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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尘站在云晚身侧,眼前面容灰白,一动不动的谢听云竟让他哑然失笑:“他少年时,从未像现在这么老实过。”

  琉尘很少提及两人过往,云晚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

  他嗓音清浅:“他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修炼,哪怕是在午夜,众人都睡下后也要硬把我拉起来陪他练剑。”

  琉尘本来是不想努力的。

  每天喝喝茶弹弹琴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打谢听云来了后,日子就再没有清净过。

  琉尘的剑术被迫增长,每天早上练剑回来,墨华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估计那时候就误会他们背地里偷偷练剑还不带他。

  “我总想着若有朝一日,他不再纠缠我,我便也能落个清净。”琉尘唇角的笑意明显变淡,“没想到,他竟真的顺遂了我意。”

  云晚听得出来师父并不开心。

  两个师兄弟,一个判离师门,一个生死未卜,以琉尘的性子,定是悔恨难过的。

  云晚颤了颤睫毛,忽生出一个想法,“如若弟子能顺利回到过去,何不直接杀了墨华?”

  祸从根源断。

  要是能顺利回到三百年前,她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这样师姐也不用失去她的师姐,琉尘也会像曾经那样安好,小青也能重新回来。只要没了墨华,所有人都会过好。

  云晚收紧拳头,杀心越来越重。

  琉尘摇摇头,“晚晚,你定要记得。”他字字叮嘱,“因果不可逆。”

  当人降生于世的一瞬间,命运都是拟定好的。

  就好似一盘棋,输赢从一开始便已注定,若强行更改结局,只会棋子动荡,满盘皆输。

  云晚似懂非懂,琉尘却满目正色:“晚晚,你只需要带回那块灵骨,除此之外切莫考虑其他。”

  他说得严肃,云晚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

  薄昭很快就将郁无涯请至苍梧宫,除此之外还有李玄游等人。

  众人齐聚一厅,闭门共同商议着对策,当薄昭说及让云晚利用浮筠镜回到三百年前时,他明显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偌大的议事堂内,郁无涯冰冷的视线穿越人间直直落在云晚脸上。

  她还坐在轮椅上,被动比其他人矮一头,觉察到视线,云晚挺直脊梁,梗起脖颈瞪了回去。

  气势汹汹,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郁无涯收回目光,一拂衣袖径自坐下,声线冷沉:“四山均已被魔兵包围,昆仑宗也不例外。”

  “传送阵可否一试?”

  郁无涯否定道:“昆仑宗早已设下护阁玄阵,任何传送阵法都无法通过。”

  此法为的就是防止墨华利用八方罡闯入内宗。

  当然这种方式是有些极端,他们防住的不单单有魔教;还有自家人。

  几人面面相觑,薄昭又问:“那你们要如何回去?”

  郁无涯的视线掠过云晚:“我出来之前,魔兵并没有现在的数量多。我独自一人,总能找到机会回去。可是云晚目标太大,墨华又在大张旗鼓的找寻她,不能保证不会被发现。”

  话音落下,众人皆默。

  从云晚身上散发出的灵力的确过于招摇了些,加上琉尘之前给她的灵印被墨华强行拿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玉徽院,确实有点为难。

  气氛逐渐焦灼。

  云晚的脑海中隐约萌生出一个办法,不过过于危险,很快就被她否决。

  片刻,郁无涯开口:“若不然,就使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他缓慢道,“你们先派一队人吸引住魔兵的注意力,我随疏玉尊上护送云晚回玉徽院,再让……”他明显的停顿一瞬,“那些半妖做我们的身后卒,只要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即可。”

  此计务必会有所牺牲,但在如今却是唯一之法。

  云晚在这之前想到的也是这个方法。

  可是救谢听云是她一个人冒出来的想法,说白了是她的私事。就算阿黄和李玄游现在是她的人,她又凭什么让他们跟着冒险?

  云晚张口正要拒绝,就听李玄游不带一丝犹豫地说:“行,就这么办!”

  她一愣,当下拒绝:“不可。过于危险了些,我不能让你们为我涉险。”

  “见外了不是。”李玄游挑挑眉,“什么叫为你涉险?谢听云是你以后的夫君,也是我们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天经地义。”

  他说得正气凛然,云晚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一直站在云晚身后沉默的阿黄跟着开口,“我也一样。”他的目光专注且诚挚:“我会永远效忠主人。”说完,翅膀轻轻一晃,抖落下几根羽毛来,好巧不巧,正坠在了她掌心。

  云晚垂眸对着那几根漂亮光滑的羽毛若有所思,片刻缓缓收紧掌心,“好。”她抬起头,“那你们答应我,务必平安。”

  几人给了她一个信心无比的眼神,默契不言而喻。

  静坐在一旁的郁无涯眸光闪烁,最后什么也未说,径自起身离去。

  见此,李玄游急忙叫住他:“喂,干嘛去?”

  郁无涯头也未回:“让那只鸟跟上。”

  “啊?”

  “我那里还有些不要的护符,让他来拿。”说罢语调一变,“爱要不要。”

  “……”

  李玄游恍然大悟,这货,原来是傲娇挂的啊!

第137章 “既从道者,何惧生死。”……

  天初醒,白夜从黑色的墨盒里泼了出来,染白天方一际。

  众人集结于殿前。

  为方便潜入,云晚穿得毫不起眼,灰扑扑的斗篷遮掩住身形,同时也盖住小半张脸,尽管外形简朴,然而泄露在外的灵力仍然让人一眼注意到她。

  要想完全掩藏,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晚晚。”

  临行之时,琉尘突然把她唤至跟前。

  云晚乖巧地走过去,他伸出手:“你先前所戴的灵印給我。”

  云晚狐疑地眨眨眼:“掌门送我的那个?”

  琉尘点了点头。

  云晚从储物袋取出灵印放到他掌心,语气可惜:“不过现在用不了了。”随着修为增长,这枚灵印已经压制不住现在的自己。

  看着那枚灵印,云晚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

  琉尘没有说话。

  只见他双掌合一,淡淡的灵光自指缝倾泻,不多时,那枚灵印又被他再次加固。他重新把灵印递给她,嗓音柔和:“一直戴着罢。”

  云晚眼中一闪而过惊喜,宝贝似的接过灵印,听话的戴了起来。

  灵力迅速被压制住,那张精致明艳的面容渐渐被收敛成普通的模样。

  云晚摸了摸脸,双眼因欣喜而变得闪闪发亮:“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发现啦。”

  琉尘温柔地笑笑,掌心顺势在她头顶一拍:“叫上渺渺,我们即刻启程。”

  云晚颔首,转身又和李玄游叮嘱几句,然后分散成两队,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四人乘坐在天马上,小心地穿梭于山界。

  魔界的侵入让青云界大变了模样,山脉氤氲着一层浓郁厚重乌沉,灵气被污浊玷染,放眼过去满是压抑之色。

  天马越过沧海,翻过荒山,疾驰数个时辰后隐约可见昆仑宗的影子。一片仙雾缭绕之中,那座道宗威严矗立。

  郁无涯抬掌放出追踪符,轻薄的符纸很快就被黑色晕染。

  他掌心合拢,眸光淡淡朝云晚一扫:“四周有魔兵,小心些。”

  云晚和柳渺渺谨慎地掩饰好气息,与师父一起躲在暗处观察着情况。

  过了会儿,口哨声在不远处响起,天边浮现出李玄游等人的身形,合欢宗女修们骑坐在半妖脊背,制造出的响动果真惊扰到潜伏起来的魔兵。

  无数手持长枪,半透明的黑影一拥而上,就似一团接一团的乌云般,很快就让白日化作浓夜。

  宿问宗众人从容不迫,有意将魔兵引到远处。

  借此机会,天马直奔昆仑后山。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雾从天而降挡住去路。

  郁无涯面色收紧,毫不犹豫抽出赤影剑护在三人前方。

  那缕黑雾化作一道修长笔挺的高影。

  男人脚踩玄云,战袍上勾勒着暗纹,长发由金龙与羽冠高束,眉眼与谢听云相同,额前的魔纹与一双赤瞳却将之和谢听云完全隔开。

  墨华双手持有天煞剑,低眉垂眼,冷冷生生地注视几人。

  云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全然想不到墨华会这么快找到他们。

  气氛凝固,空气中危机四伏。

  有灵印加身,墨华果真没有多看云晚,视线穿过她和柳渺渺,直勾勾落在琉尘身上,紧接着,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师弟气色不错,想必身体已然是痊愈了。”

  他意有所指,让一旁柳渺渺的脸色骤然阴沉。

  “让本尊猜猜看。”墨华挑眉,“师弟是想利用浮筠镜回到过去,扭转乾坤?”

  琉尘拥有浮筠镜,这在青云界并不是秘密。

  至于镜子到底在昆仑宗哪一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谢听云生死不明,昆山又被魔兵包围,琉尘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浮筠镜。

  果不其然,竟真被他抓了个正着。

  墨华讽刺地看着琉尘削薄的身影:“就凭你一个半死的废人,也妄想改变天命?实属可笑。”

  这话听得人很不服气,柳渺渺正想前去争论一番时,却听到耳畔琉尘轻语:“渺渺,你们先走。”说着,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柳渺渺怔怔地看过去:“师父……”

  他不语,微一拂袖,长离琴落于掌中。

  琉尘抱琴上前两步,迎着墨华,目光不避不让:“无涯,师妹便交给你了。”

  郁无涯最后朝着墨华的方向看了一眼,掐指将赤影剑变大,左手云晚,右手渺渺,不由分说就把她们二人丢到了剑身上。

  墨华哪会让她们逃走,掐指凝气,万钧剑气化作一条庞大的双头紫蟒,咆哮着直冲向三人背影。

  郁无涯正要折身应对,就见残影闪现,铮铮琴音犹如高山流水,化为绵绵道意解了那杀剑。

  琉尘的指尖落在弦上,微微侧眸,加重了语气:“走。”

  墨华一眼在三人之中认出柳渺渺,一边应付着琉尘,一边不忘嘲讽:“一百年前你便弃师兄弟不顾;一百年后依旧躲在师父身后做个懦夫,琉尘,这可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柳渺渺闻声一僵,表情瞬间发生变化。

  云晚深知这是柳渺渺心里头的一根刺,生怕她被刺激到,用力握住她的手:“师姐,你别听他乱说……”

  话音未落,墨华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也是。你的师父便是软弱无能之辈,怎能教出蹈锋饮血之徒,像你那些师兄弟……”

  “住口——!”

  这番话彻底惹怒柳渺渺,她不顾云晚阻拦,挣开她的手跳下剑去,红着眼怒斥:“我的师父乃昆山神君,人人见之都要尊称一声疏玉尊上,岂是你这等寡廉鲜耻,猥劣微贱的小人能随意评头论足的!”

  墨华脸色骤沉。

  柳渺渺丝毫不懂得畏惧,尖声唾骂:“至于我的师姐师兄们,他们身为殉道者,为天下除灾祸,为苍生谋万福,你这种卑鄙顽劣的鼠辈,更不配提及他们的名讳,你、不、配!!”

  她一字一句,骂得他反口不能。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墨华面容扭曲,剑刃重重指向地界,刹那之间,杀意掀天揭地。

  琉尘迅速挡于几人身前,苍白的指尖拨动银弦,音韵层层散开,又一次挡住倾泻而来的剑咒。

  墨华这次是铁了心要除她,越过琉尘,直奔柳渺渺。

  火气已经完全侵略了她的理智,柳渺渺并不躲闪,竟真的想接下这一战。

  “师姐!快走啊!”

  望着近在咫尺的天煞剑,云晚心急火燎地拉住她袖子,不顾她甘不甘愿,强行把她拖到了剑上。

  柳渺渺没有见识过墨华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以他们当今的实力,根本不是墨华对手。

  墨华的用意就是激怒她,如果还手,反倒是应了他的意。

  铮——!

  只听得一声嗡鸣,琉尘自琴身抽出一把纤细银白的雪剑,剑与剑相抵,明明剑身柔软如绵水,力道却强如劲松,轻易就将天煞剑挡了回去。

  “渺渺。”琉尘头也未回,“定要保护好师妹。”

  柳渺渺鼻尖通红,猛地归于冷静,她僵立在原地,双眸定定地看着琉尘的背影。

  苍茫天地间,她的师父白衣无垢,一如既往的清冷若尘。世人皆传,疏玉君早已浑俗和光,与世无争,只有柳渺渺知道,未中夺魂煞以前,师父也是骄矜自傲之人。

  为了玉徽院,他付出了一切。

  她怎么能……怎么能再让他有所失去。

  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柳渺渺没再犹豫,转身跳上赤影剑与他们离去。

  墨华还想再追,却见琉尘浮空而坐,衣袖翻滚,放于长离琴上的双手勾出几缕浅绿色的灵光,光点闪烁,与墨华此生所见的任何灵力都不同。

  光点源源不断升起,万千光华洗涤苍天地脉,转瞬间竟驱散了周围瘴气。

  他长眉下的双睫低敛,食指向内一抹,就听琴音流淌,音色甚是清微淡远。

  墨华皱眉,神色不明所以:“你一个废人,还想和我争?”

  若放在一百年前,他还能和他打个几来回,可是现在,夺魂煞入骨,他灵脉全损,凭什么认为还能阻拦住他。

  墨华满是不屑,然而兀然间,清劲之音化作千丝万线从胸膛穿过,五脏翻腾,竟险些让他握不住剑。

  琉尘素手一勾,这回冲的是魂灵。

  “啊——!!!”

  墨华没有忍住,痛叫出声,身体不稳,顿时半跪于地,若不是有剑刃支撑,绝对会从云巅跌坠到地里。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袅袅琴音仿若流星赶月,朝他一人纷至沓来。

  那些音脉筑成线,线又勾成网,铺天盖地袭来,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墨华捂着胸口,此刻才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琴声,而是……而是传说中的七杀琴!

  以三魂为弦,以七魄为音,弹奏亡曲,此为——七杀琴。

  换言之,琉尘是想以命换命!

  墨华浑身颤抖,终于失去了先前冷静,强支着身体看向他,瞳孔闪烁着错愕:“琉尘,你当真不怕死?”

  天地间浮云尽褪,他一身白衣被琴魂裹挟,眉眼之中,无悲无喜:

  “既从道者,何惧生死。”

第138章 “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师父。”……

  随着这句话落下,自他指尖倾泻而出的琴点汇聚成音阵,遮天蔽日,朝他当头铺来。

  天地很快就被这抹翠绿填满,他无处可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惧。墨华瞳孔颤抖,地煞剑被音线控制,陷入短暂的沉睡,他踉踉跄跄地朝后小跑一段距离,可是很快,又一道渺渺仙音在身后响起,一缕黑雾自身体里脱离,这阵法竟硬生生损了他的魔魂!

  墨华拼尽全力才压制住魂魄,一时间怒不可遏:“琉尘,你……”

  琉尘面色冷峻,未等他将话说完,修长十指继续游离于银弦之上,琴音从婉转变为铿然,灵力也由一开始的循序渐进化为飙举电至。

  音阵之内,墨华就似囚于牢中的鼹鼠,眼露仓皇,四处乱窜着。

  琴术如风刃一般让他遍体鳞伤,魂魄难以经受,随时像是会撕裂。

  “这,还得是师父。”

  他中指向内一勾,琴弦震颤,琴音低沉划破天际,同时听到墨华大声地痛呼出声,琉尘不为所动,“这,还得是玉徽院死去的七十八名弟子。”

  墨华“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重重摔至崖壁,又顺着山崖滚落到地面,漫天飞舞的尘土呛得他连声咳嗽。

  他额头青筋凸起,强撑起头颅,满是不甘心地看着琉尘。

  琉尘手持青色长离,居高临下,竟衬他这一方魔尊为蝼蚁。

  琉尘眼梢微冷,最后一个弦音尚未弹出,就听“噗嗤”一声,数根从后飞过来的银针没入他的前胸后背。

  不远处,嫦曦与魔界众徒已将整个山脉包围。

  血迹将白衣浸染,他的脊梁依旧挺直,眉眼间未见半点惊恐。

  琉尘的目光穿过尘雾,凉凉地看向嫦曦,最后从容不迫地弹响长离,脉脉琴音穿越山崖浮云,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那道术光正中嫦曦丹田。

  嫦曦闷哼声,捂着腹部,看向琉尘的眼神略有些错愕。

  随着最后一个弦音消失,琴弦“铮”地一下从指尖断裂,扯开的弦在眼前飘坠,消散。

  他的身体晃了晃,终于重重地坠倒在地上。

  墨华愤恨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到琉尘面前,重新召出地煞剑,冰冷的剑刃抵向他的脖颈:“本尊最后问你,浮筠镜所在何处?”

  琉尘身负重伤,魂魄将散,双膝跪在泥泞的沙里,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在他们这三个兄弟当中,琉尘性子最为温和,却也最为固执。

  墨华本以为在吃过夺魂煞的苦头后,他也会有所改变,未曾想,与曾经如出一辙。

  望着一言不发的琉尘,墨华心底莫名地生出几分难过,可是很快,这微不足道的悲悯就被愤怒吞噬。他闭了闭眼,较于先前,声音显得格外平静:“琉尘,我本不想杀你的。”他垂眸看着他,眼角有些许湿润,最后均化为冷漠,“你我师兄弟一场,可惜了……”

  最后三字,呢喃着些许遗憾。

  琉尘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苦笑,“是啊,可惜了……”

  百年之前,长留山脚下。

  那时冬日寒蝉,他们三兄弟举杯共饮,甚是开怀。记得墨华还对长月起誓,此生要护师弟长久……

  “琉尘,不见。”

  墨华收回目光,掌心里的剑刃毫不犹豫地穿过他的身体。

  剑刃冰冷。

  琉尘恍惚地看到他的弟子们站在远处,一声声地唤他“师父”,又听到青鸟啼鸣,叫声比任何乐器都要婉转动听,最后看见谢听云,恍然想起藏在玉徽院的那一壶酒,怕是……再也没机会和他喝了。

  历历前尘事,无日再春秋。

  琉尘缓缓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啪嗒。

  玉琴从他怀间碎裂

  ——长离琴断时,他与长琴皆陨于白夜。

  **

  走在前面的云晚陡然觉察到什么。

  她拽住郁无涯,忍不住想要转身去看看,没想到却被柳渺渺一把拉住,“别回头……”

  云晚心里陡然一凉,怔怔地看过去。

  柳渺渺满脸都是泪水,握住云晚手腕的指尖冰冷,“晚晚,别……别回头。”她的嗓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们要听师父的,回玉徽院,找浮筠镜。”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她的师父此去何意。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会再回来了。

  可她是师姐。

  要像她的师姐所做的那样,好好地把云晚带回到玉徽院。

  “师兄,我们快走。”再抬起头时,柳渺渺的眼神格外坚定,“快些走。”

  郁无涯最后看了眼云晚,抿着薄唇,赤影剑直冲玉徽院而去。

  有琉尘和宿问宗等人在前方抵御,路上一只魔兵都没有追上。

  玉徽院转瞬即到。

  他们的门府本就人烟稀薄,到了今日,更是苍凉万分。

  路边有盛开的桑树,以往小青鸟都会停驻于树间,迎着长夜高歌。又前行一段,乃是琴冢,里面葬着七十八副断琴。

  三人经过时,悬在门匾上的铃铛竟响了起来,凄冽仿若哀歌。

  云晚和柳渺渺显得很沉默,并肩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郁无涯就跟在她们身后,四周只剩下脚步声回荡。

  路过应星院时,柳渺渺忽地停下步伐。

  这是琉尘的寝殿,门未关紧,院内小桥流水,梨棠已开满枝,只是未见到那抹记忆中的身影。

  “晚晚。”柳渺渺忽然看向过来,扯了扯唇角,“我们没有师父了。”

  啪嗒。

  眼泪跟着哭腔落了下来。

  云晚一愣,张了张嘴不知作何反应。

  “晚晚,我们再也没有师父了。”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她低头哭得不成样子。

  在这短暂的人生里。

  她先失去了她的师姐;然后又失去了她的师父,从此这偌大的玉徽院里,再也没有了可以请安的尊上。

  以后……没有人再保护她了。

  云晚慢慢靠近两步,小心翼翼地牵住柳渺渺的手。

  她拥她入怀,任由她哭着,自己则一言不发,沉默地让她发泄。

  郁无涯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手指轻抬,将那扇门紧闭,兀自走在了前面。

  柳渺渺哭够之后,与她继续向前。

  三人很快来到浮筠镜所在之处,这片幽地比云晚第一次来时还要苍凉,将将踏入阵地,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镜便从地面漂浮至上空。

  银蓝色的长镜散发出皎洁如月的光华,逼得人不得靠近。

  云晚上前两步,宛如湖面般清澈的镜面倒映出她的面庞,当她把手指贴近时,就见镜面摇晃,下一瞬,里面竟突然出现琉尘的身影。

  云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小小地后退一段距离。

  镜子中的琉尘将指尖点向镜中央,一滴血珠坠入,迅速扩散成一片红雾。紧接着,无数画面像定格电影似的在上面闪过,一幕接一幕……

  云晚看得失神,刹那间所有思绪都被掠夺。

  她触上镜面,然而摸到的只是冰冷的虚空,“师父……早已在浮筠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她喉咙干紧,泪水蒙住视线,“师姐,原来师父……他早就知道。”

  [若知明日,难惜今朝。]

  这是琉尘在浮筠镜前对她曾讲过的话。

  可是对他来说,是否每一个今朝都是苦不堪言的过去。

  他时时刻刻活在昔日的痛苦中不肯醒来,所以才会如此从容地走向既定的命数。

  “晚晚,过来。”

  画面退散后,琉尘站在镜中唤她。

  她胡乱地擦干眼泪,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当手掌被镜子吞噬时,云晚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