来势汹汹, 可未及膏肓,还有的救,等到春天,正是调养的好时机。”

  祁崇目中闪过一丝异样:“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先生口音不是京城人士, 应来自北境七州,如今在京,先生有何可求?住在何处?若有需要,在下或可相助一二。”

  “季柏,季春之季,松柏之柏。”中年男人道,“现住安国公府,已无所求。公子若有所求,可到安国公府寻我。”

  他对祁崇好感不深,此人戾气太重,沾血过多,并非善类,刚刚也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这名姑娘开口。

  不过看其谈吐气质与穿着,还有腰间垂挂质地绝佳的螭龙纹玉佩,能够猜到这并非寻常之人,应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

  明臻低头去吃汤圆,汤圆又白又大,看起来白胖可爱,她一口咬破了糯糯的表皮,芝麻玫瑰猪油馅儿的,滚烫的馅料烫得她舌头疼,黑芝麻馅儿也飞出来沾到了她脸上。

  祁崇拿了帕子去擦拭明臻的脸颊。

  胭脂也要被她吃进了口中,祁崇捏着下巴擦了她的脸,又擦了擦她嫣红的唇瓣。

  雪白的帕子上落了星星点点的胭脂痕迹。

  汤圆太甜,而且很大,一碗有九个,明臻吃了三个便腻了。

  祁崇只好帮她将剩下的给吃了。

  季柏不时抬头看看这两人,也觉得稀罕,这小娘子长得确实很美,不过宠到这份上,看起来也不单单是为了美色。

  一般的大老爷们出门在外,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会愿意吃女人剩下的东西。

  付钱离开之后,明臻又买了几个莲花灯,她几乎看见什么想要什么,见到什么都稀奇,祁崇零零碎碎拿了许多东西,前面一群小孩聚在一起玩,祁崇把这些小玩意儿给了小孩儿,又陪她到水边点了莲花灯去放。

  小姑娘非常虔诚的看着花灯在水上远去,见一个两个都安安稳稳的,没有翻在水中,便闭了眼睛许愿。

  祁崇在一旁看明臻。

  天上几粒星子稀疏,月圆高照,寒风吹起她衣物上一圈洁白的狐狸毛,河流幽暗闪着微光,因为放花灯祈愿的人实在太多,河上都是晕黄的暖光。

  明臻放完花灯,许了心愿才睁开眼睛。

  祁崇把她拉了过来:“许了什么愿?”

  明臻仰头,淡红的唇瓣上翘,露出莹白贝齿,嫣然一笑:“告诉殿下之后,便不灵验了。”

  祁崇把她拉到怀里,将她身上略有些散乱的披风给系好。

  这个时候,不远处开始燃放烟花。

  京城每年元宵节都会放烟花,各处都会有,不过基本都在王公贵族在的场所,皇宫里的尤为华丽一些。

  今年皇帝病重,行宫里便没有这么热闹。

  明臻眼睛亮闪闪的:“好漂亮。”

  祁崇前两天就吩咐了下去,往年这处没有烟花,因为这处平民更多,基本都是小孩子放一些炮竹什么的,烟花珍贵,向来只供达官贵人,今天却在这附近足足放了半个时辰。

  下面的人都清楚,这大概率是殿下放给明姑娘看的,因而烟花都较为新颖喜庆,空中不时放出“福寿安康”“万寿无疆”之类的话。

  盆景烟花更如火树星雨,将四周点得如白昼一般明亮,引得众人围观。

  明臻站着看也累了,磨磨蹭蹭的抓着祁崇的手臂:“殿下背着我。”

  祁崇捏她的鼻梁,刻意吊着她,等她继续纠缠:“是不是还想骑在孤的头上去?多大的人了,旁边的幼童都没让家人背着。”

  “可是我好累,就要殿下背。”明臻摇晃着祁崇的手臂,软绵绵的撒娇,“殿下背着我嘛。”

  走的路多少有些不平,她穿的鞋底比较软,小脚又嫩,没有走过多少路,而且还觉得脚疼。

  祁崇俯下了身子:“上来。”

  明臻这才乖乖趴在了祁崇背上,在他身上看烟花。

  烟花结束的时候,祁崇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呼吸平稳,没有发出声音,今天晚上玩得太累,在他背上睡着了。

  回宫的路上,她也睡得香甜,一直到了行宫,祁崇用热帕子给她擦了手脚,将人放在了床上,她靠着软软的枕头,睡得更加沉了。

  祁崇把余竹叫来,让他打听一下安国公府的季柏。

  第二天傍晚,余竹才回了消息给他。

  “季先生与安国公似乎有些交情,他前两天才来。”余竹道,“已经过完年了,安国公也让属下将明姑娘带去,说是季先生精通医术,给季先生看看明姑娘的身体状况。”

  祁崇沉吟片刻:“明天带着人回府吧。”

  余竹道:“是。”

  当天晚上,皇帝突然驾崩。

  大驾卤簿护送皇帝的贵体回宫,梓宫被放于紫宸殿。

  这样的事情,文武百官和皇族宗室都做好了准备。祁崇如今大权在握,皇帝昏迷不醒的期间,服从于皇帝的屯卫首领已经反水到了祁崇麾下,军队都不听皇帝这方指挥,身边太监宫女也都唯太子马首是瞻,知情的人全部都明白,要不要皇帝死,皇帝什么时候死,其实都在太子一念之间。

  如今皇帝驾崩,阖宫上下都在忙着丧事。

  明臻回到安国公府后,并未见到明义雄,舟车劳顿,她先回房休息了一段时间,等到晚上的时候,明义雄从宫里回来,才让明臻过去。

  天子驾崩,明义雄与皇帝相处这么多年,心里也极为难受。明臻看到他神情悲戚,乖乖行了一礼。

  明义雄招了招手:“阿臻过来,爹有个朋友在家中做客,他擅长医术,爹让他给你看看。”

  明臻点了点头:“好。”

  明义雄带着明臻去先生的住处,路上问了一下她最近的情况,明臻只挑好的讲了讲。

  还未走到,一名下人突然走了过来,在明义雄耳边讲了几句。

  他脸色一变:“五皇子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下人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消息是刚从宫里流出来的。”

  明义雄沉吟片刻:“你下去吧。”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师弟,你进来吧。”

  明义雄推门进来。

  明臻也紧跟着与人进了院子。

  明义雄叮嘱道:“等下见了,喊师伯就好了。”

  明臻乖乖点了点头。

  等进了房门,看到一个头发全白的中年男人在窗边自己和自己下棋。

  明臻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季柏回头,看到明臻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这是斓儿的孩子?”

  明义雄道:“是,她乳名阿臻。”

  明臻略有些心虚,她垂眸行了一礼:“见过师伯。”

  季柏笑笑:“和她娘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可许了人家?”

  明义雄摇头:“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

  季柏伸手:“阿臻,过来吧,陪师伯下会儿棋。”

  明义雄刚想说“她不会下棋”,季柏便看他一眼:“你去忙你的事情,我问这孩子几句。”

  明义雄的确要打听一下五皇子的事情,便退了出去。

  由于在明府中,人又是前辈,看着沉稳可靠,明臻也不害怕,坐在了季柏的对侧,将桌上残棋收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