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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之昀毕竟是外戚,等小皇帝驾崩后,尉迟桢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大祈的新一代帝王。

  等到了那时,陆之昀、高鹤洲和乔浦这三个人,统统都会被新帝清算。

  他刘兴言既要将乔浦手中的军权夺到手中,也要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报仇雪恨。

  ——

  即将离开侯府时,碧梧的耳环却不见了一只,沈沅知道这对耳环是她刚来京师时,送给她的。

  碧梧很喜欢这对耳饰,七日中,能有个五六日都会戴它,能有对称心的耳饰于女子而言不算很容易,故而沈沅便陪着碧梧折返回了由荷香堂改建而成的灵堂,帮着她一起去找一找。

  二人分头行动,沈沅却在路过荷香堂的耳室时,忽地听见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随即,耳室里便响起了五姨娘阿蘅熟悉的嗓音。

  阿蘅哄着怀中的沈项临,温声道:“临哥儿,快别哭了。”

  沈弘量则有气无力地瘫软在了这间耳室放置的胡床上,面容在阴天里,也显得格外的灰败。

  阿蘅这时道:“侯爷,妾身瞧着国公夫人适才是离府了,您怎么不去见见她啊。”

  沈弘量冷哼了一声。

  阿蘅却觉此番沈弘量离京修缮水利,本就极为劳累,又莅了家中这么一遭的巨大变故,整个人都似是苍老了十几岁。

  明明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眼下瞧着,倒像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似的。

  阿蘅的心中涌起了淡淡的厌恶,却还是强自将其压下,随意地又提了嘴:“再怎么说,那国公夫人也是您亲生的长女啊,妾身实在是不知,侯爷为何会这么不待见她。”

  亲生二字甫一出口,沈弘量面上的冷笑登时就转淡至无。

  他阴恻恻地道:“不过一个野种而已,见什么见?”

  阿蘅听罢这话,却猛地攥紧了怀中的沈项临,面色亦是骇然大变。

  沈沅听到了野种这两个字时,也瞪大了双眼,更是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

  幸而寻到了耳环的碧梧已经赶了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

  沈沅仍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眸,却将纤细的食指立于唇畔之前,示意碧梧噤住声音。

  耳室内。

  沈弘量见阿蘅竟是如此莽撞,还险些就将他的宝贝儿子摔到了地上,便起身睨了她一眼,亦将沈项临抱了过来,斥道:“小心着些,摔到本侯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阿蘅听着,沈弘量并不是在敲打她,这才稳了稳心神,强撑着镇静地问道:“侯爷…国公夫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沅柔美的眸子仍震颤地瞪着,亦用纤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瓣,生怕自己会发出声音。

  碧梧也听见了那些话,可她现在最担心的却是即将变天,而公爷不在夫人的身侧,她怕沈沅会受心疾的折磨。

  沈弘量对于阿蘅这个妾室,是信任的,在他的眼中,阿蘅娇弱良善,一切都以他为天,不会做出卖他的事。

  便语气幽幽地道:“不过是唐氏同个野男人生的孽种而已,生她时,那野男人也在场。瞧着沈沅是个闺女,就不想要她了。唐氏生下她后就断气了,这事也不光彩,我也没再同唐家人计较。你官人我也是良善,看着沈沅实在是可怜,便给了她一个身份。不然那时我真想将她就那么溺死在铜盆里了。”

  说罢,沈弘量示意阿蘅为他点旱烟。

  他则用那杆铜制的烟枪,发泄般地敲了数下痰盂。

  “怦、怦、怦”

  那敲击的声音很是铿沉,甚至有些刺耳。

  沈沅携着碧梧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荷香堂,她走的路上,眼眸就这么生生地一直瞪着,愣是将强抑着的眼泪全都憋回了眼眶里。

  她一路无言,碧梧见天边已然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小雨,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她。

  碧梧见沈沅那张柔美的芙蓉面依旧存着那种极易破碎的脆弱感,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又瞧着,沈沅的水眸里,竟是倏然闪过了一抹狠色。

  她美目上那两弯纤细的拂烟眉,都仿佛浸了些锐利。

  行至侯府门厅处时,沈沅终于淡声开口道:“走罢。”

  ——

  转瞬间,京师暴雨如注。

  沈沅穿着宽大的缌麻丧服,如此宽大的衣衫,自是显得她的身形格外的纤瘦单薄,麻布盖头下,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已然恢复了平静之色。

  只她那纤细的指尖仍在颤着,碧梧瞧见后,便知沈沅的心绪仍未平复。

  沈沅强撑着心疾的痛楚,可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深秋的寒冷。

  这连绵不绝的雨声属实令她烦躁,她站在书着永安侯府四个字的烫金匾额下,就连两侧站着的肃穆石狮,也令她倍感压抑。

  她想起自己初次踏入侯府的大门时,也曾幻想过,这里会是她的家。

  结果,永安侯府于她而言,只是会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虎狼窝。

  原来,她真的不是沈弘量的亲女儿。

  知道了真相后,沈沅的心中竟也有了淡淡的释然,前世今生他对她这个不是亲女的长女所做的一切,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江丰瞧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可公府的马车却出了问题,冒雨修缮极为困难,只能现从公府重新调辆新的。

  他知夫人沈沅身体虚弱,便恭敬道:“夫人,您不如先进侯府的门厅处歇一歇,马车来,还要等一会呢。”

  沈沅却摇了摇首。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想踏足永安侯府这个地界。

  正此时,江丰忽然兴奋道:“夫人,公府的马车来了。”

  沈沅循着声音看去,再一定睛看,却听江丰又改了口:“哎呦夫人,那不是公府的马车,是公爷去皇宫会乘的那辆马车。”

  沈沅的柔唇有些泛白,心中却蓦地涌起了期待。

  是陆之昀来接她了。

  男人很快就下了马车,江卓亦为他撑了伞,他的乌靴踏在积满雨水的地面,亦溅起了水花。

  油纸伞半遮住了他英俊成熟的面庞,沈沅只能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薄冷的唇。

  陆之昀依旧穿着那袭挺拓的绯红公服,外罩墨黑的海獭皮大氅。

  沈沅一瞬间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于她而言竟是异常的熟悉。

  原来,在那个冗长的噩梦中,她也看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梦里的陆之昀也与眼前的陆之昀一样,是她在一片阴暗乌沉中,唯一的温暖。

  他所在的地方,也是梦中和眼下唯一的明亮之地。

  但是眼前之景,却又同梦里不一样。

  这回的她,终于可以靠近他,也不会再被无形的结界阻拦。

  思及此,沈沅刚要抬步走向陆之昀,男人却先于她,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修长的大手飞快地攥住了她冰冷的纤手。

  陆之昀的掌心依旧是微粝温热的,可沈沅的手心却是带着冷汗的冰凉。

  见此,男人英隽的眉宇微蹙,随后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并将其披在了眼前纤弱美人儿的身上。

  沈沅被他的大氅覆住后,满身皆被檀木和沉香的煦烈和松沉气息包裹,它带着男人的体温,亦笼罩并温暖了她。

  隔着呤切嘈杂的秋雨之声,陆之昀蓦然将她搂护在了宽阔的怀里,嗓音低沉道:“沅儿,我接你回家。”

第80章 告白

  轮音辘辘,二马并驾的华贵马车正急驰在京师宽阔的官道上。

  沈沅蜷在陆之昀的大氅中,男人的体温已经渐渐散去,故而此时此刻,她的周身仍觉寒冷。

  车厢外仍下着绵绵的秋雨,她纤软的右手则被陆之昀攥入了掌中,使她可以免受心疾的缠扰。

  从陆之昀的这个角度看,见沈沅发上戴的麻布盖头半遮住了她恬美精致的侧颜,她浓长的羽睫低垂着,巴掌大的小脸儿异常的惨白,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沈沅仍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并未察觉到陆之昀其实一直都在瞥首看着她,及至她终于用余光发现了男人的注视,这才转过了头首,也看向了他。

  二人的视线终于交汇在了一处。

  男人乌纱帽下的那双凤目深邃矜然,显露的情愫却是对她的关切和在意。

  沈沅被陆之昀这么看着,顿觉心间某种缺失的东西,也在他的注视下,被慢慢填补。

  陆之昀的仪容峻整,可身上的那件官服却属实单薄,沈沅便要将披在肩上的外氅脱下,再将它还给他。

  沈沅还未来得及做,陆之昀的大手就按住了她纤瘦的肩头,缄默地示意她继续披着这件外氅,随即低声问道:“你在沈家,都发生了什么事?”

  沈沅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首。

  她小声回道:“没什么。”

  陆之昀看她的目光又深沉了些许,似是一眼就能将她看穿似的。

  他刚要再度开口询问,车厢外却传来了车夫的通禀:“公爷,夫人,到公府了。”

  骤雨终歇,空气中弥散着深秋的阴冷和湿潮。

  沈沅在被陆之昀搀扶着下马车时,却因失神怔忪,险些摔倒在地。

  幸而陆之昀及时圈护住了她的腰肢,沈沅站定后,暗觉今日的自己属实有些莽撞,正想同男人致声歉意。

  陆之昀却没说什么,索性拦着美人儿纤细的腰身,将她横抱着迈进了公府的坊式大门。

  沈沅就这么被他抱着,待穿过了长长的抄手游廊后,便到抵了她的院子里。

  闺房内,已经燃好了足旺的炭火,碳炉里正不时地发出着火星爆裂的噼啪声响。

  陆之昀进室后,径直将沈沅轻放在了拔步床上。

  男人在一侧的檀木圆凳坐定后,便缄默地为她卸下了绣鞋。

  沈沅则懵然地看着陆之昀为她做的一切,见他又伸手将红木雕花围栏外的绡纱帷幔轻放,登时的功夫,她和陆之昀就处在了一个密闭且黯淡的空间内。

  沈沅不解,喃声唤他:“官人……”

  陆之昀淡声回道:“现在你安全了,说罢,在永安侯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沈沅听罢,倍感惊讶。

  原来陆之昀竟是了解她至此,他知道当她处在这个可谓是罩中罩的床房里时,会有一种安全感。

  陆之昀仍定定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复。

  沈沅则咬了下唇瓣。

  她是想将实情告诉他的,可现在的她,只知自己并非是沈弘量的亲女,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沈弘量出京前说的那句话很对,世家的婚姻也是要看门第的,陆之昀娶她娶得这么顺遂,除却有他权势大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永安侯府和镇国公府的门第还算是匹配的。

  沈沅不知母亲唐氏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却也深知,自己的真实身世怕是会很复杂。

  如果她告诉了陆之昀实情,她不知道他是会理解她,或是同情她的遭遇。

  还是也如沈弘量所想,也认为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沈沅颦眉思忖的短暂时当,陆之昀仍一刻不离地看着她。

  见沈沅几度欲言又止,陆之昀并没有失去耐心,却也不想强迫她现在就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事。

  便决意留给她一些平复的时间。

  “罢了,你不愿说就不说,雨已经停了,你好好歇息,我去趟歧松馆。”

  话落,陆之昀从檀木圆凳起身,便要掀开帷幔,离开拔步床所占的这处地界。

  眼见着男人就要离开,沈沅只觉,支撑着她的那些安全感也如她怎么抓,都抓不住的烟雾般,要从她的心里飘离她。

  陆之昀不仅能镇住她的魂魄,于现在的她而言,他亦是百试百灵的定心丸。

  沈沅不得不承认,她对他这个丈夫,是存着很大的依赖情感的。

  尤其是在现在的这种时候。

  沈沅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地黏着他,她也不喜欢这种过于依附他人的关系。

  她不想像藤蔓一样,瞧见了一颗高耸的大树,就紧紧地将它缠绕,不顾一切地往上攀爬,这样也会勒得他喘不上来气。

  陆之昀能为她遮风挡雨,沈沅也想做,能够滋养他的雨露和阳光,让他永远茁壮地屹立着。

  但在今日。

  只这一次,沈沅却想依赖他一回。

  思及此,沈沅的鼻间蓦地一酸,终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伸手拽住了男人绣着江崖海水纹的衣袖。

  指尖刚一触及到其上繁复绵密的织理,陆之昀也回身看向了她。

  见沈沅盈盈的水眸里,已然往外涌出了几滴清泪。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陆之昀冷峻的眉目也动了几分恻隐,他转过了身子,便见沈沅轻启柔唇,喃声唤他:“季卿。”

  季卿这两个字,唤得很是清晰。

  陆之昀轮廓冷锐的眉峰微动,虽深敛着情绪,可手背上的经络和青筋却不易察觉地往外凸显。

  一时间,他也忘却了,要将沈沅拥进怀里安慰。

  沈沅未等他反应过来,便也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

  这番,她蕴这水雾的美目,却显露了几分坚定。

  “季卿,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沈沅的声音越来越低,柔美的面容上也显露了几分脆弱,她本来就是气质柔弱的美人儿,这副泪染轻匀的模样,自是能让心肠冷硬的人,都能对她陡生怜意。

  陆之昀用双手捧覆起了她惨白的小脸,亦用微粝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拂过她的眼睑,为她擦拭着眼泪。

  沈沅掀开了眼帘,仰首看向了高大的男人,又软声向他央求道:“季卿…你疼疼沅儿吧。”

  话音刚落,陆之昀便倾身吻住了她的唇,他拥覆住沈沅的姿势略显强势,但亲吻她时,却又带着怜惜和珍视的意味。

  既深浓,又缱绻温柔。

  最后陆之昀吻了吻沈沅仍然湿润的眼角,嗓音透哑地问:“乖沅儿,你想让我怎么疼你,嗯?”

  男人的声音依旧醇厚低沉。

  虽然陆之昀问的意思,就是沈沅想要的那个意思,可等他这么直白地问她时,她的面上还是显露了几分赧色。

  最后未等她回复,便被陆之昀横着身子又抱进了拔步床内。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陆之昀却也没怎么疼过她,因为沈沅一直在哭,陆之昀便耐心地哄着她。

  沈沅的情绪平复了些后,陆之昀看着她那娇弱的模样,同她和衣再度躺下后,便伸手捏住了她泛红的鼻子,无奈地道:“丫鬟还站在花罩外,不知道的,又该以为我不懂怜香惜玉,欺负你了。”

  他的语气带着对她的纵容。

  沈沅也将柔唇凑近了他的耳旁,悄悄地同他嘀咕了些话。

  陆之昀听罢,墨黑的锋眉立即便蹙了起来。

  他侧首看向了沈沅赧然的小脸,沉声问道:“你确定?”

  沈沅抿着柔唇,点了点头。

  陆之昀伸出了右手,亦将拇指和食指并拢,抚猫儿一样地揉捏着她软小的耳朵,又问:“会疼,不怕?”

  沈沅的双颊渐渐染上了绯红。

  却觉得,陆之昀没同她生气,真是个奇迹了。

  她知道像陆之昀这样强势的男人,压根就不能同他提起要到上面去的这种事,沈沅本以为自己会捱上一顿训斥,可陆之昀却没有斥责她。

  只是陆之昀的眉宇仍锁着,一看便是对这事不大愿意。

  待那如绸缎般的长发将陆之昀笼罩后,果如他所料,沈沅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陆之昀幽深地看了她一眼,亦觉得虽然是她主动提了这件事,但过一会儿,沈沅定会觉得羞赧。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也会蕴上层水雾。

  到最后,还得他来哄她。

  沈沅却于这时,决意还是将实情同陆之昀说出来。

  便在陆之昀的盯视下,讷讷地道:“今日回府…我在侯府的耳室外,听见了永安侯和五姨娘的谈话。我…我应该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陆之昀深邃的眼眸里,也显露了几分诧然。

  他也没料到,沈沅竟是也知道了这事。

  但燕王那处,陆之昀始终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之昀无法弄清,当年的他,会不会是抛弃了沈沅。

  既是没有弄清,他便无法同沈沅说出实情。

  他不知道燕王这个父亲,会不会再度伤害到沈沅。

  陆之昀只问道:“那你…想找你的亲生父亲吗,或许,你还有其余的家人。”

  沈沅却侧过了眸子,柔柔的嗓音也透着低落:“不太想,这么些年了,都没回来找过我,自然是不想要我了。再说他也不是将我养大的人,就算找到了,我也无法同他亲厚。”

  说这话时,沈沅脑海中想起的,是沈弘量说的那几句。

  不要她。

  嫌她是个女娃。

  她的母亲唐氏去世时,亲爹也没见着管过她。

  在沈沅的心中,这个亲生父亲,同沈弘量也没什么两样。

  陆之昀指骨分明的大手轻轻地穿过了她柔软的乌发间,刚想对沈沅再说些宽慰的话。

  却听沈沅又软声唤他:“季卿。”

  美人儿仍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唤他的这声表字,也格外的绵柔缱绻。

  尤其是尾音的那声卿字,特别的婉转动听。

  陆之昀隐约记得,卿字,本就是爱人对彼此的称呼。

  他冷峻的眉眼显露了几分温和,问道:“怎么了。”

  沈沅抿了下唇,以极小的声音对他道:“我喜欢你……”

  话落。

  陆之昀把玩她头发的动作一顿,那双漆黑的凤目中,也显露了不明的情愫。

  这话一说出口,沈沅的心中终于有了勇气。

  男人倏地坐起了身,黑沉沉的眼眸也盯住了她的眼睛。

  沈沅垂眸又道:“也爱慕你。”

  她能明显觉出,陆之昀周身的气场又有了变化,带着压倒性的强势和激越。

  沈沅却没有畏惧她,继续道:“不只是沈沅对官人的爱慕,更是…沈沅对季卿的爱慕。”

  此话刚落,陆之昀便捏住了她纤细的后颈骨,随即用唇齿强势地撬开了她的牙关,便倾身再度吻住了她。

  沈沅的呼吸变得艰涩时,陆之昀终于松开了她。

  她本以为等她说完了这些后,陆之昀只会淡淡地回她一个嗯字。

  沈沅也没想到,陆之昀的反应会这么大。

  正当她平复着紊乱不匀的气息时,陆之昀却眸色深沉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嗓音幽幽地道了句:“今夜就别想了。”

  沈沅不解,讷声问道:“别想什么啊?”

  陆之昀觑目反问:“你说呢?”

  等沈沅被他再度放倒在床,亦被他摁住时,才将男人的话意弄明白。

  这般强势霸道的首辅大人,果然不喜欢她适才的提议。

  ——

  雨季仍未过去,沈沅的身子犹很虚弱,陆之昀离开她的院子前,还特意交代碧梧,要让她将避子的汤药饮下,又命惠竹去小厨房备些温补的药膳,等夫人醒后,他会回来陪着她用。

  陆之昀去歧松馆前,换了身淡灰色的深衣,甫一离开沈沅的院子,就恢复了平素冷肃严峻的模样,让旁人一见,心中就陡生了些许的畏惧。

  沈沅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清楚,公爷是有温柔的一面的,可他的这一面,却只会流露给夫人沈沅一人看。

  陆之昀行在复廊时,江卓恭敬道:“公爷,乔将军已经在歧松馆等着您了。”

  陆之昀淡淡颔首,又问江卓:“永安侯府的眼线来讯了吗?”

  江卓如实回道:“属下派过去的人从他那儿打听到,夫人在侯府时,原本是想直接回公府的,可碧梧姑娘的耳环却丢了一只,夫人就陪着她又回灵堂寻了寻。”

  关于沈沅的事,侯府的眼线只打听到了这么多,毕竟刘氏的灵堂可不是什么下人都能进的。

  江卓又道:“但是被夫人撵回侯府的那个五姨娘阿蘅,好像同府里的一个管事走得特别近,据那细作说,那管事对她格外照拂不说,还在私下,送了她的幼子,也就是沈项临好些东西。”

  听罢这话,陆之昀冷嗤一声。

  “在此之前,侯府得有个十几年,都没有过新生婴孩的降生。”

  江卓眼睫微颤,也自是会出了陆之昀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江桌随着陆之昀穿过拱月门时,便见他唇边残存的冷淡笑意已然消弭,漆黑锋利的眉宇却显露了几分厌恶和睥睨。

  陆之昀的唇角垂了几分,又显露了那种不怒自威的凌人压迫感。

  等他进了馆室的明堂后,见一身武弁之服的乔浦已经坐在了交椅处。

  陆之昀对他这个表兄一贯尊敬,拱手道:“表兄。”

  等他落了座后,乔浦亦将手中持的茶盏放到了身侧的梨木高几上,问询道:“季卿,你夫人的身子怎么样,我来之前,我夫人还特意差我来问问你。”

  陆之昀淡声回道:“这几日将养得不错,但她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说罢,他亦持起了茶盏,啜了口茶。

  乔浦又道:“我还从我夫人那儿听说,你夫人继母的父母,因着她嫡妹还有继母的死讯,对你和你夫人都极为不满。这对父母也挺有意思的,没教育好自己的闺女,却将她的死都算在了别人的头上。”

  陆之昀瞥首看向了乔浦,问道:“刘兴言最近怎么样?”

  乔浦冷笑一声,回道:“果不出你所料,朝中刚有些风声,他就暗中倒戈到尉迟桢的阵营中了。”

第81章 晋江首发

  却说前朝的核心军事机构唤做枢密院,本朝开国皇帝登基后,才首创了大都督府这一掌天下兵马之事的机构。

  祈朝初立时,皇帝为了能将兵权掌握得更牢固,并不允许公侯在都督府中任职,且都督府的核心职位,也多由文官任之。

  到了先帝执政时,祈朝境内发生了战乱,等内乱被平息后,先帝又大封了许多军功在身的武将,赏其食禄,赐他们以铁券和爵位。

  陆家便是在那时翻的身,到了老国公三子陆之晖这一代,整个家族也再度振兴,陆之昀袭爵后,镇国公府的权势和地位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等陆之昀进了内阁,又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后,兵部便分去了都督府的部分执掌,而今五军都督府中的官衔,也多数都由本就有着军衔的高级武将任之。

  辅国将军乔浦兼任着一品大将军和兵部尚书这两个职位,但他并不理兵部之事,乔浦的女婿姚元兴任着兵部左侍郎一职,姚元兴的才能出众,两年前入阁做阁臣时,还不到三十岁。

  表面上看,陆之昀和乔浦将祈朝的军权握得很牢固,但在内部,也总会有些不甚和谐的声音。

  沈沅继母的父亲刘兴言便是其中的一员,他原本也是祈朝的老将,所任的武职也是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在中军都督府中有很大的话语权,由他所管的直系军队也有个五师。

  这也意味着,拱卫京师的所有军士中,刘兴言一个人便可支配和调遣其中的六万余名。

  于尉迟桢而言,刘兴言和他身后的兵员,能给他这个郡王在夺嫡之中增添一个很大的筹码。

  乔浦饮了口茶,又道:“中军的其余兵员和京卫指挥司都没有什么异样,说到底,刘兴言还是看不清形势,有些自不量力罢了。季卿,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反正我是不大看好尉迟桢这个人的。如果将来真的是他登临大位,我也不会真心臣服他的统治。”

  后半句话,乔浦并没有说全。

  其实他想表达的真正含义时,如果小皇帝驾崩后,尉迟家的那几个子孙难成大器,北边的鞑靼虎视眈眈,南边的缅因也不太平,若是中原没有一个强势英明的君主镇着,祈朝也早晚都会走向灭亡。

  军权把持在他们的手上,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陆之昀篡权,自己做皇帝。

  但眼下这局势,只要小皇帝不死,陆之昀拥有的权势便同皇帝陛下没什么区别。

  乔浦这半年也用言语试探了陆之昀多番,他隐约觉得,陆之昀并没有对那个位置有什么野心。

  乔浦自认为对陆之昀是了解的,能够坐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除了要有过人的才能和政治手腕,也要有对权势的渴望和野心。

  这两者缺一不可。

  陆之昀也不是什么过于循规蹈矩的愚忠之人,他有这个才干,也有这个能力,无外乎就是等他登基后,后世的史官对他这种篡权者的评价会不大好。