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雁行笑着搂着她揉了好久。

  “好,一起睡。”

  小朋友身上可真热乎呀!简直跟抱着个小火炉似的。

  新家空旷,一色床椅坐垫也都大,娘儿几个又都瘦,三人睡一床也不嫌挤。

  稍后都躺在床上,鱼阵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小姑娘只是傻乐,从被子这头钻到被子那头,又从那头钻回来,满脑袋闹得跟鸡窝似的,小脸儿热得通红。

  江茴无奈,按着她躺下。

  “快别疯了,赶明儿再着了凉吃药,有你哭的时候。”

  鱼阵一听果然被吓住了,连忙乖乖钻回被窝,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小手紧紧抓住被角,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直转。

  “娘,我乖乖的,不吃药。”

  那些药都可苦了!

  江茴噗嗤笑出声。

  “好,不吃药。”

  鱼阵看看姐姐,再看看娘,心满意足。

  然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还打小呼噜呢,红扑扑皮肤,小猪仔似的。

  江茴笑得跟什么似的。

  “让她再闹,这会儿好了!才刚还叭叭说什么要讲悄悄话呢。”

  这么折腾一回,师雁行也暂时没了困意,说起这两日自己的安排。

  “明儿我大约是不得空的,等早上胡画师来了,就在我那边的跨院里替你们作画,也不叫他往正院这边来,都是些大小姑娘们,免得冲撞了。

  上午我得先去拜访苏县令和孙县丞,他们见不见的倒不大要紧,少不得得去站一脚表个态。

  他们爱惜名声,顶多留我吃杯茶也就是了,前后用不了两个时辰。

  中午我要去县学那边陪师父师娘用个饭,也说说近况,免得他们担心。

  之前已经给郑家那边去了帖子,明儿下午要去见见大官人和庄掌柜。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听说他们也帮了咱们不少忙,万一日后再有什么事儿,少不得要他们出手……”

  这么一安排,明天真就是到处紧锣密鼓赶场子了。

  江茴点头。

  “很妥当。已经进腊月了,年货前几日我已打发人送过去。都比去岁略厚两分,他们的回礼也陆续到了,明儿晚上你回来,若有精神再瞧瞧也不迟,有喜欢的就拿过去。”

  顿了顿又道:“说起大官人,那家人待咱们家也着实没得挑。

  你这几个月不在这边,不知道,因咱们家的买卖好,就有一些个酒楼食肆动歪脑筋,也学着咱们的样子做了那红橙相间的制服来穿,竟很鱼目混珠!

  外面的食客不知道,竟然有不少把他们当成咱们家,险些闹出事来。

  这些都是小官人先发现了,又动用关系给压下去的。”

  师雁行听罢,也是十分动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郑家家风确实端正,从以前咱们尚未发迹时,就没薄待过,更没仗势欺人,实在难得。以后也不要断了来往才好。”

  当初要不是郑家请师雁行去家里做宴席,打死她们娘几个都不可能那么快凑够来县城扎根的启动资金。

  江茴替熟睡中的鱼阵掖了掖被角,闻言点头。

  “正是呢!”

  师雁行又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沁出泪水。

  “对了,说起送年礼,回头你替我再补一份给王河那边。”

  “王河?”

  江茴下意识皱眉。

  她还是不大喜欢那兄弟俩。

  师雁行有点熬不住了,又打了个哈欠,迅速脱去外衣钻到被子里,半闭着眼睛道:“做生意嘛,哪儿那么多十全十美的合作伙伴?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倒觉得那大哥王江还没算坏到骨子里,就算看他的面子吧!”

  至于王河领不领情?

  反正她们做到位了,剩下的就不管啦!

第132章 小酥肉

  师雁行难得回来一次, 第二天又约了画师来家里画像,便破天荒给鱼阵请了两日假。

  左右小孩子们上学不着急,腊月初十也就放假了,最近先生也跟着放松, 不差这么两日。

  得知自己这两天不用去上学, 鱼阵简直要欢喜疯了。

  江茴忍不住点着她的额头嗔怪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别家的小姑娘想要识字都难呢!”

  鱼阵抱着脑袋嘿嘿傻乐。

  “我知道,我知道!娘和姐姐最疼我了!”

  对小朋友而言, 再没有比逃学更令人快乐的啦!

  江茴和师雁行就都笑。

  嗯, 以后长大了,别的怎么样暂且不提, 这嘴巴倒还挺甜。

  师雁行一早出门, 先往苏北海和孙良才家去。

  不出所料, 临近年关,衙门里事多繁杂, 两人都腾不出空见她。

  男人们前头事忙,女眷们也要操办过年的事务, 又要走亲戚等等,想必也不得空。

  外面大雪漫天, 冷风疾疾,师雁行便不过多缠磨, 在门上留了礼便要走。

  孙良才之妻秦夫人没腾出空来见。

  听说是孙母近日偶感风寒, 身体抱恙,她忙上忙下,跑前跑后, 很不得空, 故而只是打发心腹来问了几句好也就罢了。

  师雁行又顺势问孙母好, 然后就离开了。

  倒是苏北海之妻潘夫人命人送回了一份年礼,还亲自叫心腹丫鬟出来相送,说是正陪客,不得空相见,倒叫她有些惊喜。

  “夫人实在太过客气,这样冷天怎好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随便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倒叫我惶恐。”

  师雁行真心实意对那丫鬟道。

  主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地位非同寻常,潘夫人此举直接表明了她的重视,师雁行很领情。

  那丫鬟闻言莞尔一笑,“夫人说了,难为你人多事忙,还想着专程过来一趟,倒是个念旧的……”

  师雁行正色道:“我能有今日,全仰仗苏大人提拔,便是到死也忘不了这份大恩!”

  这话虽有点夸张,但是情绪表达的很到位。

  若是当初没有苏北海密信引荐,他们的美食城固然能弄起来,也要多走不知多少弯路,更不必说后面周斌一路大开绿灯。

  那丫鬟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微微颔首。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夫人时常挂念。”

  真挂念,假挂念,没人在意,重要的是双方的态度。

  师雁行又说了一番感激涕零的话,亲自将那丫鬟送回到门口,望着她进去了,这才转身上车。

  师雁行甚至坐在车上就迫不及待打开礼物看起来,就见是几匹布、几样简单的首饰,另有几样糕点果品。

  大约知道她们母女几人都读书识字的,额外还有几份文房四宝,都用一色红布包得仔细。

  算不得多么贵重,但颇为贴心,显然是根据她们家的特色整理出来的,就像是家中长辈给小辈的节礼一般。

  胡三娘子见了也不禁感慨:“这是掌柜的入了潘夫人的眼啦!”

  回年礼和给赏赐都是送东西,但这两者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后者不过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打发,而年礼则有正经往来的意思。

  说起来也算孽缘,苏北海和杜泉不大对付,但偏偏两人的老婆却都姓潘,而性格又天差地别。

  杜泉之妻潘夫人倚仗娘家之势,为人颇有些傲气,又好脸面。

  但直来直去,也算率真可爱,只要做事使她满意了,就不会故意为难。

  而苏北海之妻潘夫人无所倚仗,一身荣辱皆系于苏北海一人之身,故而对他唯命是从。

  倒是经历了之前的“月事带”事件之后,潘夫人比以前接了点地气。

  听说前几日天冷的时候还亲自带人在外面施粥舍药来着,引得众人直称活菩萨。

  就苏北海两口子以往为人处事的方式来看,这次送出来的这份年礼,必然代表着苏北海本人的意思。

  师雁行伸手在那几样礼物上摸了又摸,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值了!

  总算是混到了这一步。

  如今,她也算初步脱离了“谁用谁丢的工具人尴尬期”,开始逐步向着合伙人的程度迈进啦!

  说来有趣,之前她在县里的时候都没敢奢望过如此待遇,如今远离县城,反倒成了可以拉拢的对象了。

  苏北海此举动并非无的放矢。

  他在州城自有眼线,必然是认可了师雁行这几个月的成绩,觉得此人确实大有潜力可挖,故而做势拉拢。

  所以说你在别人心中是什么地位,单靠嘴皮子是不成的,最要紧的还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因为是按照官职高低登门拜访,所以虽然孙良才家更近,但还是先过门而不入,去了苏北海府上。

  如今再往县学去时,却又经过孙宅门口。

  师雁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心中暗自叹息。

  有苏北海夫妇回赠年礼的对比之下,孙良才……

  倒不是贪图那点东西,只是孙良才太过胆小谨慎,一味只求自保,难免令人心寒。

  虽说忌讳官商勾结,但大家往来都这么久了,平时师家好味又一直给老太太送菜,这么长时间下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如此避讳,岂非掩耳盗铃?

  哪怕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光这份恒心就难能可贵。就算拿块石头捂几个月也该捂热了。

  如今大过年的,人家巴巴儿上门问好,大白天的确实有点惹眼,可是又不求你办什么事情,你不说送回赠点东西,哪怕请进去给口热茶吃也好啊!

  这个倒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如此避讳,孙良才自然遇不到任何波折,但同样的,也就完美避开了所有的机遇。

  况且官场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并非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来招惹你。

  他总是如此谨小慎微,前怕狼后怕虎,来日落了难,只怕也没人伸出援手。

  只能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什么因结什么果吧!

  江湖人义字当头,胡三娘子也知道师雁行和孙良才一家的始末,路过门口时,忍不住冷哼出声。

  真乃薄情寡义之辈。

  车里的师雁行听见,反倒忍不住笑起来。

  “瞧瞧,又没花你的银子,做什么这样愤世嫉俗的?”

  胡三娘子给她说得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一回,末了又道:

  “这哪里是银子的事儿?只是觉得此人冷漠非常,非善与之辈,倒是可惜了掌柜的这么久一片真心。”

  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嘟喃道:“这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有日常吃的那些东西,放到城外不知能救活多少穷人了。”

  论理儿,胡三娘子讲这样的话着实僭越,但她性情耿直,又满腔热血向着师雁行,深知她一路走来多么不易,故而见孙良才一家如此凉薄,难免心灰意冷。

  风雪越发大了,从车帘子缝里钻进去,师雁行顺手紧了紧羊皮袄子。

  “是啊……”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孙宅,一时心潮起伏。

  孙良才此举确实有些凉薄,但真要说起来,对方也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毕竟虽有孙良才贪便宜给母亲办寿宴在先,可后面双方相熟确实是起于利益交换,是她有所图谋。

  而当初王德发发难,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孙良才私底下确实帮了忙。

  这个人情,师雁行认。

  而给孙母送菜,也是当初师雁行主动提出的,怪不得别人。

  她从来不轻易承诺,但只要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况且如果只因为孙良才不够热情就断了给孙母送菜,若叫外人看来,难免有攀了高枝,喜新厌旧之嫌。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名声这种东西对商人而言可太重要了。

  孙母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又有基础病在身,不怕说句不好听的话,还能再活多少年呢?

  一天只有几道菜而已,照如今师家好味的体量,不过九牛一毛,能换个知恩图报念旧的好名声,值了。

  县学也快放假了,转过年来二月就是县试,而且又是大考之年,紧挨着八月乡试,县学内许多秀才也是蠢蠢欲动,想要下场,故而最近找老师请教的人颇多。

  临近晌午,师雁行干脆先带着胡三娘子去买了新鲜的瓜果菜蔬,再去拜访师父师娘。

  到的时候上午的课业刚结束,裴远山回这边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

  师雁行远远瞧了眼,竟看见了熟人,正是三名资助者之一的孟晖。

  孟晖也看见了她,当时还愣了下。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抽条的时候,才几个月不见,这位少掌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身材更加高挑,五官间的稚气褪去不少,饱满而圆润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成熟和老练,目光也越发锐利。

  她裹着一件淡紫色的缎面袄子,白色的绒毛簇拥着下巴,越发显得娇俏,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嫩桃花,灼灼其华。

  可那通身的气势凌厉非常,足以掩盖性别和年纪所带来的些微劣势。

  裴远山看见她明显很高兴,语气也十分亲昵。

  “站在雪地里做什么,还不进屋找你师娘?”

  他为人肆意而畅快,从未主动掩饰过这份师徒关系。

  师雁行笑了笑,目光落在裴远山身后的几个学生身上,冲他们微微行了一礼。

  为了保全秀才公们的脸面,师雁行资助的事并未对外张扬。

  她装着不认识孟晖的,而孟晖在感激之余,却也感受到了淡淡的羞耻。

  虽说士农工商,可自己如今能够心无外物,专心读书,确实是受这位少女的恩惠。

  实为大恩。

  自己非但不能回报万一,反而还要对方体恤,主动帮忙维持这可笑的自尊……

  其他几个秀才不知原委,纷纷还礼。

  师雁行避开,只受半礼。

  孟晖便道:“先生今日有客,学生便不打扰了。”

  其他几人听罢,也先后告辞。

  等师雁行和裴远山进屋了,那几人才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之前我便曾听说先生好像收了个女弟子,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竟不认识她吗?便是这两年风头正劲的是师家好味的掌柜!”

  “竟是此人?怪到我说似乎在哪里见过,原来不是错觉……可这么一来,不就是商户了?”

  说话那人微微皱眉,显然,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他们虽未对裴远山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但是确有师徒之谊,也算是半个弟子。

  谁成想那商女却做到了他们不曾做过的事!心里难免疙疙瘩瘩的。

  何况照这么算下来,他们岂非与商人师出同门?

  简直荒唐!

  一直没说话的孟晖忽出声道:“圣人有言,有教而无类,三人行必有我师。裴先生品性高华,行事不拘小节,颇有魏晋风流,能得他收入门下者,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诸位怎好如此背后议论?实非君子所为。”

  那几人被他三言两语戳中心思,不觉面上做烧,又有人恼羞成怒。

  “孟兄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自古士农工商泾渭分明,又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等十数年来寒窗苦读圣人书,怎能妄自菲薄,与商贾之流为伍?”

  他越说越气,仿佛蒙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况且一小小女子……”

  他们这些人尚且不能拜入裴门,那一个女流之辈,一介商贾而已,如此低贱不堪入目,却能得到他们所不能的!

  天道不公!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这话说得忒刻薄!

  你不屑与商贾为伍,可偏偏裴先生收了商人为徒,说到底不就是对裴先生不满吗?

  眼见不妙,那几人便跳出来打圆场。

  “哎呀,不过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

  “就是这话,况且这是裴先生的家事,与我等何干?大家说过也就算了!”

  “玩笑,玩笑而已,不如大家等会儿一起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孟晖却冷笑出声,盯着方才抱怨的那人道:“你既然满腹怨言,何不转头说与裴先生听?前倨而后恭,闻之令人发笑!”

  他也曾经想拜裴远山为师而不能,可既然不能,也就认命读书,却不曾迁怒于旁人。

  在他看来,此等言行属实卑劣!

  “你!”那人被气个倒仰。

  孟晖却不理他,当即拂袖而去。

  他答应了别人要尽快下场的,时间紧迫,哪里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与此等俗人舌战?

  孟晖此举越发令同窗怒不可遏,忍不住狂追几步,指着他的背影跳脚骂道:“简直岂有此理!尔等自甘堕落,对得起圣人,对得起陛下吗?”

  他们这边的内乱,师雁行和裴远山全然不知。

  见她登门,宫夫人喜得无可无不可,拉着手左看右看,直说瘦了。

  师雁行笑道:“哪里就瘦了?只是个子略抽条了些,去了去奶膘,其实身子骨可结实呢!如今我一顿都能吃两碗饭!”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尤其注重养生之道,现在她即便再忙,每日早晚也会固定抽出几刻钟来锻炼,或是随着胡三娘子打拳扎马步,或是拉弓锻炼臂力和核心肌肉群。

  估计再这么下去,成年之后就能看见腹肌了。

  宫夫人失笑道:“两顿饭倒也罢了,民以食为天,就是要多吃饭才好呢。”

  师雁行与他们说笑一回,先挽了袖子去厨房腌肉,准备炸点小酥肉吃。

  诗云照例跟过去打下手,又小声说:“姑娘这几个月都没来,老爷和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可念着呢,时常往窗外看。”

  之前夫妻两人孤身来此,若是习惯了,倒也罢了。偏偏又收了个女弟子,后面两个徒弟也赶来陪伴,一时热闹非常。

  热闹的时候热闹,偏要冷清的时候也冷清,三个弟子一股脑走了个干净!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人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师雁行一声叹息,又细细地问诗云师父师娘的情况。

  “老爷生性洒脱,虽偶尔怔怔出神,但有夫人宽慰,倒也无甚大碍。”

  诗云按照吩咐挖了一瓢面来,看着师雁行调味,又小声说:“只是前儿偶然听夫人说了句宋大人的话……小两年没见了,肯定也是想的。”

  宋大人……

  师雁行道:“大师兄?”

  诗云点头。

  现在裴远山膝下共有四名弟子,除了田顷、柴擒虎和师雁行之外,另有大弟子宋云鹭现居京城,在翰林院苦熬。

  裴远山如今被贬,不方便书信关照,而宋云鹭家境贫寒,性格内敛,也不大可能往这边送信。

  粗粗算来,师徒二人互无音信已经有小两年,怎能不牵挂?

  后面师雁行炸好了小酥肉,又往上面撒了点椒盐,单独拿出几条来炖了酥肉汤,这才正式开饭。

  刚出锅的小酥肉还有些烫,又香又酥又脆,吃了一条,还想再吃。

  做成汤之后虽没了那种爽脆的口感,但是炖煮过的汤汁去除大部分油腻,原本的清汤中也多了油花,进而生出另一种全然陌生的神奇口味。

  师雁行回来,裴远山和宫夫人肉眼可见的高兴,席间还小酌一杯。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雁行才老实交代道:“大师兄那边……我已送去了年礼,师父师娘不必太过担心。”

  对面两人就是一怔。

  可细细一想,倒也蛮符合她未雨绸缪的做派,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什么时候的事?”裴远山问道。

  师雁行摸摸鼻子,“上个月初,估摸着再有几天也就到了。商会中人有亲戚在京城附近,我想着二师兄三师兄即便有意探望,恐怕也去不了那么快,便找了他们,额外多加了点钱,托他们给大师兄送些年礼和书信。”

  反正差不多顺路,又额外给了路费,那些人本就十分愿意。

  况且一听又是送给翰林院中的官员,不觉惶恐,还曾想要给师雁行退钱。

  宫夫人又惊又喜,“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裴远山瞅了眼嘿嘿傻笑,试图蒙混过关的小弟子,“都送了些什么,夹带了多少银子?”

  师雁行:“……”

  您老人家就不能不这么明察秋毫吗?

  她老老实实道:“怕给多了大师兄不肯收,就只给了三百两。”

  她与宋云鹭虽未曾蒙面,但也从两位小师兄口中听说过他的为人,知道那是一位极其清廉,又自尊自爱的老实人,若平白无故给他大笔银两,必然不肯要的。

  裴远山皱眉道:“那也不少了。”

  纵然京城开销大,年下里又要四处打点,三百两也够支应一年的了。

  师雁行狡黠一笑,“师父不必担心,我自有张良计。”

  数日后,京城。

  京城东北一带有一片比较特殊的住宅区,大多是窄小的二进小院,乍一看平平无奇,可这里却汇聚了朝廷大半五品以下的官员。

  京城出身的官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来此地为官,少不得租住房屋,奈何京城大不易居,高昂的房价令不少人为之兴叹。

  莫说买房置地,就是想要有片瓦遮身也非易事。

  好在朝廷也要脸面,为防止官员们因为囊中羞涩而流落街头,朝廷许多年前就有举措,凡在京租住房屋者,每月皆可领一部分补贴。

  宋云鹭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在翰林院为官固然清贵,奈何名声填不饱肚子,月俸实在羞于启齿。

  若非朝廷贴补,怕有许多官员不到月底就要揭不开锅了。

  这日,宋云鹭像往常一样下衙。

  他雇不起车马轿辇,每日都是步行回家。

  快过年了,街上处处张灯结彩,人人皆满面笑容,到处采办年货。

  想着家中快要没米下锅,宋云鹭咬了咬牙,先去割了一斤肉,又去买米。

  奈何年关将至,物价飞涨,同样的价钱原本能买一斤的,如今却只好少二两。

  宋云鹭心疼得不得了,又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早采买,一路走一路叹。

  可转念一想,就他这点微薄的俸禄,便是再早几个月,也不过勉强开销而已,又哪里有得余力多买粮米?

  时值大雪,宋云鹭进门时,黑色官帽和双肩都已白了。

  “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