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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沅今日一如寻常,为廖哥儿备下了他爱吃的那几样点心。

  可那酥儿印、五香糕、玉灌肺和糖薄脆在八仙桌上摆满后,廖哥儿的神情却没有往日的兴奋,反是显露了几分低落。

  沈沅见廖哥儿如此,便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温声问道:“廖哥儿,婶母给你在酥儿印上多洒了好些豆粉,你今日多用几块。”

  廖哥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虽依着沈沅的言语夹了一筷子酥儿印,可他吃点心的模样,却可用味同嚼蜡来形容。

  沈沅觉出了廖哥儿的不对劲,又问:“廖哥儿,你今日见了什么人,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些不好的话了?”

  廖哥儿最是信任沈沅,待沈沅问罢,便噙着小奶音,将寇氏今日同他那番阴阳怪气的话对着沈沅又学了一遍。

  沈沅听着廖哥儿的描述,柔美的眸子也愈发转寒。

  好啊,这寇氏还真是有手段,竟然对廖哥儿这个小孩子下手。

  这般想着,沈沅摸廖哥儿脑袋的动作也顿了顿。

  廖哥儿还以为沈沅这是生气了,忙对她解释道:“侄儿知道三婶没安好心,五婶你别…你别多想,我永远都听你的话的,廖哥儿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廖哥儿不会觊觎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的…五婶,求求您别生气了。”

  沈沅见男孩的话说到最后,语气都染上了些哭腔,连忙安慰他道:“五婶没有生你的气,廖哥儿做的很好,只是廖哥儿不要听你三婶的话。”

  说到这儿,沈沅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温声道:“就算它出了世,我也会对你和他一样好的,我不会偏向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廖哥儿要相信五婶。”

  廖哥儿噙着乌眸里的泪,重重地点了几下头,随后赧然地小声回道:“只要五婶…能将心思分在我身上一些,我就很满足了。”

  听罢这话,沈沅的眉间微有动容,亦将廖哥儿的小身子小心地拥进了怀里,无声地给予着他安慰。

  她其实特别能理解廖哥儿心里一直存着的不安感。

  廖哥儿同她一样,自幼父母就不在身边,所以才会比寻常的孩子要更早地懂得察言观色,会看着大人的脸色行事。

  沈沅越看廖哥儿,越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的她。

  不过好在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沈沅哄着廖哥儿用下了几块甜腻的点心后,男孩的脸颊上也很快就泛起了幸福且单纯的笑意。

  ——

  泰和大殿。

  小皇帝正神情专注地坐在书案前,嗓音朗朗地读着陆之昀要求他背诵的书文。

  小禄子则站在一侧,为这位少年天子磨着墨。

  徐祥眸色不善地看着小禄子的背影。

  他看着小禄子为皇帝磨了摊墨汁,又屏退了一侧,模样恭顺地站着。

  自这个小禄子突地来到御前伺候后,皇帝待他的态度就不敌从前了。

  原本小皇帝每日,都要唤上个几十遍的小祥子。

  可如今,这几十遍的小祥子全都改成了小禄子。

  虽然小禄子目前的品阶仍没有他高,但宫里的人一贯见风使舵,也都清楚,在万岁爷的心中,小禄子的地位正逐渐地要越过他徐祥的头上去。

  思及此,徐祥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心中还未落实那个阴毒的计谋,却见小禄子的身子竟是蓦地抽搐了一下。

  徐祥眸色微变时,小皇帝自是也注意到了小禄子的异样,他撂下了手中的执笔,忙问道:“小禄子,你怎么了?”

  小禄子没有回复皇帝的问话,嘴角却蓦地吐出了许多的白沫,随即便“咚——”地一声,倒在了泰和殿的华贵绒毯上。

  小皇帝大惊,即刻便扬声命道:“快!快去传太医!”

  小禄子的身体躺在地上,仍在痛苦地抽搐着。

  可任谁都看不出,他的眸底竟是浮了层淡淡的笑意。

  他是陆之昀手底下的人,被送到御前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代徐祥的位置。

  陆之昀让高鹤洲将他买下时,小禄子便已经是个阉人了。

  而阉人最好的出路,无外乎就是去做那御前的大太监。

  虽然他一辈子都会被陆之昀控制着,但也总比做这宫里最低等的粗使太监要强上百倍。

  小禄子渐渐失去了意识后,小皇帝便看向了一旁无措站着的徐祥。

  他的眼眸,也渐渐弥上了一层,带着审视的怀疑。

  ——

  是日。

  陆之旸今日正好休沐,还特意来了趟沈沅的院子,为着那日中秋宴上,起哄让沈沅唱小曲的事郑重地道了番歉。

  同时还央求沈沅,让她为他向陆之昀求求情。

  陆之旸自小就是个不喜治学念书的,许是知道体罚对他并无效果,陆之昀便罚了他抄书。

  陆之旸每日巡逻完京师禁城,回到公府后,还要拿起八百年都没碰过的纸和笔去誊抄四书五经。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待陆之旸走后,沈沅便在内室午睡了小半个时辰,等她起身后,还觉得浑身乏力酸软,很是疲惫。

  她静默地躺在拔步床上,发了会子呆。

  陆之昀这几日,虽然都会来她这院子里看她几眼,却一直都不肯宿在她这处。

  他这么做的缘由,沈沅也是知情的。

  男人总归还在壮龄,难免有些气盛,许是怕会伤到她,入夜后便会独自宿在歧松馆里。

  沈沅被碧梧小心地从床上扶起后,便起了个念头。

  自她嫁进公府后,还从来都没去过陆之昀的私人别馆,据说歧松馆和她的院子是连着一道长廊的,只要走上个片刻功夫,便能很快到达。

  沈沅心中落定了主意后,便让碧梧和惠竹简单地帮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这整饬过后的衣发瞧着虽然素简,但却处处都藏着心机。

  譬如沈沅特意让碧梧将她那一头乌发绾得松垮了些,那袭藕荷色的褙子上,纹样很是素简,可其上的面料摸上去,却是极为柔软的。

  去歧松馆前,沈沅没让院子里的下人提前去那儿知会一声。

  自她嫁给陆之昀后,就一直都没打听出来,他到底在府里养没养过通房。

  如果这次去,正好能撞见些什么人,也好让身为正妻的她提前做好筹算。

  这般想着,沈沅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紧张。

  毕竟主动地闯入陆之昀的私人禁地,于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沈沅携着两个丫鬟,步态小心地穿过了长长的复廊,再穿过了一个拱月门后,便到抵了歧松馆处。

  这门窗轩豁的馆室周遭,不仅种着苍绿古拙的松柏,还矗立着繁茂的大片修竹。

  待秋风拂过,竹叶也微蹭着,不时地发出飒飒的瑟鸣之音,颇有旷远疏朗的意境。

  江卓一早便发现沈沅已经来了这处,便进室同陆之昀通禀了一声。

  时近黄昏,曦光的碎影洒满了石阶。

  眼下这光影幻变的景象,也蓦地让沈沅生出了些许的错觉。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梦境,亦是她的前世。

  陆之昀娶了她的灵牌后,便将它放在了歧松馆中,男人在书案前处理政务时,只要抬一抬首,便能看见她的牌位。

  “吱呀——”一声。

  歧松馆的步步锦隔扇门被人推了开来。

  沈沅仍在怔神时,陆之昀已然走到了她的眼前。

  男人仪容峻整,英俊无俦,一如她梦里的模样。

  沈沅的心中突地涌起了淡淡的恐慌,生怕眼下的一切,也都是她的一场幻梦。

  更怕她与陆之昀的之间,又会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使她只能看着他,却不能碰触到他。

  故而沈沅微颤着纤白如瓷的手,想要抬手去触碰男人冷峻的眉眼。

  陆之昀见她做此失常之举,眉宇不禁微蹙,随后便迅速掌握了主导权,反将她的纤手攥入了掌心之中。

  他的气场依旧稍显冷厉,同沈沅说话时,语气却是罕见的温和,陆之昀低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第34章 夫人来查岗

  红日渐沉,斑驳的熹光亦残存于流云之间。

  沈沅身姿纤弱地站在陆之昀的面前,她穿着一袭质地柔软的荷色褙子,下身则是绉纱百褶裙,那织锦繁复的领抹上绣着典雅的素白小牡丹,它们成簇地绽着,还伴着清雅的萱草做点缀。

  美人儿的那张芙蓉面瞧上去,气色要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可谓肌腻如雪,轻轻绾起的鬓发也若一团飘渺的云雾似的,那柔美的水眸上,是两弯清淡轻盈的拂烟眉。

  歧松馆一旁的廊檐下,除了江卓,还站着近八名身量魁梧的侍从。

  他们为了避嫌,自是都不敢抬首去看新夫人半眼。

  不过沈沅只消静静地站在那处,都能让人觉得,这馆室周遭的氛感一下子就变得温和柔美了不少。

  沈沅的身型仍是很显瘦弱,但是若从陆之昀的这个角度看,便能觉出她拢起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沈沅睡醒后也没过多久,身子是有些虚乏的,被男人攥入掌心中的那只手也泛着淡淡的寒凉。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陆之昀的大手却总是温热的。

  许是觉得她的手太过冰寒,沈沅便见,陆之昀蹙着眉头,亦垂眸看了看她的另一只手。

  秋风渐起时,沈沅刚要回复男人的问话,却被陆之昀不发一言地牵进了歧松馆内。

  这歧松馆占地不小,共有五间房室。

  轩和馆其实都是厅堂的另种别称,歧松馆既是陆之昀平素的办公地点,其内自是有一间专门用做会客的宽敞明堂。

  进了明堂后,沈沅见两把楠木交椅的中间,置着一蟠螭纹的紫檀案,上面摆着的两盏茶水还隐隐泛着余温,便猜测陆之昀在片刻功夫前,应该还见了到访公府的客人。

  小皇帝年岁尚幼,大祈的整个朝务都由陆之昀把持着,如果首辅没在皇宫中,有些官员若遇事不决,自然不是会去选择面圣,而是会亲自来一趟国公府,请求面见陆之昀。

  沈沅被陆之昀搀扶着,在交椅上坐定后,便悄悄地打量起歧松馆的内景来——

  这歧松馆的西面,置着一落地花罩,上面的横木透雕着成林的松柏图,前面还被人立了扇隔断屏风。

  沈沅便觉,西面应该是陆之昀平日在歧松馆独自宿下的暖阁,后面应当还有个湢室。

  而东面则摆了个极宽极高的博古架,架上的格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奇石、瓷釉器皿、小型盆栽等一应摆件。

  沈沅透过博古架的空隙望去,能隐隐瞧出,这后面便是陆之昀的书房了。

  陆之昀没戴乌纱帽,身上还是那袭凛然肃正的官服,待他在另一侧的交椅坐定后,也自是将妻子的那些小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他淡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突然过来?”

  男人低沉的话音甫落,沈沅亦故作镇定地将视线从那博古架上收回,柔声回道:“官人,您这几日总是不回妾身的院子里睡,妾身晚上有些害怕,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沈沅这番话,是在故意地同陆之昀撒了下娇。

  可她说的也确实都是实话,京师的秋季雨日甚多,她想让陆之昀陪着她的缘由,也不是因为她真的胆小怕黑,离不开男人,而是会怕雷雨扰得她和孩子无法安睡。

  这阵子的雨虽然下得不敌从前勤了,如果真的有降雨的迹象,陆之昀也会提前回来陪着她睡,但是沈沅的心中还是不甚踏实。

  黄昏的余晖穿透了菱格窗,也倾泻在了陆之昀的身上,男人面庞英俊,深邃的凤目难能显露了几分温和。

  听着沈沅柔柔的话音,陆之昀低声回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回院子用晚食,今夜我会宿在你那处。”

  沈沅瞧着,陆之昀还是想将她赶走,虽说他现在的态度还算有耐心,但是沈沅却怕,她如果真的还要在这儿多留一会儿,陆之昀会生气。

  故而她掩饰着眉间的低落,边温顺地点了点头,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却仍在往这明堂的两侧不时地瞟着。

  陆之昀见她如此,英隽的眉宇轻蹙后,又很快舒展。

  在碧梧小心地搀起沈沅的时当,陆之昀亦哑声笑了一下。

  随即便走到了主仆二人的身前,待从碧梧的手中夺回了沈沅后,便对碧梧命道:“你先回院子,为你家主子备好晚食,半个时辰后,我会同夫人一起回去用。”

  碧梧应了声是。

  沈沅听出了陆之昀这是同意了她留在歧松馆,唇角也往上翘了几分。

  待碧梧退下后,陆之昀便引着沈沅先去看了看西侧的暖阁和湢室,又带着她穿过了博古架,去看了他的书房,和书房后身那间小小的耳室。

  沈沅见,这耳室里只站了个正在烹茶的小厮。

  那小厮瞧见她后,面色明显一惊,随后便立即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她半眼。

  沈沅心中悬着的石头子暂时落了地。

  原来陆之昀还真没在这歧松馆里藏女人,不过她现在还有些好奇,那条通往皇宫的密道到底在哪儿,沈沅猜测这条密道应该不在馆室里,而是在歧松馆外的院落里。

  ——“你来歧松馆,是想来查我的岗?想看看里面藏没藏女人,对吗?”

  陆之昀的话音甫落,沈沅纤柔的面容却是蓦地一僵。

  她没想到陆之昀这么快就看穿了她藏的那些小心思,眼神也闪躲了下,刚要寻个借口同男人遮掩过去。

  却听陆之昀又道:“这耳室里轮值的,除了几名办事得力的小厮,江氏兄弟如果得空,偶尔也会在这伺候。至于平日的衣食起居,你没嫁进来之前,我是不喜欢假手于人的。”

  男人的嗓音低醇,很有磁性。

  这话意同她讲的,也是不能再明白了。

  陆之昀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虽然她还在孕中,他却也没在自己的私人别馆里豢着通房美妾。

  沈沅浓长的羽睫颤了几下。

  他这番话坦坦荡荡地同她说了出来后,她适才做的这些举动,反倒是更显得尽显醋意,和不容人了。

  可沈沅却发现,陆之昀并未因她贸然地要来查他的岗而做怒。

  他今夜的心情,明显是很不错的。

  大祈境内,有六十余个藩国。

  近来燕国有流寇生乱起义,燕国的藩司往京师递了折子,来向陆之昀请求对应之策,同时也想再让朝廷调些兵员。

  陆之昀要在写完公文后,再陪着她一起回院子里,沈沅今日突然造访他的别馆,还被男人看穿了心思,便想着找个方式弥补回来。

  小厮来书案前要给陆之昀磨墨时,沈沅便主动接过了墨条,要为陆之昀亲自磨墨。

  听见了沈沅和小厮低声交谈的声音,陆之昀只掀眸看了二人一眼。

  烛火微摇。

  沈沅在为陆之昀磨墨时,也会不时地看他几眼。

  亦觉得无论是他握笔的姿势,还是那副冷肃的神态,都尽显着权臣的深沉和高鹜。

  陆之昀处理公务时,很是专注,连一眼都不会看她。

  沈沅便衬他提笔沾墨的时当,用纤手故意地将自己散在耳侧的那缕鬓发撩至了耳后。

  只有这时,陆之昀才有可能会用余光瞥她一眼。

  待她故作柔怯地垂下了眼睫后,见陆之昀果然曲指敲了两下书案。

  待那沉沉的笃笃两声掷地后,陆之昀低声命道:“过来。”

  沈沅耐着唇边渐冉的笑意,神情温顺地走到了男人的身旁。

  蓁蓁说的果然没有错,她曾说过,像陆之昀这种外表总是一本正经的男人,最会喜欢女子无意间撩发的举动,也喜欢看女子纤长优美的颈线。

  见孕中的小妻子温柔地站在了太师椅旁,陆之昀便伸出了指骨分明的大手,想要将她的柔荑攥入掌心把玩把玩。

  沈沅却在陆之昀即将要碰触到她的手背时,故意地躲了一下。

  陆之昀自是没料到会有这出,待掀开眼帘看向她时,却见沈沅竟是委屈兮兮地,将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

  他无奈地问道:“怎么了?”

  沈沅低垂着眼睫,软声回道;“官人最近总是不来妾身那处睡,是不是妾身让您哪处不开怀了?”

  陆之昀凌厉的凤目微微觑起。

  他没想到,原来沈沅也是个磨人的。

  便淡声反问道:“那你觉得,是哪处让我不开怀了?”

  沈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还真没想到陆之昀竟然会反问回来,他也确实没寻常的男子好糊弄。

  沈沅摇了摇首,故作赧然地回道:“妾身不知。”

  话音刚落,陆之昀在趁沈沅垂眸不查时,长臂一揽,便将她抱在了身上。

  他的动作看似有些粗鲁,却很有分寸,也小心地护住了沈沅的肚子,丝毫都不会伤到她。

  等沈沅坐在了他修长的双腿上后,仍觉惊魂未定,男人的大手却已经覆在了她微拢的肚子上,待惩罚似的亲了她一下后,又低声道:“到底是哪处让我最不开怀,你难道不清楚吗?”

  沈沅被他这句低哑的话灼得面颊一烫。

  而陆之昀掌心微粝的大手并没有隔着褙子的那层面料,反是探进了里面。

  待它停驻在了她的肋骨时,沈沅便有些急了,忙唤道:“官人~”

  沈沅发现,陆之昀在同她亲近时,都会很照顾她的感受,只要她不想,男人就绝对不会由着性子肆意地深入。

  果然,在她这声略显娇柔的话音落地后,陆之昀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的气息显了几分粗沉,待为沈沅拢好了衣物后,便抬声对馆外命道道:“江卓,把这公文寄走。”

  江卓即刻应了声是。

  趁江卓还未进室的时当,沈沅被男人重新放在了地上。

  其实沈沅能明显觉出,纵是她适才故意不让陆之昀碰她的手,他还假意地蹙了蹙眉头,但是这种欲迎还拒的手段对于陆之昀来说,是极为受用的。

  反正蓁蓁还说过,有的男人外表很是沉闷严肃,内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沅也不知道陆之昀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便在江卓即将推门入室前,以极小的声音在陆之昀的耳侧嘀咕了一句:“官人,您是真的好坏。”

  这话一落,陆之昀便以极快的速度再度攥住了她的手,没给沈沅往后躲的机会。

  等江卓入室时,瞧见陆之昀和沈沅的这副模样,稀奇归稀奇,脑袋却都不敢往上抬个半下。

  江卓走后,陆之昀才松开了沈沅的手。

  沈沅如获大赦时,陆之昀又缄默着,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就当沈沅以为她适才的这句话,可能还是说的有些过了,陆之昀应该是不吃这一套的时,却听他淡声反问了句:“是吗?”

  看着男人那幽沉的目光,沈沅抿了抿柔唇,心中暗感不妙。

  她总觉得入夜后,陆之昀会因着她适才的那句话,真的对她“坏”上一次。

  ——

  永安侯府,荷香堂。

  沈弘量今日恰好休沐,身为帝师的陆之昀则在皇宫教小皇帝课业。

  沈沅挺着已经拢起一些的小腹,同碧梧在荷香堂处坐了良久,才看见了沈弘量进室的身影。

  虽然行动有些不便,沈沅还是小心地起身,在父亲沈弘量的面前也尽了应尽的礼仪。

  沈弘量对她淡淡地颔了下首,却没向沈沅询问半句,她腹中胎儿的情况。

  待父女二人渐次落座后,沈弘量便直入了话题,语重心长地道:“沅姐儿,你虽然嫁到了公府,可你仰仗的母族毕竟还是永安侯府。这家族啊,最是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听到这处,沈沅的含烟眉微微地颦了几分,也大抵猜出了沈弘量今日突地将她唤回来,到底是存了什么意图。

  “你妹妹渝姐儿,跟你本来就是亲上加亲,现在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那康平伯自从脑袋被牌坊砸了后,就同变了个人似的,唉,把我们渝姐儿给耽搁了。你身为长姐,还是高嫁,夫君既是陆谌的五叔,就帮着渝姐儿求求情,让你们公爷赶紧催一催陆谌,好让他同渝姐儿的婚事定下来。”

  沈沅听完沈弘量这番话,心也霎时凉透了。

  她是沈家的长女,家中没有比她年岁还要大的小辈了,如果她是沈弘量,得知自己即将会有一个外孙,心中自是百般的高兴。

  沈弘量却对她的孕事问都不问一句,开口闭口的,都是渝姐儿、渝姐儿。

  看来她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回沈家了。

  思及此,沈沅捻了捻手中的帕子,神情也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柔声回道:“女儿记下了。”

  话虽这么说着,沈沅心中却如明镜似的。

  这个情,她是绝对不会为沈渝来求的,抛开她同沈渝陆谌这对男女的恩怨过往不提,这个口,也不该她来开。

  更何况她还没那么大度,不可能为一个前世害死过她的人做嫁衣。

  嘴上先应下沈弘量的无理要求,也是怕会与沈弘量在荷香堂里起冲突,再动了胎气。

  等沈沅离开了永安侯府后,国公府的另一辆马车,也停在了侯府的西侧门处。

  寇氏进了府门后,便瞧见了身为她表妹的刘氏已经在影壁处迎着她了。

  寇氏和刘氏这对表姐妹,都嫁给了勋爵世家,在族里都算是很有体面的女眷。

  原本这两个人幼时也经常攀比,互相嫉妒,可大了后,也都知道纵是有些龃龉,但是身为一家人却应当互相照拂。

  待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刘氏便叹了口气,埋怨沈沅道:“唉,你说这沅姐儿,自己嫁了个好夫婿,却一点都不想着帮帮家里。这为渝姐儿求门婚事,不就是同首辅提一嘴的事吗,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那沅姐儿都不肯为渝姐儿做。”

  寇氏的语气还算平静,回道:“毕竟不是在京师养大的,跟家中几个姐妹的感情,还是不算热络。不过我倒是不担心那渝姐儿,反倒是一直惦念着我们涵姐儿。她…不是一直都倾慕着镇国公吗?她长姐嫁给他后,涵姐儿的心情怎么样?”

  其实寇氏也不喜欢沈涵和沈渝这两个侯府的小姐,先前还因着刘氏偏要让她在韶园宴上,给沈家的这个庶女加个席位的事,同杜婆子抱怨过。

  她不喜欢沈渝这个庶女总是不懂规矩,事事都要越到嫡出子女的头上来。

  更不喜欢沈涵眼高于顶,小小的年纪就盯上了这大祈最有权势的男人,陆之昀。

  后来有了沈沅的这层关系,寇氏才有了想跟刘氏和沈涵更近一步相处的心思。

  刘氏倒是没同寇氏说实话,纵是沈涵因着记恨沈沅日日吃不下饭,人都瘦了许多,她还是同寇氏回了句:“我们涵姐儿好着呢,不过这沅姐儿怎么这么快就有身孕了,就她那身子骨,可怎么生啊?”

  得知了沈沅有孕的消息后,沈涵便在院子里哭闹了一整日。

  好在刘氏劝了自己的闺女一番,也同她厘清了这其中的各种利弊。

  沈沅有孕,对沈涵来说不是件坏事,反倒是件好事,甚至是机会。

  这妇人生产,都要从鬼门关处走一遭,沈沅还是个身体弱的。

  若她真的难产,肚里怀的还是个男孩,那国公府的人八成就会保小不保大。

  就算陆之昀疼惜她,沈沅初为人母,估计也是个疼惜孩子的,她有极大的概率会选择牺牲自己,去换自己孩子的一条性命。

  如果沈沅难产而亡,那国公府的世子就成了无母的可怜孩子,陆之昀如果真的疼惜儿子,也会为了小世子再娶个填房。

  而这个填房的最佳人选,自然就是身为他亲姨母的沈涵了。

  也只有他的亲姨母,才会掏心掏肺地对待沈沅留下的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涵进了国公府后,还能白得一儿子。

  这样天大的好事,上哪儿求去?

  寇氏和刘氏走了片刻功夫后,便到抵了刘氏院子里的玲珑轩处。

  等姐妹二人坐定后,寇氏便将这几月在沈沅那儿受的委屈都同刘氏倾诉了一遍。

  刘氏安慰着表姐,又叹了口气道:“这沅姐儿就是个善妒的,上次我好心给她赐了个通房,人家还不领情呢,没要。不过跟到国公府的那几个侯府丫鬟里,有个叫阿蘅的,模样还不错。只是凭我那继女的性情,应该是不会让她近侍的。表姐你回去后,也可以多关照关照这个阿蘅。沅姐儿她啊,也早晚要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人用起来,还是最舒心的……”

  “……这镇国公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呢?沅姐儿能早些想清楚,往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寇氏听着刘氏的话,边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边颔了颔首。

  ——

  入夜后。

  沈沅身子虚乏地躺在拔步床上,见陆之昀也更换好了寝衣,山一样峻挺的身子也慢慢地躺了下去,还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她自是没同陆之昀提起沈渝的事,也当然不会为沈渝求情,让陆之昀逼陆谌娶她。

  上次刘氏要往她房里塞通房的事,她便没同陆之昀提过半个字。

  沈沅母家的那些污糟事,她是真的不想让百事缠身的陆之昀知晓。

  想起了陆谌对她越来越奇怪的态度,沈沅近来也一直在怀疑,许是因为她和沈渝的相貌有几番相近,在她重生后,又对陆谌的态度很是冰冷。

  多种原因下,陆谌好像是将对沈渝的感情,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让沈沅觉得很恶心。

  她已经不再害喜了,可一想到这件事,她都有些想要作呕。

  陆谌是因为她和沈渝长得像,才要娶她为妻的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

  见陆之昀并没有立即睡下,反是看向了正颦着眉目的她,沈沅也动作小心地凑近了他几分。

  沈沅将下巴抵在了男人的肩处,纤手也轻轻地握住了他虬劲结实的臂膀,丝毫也未察觉出,随着与陆之昀相处的时间愈久,她会下意识地同男人做些很亲昵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